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了和忘不了——by前途无亮

今天一到办公室，就听见同事们在议论着我们的技术策划部的莫经理可能要升职了，他们也十分自豪，因为这其中当然也有我们技术部之前研发新产品的功劳。要知道之前的挂壁式空调设备，进风口和出风口距离太近，这样会导致冷风在送出之后就转而被吸入，很不利于节能，所以市场上普遍开始将进风口设计在机体的上方，可是这无疑会造成一些灰尘的堆积……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出办法克服这个缺点，毕竟空调并不适合经常拆装。而我们想出来的方法就是运用冷热交换形成水珠的这个简单原理，就是将散热片快速冷却，然后将灰尘黏附在水珠中，经由成为冷凝水的部分而排出。
[我没有这么好的脑子，这个点子当然是抄的，只要稍微去一下家用电器的店，就可以知道了。]
而后在莫经理的口中，升职的事得到了明确的证实，公司最近正在筹办开一个分公司，而莫经理已经被董事长点名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虽然这是一个挑战，但是这无疑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要离开了。我为此也十分高兴，因为董事长对莫经理的肯定其实也是对我们技术部的一个肯定。
不过这样的话，另一个问题就产生了，就是既然莫经理要升职了，这样技术部的经理这个职位必然空缺，要让谁来担当这个职位呢？而且根据莫经理的语气，下一人技术部的经理必定是从我们之中诞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可能是副经理就是了。副经理年纪也大了，不想扛这些负担什么的了，只想好好地做到退休。
隔壁的王崇武去泡咖啡的时候，路过我这里，我让他帮到带了一杯，他和我提了这事，从他的语气中，他认为我很有希望。我笑了笑，我可没有对此有什么希望，我很有自知之明，于是半开玩笑的反问道：”唉，谁会让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来领导呢？“
良久，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必定也是这么想的了，后来听到他离开的时候，嘴里喃喃道：”可惜了可惜了。“
认为自己不可能当上经理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的性格，我不善于交流，也不善于待人接物，如此孤僻的我怎么能够当好一个领导，我总觉得当领导的人，就应该像是同峻那样的人，开朗，和善，却不失原则和威严的人。
也是基于这一点，我到比较看好座位在我斜对面的梁源，因为他的个性和同峻得有点像。
爱情的来临
这半年，不，应该说是四个月，因为我和梅若琦相识才四个月。我们之间也是不温不凉的搁着。不过这事同峻知道了，有一次上我家吃饭的时候，还拿这个事情取笑我说有了女人忘了朋友。我是这样见色忘义的人么！不过我还是感到了同峻的支持，至少他也不再堵我一起吃饭了……不过我还是有点辜负他的，半点进展都没有。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将迎来让人放松的周末，我的心情不由大好，虽然这样上班族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期盼着周末的生活，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虽然累了点，可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充裕，而且比起其他的残疾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站在电梯前，我按下了向下的键，脑中开始盘算着怎么样去度过这个周末……估计会约同峻回家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抑或着到他家也可以。
”叮咚——“电梯到了，我低着头继续思考，一边走了进去。我走得比较晚，所以没有什么人和我同行，电梯里也只有一个人，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湛明！怎么这么晚才回去啊？“我当然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梅若琦！
顿时我感到我刚才所想的一切在她出声叫我的时候都清空了，只剩下她的声音。”啊……你也这么晚走啊……“我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要脸红。
她才不会像我这样别扭，继续道：”对了，周末怎么安排？“
这事我刚才正在想，还不是被她一叫给忘了。”没什么安排吧，若琦，怎么了？“
”那今晚呢？“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续而问道。
今晚？她是想约我？我顿时感到我的胸口正被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所充满，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约我……”没事，也没安排。“
”那就好，上次的一顿饭是我说要请你的，可你竟然帮我付了帐，我一直耿耿于怀呢，所以今天我正式的请你吃一顿晚饭怎么样？“我知道她说的是上次我们一起出去吃午餐的事情。
我答应了，不过我不会真让她请的。
吃了晚饭，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去，餐厅的对面是中央公园，所以我们决定去那里散一会步，我依旧扶着我的拐杖，只是不再把很多的力都靠在上面，走了一段，突然觉得口渴，若琦说要去买饮料，这次她坚持她自己去，因为刚才的一顿饭是我买的单。
我买单也是有我的私心的，因为我想让这一切不要就这么断了，我想让她就这么一直欠着我一顿饭，这样才会有下一次……可惜的是，这次我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基本都是在听她扯一些有趣的事，然后回应几句。
