江寒下意识地回答。
一笑看他神情还处于呆滞中，手上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
江寒这才清醒过来。
刚才他的脑袋里轰隆隆乱响着，电光火石的片段乱窜着，好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刹那间的事。
那时一笑正好来到他身旁，捞起他就趁着陆吾未反应过来退回到玩家群里。
而更早一点的时候，就在江寒以为陆吾要杀死自己的霎时间，他与陆吾之间却出现了一面圆盘般的……边缘雕着精美花纹的……铜镜？
江寒倏然一惊，开始浑身摸索起来。
心灰更奇怪了：“又木打麻将，你自摸什么啊。”
江寒狠狠瞪过来的目光让心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却看到江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镜子？镜子？”江寒一边摸索一边念叨着。
一笑蓦然醒悟过来：“是镜子？”
“恩，应该是。”
江寒像是才意识到镜妖的本体应该还在储物手镯里，赶紧从手镯里掏出那面极袖珍的镜子。
他伸出食指，迟疑了一会才放到镜面上，道：“放……”
没有动静。
他换了种短促点的语气：“放。”
还是没有动静。
他再次换了种冲动点的语气：“放！”
那面精巧的小镜子安静地躺在江寒的掌心，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一笑提醒道：“先看看属性。”
“哦。”
江寒朝物品信息栏看去，才发现这面镜子的属性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照妖镜（残缺）几个字的后面，又多了一行注释。
——由于不可知原因，镜灵无法召唤。
惊白摸摸下巴，道：“如果刚才那一下是镜子帮你挡的话，很有可能是他使用了超过承受界限的力量，所以现在就得休眠来补充力量。
”
“……你平常也在那儿看小说吧。”
“对啊，小寒江也看？反正镜子肯定没挂，要挂掉的话注释肯定不是这样的。所以慢慢等着吧，镜子总会醒过来的。”
“恩……”
忘记纠正称呼的江寒注视着手心里无声无息躺着的小镜子，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难以描摹的复杂心绪充斥在胸臆间，堵得胸口发闷，
眼眶和鼻尖也有了熟悉的酸涩。
这镜妖素来乖觉精滑，滑不溜手，对趋吉避凶这类事是相当擅长。就像小家伙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妖怪，帮不到大家
。所以，谁都没有想过，包括江寒也没有想过，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会是镜妖舍身为他挡下这一劫。
游戏里镜妖不过是一段数据流，可你怎样对他他便怎样对你，甚至还会百倍千倍的回报……这不得不让游风众生出几分感慨。
在同伴们中间，恢复起来那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要愉悦得多。吃完特效药，内伤也迅速愈合，江寒抬起眼，就发现陆吾已经与其他玩
家交上了手。
经过陆吾那一番圈套，此时剩下的玩家已经少得多，好些队伍的成员都少了一半还不止。相比较而言，还留着十来个人的游风众，按比
例损失竟是最小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直接冲上前，而是留在后方观战。
“哇，陆吾的实力真的有降低吗？我怎么觉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啊。”
江寒没好气地白心灰一眼：“你想说我白忙活了？”
“呃，当然不……但陆吾确实很彪悍。你看嘛，每次打过去，人家陆吾连晃都不晃一下。啧啧，神兽不愧是神兽啊。”
“慢慢磨吧，好事多磨本来就要慢慢磨嘛。”
玩家们的战阵再度被使用出来，集体攻击劣强后，对陆吾的杀伤力总算稍微增大几分。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陆吾陡然发出一阵满是轻蔑的大笑：“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以为我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它突然双爪张开如箕，九条长尾扬起。随着它的动作，从地面上冒出一根根细小的根须。当陆吾用双爪做着一些复杂的手势后，那些根
须开始生长。这些根须越来越粗，越来越大，长出枝芽，生成藤蔓，那重重藤蔓像陆吾的尾巴一样向玩家们缠了过去。
“日，这些鬼东西会吸血！”一名最先被缠了个结实的玩家惊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藤蔓。
“……居然不是纯物理怪。”
“所以说神兽不愧是神兽啊。”
江寒撇嘴：“狗屁神兽，明明是怪兽。”他现在倒真觉得镜妖对陆吾的称呼实在是琅琅上口。
第二个被缠住的是燕云风声，他要冷静得多：“大家别慌，这东西的攻击很低。”
既然知道这法术的伤害不高，玩家们渐渐有恃无恐。
陆吾怒道：“若不是你们破坏了阵势，我的法力又怎会如此低微！”
江寒继续撇嘴：“你那阵势本来就是作弊。”
