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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五卷 应天长 上——by醉里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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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一子后,杨思敏抓起身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楚衡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依样拿起自己的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姚景程叹息连连,把屋子里的酒赶紧再收拾的远一点:“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啊!明天早上宿醉头疼,可有得受的!”

“有什么关系?”杨思敏晃着手里的酒杯,眯着眼睛微微的笑:“反正,明天也轮不上我们两个老家伙上场……”

“喂!”姚景程气急败坏,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杨思敏九段,印象中,并不是这么输不起的人啊!”站在房间角落一直微笑着沉默的人,缓缓走到灯下来。斑白的鬓角,在灯光下无

比刺眼。

是朴立恒,他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中国话,淡笑着:“还是说,年纪大了,计算力下降之外,器量也变小了?”

杨思敏不怒反笑:“器量?我倒不知道凭着组委会赖皮来抢冠军的人还可以和别人说器量!”

“多年前的旧事现在还提,越发没有器量了呀!”朴立恒笑嘻嘻的走过来,毫不在意:“当年的时候,大家或许不相上下,可是如今的

强弱可是很明显了嘛!老话怎么说来着?活到最后的一个,就是最强的一个!”

这一下,连楚衡都开始咬牙切齿了:“小妖!你明天要是不给我屠了他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姚景程苦笑:“拜托……”

一片喧闹里,杨思敏以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静静的出神。

良久后,她终于叹息的转向姚景程:“小妖,你真了不起。你的两个徒弟……”

楚衡笑嘻嘻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怎么样?不错吧?我们家小曾……”

感慨的点点头,杨思敏歪着头仔细的回忆着白天的棋局:“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而已。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狠绝的手

段,和深邃的算路!”

姚景程摇着扇子一笑,并没有加入到夸奖自己弟子的行列中去。他只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笑,所有的得意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尽在不言中

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明天和秀哉的对局,杨九段你看好谁呢?”朴立恒兴致勃勃的问。

“秀哉,还是很强。但是,如果对手是小曾的话……”

杨思敏摇摇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转了话题:“现在开始觉得,在最巅峰的时候埋头只顾于自己的攻杀,却没有培养出满意的弟子来

,是一个最大的失误也不一定……”

“那是当然的失误啊!”朴立恒自来熟的给自己拖把凳子坐下,得意洋洋着。

楚衡白他一眼:“被自己的弟子打落的师傅,很值得骄傲吗?”

“虽然就时间来说,太早了让我有点遗憾,不过大体来说还是很值得骄傲的呀!”

显然,朴立恒的脸皮完全是楚衡感知范围外的物质,这让她十分之挫败。所以,她只能恶狠狠的盯着那个脸比头发年轻多的男人,恨恨

然的发表宣言:“下次不要让我遇上,不然不会这么便宜你了!”

朴立恒不以为意:“哎呀!那可麻烦了,下次你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进本赛啊!”

姚景程微笑着看他们斗嘴,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愿。

看热闹看到尽兴的杨思敏眼珠转了转,突然瞄了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问:“喂!小妖,那男人呢?怎么没见他人影?”

姚景程脸色一黯,随即立刻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道啊!他的事情,我一向都不清楚的!”

杨思敏眯着眼睛细细的看他,好一阵子,才问:“想清楚了?真的放弃了?”

姚景程自嘲:“不放弃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吧?反正,主动权从来也不在我的手上。如果,不能继续往前走的话,至少,”他的眼神渐

渐锐利:“至少,撤退让我来说吧!”

这是我的,唯一的,卑微的自尊。

年少轻狂时的痴缠,那时总以为伸开手就可以拥抱世界。

然而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此卑微,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一再一再的痴缠,只能让双方难堪,让对方厌憎。

如果是这样,那么,让我来结束。

由我开始,也由我结束。

我给你想要的清净无扰,也给我自己保留最后的一点点自尊。

房间里,沉默了。

沉重无声的气氛一时之间笼罩着四个人。

最后,还是朴立恒出声,打破了这片粘滞的沉重。他笑嘻嘻的问:“哎呀!终于失恋啦!需要安慰否?我的胸膛永远向美人敞开啊!”

