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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一部——by偷偷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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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踏下车,往那新园子看了几眼,微微笑道:“老卿家,多年不见身体可还硬朗?”陈睹连忙应诺。

陈则铭前两日才回的京城,站在父亲身后,也是毕恭毕敬候着。皇帝目光一扫而过,嘴角微微勾了勾。

到了夜间,用膳完毕后,皇帝看了会戏,便将陈则铭叫到房中,询问征丁事宜。

陈则铭道自己四处寻访,已经在某处找到兵源,正在张榜征兵。他提到此事,想起自己辛苦跋涉,终有成果,心中很是高兴,禁不住有些眉飞色舞。说着说着,发觉皇帝含笑看着自己,眼中隐隐发亮,不由吃惊,顿时迟疑下来。

皇帝道:“接着说。”

陈则铭心中大乱,哪里还有兴致,镇定片刻,简单几句便把事情讲完了。待他停下,皇帝果然伸手来摸他脸颊。之前,皇帝赐座时,他也没觉得如何,拣皇帝不远处坐下了,此刻才大是后悔,该更坐远些才是。

皇帝轻声道:“之前,朕只顾沉溺往事,却没注意过卿果然是俊逸非常。”

觉着那只手玩笑似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陈则铭垂下目光,不敢挣扎,心里却终是难受。隔了片刻,皇帝的手朝他胸前衣襟伸了进去,他骇了一跳,抓着那手跳了起来,“万岁!”

皇帝询问般看着他,似乎自己做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倒是他的逃脱让人不解。

陈则铭气结之余,又不得不解释:“......这,这是臣的家中,不比宫中禁卫森严,人多口杂,若是,若是......”

皇帝微笑看着他,陈则铭下半句居然便噎住了。

皇帝道:“陈将军想得太多了,此刻前院热闹,大家都在看戏,怎么会有人来。再说了,纵然有人来,屋外卫士难道是摆设?”陈则铭无言,皇帝叹息一声,“卿若是担心,那便没法子了......”听他语气似是要放弃,陈则铭暗中松了口气。

正要告退,突然被人迎面推了一把,骇一跳的同时险些摔倒。正退间,足下又绊到一物,一脚踏了个空,更是站立不稳,踉跄着连退了几步才停下。

匡当一声响,倒的是方才脚旁的凳子。而背上所靠又硬又冷,却是撞到了墙上。

睁开眼,皇帝已经压到他身上,正瞧着他微笑。

两人靠得甚近,彼此呼吸都感觉得到,陈则铭苦笑道:“万岁......总是如此。”

皇帝柔声:“朕就是喜欢突然压倒卿,更爱看此刻你面上的神情。”说着伸手将他双腕举过头顶锢住,其实陈则铭若要挣扎,皇帝又怎么挡得住,可他偏偏知道他不敢。

陈则铭面色变了变,终不再开口。

皇帝仔细看看他,朝他项间吻了下去,说起来奇怪,似乎从最初到现在,两人都不曾碰触过对方的双唇。陈则铭额间隐隐见汗,只是闭目,紧紧抿着嘴,却并不抗拒。

正是渐渐兴起时,突听门外“咔嚓”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踏断了树枝,皇帝抬头喝道:“谁?!!”

陈则铭立刻扯起衣服,撞破窗框,流星般追了出去。

41、

院中树影婆娑,遇风瑟瑟而动。

陈则铭寻了一周,哪里有半个人影,卫士们听到声响也陆续赶过来,陈则铭询问一番,卫士们都说不曾见人。

陈则铭正沉吟,脚旁一声猫叫,却是家中养的一只虎斑猫不知何时走了近来,在他靴上蹭来蹭去。陈则铭心道难道是弄错了,到底不放心,又搜了一遍,果然在窗下草间,拾到两截小指粗细的断枝。

陈则铭捡起那树枝,手指禁不住微微有些发抖,慢慢对接,断口竟是全然吻合。

一时间眼前泛花,心如擂鼓,险些站立不稳,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在心中不住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回头看看屋中,依然灯火通明。