喝了口饮料，我们坐在草地边的长椅上，我突然开口道：”我觉得，你就像一个护士，来陪我这个伤患到公园里来做康复一样……“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无意的瞄过一边的拐杖。
若琦也注意到了我目光停留的地方，想要转换话题：”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什么比喻不好，说这个，你怎么不说是一个……比如一个母亲带一个小孩晚餐后散散心呢！“说着她比了比不远处的一对母子，然后站了起来，俯视着我。
我不由得想笑，的确，这样看的话，论身高和气势，着实很像一对母子。
可是，若琦，你可知道，我一直觉得，这样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甚至能够认识你，就是我的幸福了。纵然我们两个来逛公园，我都不可能把自己想象成是你的男友。
见我不再言语，若琦以为我大概是不再想这些事了……突然她有点兴奋得指着不远处叫道：”湛明！看！是鸽子！“
鸽子，这个时候的鸽子不是应该回鸽舍了么，怎么还会有？我顺着她的手看去，阴影之中的确是有一个小东西在动，时不时地扑腾着翅膀，看来的确是一只鸽子。
我拿过拐杖，撑起身体，把饮料的空罐扔进一边的垃圾箱，便随着若琦走了过去。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蹲在树下了，那个鸽子想走，但却因为行动不便，而没有走成，扑腾扑腾的反而跌了一跤。我走了过去，俯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鸽子，比起一般的公园鸽子，这只显得有些瘦小，只有它一个，我想它是落单了。
”湛明，你看鸽子的脚好象瘸了……难怪飞不起来。“
我的神情一凌，她的话似乎是一次重击，闷闷的打在我的胸口上。我顿时紧紧抓住身边的拐杖，仿佛我一放手，离开了这个拐杖，我也将这样摔下去，根本就站不起来。
瘸子啊……身体的残疾，纵然我怎么忽视它都是不争的存在于那里，飞不起来就是飞不起来啊！
身边的若琦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发现了自己的失口，慌张的站了起来，急急得道歉起来：”对不起，湛明，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忘了，对不起我忘了……“
她看到我突然抬头注视着她，住了口……
原本我的心情是大坏的，可是没想到，她的话却让我心中突然升起了由衷的欣慰，不是因为她的道歉，还是……她说她”忘了“！忘了身边的我是一个残疾人！而忘记我是一个残疾人这个不争的事实，我正是我想要的吗，而况，这个事实，我自己都忘记不了，但是若琦却忘了，虽然可能只有片刻，但是她却在这个片刻之中把我当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看待。
我想这或许就是对一个残疾人来说，最好的礼物。
我心情很是激动，因为这正是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希望的，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忘了这事，我冲动地一把抱住了她，道：”没关系，我、我很喜欢这样……不用顾及我的腿，不用去因为顾及，所以每句话都小心翼翼……“
我真的很高兴她没有拒绝，不过我还是感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呵呵，我好像有点忘形了，没有估计到她的感受。我松了手，让她退开。
她脸上的表情淹没在黑暗之中，我没有看清，我想必然是尴尬的，毕竟有一个男人突然这样抱她。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之后我也没有说些什么，就是把那个鸽子送回了鸽笼。一路上，我都在为自己的冲动而自我反省中。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一直带着微笑的，因为若琦的一时忘记……我不管是不是我小题大作了，但是……加上之前的种种，我真的已经情难自己。若说之前在压抑之下，我只承认我对她仅是好感和喜欢，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爱上她了……
那天晚上，我也辗转反侧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看来别人说的对，爱情会让人变得自私，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么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也许一切顺其自然会更好，哪怕我这只是一种单恋，但是我可以等，我可以静等她发现我的好。至于这腿的问题，就让它滚一边去吧。
升职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周六，我就打电话给同峻，和他约好了周日去我家吃饭的事，他同意了。我也好他说了自己的心情，他说我定是爱上了梅若琦，我嗯了一声，却没有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片刻的沉默，我有点意外，我记得之前我和他提过这件事情……我没有细想，电话那头又传来同峻的声音。
”嗯，就这样了，明天上午我到你家和你一起去。“声调很平淡，平淡到我真怀疑是不是他本人。我又应了一声，他便挂断电话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又瞪了电话好一会，同峻这是怎么了，我喜欢梅若琦的事他不是知道的么？我不想往坏处想，但是头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句话……
同峻也喜欢梅若琦？！
没道理啊，这事上次和他说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啊，而且在公司，也没有见他们有什么接触啊……
周日那天，我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多心了，同峻依旧开朗，我真怀疑，是不是昨天打电话的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或正在做什么事，所以才导致了那个沉默，其实是一次心不在焉？