陆吾愤怒地朝他望过去，重复了一个手势，地面上冲出无数根同样的藤蔓向江寒卷了过去。
江寒轻巧地躲过这些藤蔓，手腕一抖，长剑归离借着那一股冲力直刺陆吾。
他开始不要命般狠狠出击，眼角眉梢不知不觉染上一片狠厉。
江寒其实不想这样，从小到大受过的武道教育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武术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任何时候都该保持头脑的清明，不滥
打滥杀。但只要他想到镜妖为了救自己陷入沉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心头的那股火气就止也止不住的突突往头顶冲。
暴风骤雨地发泄一通，江寒才感到手脚一阵阵酸软。
陆吾却紧紧盯着他，一条条藤条如触手般灵活而刁钻地向他蔓延。
眼看江寒差点被缠上，一笑一手拽住他猛力往后拉开，脚步一转挡在他的身前，另一手持剑向那些藤条劈下。
陆吾发出一声闷哼，攻击却越发凌厉。
玩家们战阵的威势越打也就越发挥出来，失去阵势作用的陆吾力量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弱。
“大家加把力，把陆吾宰掉！”
“快加油啊，陆吾快不行了！”
玩家群里诸如此类的话一声接一声地冒了出来。
陆吾陡然顿住身形，阴沉的视线在玩家们身上扫过，从它的喉间持续不断地传出低低的奇异的声响。
玩家们即刻发现，来自藤蔓的攻击力上升了。张狂的话语随即被连连惨叫替换，死亡的白光再度出现。
一笑沉声道：“大家都别大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吾与玩家间的战斗却像陷入了僵局。每每到某个时刻，陆吾便会突然生猛几分，玩家又会挂掉几个。如此循环
往复，陆吾固然是越来越衰弱，但玩家的数量也慢慢在减少着。
心灰抖了抖长枪，那风火游龙枪枪头上似有火光盘旋：“应该有规律的吧。”
惊白同意道：“恩，规律应该和陆吾的血量有关。”
影婆娑想起曾经看过的镜妖属性：“要是雪雪家那只镜子在的话，貌似可以看到陆吾的血量。”
“字面上的意思，是镜子不能出来，但是没有说照妖镜损坏。也许，那面镜子的这方面功能还可以用，小寒江要不试试看？”
“好。”江寒当即拿出那面镜子，一试便发现竟然还真的能看血量。
观察了一会，游风众找出了陆吾爆发的规律：在血量降到10%以下后，只要它的血量再下降一个百分点，陆吾就会爆发一回。但是，如
果一次攻击能够打下足够多的血，只要这次攻击相隔的时间控制在十秒内，陆吾都不会重复爆发。
“恩，现在是3%，能够保证一次性打掉么。”
“可以，只要我们配合好。”
最后一下攻击，不同队伍的所有玩家都暂时放下不愉快而联合起来，成功让陆吾砸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
这一层，陡然静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山河社稷图
除了玩家们粗重的喘息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空上猛然响起的一声炸雷，打破了平静。
雷鸣过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曼妙霞光扩散开来，将整整一层都似包裹在异彩中。接着，异彩逐渐淡了下去，天空也逐渐变暗，一层低
矮厚重的乌云笼罩在头顶上。
霎时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曾经的血腥，曾经的杀戮，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全被冲刷干净。
没过多久，雨停。
经雨水浸润的山林植被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天空仍是那么暗，明灭的光点就在这黑暗中一闪一闪地从各个角落飘了出来。
这些光点漂浮着，天色慢慢亮起来。
光点们折射出无数微小的彩虹，光芒绚烂。
从光点中一根根细长的光线抽了出来，在半空中如舞蹈般摇曳着，交缠着，连绵成巨大的网。
结成网后光芒慢慢黯淡，天空终于回复明亮。
那光网折射出一层微弱的青芒，网眼却由开始的稀疏变得越来越密集。
最后，玩家们都看到那光网化成一幅不知有多大的画卷浮在半空中。
那图画似乎是静止的，又似乎在运动着，山川草木，人物动物，依稀能见，但仔细观瞧又一片模糊。
一声悠扬的凤鸣从天边传来。
赤红的凤凰舒展着一双羽翼缓缓飞来，停在众人面前。
而倒卧在地的陆吾竟也伸伸胳膊，重新活转过来，站起身来。只是少了几分唳气，显出一副乖顺温和的神情。
在两只神兽的中间，那幅画卷不断向两旁展开、展开……
其上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与这层极其相似的景致中，也是有山有水，有小径从山水间延伸而出。
从那小径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大。
到近前才能看清那是一个人。
这位身着绛紫衣袍的老者，颌下雪白的胡须拖到胸前，却并未能遮住那身衣服上奇异的图案。
他须发全白，面色却犹如婴儿，极为红润。