……

……

……

“你去死!”异口同声的三个人,老一辈的群殴战至此开始。

还好,房间里没有其他的人。所以,老一辈的传奇形象得以苟延残喘。

第31章:残忍

“手术……知情同意书?”夏子常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困难的辨认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那些纸张。

白大褂的医生面容严肃,点点头。

“林老师他……?”他吃力的吸着气,还是说不完整一句话。

医生于是耐心的向他解释着单子上所写的那些冰冷的事实:“林先生的腹主动脉血管瘤,有破裂的征兆,医院的建议,是手术。但是,

这一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而且可能会有一些并发症。所以,希望家属在了解这些情况后,决定是否进行手术。如果同意手术的话,请

在意见书上签字……”

轻轻的语句,在空气里飘荡,慢慢的织成了一张又一张的纱网,一层一层的裹将上来,勒住了喉管,勒住了心脏,生生让夏子常呼吸困

难。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还是因为缺氧而感觉到耳朵嗡嗡在响,四下里的一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医生和陈易江的讨论一字一句的传入耳朵中,可是却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平时身体很好,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啊。怎么会突然……”

“腹主动脉瘤,在出现破裂和接近破裂前部分患者是可以没有症状的。林先生之前有动脉硬化之类的毛病,或者有什么不良的生活嗜好

吗?”

“他也就是烟抽的多了点……”

“抽烟,的确是易患因素之一。”

“如果不手术,会怎么样?”陈易江试探着问。

医生沉默了。

陈易江于是苍白着脸,第一次,声音中出现了颤抖。他问:“我可以问一下吗?所谓的并发症是?”

“内出血、血管意外比如主动脉静脉瘘,出现连续性杂音,高心排出量及心力衰竭,以及其他一些不可预知的情况。”

“手术的时间?”

“越快越好!病人已经因为疼痛而休克过一次,这是血管瘤破裂的前兆,一旦形成血栓……”

陈易江怔住了,他掏出了香烟,放在嘴里,却始终没有点燃。

反反复复,不知道该不该签这个字。

一旁的夏子常,却好像醒了。

他抹了一把脸,慢慢的走上前来。

“医生,手术的存活率,是多少?”他的声音低低的,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哀恳。

年长的医生犹豫片刻,最终回答他:“40%。”

听到这个数字,夏子常哆嗦了一下,只是,他还是强迫自己站直了腰,直直的看着医生:“林老师,他没有直系亲属。我,我算他的养

子,我签,可以吗?”

“可以。”医生点点头:“你在签字的时候注明这一点就好。现在,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借了一支笔,拿起意见书,走到一边去签字。

只是,他的手一直在抖,抖得他几乎写不出完整的一个字。所以,他不得不用左手扶住右手,一笔一划的写来。

似乎花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把那叠纸交给了医生。沉重的,好像铅块。

医生有些不忍,轻声的安慰他:“林先生的身体还算不错,完全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夏子常点头致谢,他甚至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来发声。他扶着墙壁,帮助着自己发软的腿脚,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医生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轻轻的问:“病人刚刚苏醒,在进手术室之前,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等他重复第二遍,夏子常的身影已经冲向了病房方向。

林振玄在笑着,虽然剧烈的疼痛从腹腔开始,疯狂的碾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对眼前苍白的青年微笑着。

他说:“怎么还在这里啊?你明天不是还有对局吗?”

夏子常嗫嚅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林振玄于是生气了,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丢了过去:“还不好好去休息,你做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给谁看?我不记得我林振玄有这么懦弱

的弟子!”

只是,这一次,夏子常却没有被他的怒气吓跑,他只是走得更近一点,让他的老师更方便的发泄怒气。

他低低的说:“老师,您别想赶我跑。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您一生气就吓得发抖的傻瓜了。您让我留下,好不好?”

林振玄于是颓然丧气,好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汗水在他鬓角流下,剧烈的疼痛折磨下,他再也发不出脾气。

所以,他只能竭力微笑着:“从小就这么死心眼。可是,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呢?留着看我手术吗?”

“我……”

“你也不操刀,也不挨刀。你留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处呢?你已经十年没有拿过一个冠军了。你还记得赢棋的滋味吗?错过这一次,

你还要等多久?”

“冠军没有了,我还可以期待下一次的大赛。可是……”

“你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蹉跎?”林振玄叹息:“你以为别人会站在原地等着你超越吗?傻子啊!每一次的比赛都是不一样的。错过的

一次再也不要想弥补。身为棋士,死在棋上也是一种光荣。怎么可以因为无关的事情就这么随随便便放弃?”

