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下——by丛溪

欧悦想起医生的话，欲言又止，但他一接触到端木忍眼中近似空洞的受伤，只是轻轻咬了咬下唇，就点了头。
端木忍轻轻笑了一下，手指继续探向那个方向。
欧悦闭上眼，脑海中一直回旋的就是他的那个笑，那一瞬的端木忍像是那个小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星球，又看到了自己爱着的那朵玫瑰花。
所以，为了那个笑，他什么都愿意。
端木忍的动作很是笨拙，很多次掌握不好力道，总是在一个冲刺之间就让欧悦的眉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愧疚的看着欧悦，却并没有停下来，但他一旦放缓了动作，欧悦就会重重的把他的身体压向自己，明明痛的冷汗直流，欧悦还是牵动唇角笑着，甚至到了后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在主导着端木忍，让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冲刺。
在一声低吼中，两个人同时达到了□。
端木忍趴在欧悦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到身体结合的地方不停的抽动，渐渐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脸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他把脸埋下去，不敢看欧悦。
欧悦笑着揉他的头发，“没关系啊，我陪着你。”
——无论你是开心，还是难过，我都陪着你，只要我还能够！
端木忍不说话。
“不过，你能不能先起来，地板好凉啊”，欧悦开玩笑。
端木忍像是惊吓到一样，猛地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头低的快埋到肚子里去了。
欧悦好笑，想捉弄他，谁知只是动了，就牵动□，疼的他呲牙咧嘴。
端木忍急忙去扶他，一个劲说对不起。
欧悦摆手表示不介意，“我去外面沙发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个……那个……需要……清理……”端木忍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但还是艰难的说了出来。
“啊？怎么清理？”
欧悦一句话，又成功让端木忍脸红到滴血，他低着头，说“去浴室！”
欧悦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尴尬的点头，任他扶着自己往外走。
两人好不容易到了二楼浴室，端木忍要跟进去，欧悦却把他推了出来，他可不想让他跟着进来，脸红到血都冲到脑子里，然后突然来个暴毙。
端木忍站在门外，依旧吞吞吐吐，“一定要清理干净……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欧悦探出头看，无辜的望着端木忍，想了想，决定最后逗他一次，“下次能不能温柔一点，痛死我了！”
好了！
欧悦关门，满意的听到了外面什么重重摔倒地上的声音，捂着嘴偷笑。
不过，还真是痛啊！
欧悦坐在浴缸里，再一次痛的呲牙咧嘴。
欧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端木忍已经煮好了两碗面条，等在餐桌旁，见他下楼来，水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像在观察他究竟伤到哪种程度，还需不需要再说抱歉，或者又是别的什么，总之现在的端木忍就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欧悦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有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太蹒跚，慢慢走到了餐桌旁。
“你煮的？”欧悦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碗面，又去看端木忍那碗，一模一样，都是清汤寡水，难道是清汤面。他自认没有本事要做好真正的清汤面，所以对端木忍有了一些佩服，“你不是不做饭的吗？”
“是啊，可是这个很简单啊！”端木忍把筷子递给欧悦，然后自顾自的吃起来。
“简单？”欧悦尝了一口，然后立刻意识到了端木忍说的简单果然简单，但他还是问出了疑问，“你怎么做的？”
“放水，煮面，然后放盐，就这样”，端木忍从碗里抬起头看欧悦，见他每听自己说一句，眼中的惊讶就更多一分，疑惑了，“不是吗？”
欧悦勉强的笑笑，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还以为他大显神通了呢，没想到还是那个做饭白痴，不过还好，他选择的是煮面条，要是他想煎蛋炒饭，欧悦很肯定他有把米直接放锅里的可能。
端木忍奇怪的看着欧悦，“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
“没有，没有，很好啊”，欧悦吃的很高兴，只要是他做的，什么都好吃。
“不好吃，你就别吃了”，端木忍似乎有些生气了，因为无论怎么看，欧悦也不像觉得好吃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
欧悦朝他翻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白痴啊，没看到我快吃完了，啰嗦。”
端木忍往欧悦碗里看，果然，已经快见底了，嘴角忍不住就勾出了笑，埋头继续奋斗他自己觉得实在难吃的面条，不过既然欧悦吃的那么开心，他也就觉得好吃了起来，最后竟然也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面，欧悦要去洗碗，端木忍不让，让他在沙发上等着，说煮咖啡给他喝。