次日,皇帝贵人都回宫,一番热闹喧哗过后,看那一行背影远去,却突显府中冷清起来。

陈则铭一夜未眠,一直警醒到此刻,心中始终叩着一根弦,坐立难安,却也没看出谁有异常之举,慢慢才安心了些。又想着或许是那猫,虽然他也明白一只猫又如何踏得断落枝,可事到如今,只能期盼这偷看之人永远都不要露面才好。

陈夫人转身见他面带倦容,心疼不已,连声叫他回房休息。

陈则铭返回房中,只觉得身心难言的疲惫,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待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征丁之事渐渐接近尾声,待那四千军士被带入京城,雄赳赳排开,立到他身前时,那壮阔景象,让陈则铭暂时忘记了这件让他牵肠挂肚数日之久的事。

之前朴吕国之战,他初任大将,没有亲信,没有派系,所有一切只能靠自己。而手下将领军士见他资历浅薄,不服者众多,于是可用招数实在有限,也有些迫不得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事实证明他的预计并没有错,但这样偏激的法子不可久用,训练一支纪律严明,英勇善战的部队成为自己手下亲信劲旅,不但是必然,也是必需。

陈则铭为新军中每个人都选了最好的马,通通配备黑色盔甲,每日里不论晴雨,进行严格的训练。他手下大将言青道,这黑色军团列开阵势,其势滔天,刹是威风,不如叫黑衣旅。

当时尚年轻的他们并不知道,之后的二十年间,这支黑衣劲旅将不断扩大发展,直至成为天朝主力。而其中,更是出了十数位名将。届时,黑衣旅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群虏因惧而不敢再犯。他们缔造了传奇,在这片大地上被称为常胜之师。

皇帝过了数日方召见他,过问新军装备军饷之事。

陈则铭原本为那夜自己不告而退有些担忧,可一路谈下来,皇帝面上并无怒色,这才渐渐把心放了下来。直至正事说完后,皇帝却轻描淡写道:“那夜卿一去不返,可让朕等了半宿。”陈则铭连忙跪倒请罪,皇帝沉吟了片刻,戏言:“若是想朕不追究,那便过来让朕香上一香。”

此言入耳,陈则铭真是啼笑皆非,“万岁,这,这未免太荒唐......”

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骤变,一拍龙椅,指他喝道:“若是不肯,那便拖下去,重重治罪!”语气严厉,不似做伪。

门外卫士闻声闯入,韩公公连忙挥手,众人于是又撤了出去。

陈则铭踌躇半晌,只得起身,韩公公赶紧背过身去,见他举动,陈则铭更是心中羞恼难当。走到皇帝身前,撩袍跪下,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皇帝道,“卿是不满了?”

陈则铭道:“臣怎么敢。”

话一答完,皇帝伸手来勾他下颚,陈则铭抬起头,却垂下目光,不与他对视,只觉皇帝双眼在他面上看了一周,附身下来,飞快在他颊上亲了一亲。

相触之处,温暖柔软,不知为何,两人都怔了一怔。

42、

皇帝喜好与常人迥然不同,曾杀了杨粱的那张弩被他悬在案头不说,甚至叫工匠为那箭头特意配了玉制箭杆,孤零零插在箭囊中与那铁弩挂在一处。陈则铭看到时很有些茫然,纵然是为了警醒自己不忘仇恨,一般人似乎也不会这么做吧。

他不曾明白过这个人的想法。

皇帝接下来封了他爵位,又赏了新府邸,并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几乎要将宠爱之意昭告天下,于是到陈府送礼的人更加的络绎不绝。

有时候,皇帝兴致来了也会要求他留宿宫中,陈则铭默默地服从了。

他是他的臣子,已经是这样的重用宠信了,他还能希望那个人怎样呢?身体上的占有,也许也是代价之一吧。

他的升迁太迅速,于是关于他的谣言也格外的多,日积月累之后他已经能平静面对。但在听到宠臣这个词,他还是禁不住的脚下发虚,似乎被人一枪戳中了心脏般难受。也只能苦笑,暗中想着自己还未修行到家。

这一日,御花园中新运来几块太湖石,麟峋多孔玲珑剔透不说,体积巨大,却甚是难得。皇帝命人叠成假山,以供赏玩,并将陈则铭叫了过来。

陈则铭到了宫中,有人将他领到花园内,却不见圣驾,一问方知,是临时有事,差他在此等候。无事之余,围着那假山绕了一周,见那山重峦迭嶂,如巨型屏风般立在水边,阻断了视线,果然更有曲径通幽之感,只是如此庞大也不知道如何运到京城中来的。

正感叹,前方突然冒出个人,险些撞了上去,立定一看,不由怔住。

那女子抬眼望过来,也吃了一惊,隔了片刻才道:“你怎么在这?”