从画卷里走出来后，老者一直用很慈祥的眼神注视着玩家们。
似是察觉到玩家心里的重重疑问，老者冲众人微微笑道：“外来的人们，你们是否确定要打开这条通向其他界的通道？”
从陆吾被打败后，玩家们的注意力一直被连绵的异象所吸引，但也不是没人留意到陆吾之前倒下的位置出现的一堆东西。
那些东西形状各异，唯一的相同点是围绕着它们闪烁的熠熠宝光，要让大家相信那不是好东西都没可能。
只是一见这老者出现，众人都很明智地将夺宝的心思先按捺下去。
不管怎样，能够让凤凰和陆吾都像看门狗般守在旁边的，肯定是高人高人高高人，说不定就是那“大神通者”！
江寒倒是觉得这老头儿面善可亲，想也不想就答道：“确定。”
紫衣老者睇他一眼，道：“如此甚好。”
他长须微微扬起，大手一挥。
宽大的袍袖中，似乎有淡青色的光点飞舞出来，在半空搭成一座桥，将他的手与天空中那幅画卷连接起来。
那画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覆盖住所有陆地，遮蔽掉每寸天穹，整个昆仑境都仿佛被包裹在内。
而画卷还在不断伸展着，包裹住的超出了能够看到甚至能够想象的区域。
江寒好奇问：“这是什么？”
老者拂须解释道：“此物名为山河社稷图，本为上古大神女娲之物。后来大神们在父神的带领下尽皆离开这一宇宙，这些宝物便被大神
们留了下来。”
上古大神？
怎么名字和咱国家流传的那些神话传说里的名字那么相似？
影婆娑点了点唇，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父神指的应该是系统大婶吧。”
父神？
夜色注意到这两个字，他记得，那时他与江寒被困在兰若寺里，便遇到一个也曾提及父神的npc。
接着，他便听到江寒忽然提到自己：“我也觉得，夜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个话讲一半就挂了的干尸？”
些微的惊讶在夜色心头一晃而过，他回答：“记得，他提到一些人来了，创造这个世界的父神就没了。”
“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假设……”
惊白做出归纳总结。
“父神是系统大婶的化身，这个世界由他所创造。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是游戏。当然，那些原住民npc不这样认为。由于我们玩家的
进入，游戏的规则等等被系统大婶做了某些改变，在npc看来，或许就是父神由于种种原因离开抛弃了他们……从而也就有了npc们透露
出来的这些游戏背景。”
“对啦，其实很简单，都是系统大婶的安排。”
“有趣！曾经遭到巨大破坏的世界差点倾颓，界间通道被封印，神仙妖魔与修行者都离开，只剩下我们刚进入游戏时的江湖。”
“然后在我们的参与下，笼罩在江湖表面的那层皮被慢慢剥下。”
“我们会发现其中仙侠的成分。”
“游戏总会出现新鲜的东西。”
“反正有的玩就最好了！”
紫衣老者静静地眺望远方，视线不知落在哪里，似是特意停下，等待玩家们的纷纷议论慢慢减弱。
良久，他才道：“我已按照你们的期望，揭开了封印，界间通道将会在山河社稷图的作用下逐渐连通。”
“逐渐？”
惊白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紫衣老者微微颔首，一双眼清明如同稚子，叫人一接触便不由心生好感。
“是的，逐渐。若是太过贸然地打开通道，不论是对其他界，还是对这一界，都是不仅无益反倒害处甚多。虽然有山河社稷图的帮助，
亦是不够，所以只能采取一个相对缓和的方式。”
“那要等多久才完呢？”
“三日即可。”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
心灰低声道：“难道马上就要升级？”
一笑摇头：“不，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三天之后开始系统升级。”
虽然游风众都认为游戏这回升级是势在必行，但也觉得不会仓促到他们还没从任务空间离开便开始。
所以对一笑的意见，大家都很认同。
紫衣老者继续道：“此回实在多亏各位竭尽全力，才让界间通道能够顺利开启。此番作为，实在是造福天下所有生灵的一番大事。这件
事，其实是许多人长久以来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此番既然由各位完成了，为此受益的一些道友希望能够前来当面感谢各位。”
玩家们的注意力瞬间集中，眼神凝聚到他脸上，像要看出朵花来。
谁都知道：戏肉来了！
无论经历什么，那么艰难地进行任务的初衷，每个人所为的岂不都是那完成任务后的最终奖励？
老者话音刚落，天边便出现一点又一点的光芒。
这些光芒初时极微弱，接着越来越强。几秒钟后，大家才看出那其实是一个个形象有别、衣着各异的npc。
这些npc有男有女，大部分都看起来年轻且姿貌俊美，或脚踩飞剑，或足踏祥云，或虚空站立，或依靠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体停在半空。
待那群npc来到玩家面前，紫衣老者方才介绍道：“这些道友，皆是曾经门派就在此界中的门下弟子。如今通道虽尚未完全开启，但他
们为了当面感谢各位，也不惜从不完全通道经过所造成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