欧悦下身的疼痛还没完全消失，也就不和他争论了，自己坐到了沙发上，可刚一坐下，就跳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趴着好了。
从沙发那里刚好能看到端木忍煮咖啡的身影，欧悦把下巴枕在手臂上，静静的看着。
研磨、过滤、沸煮，端木忍的做起来很熟练。
欧悦并不懂得这些，他喝的咖啡大多是速溶咖啡，所以他是看不出那是否够专业，他只是觉得端木忍的一举一动，一抬手之间都透着美好的安静，他的动作并不太快，但熟练而连贯，他的深情很专注，有时会弯下身子歪着头去看，他细碎而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懒洋洋的微微摆动着，有时太过调皮遮住了他的眼，他就会伸出一根手指把它们轻轻拨开，他穿的是一件浅粉色的衬衣，只在领口处有几朵手工刺绣的桔梗花，其实欧悦并不太喜欢他的这件衣服，因为它会使端木忍看起来多了几分媚色，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看他清澈纯净美好如童话的模样。
不过，在夏日的早晨，能看着他为自己那样专注的忙碌，一件衣服，装作没看见好了。
端木忍煮好了咖啡，用杯子盛了走回客厅，看欧悦趴在沙发上，明白了什么，脸不小心又红了起来，欧悦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急忙上前阻止，“不用了，我喂你。”
刚说完，端木忍就察觉到了这样的话太过暧昧，正在心里埋怨自己。
欧悦却乐的享受，仰起脸催他，“快点啊，让我常常你的手艺。”
端木忍尴尬的蹲下身子，把咖啡杯凑到了欧悦唇边，欧悦尝了一口，感觉太甜，知道端木忍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放了很多的奶和糖。不过醇厚的浓香萦绕在鼻端，透过咖啡杯上薄薄的似乎甜腻的雾气，看到端木忍期盼的眼神，他终是笑了起来，“很好喝的，以前我不喜欢喝咖啡的，不过以后，决定喜欢了”，因为你，决定喜欢，喜欢你喜欢的一切，喜欢喜欢着那些的你。
端木忍腼腆的笑了一下，拉了一个靠垫坐到地上，往后依靠在欧悦身上，就着那个杯子，慢慢喝起咖啡来。
欧悦把身子侧了侧，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放在端木忍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他的头发，“我们等下做什么？”
端木忍想了想，扭头看他，“你今天没课吗？”
欧悦听了这话，作势要敲他，他急忙躲开，不高兴的问，“怎么了。”
欧悦一副你是白痴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回答，“现在是暑假，你不知道吗？”
端木忍想了一下，突然就笑了，“那你想做什么？”
欧悦觉得撑着头太难受，于是躺了下去，双臂枕在脑后，说，“我无所谓啊，不过，你不担心阿澈吗？”
端木忍回答，“神爷爷很疼他的！”
“你不是打算跟他走的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看来，某人还是很介意有些事的。
端木忍好笑，他这是在吃醋吗？但看他确实很在意的模样，开口解释，“不是跟他走，只是和他一起走。”
“有区别吗？为什么是和他？”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都要离开，一起就一起咯！”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留下。”
“没有理由吗？没有值得你留下的理由吗？”
“……”，端木忍不说话了。
欧悦气呼呼的坐起来，因为动作太过猛烈，牵动痛楚，少不了又呲牙咧嘴了一番，但他还是揪着那个问题不放，一直问端木忍。
原来，病痛真的能使人脆弱，当欧悦意识到自己的任性时，突然就泄了气，他想，小忍不回答，是不是就是默认？他还想，是不是在小忍心里，神宫澈才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被允许陪在他身边的人？他又想，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和他们是在不同的世界，所以才会暂时的吸引他，他终归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甚至还想，小忍会不会像他母亲一样，前一天温情脉脉，然后第二天就不告而别，永远消失？
无数个念头在欧悦脑中翻滚，每一个都增加着他的不确定，他的病他不知道能拖多久，他不知道能不能治愈，原来，当生命能够看到尽头的时候，人，是那么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欧悦躺在沙发上，把手臂盖到了双眼之上，眼角发涩，眼睛疼痛。
端木忍偷偷看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却说不出来。
欧悦躺了很久，慢慢挪开手臂，一睁眼就看到端木忍趴在他身边，直直的望着他，水晶般的眼眸中满是可怜兮兮的水光。
欧悦急忙翻身坐了起来，把他揽到了怀中，“没事，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
一下一下的拍着，感觉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欧悦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其实，也能猜到他是如何想的，他从来都是勉强着自己，想要身边所有人都好好的，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却什么都不说，明明那么痛苦那么难过，还是要顾着妈妈，总是给人浑身是刺的模样，其实，不过是个傻孩子罢了，让人心疼到想替他承担一切，把他好好捧在手里呵护，放在心尖疼着，宠他就怕他不要，爱他就怕不够多，真的……真的是个——折磨死人的大孩子啊！
端木忍渐渐平复了心里的难过，仰起了脸，愧疚的望着欧悦，不知该说什么。