而且后来我们一起到家里的时候，他还有点幸灾乐祸得开我的玩笑，说什么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比他先谈起了恋爱，害我母亲还特别感动的流泪说，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家的湛明会有结婚的那一天，怎么凭空地就已经三级跳成结婚了呢？没想到爸的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说什么本以为儿子会一辈子打光棍，而且他还想到了若是这样的话就干脆认同峻为干儿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的话他们根本就听不进去，妈不停地流泪，我都怀疑再这样下去，别吃饭了，吃稀饭算了。
可恨的是同峻这小子竟然还煽风点火，一边又向我挤眉弄眼的，最终我只好恼怒的斥道：”爸妈，别听同峻的！八字还没一撇，你儿子这现在是单恋！单恋！吃饭吃饭，不说这个了！“
结果他们还想继续谈论这事，无奈我只好威胁说我们吃完中饭就走，他们这才作罢。
饭后我提出我来收拾这桌油腥，爸妈同意了，自然还有同峻的帮忙。
厨房中，我问道：”你干吗和我爸妈说这事？“
”让他们高兴高兴不好吗？“同峻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碗碟，状似随意地答道。
”可是，万一我没有能和梅若琦在一起呢，爸妈不是很失望吗？“说实在的，我的确一点把握都没有。
”没有关系啊，我想你爸妈也不会介意的。“我瞪了他一眼，他笑了笑，转身对客厅里的两老高声问道：”干爸干妈，以后要是湛明的这事吹了，你们会难过吗？“那边还没有真的认干儿子，这里倒先叫了起来。
我听见了我爸的声音回答道：”难过什么，能有儿媳妇自然最好，是我们家湛明的福分，没有的话，就当儿子没有这个缘分。“
闻言，我也放心了不少。
周一回到公司，我很高兴得发现，梅若琦和我的相处依然如故，没有避开我。虽然她后来也没有提上周五的事，我也没有提，我知道那是我太唐突了。
与此同时，技术部也因为下一任部门经理的事儿悄然忙碌，大家似乎都更卖力了。可是我认为，既然是要升职，领导的心中估计早有腹案，就算这一个月努力了也改不来什么。不过我也在思索，既然我无意于此事，而却被一些人看好的我，是不是应该缓一下脚步，显得稍微不卖力一点呢？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两周之后，结果出来了，果不其然，当上我们经理的正是人缘好又有原则的梁源。
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高兴听同事在耳边的可惜或是可喜之言，我那天早早的回了家，吃过晚饭之后就接到了同峻的电话，问的正是这事。
”湛明，你怎么没有当上？“
”我才来多少时间就升职啊！你不是努力了两年才当上销售部的经理吗？“我可没有想过这么美的事。同峻和我不一样，他本科毕业就工作了，研究生是半工半读的，准备打算过个一两年得去攻硕士。
”可是你好歹也努力努力啊，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你不是要追梅若琦么，不提升一下自己怎么行？“我本要反驳，但却在听到他之后的话的时候顿住了……梅若琦会在乎这些吗？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想到这点……每个女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为她遮天的丈夫啊……
而就在几天之后，一个意外让我知道了，若琦根本不会在乎这些，根本不会在乎我的职位高低。因为……
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我。
我记得那天正好就是梁源正式担当我们部门经理的那一天。
那天不管怎么样，技术部上下的气氛还是蛮热烈的。上次同峻的话，我想是在我脑海中起一些影响的，这次机会错过了，总会有下一次的吧，只要我努力工作别被开除了，说不定还可以申请加薪。这样我应该完全有能力养活一个家庭，呵呵，虽然上次父母都是胡乱说说，的确八字是没有一撇，我也不能阻止自己往这方面想，至少这让我看到了些许的美好希望，纵使是泡影也好。
”韩湛明，来，接着——“梁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在发烟。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我不太抽烟，但是我还是接了下来，礼貌的对他笑笑，然后插到了衬衣口袋里面。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庆贺和计划的话，然后又说了些请多指教的话，我没有仔细听，而是独自沉思在自己的想法之中。
中午下去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约同峻一起到外面去吃饭，我需要一个人来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在熟人的面前才会好好的放松自己，倾吐自己的心声，所以自然而然的，我想到了同峻，而况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一起吃午饭了。
走到电梯前，才发现，午餐时分，大家都是急急下楼的，几座电梯的键无一不是向下的灯亮着，而营销部比我们技术部要上去两层，恐怕要等到一部空的上去的电梯还要一段时间，只怕那时同峻已经到底层了，这些时间我还不如走楼梯来得快些呢。
没有带拐杖在身边的我慢慢的扶墙走到了安全出口的地方。
门没有关上，而是被一个小木片卡着，大概是清扫的阿姨为了不用总是费力推开门而放的，的确安全楼梯的门总是显得这么紧，我走进了楼道，心中祈祷同峻还没有下去吃饭……正想着，就听见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了同峻的声音，我心中大喜，没有想到同峻和自己想法一致，也走了安全楼梯，没有办法提高自己的速度，我依旧慢慢的扶墙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