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别……你的身体……还没好……”
“我的身体好没好，你难道不想自己来验证一下吗，我的贴身大夫？”
“呜……翔……”
“呵呵……醇玉，你真可爱。别着急，夜，还长着呢……”
半年多之前，在清楚地认识到已经错过了复仇的时机之后，我一度陷入了心智崩溃的绝境。然而在纷繁杂乱的梦境之中，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也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欧阳翔凤，将我带离了噩梦，又在蒋醇玉的悉心治疗之下，终于苏醒了过来。
然后我便下了一个决心，彻底出卖自己的良知的决心。如果时机已过，我便自己创造一个时机，如果证据已失，我便自己创造一个证据。叶风当年制造了伪证，这才得以陷害了欧阳元帅，将欧阳一族赶尽杀绝。那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便是对那种小人最好的惩罚了吧。让他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自己的血亲们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当街斩首，让他也尝尝那种不甘心的滋味。
在弥漫着旖旎气氛的房间中，又一个阴谋在渐渐成形。只是身下沉溺于快乐的欲望之人，却并不能看见魔王嘴边的微笑。
四十八
目前天朝的权力分布大致如下：
皇帝——根本就是个傀儡。
庆天皇帝南宫宛然，在雍天二十九年先皇架崩之时被叶风架着坐上了皇位，那时他才八岁。在当年天朝的权力斗争中，他的哥哥们都因为自相残杀而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是些残兵败将，被权臣叶风一网打尽，皇室内部稍有能力的皇子全都死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有年仅八岁的十七皇子南宫宛然和年仅四岁的十八皇子南宫若然。南宫若然的母亲只是一个偶然被先皇宠幸过的宫女，因生下了皇子才被封了个美人的称号。南宫宛然的母亲可是皇后，这皇后又是他们叶家的，自然而然，大陆第一大国的皇位便坐上了这个八岁的小孩。而可怜的南宫若然和他的母亲虽保得了性命，却在皇位易主之后，立即以一个好听的名头被发派去了南疆。不过比起那些死掉的皇子们，他可算是幸运儿了呢。
虽说在历史上以幼年登基最后却成就一番霸业的皇帝也不是没有，康熙便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位了。不过从宫里来的情报说，这南宫宛然天性懦弱，每每唯叶风之命是从。而他本人又无心政事，喜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倒还真有点后主李煜的风范。不过人家李煜好歹还知道亡国之痛，这小子没亡国，傀儡皇帝当得还挺自在。而且自两年前他年满十六亲政加大婚，然后又增加了一项娱乐方式，三天两头地不上朝，政事全是叶风在处理。江南多美人，天子好色现在成为了天朝上下路人皆知的事。摊上这么个皇帝，亡国之路也就显而易见了。
宰相——其实也不如以前风光。
雍天二十九年，皇位易主之后改年号为庆天，其实是在庆贺他叶风的胜利。小皇帝登基之后不久，他便将自己最大的政敌欧阳啸天送上了断头台，与时同时将兵权收入襄中，此时的叶风权力达到了他的政治生涯中的最高点。在之后的三年中，叶风彻底地成为了天朝的实际掌权者，弄得全国上下的百姓只知宰相而不知皇帝了。三年之后，皇太后架崩，此时又一势力崛起。
在天朝的武官中，有很多人是欧阳元帅的旧部，或是深信欧阳元帅的人品。虽然抵不过叶风的权势而暂时落败，不过却有相当一部分的力量仍然隐藏在军中或朝堂之上。他们不满叶风的作为，苦心经营，乘着皇太后架崩之时发起了一场兵变，掌握了整个永安。他们的整体势力虽然比起叶风来弱了许多，但其中却有好些头脑好能力强的新人出现。权力斗争斗的不光是兵力，还有头脑。在这场被称为“永安兵变”的事件中，以军人为主的新兴势力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与叶风打成平手。双方相互妥协之后事态才慢慢平息，没有发展成天朝的内战。不过叶风的权力在这期间遭到大力的打击，虽然他叶家蒂固根深，目前的朝庭基本上还是他说了算，不过却多增了来自许多方面的顾虑。而军阀的胜利又从某种意义上刺激了各门阀对权力的争夺，新势力在那之后一个个迅速崛起，削弱了叶风的实际权力。
军阀——最大的赢家。