陈则铭连忙施礼,“贵人娘娘。”

荫荫抬眼,“......哥哥这么客气,莫非是想要我叫你陈将军。”

陈则铭忍不住笑了一笑,“那怎么敢。”

荫荫是从太后那里请安过来,听说此处有新玩意,绕道来看看,正巧便碰上了。两人一起走了一段,陈则铭始终落后一步,很是恭顺,荫荫看在眼中,却也不多言。

待走到开阔处,荫荫停下脚步,将贴身侍女喝退了几步,转身对着他,“我总疑心身边有人监视,是以越是光明磊落处,方越好讲话。”

陈则铭心中奇怪,也不敢多言。“娘娘有话,但请......”

荫荫打断他,“表哥,如今......你过得可好?”

陈则铭猛然被她这么一问,大是意外,“过得可好......”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心中道我过得好吗?现在这样好吗?

纵横沙场,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这都是他从小梦寐以求的。可同时他付出了太多,躺在皇帝身下曲意承欢的时候,他放弃的的是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那些爵位珠宝,金光闪闪,万人垂涎,能抵得过他垂死挣扎般的痛苦吗?每天,他都在臣服还是反抗的念头间徘徊,被那些意念凌迟得鲜血淋漓,直到他一步步退却,选择顺其自然,其实哪里有什么顺其自然,巨大的外力面前,那不过是放弃的借口罢了。

他最终还是软弱的放弃了。

这问题象针一样刺痛了他,让他变色,可真正让人绝望的是,他没有退路。

荫荫幽幽道:“到了这宫中,我才发觉,原来有时候,一个人轻而易举便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多奇怪啊,你的命运原来不在自己手上......”

陈则铭几乎要点头称是了,他和荫荫同时都想到了自己。突然间灵光一闪,陈则铭在心中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莫非......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那一夜......,那一夜窗外难道居然是她?

想到此,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全身直发凉,险些倒了下去。

荫荫似是想起什么,抬头朝他笑了笑,“在太后寝宫,看到些事情,难免有些感慨,是小妹失态了。”

陈则铭怔了怔,太后寝宫?是指太后被幽禁的事?是了,若是她亲眼看到了那一幕,哪里会这样平静,这么一想,心中才渐渐松懈了下来,那一夜窗外如果是她,又怎么可能及时退走,连自己都找不到?想到这里才如释重负。

转念又对荫荫道:“这样的话,再也不要说了,若是给人听到,告到万岁那里,却是糟糕。”

荫荫点头。

陈则铭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不是她,那一晚不是她,......真是太好了。

皇帝始终没来。

次日,陈则铭去御书房见驾,皇帝正在习字,见他到也没停,两人时断时续聊了些政事。直到皇帝似是无心道:“陈贵人......朕听说陈贵人原来不是你的亲妹妹?”

陈则铭一惊,答道:“家父止有二女,当初圣旨上指明是陈家三女荫荫,想是搞错了......家父这才收了荫荫为干女儿,此事早已经与执事太监说明,原来不曾告之皇上吗。”

皇帝停笔想了想,“......是吗,朕不记得了......如此,你和贵人既然不是兄妹,她又入了宫,便该疏远些,以防落人口实,以后你们还是少见为妙。”