“……”

“放心,去吧!还没看见你拿到冠军的奖杯,我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只把谱烧给我怎么够?我可要活着看我的弟子登顶。这里,有陈

易江九段照顾我就可以了。”

最终,夏子常沉默的点点头,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的背后,手术室的灯亮起,紧张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夏子常,始终没有回头。

在王宝和大酒店的花园里,夏子常坐在一个背阴的角落,用手捂着脸,一动也不动。

内心已经痛楚到了麻木,现在只有一丝丝的酸涩从无尽的疲惫中渗透上来。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一个受难者。

最终把手拿开的时候,脸上和手心,都是干涩的。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掉不小眼泪。

只能一任自己的情感,全部被封锁在内心之海。

酒店的房间里,床头灯亮着。

罗卿郁裹着夏子常的睡衣倚在床头,在看一本不知所谓的大厚书。

看见夏子常进来,他挑挑眉毛,什么话也没说。

夏子常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重重的倒在床上,双眼大大的睁开,盯着天花板出神。

皱皱眉头,罗卿郁抓起手边的高脚杯,对着亮处晃了晃。

灯光下,美丽的液体折射出了宝石一样流动的颜色。

猩红的光影里,罗卿郁似笑非笑:“加了安眠药的红葡萄酒,常哥,来一杯?”

夏子常扭头,默默的看了他半晌,猛然爬起来,抓住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他撕掉自己的外衣,爬到被褥之间去,双眼紧闭,双唇紧锁。

看了他一阵子,罗卿郁笑笑,打了个前台电话,预定了明天的晨早叫钟。再撒拉着鞋向门口走去。

“你不问?”

罗卿郁靠着门框,回头,胖胖的脸上依然是平淡的笑容:“你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蒙昧的灯光里,这笑容几乎带着点妖气了。

顿了顿,他淡淡的说:“你先睡吧!我去和小王小曾他们借几个手机,别担心明早起不来!”

夏子常没有回答,裹了裹被子转过身去。

罗卿郁轻轻给他关上门。

没有任何解释的抢走两个师弟手机之后,罗卿郁靠在电梯的门口想了想。

“这样,不是有点不公平吗?”他笑着摇摇头,做了一个决定。

手指,按向了十六楼,李秀哉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李秀哉的房间,应该是在走廊的尽头,罗卿郁默默的根据回忆,快步的走了过去。

只是,在他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之前,他遭遇了不可预知的古怪事件。

目标人物房间门口对面的走廊上,有沙发和茶几。

现在,有人长久的坐在那里,用烟蒂把烟灰缸都堆满了。

漂亮的年轻人显然是有什么事犹疑不下,走到门边,却又在按下门铃前收了手,重新踱回到沙发,再取出一根烟来。

看到走廊那边出现的人,李诚熏一惊,手里的烟没夹好,掉到了漂亮的地毯上。他手忙脚乱的低头去捡,再抬头,却发现罗卿郁小心翼

翼的以自己为中心大大的绕开了一圈,消失在走廊另外一头。

李诚熏于是很郁闷,不知道这个人来这里干嘛?

总不会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吧?(李同学,你真的想多了,他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

另一边,罗卿郁也相当之郁闷,一边走一边敲着脑袋碎碎念:“脑残狠过猪流感,傻缺是病,千万可别传染……”

第32章:杀伐

“老师他,怎样了?”

或许是沾染了清晨的寒气,电波中传来的夏子常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平静、寒凉、毫无波澜。

电话这端的陈易江皱皱眉头,平静的回答:“手术很成功,没什么问题。好好比赛吧!”

“……请您不要对我说谎,告诉我实情。”

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里边却多了某种难以描述的东西,几乎类似于咄咄逼人的质问了。

惊讶并烦恼于对方的敏锐,陈易江下意识的的敲着手边的桌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夏子常并不催促,他只是沉默的坚持着。

良久,陈易江终于犹疑的开口:“他……,医生说有些并发症。”

“……”

闭了闭眼睛,最困难的部分一旦说出,后面的话也就顺理成章的流畅起来:“手术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从昨晚开始,他一直没有

醒。医生说,如果今天再不醒的话……”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沉重的喘息,好像是某种濒死的动物。

电话这端的人立刻停住了讲述,屏住气息,等待。

然后,他听见了沉重的反复的呼吸声,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

陈易江以为自己听见了一声强硬被下去的抽泣,但事实上,他听见的只是夏子常被压抑到变调的嘱托。

夏子常说:“老师那里,先拜托您了。比赛一结束,我就立刻赶过去。”

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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