在“永安兵变”中作为首领的，是以前欧阳元帅的旧部，车骑将军冯子刃。自欧阳家惨遭变故之后，他便纠集力量，做了大量的查证。只可惜老谋深算的叶风做事竟滴水不露，使得欧阳家的冤案成为定局。身为军人的冯子刃身上没有文人的迂腐，而多了军人的豪气。就算不能为欧阳元帅翻案，也要为他报仇雪恨。怀着这样的信念，他韬光养晦，低调行事，三年之后终于成功地完成了那场被写入史书的兵变。只是以后的路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容易。实际开始与叶风斗争之后，军人的局限性使显露出来。目前虽然冯子刃这一派的实力也足以和叶风抗衡，但终究也不能成其大事。不过从天朝的角度来说，好歹也打破了一人独掌大权的平衡，成为两派对立了。
当前天朝的兵力分部分为三派。叶风乃其一，掌握着天朝中部、东部、永安及周边郡县的兵权，将整个皇城收入其襄中，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势。此外，据有凤来仪的调查显示，对外宣称已收回皇家的象征最高统帅权的虎符，自欧阳元帅被杀之后实际落入了叶风手中。冯子刃乃其二，掌握着天朝北部的兵权，其中包括天朝抵御外敌最重要的八十万水师。前年欧阳翔天带领北魏部队攻打天朝之时，便是败在了他的手里。不过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他所敬重的欧阳元帅的遗孤，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其三为西南部的中立兵力，包括驻守南疆的南洋王南宫若然的部队与天朝西南部的巫岭、秦岭、洛岭三郡的部队。
门阀——成长迅速的新兴势力。
在看到军阀的胜利之后，世族阶级也想来分一杯羹。叶家的一家独大早就引起了别的世家的眼红，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而只能依附于叶家，以便使自己得点好处。对于叶家的态度他们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们要依附于叶家，让自己在朝中有所立足。另一方面又对叶家的壮大生了红眼病，想象着自己哪一天也能够站在他们的位置之上。军阀的胜利给他们树了个好榜样，让他们知道了强大的叶家并非不可战胜。但无论在哪个时空都一样，门阀与军阀自古以来便不和，门阀看不起军阀的出身，军阀看不起门阀的酸腐。军阀不可能和他们眼中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知道纸上谈兵的门阀和作，门阀也不屑于与他们眼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军阀为伍。
所以门阀世家们便慢慢地开始在暗地里相互走动，积极联合，溪流最终也汇成了大江，成为了近年来天朝的一股强大而不可磨灭的新生势力。只是这股势力尚无领头人物之类的存在，而是以礼部尚书龙行天龙家、户部尚书容腾容家和朝天阁大学士王晋勉王家三家为首。龙容二家世代均为六部中人，对天朝朝庭运行机制深为了解，王家几百年来都是书香门第，出过好几位状元，其中一人还曾一度为相。当代的王家家主王晋勉门生满天下，可以说是天朝学术界的权威，更是掌握着整个永安的舆论界。所以门阀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商人——被踩在社会底层的金库。
东溟向来以商业为生，所以即使是在传统的封建社会，商人也处在相当高的地位。自有凤来仪在东溟生根发芽之后，东溟的社会形态也有了一定转变。虽然政治局势一如既往，但在社会中却已经生出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其中有凤来仪的机制却是基本按照现代企业来运行的了。而在大陆上最大、历史最为悠久的天朝，却仍有着士农工商这样严格的排序。在因传统手工业为主的商业而繁华起来的永安，商人却被踩在社会的最底层。
江南小筑建立起来之后，有凤来仪的产业一样样地暗中进驻天朝，以轻纺工业和奢侈品为主的经营很快便获得了超前的成功。三年来，有凤来仪六成的收益都来自于富裕的天朝，天朝的黄金大量外流，却因为本身的腐败与有凤来仪经营的高明而毫无查觉。而在国际贸易中，有凤来仪的产品大都以走私的方式过渡给天朝，这又是另一个方面的暴利。在这三年期间，有凤来仪几乎垄断了三国出口到天朝的所有商品——北魏的马匹和西锦的矿石除外，其它天朝需进口的商品基本是从东溟而来。而身在永安的皇族、王公贵族、士大夫等上层阶级所需的所有日用品与奢侈品全部是由有凤来仪供应，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商人踩在脚底的天朝却把自己的钱袋交到了商人的手中。