欧悦拨开了他额前的乱发，笑着哄他，“没事了，我以后都不问了，不过，你别再想离开，好不好？”说着，就变成了哀求。
——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抱你多久。
端木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望着欧悦，小声问，“你怎么了？”
欧悦苦笑，明知他是那么的敏感，干什么说这些有的没的，于是，拼命揉他的头发，掩饰所有的情绪，哈哈笑着。
端木忍被他弄的莫名其妙，愣了半天才知道躲开。
欧悦原本撑在他身上，他这么一躲开，就直直摔到了地上，立刻痛的哇哇大叫，端木忍见了赶紧转回去，抱起他问怎么样，欧悦故作痛苦状，夸张的趴在肩上干嚎，端木忍越听越不对，明白是被耍了，一甩手再摔了他一次，抱着双臂坐在一边，看他像个耍赖的孩子不停埋怨……
屋外，太阳，升到正空，炽热的光芒洒遍人间大地。
屋内，两人像是较起了劲的孩子，扑来躲去，玩的不亦乐乎。
甜蜜，什么时候都不嫌太浓！
第四十四章
欧悦接完电话，和端木忍两人赶回了C大。
刚走到学生会所在的二楼，就看到方婷靠在墙上，死命的咬着下唇，不停颤抖，脸色苍白的像是身患绝症，林灵站在旁边，小夏靠在她的肩上，所有人的脸色都那么难看。
端木忍缓慢的走过去，鞋子在走廊的地板上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方婷像是受到惊讶一样的抬头，看到端木忍之后，立刻从墙上直起了身子，身体的颤抖变成了摇晃，林灵想要去扶她，她却执拗的走向了端木忍。
端木忍看着方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她看起来那么难过，但那双眼睛中更多的却是怨毒——即使层层泪光也挡不住的怨毒。
方婷朝着端木忍慢慢弯下了腰，咬着牙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太过错愕，端木忍下意识的问，“什么？”
方婷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抬起了头，眼中的泪水竟然奇迹般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怨恨浓烈的刺目，端木忍轻轻皱了皱眉，不说话。
小夏走到端木忍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今天早上，有人送了一些婷婷的照片到团委，他们要……要……幸好林灵截了下来……”
端木忍疑惑看向林灵，林灵点头。
小夏又接着说，“那些照片是……是婷婷的……小忍……不是你……不是你……对不对……”
小夏的声音快要哭出来了。
端木忍又看林灵，从她的眼中读懂了什么，他闭了一下眼，扶起方婷，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希望那些照片流出去，但我不后悔，可是难道……你真的要毁了所有人吗？”方婷一字一句的说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惊恐，倒像是一个久历政坛的女政客。
端木忍表情奇怪的看着她，“毁了所有人？”
“常靖远、阿澈、欧悦、林灵、小夏，还有我……你自己看看，有哪一个不是因为你在难过着？”方婷的手指一一指向每一个人，最后落到自己胸前，“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哪一个不会过的比现在好……”，方婷显然太激动了，说到后来，手指快要戳到了端木忍的脸上。
端木忍侧脸避开，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她的话，但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说，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很好？”
“没错，如果没有你，常靖远不会那样，如果没有你，阿澈不会变得不正常，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你，欧悦不会看不到林灵对她的感情，如果没有你，林灵、小夏不会难过，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难过，我喜欢阿澈啊……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
“你是说，这些都是我的错？”
“对，都是你的错，哈哈……我知道你喜欢欧悦……不过就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来给你报应了……哈哈……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他要死了……”方婷疯了一样的笑着，林灵和端木忍在听到她这句话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欧悦，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欧悦苦涩的笑笑，走到端木忍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被一个人这样疯狂的笑着说他要死了，任谁也无法平静，也无法不难过，欧悦握着端木忍的手，第一次发起了抖。
端木忍回握他，没再问什么，牵着他离开。
林灵追了上来，“悦，她说的是真的吗？”
欧悦回头，凄然一笑，“那天你不是答应了，给我写悼文吗？”
林灵整个人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看到欧悦和端木忍走了好远，泪水才流了出来。
端木忍闷不做声走在前面，欧悦怯怯的跟在后面，有好几次想喊他，都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怒气逼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