陈则铭心知必然是昨日之事被多事之人给告了,无端挨了一记闷棍,又无话反驳,郁闷难当,只得称是。

过了不久,前线告急,皇帝此次不欲派陈则铭接连出战,可朝中大臣均主张继续由他领兵,以怯敌人之士气。

皇帝权衡之下,依旧任命陈则铭为帅,同时派贴身内侍韩公公监军。

接到圣旨时,陈则铭颇有点惊讶,跪接了那黄绸旨意,拿到手仔细看了看,面有惑色却缄默不语。

消息很快传开,有鼻子灵的,却从其中嗅出了些古怪,本朝确有太监监军的前例,但派出心腹宦官,这样的举动,可看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信任主将,另一种则是想提拔心腹。而韩公公已经是位高权重。

众人纷纷猜测之余,都隐约有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之感。

43、

让人奇怪的是,大军到达后,陈则铭并没如前两次一样迅速出战,反而只守不攻,任匈奴兵在关外哮叫猖狂。一开始,人们还以为他是在等待某个战机,可隔三岔五的守城之举持续了数月之后,不但敌人开始嘲笑不止,就是在本军之内各式各样的谣传也出来了,有说他胆小的,有说他惧敌的,不满情绪日以俱增。

到后来,听得韩公公都坐不住了,陈则铭却还是不肯出兵迎战。

这一日,又有兵来报,匈奴人派大军攻城。

韩公公奔上城墙一看,果然陈则铭领着副将言青等人正在城头观战。城下敌兵如蚂蚁一样涌到城根下,城头飞箭往来如织,惨叫声不绝于耳。远处旌旗招摇,喧声震天,敌军队伍黑压压一片望不见尽头,只似汪洋大海,恶浪扑面而来。明明是青石砌就的城堡,在这凌厉攻势下,也似如一叶孤舟般飘摇无依。韩公公腿都软了,“这,这可真是大军压境了。”

陈则铭点头,“匈奴右贤王到了,是以他们想发一次总攻。”

韩公公大惊,“右贤王......在哪里?!”

陈则铭朝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

韩公公极目看去,只见一片人头蹿动,哪里看得清面貌,心中不由有些怀疑,但看匈奴人进攻的架势果然是与往常不同,更凶狠了许多,也就信了。连忙道:“那将军为什么还派人不迎战?”

陈则铭道:“时机还不到。”

韩公公便有些不满,“这话小将军说了几个月了,皇上派我们来,是与匈奴人决战胜负的,若是只要苦苦守城,又何必特意派你我二人来。”

韩公公曾与他有小恩,又是皇帝身边红人,陈则铭态度便格外尊重些,“公公,此刻出战,正是敌军士气最锐之时,与之对敌,我也难有胜算。况且军中锐力尽在于此,只能胜不能败,我们身后守着的可是千万黎民国之疆土,不能不谨慎些。”

韩公公皱眉,居然毫不客气,“我听闻小将军从来是以快制敌,如今怎么风格大变,要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小将军如此耗费军力,今日也不打,明日也不打,拖个几年,把国库费尽了,便是想打也打不了了。”说着拂袖而去。

陈则铭吃了一惊,在他身后连声呼唤“公公”, 韩公公恼他一直不听自己劝告,存心要压他气焰,也不理睬。

言青见主帅眉头紧锁,忍不住道:“宫中之人哪懂战术。”

陈则铭叱道,“对监军大人怎可如此不敬。”言青只得闭嘴。

这番攻守便打得异常辛苦,到了傍晚,律延见死伤无数,对方依然守得方寸不乱,只得鸣金收兵。

到了后半夜,城头巡夜兵士也忍不住乏意,一条人影趁机用绳索从城墙暗处爬了下去,游过护城河,就着黑暗时奔时藏,夜奔敌营。

到了匈奴营外,那人也不避开,亮出一块金牌,守营兵士见牌将他引了进去。

第二日,言青一大早便来叫陈则铭,“大帅,敌人退兵了。”

陈则铭奔上城楼,果然见匈奴人正在撤走,心中大是奇怪。韩公公也闻讯赶来,不由大喜,“还以为今日又是苦战,这下可好。”后又传来消息,对方是撤走二十里,并未完全退兵,韩公公却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原以为监军不过是坐阵,战是将军领兵在前方打,哪里知道到此地后,每次战役都在身边,只要一个不查,就连自己也是难保,于是对陈则铭缩头不出更多了几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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