在了解了天朝的详情之后，我所制定的计划大致概括如下：
要将叶家的势力连根拔起的任务并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人两个人所能完成的。最快捷的方法便是将叶风手中的两个王牌抢过来。
其一，虎符虽已无实际功能，但却是一个重要的象征，有了虎符便可名正言顺地调动南洋王和西南三郡的中立兵力。叶风宣称虎符已归还皇帝，却自己将之藏了起来。就这一方面来说要暗中行动，我调动了天诛楼顶尖的暗探与杀手，潜入相府暗中调查，并搜索虎符。能拿到手最好，拿不到手于我方也并无损失。
其二，在古代，做什么事情都得“名正言顺”。而让叶风最能够名正言顺的东西，其实便是那个没用的傀儡。皇帝事事都听他的，其他派别的势力在台面上根本就没办法。所以不同于虎符，这张王牌一定要从他手中抢过来，把它拿到手以后，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让自己变得名正言顺。像庆天皇帝南宫宛然这样的草包，要得到他的信任并让他听话并不难，难的却是如何在叶风的严密监视下接近他并让他从叶风的傀儡变成自己的傀儡。这一方面的行动是我要在仔细分析情报之后做出的关键抉择。
让他失去王牌的同时，又有另一个阶段的工作。让叶家的力量在天朝彻底消失，需要联合军阀与门阀两派势力，给古旧的天朝来个大清洗。游说两派联合之事交给楚清秋，他身上完全有着优秀外交官的一切素质，更何况是充当说客这样的任务。而且以他在永安上流社会中的人气与地位来说，两派很有可能接受他的说服。江南小筑的常客都是一些年轻的世家公子，却也不乏将门之后。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没有很深的派别观念，而且个个年轻气盛，容易打成一片。文臣与武将的区别他们现在还不能深刻地体会到，只要是意气相投，你来我往之间便开始称兄道弟，还有的甚至结为了生死至交。虽然目前掌权的仍是老一辈的人，但在永安兵变之后，年轻人的影响力日益上升。更何况三年一度的科考又将开始，在有凤来仪的暗中操作下，新一介的政府将会是与江南小筑有关的年轻人们的舞台。
还有一个方面是不能遗忘的。在争夺傀儡的同时培养另一个傀儡。派人与南洋王南宫若然联络，先与其打好关系。万一永安这边的计划失败，便暗杀掉目前还并没有子嗣的庆天皇帝，然后拥立南宫若然为新帝。从现在起将有凤来仪在偏远南疆的势力作为另一个重点，保护好替补傀儡的生命安全并获取其信任。这一方面的人力物力财力从东溟有凤来仪直接调动，因为永安这边首先要确保江南小筑最高的行动力。
在天朝展开行动的同时，我还要直接关心东溟那边的战局。目前来说相持阶段基本到了尾声，东方晨君已经有所行动。东溟那边的情报每天都会从遥远的战场上送到我手中，东方晨君加上个宇文慕，对于东方未君来说的确很吃力。最重要的是他手中并无将才，自他登基之后培养起来的新人虽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能在战场上与宋怀溟抗衡的大将却可以说是没有。好在他拥有暗中行动的有凤来仪的全力支持，所以我对他的建议便是少打正面战，多做地下工作。与此同时，天机楼所研发的所有先进武器与火药均在加紧赶制，应该能够赶上正面的大的战役。到时候有先进武器与火药的帮助，希望能够弥补我方无将才的局面。有凤来仪的转移工作也在逐步进行中。
北魏目前的对外眼光主要放在了内乱已起的天朝。不过据情报称北魏的鹰派主要战将征南大将军却一反常态，对此战并不积极。而且据说鹰派内部矛盾重重，并有加剧的趋势，所以北魏目前只处于观望状态。来自有凤来仪的消息显示，北魏对我的通缉已经从台面上消失，不过在暗中北辰霄还在找我。而且看起来对欧阳翔天的软禁状态已经结束，我却只是让人告诉他我目前平安无事，因要处理东溟内乱的问题所以脱不开身，等事态缓和了之后再去找他。我并没有打算在欧阳家的复仇计划中加上欧阳翔天这个意外人物，他太软弱，不适合与我并肩作战。
在西锦方面，呤龙门的事让我又要分出一小部分心力。自从西门锦菡的身份曝光以后，呤龙门的行动暂时停止了下来。我让人去调查的西锦皇室并无异动，而锦润和方启志也并没有找到。呤龙门、十二神器、玉龙与江湖人士的事分派给四国零散的有凤来仪地方势力去调查，在永安的计划开始之后，这些分部还是有那个余力的。坐镇有凤来仪总部的宋宁已经找出了内部的奸细，并在这次彻底的排察中整顿了一下有凤来仪的秩序。洗清了莫离的嫌疑之后，我暗中给他吃了解药，然后将西锦与呤龙门之事交给了他。他也曾问起那时在渡江之前的事，我便将所有罪过都推到西门锦菡身上去了，而他也并没有疑问。
庆天十年夏，阴云遮住夏日的骄阳，笼罩了繁华的永安。
四十九
江南多美人，这句话现在我是亲自见识到了。左边一排美少女，右边一排美少年，全是江南小筑的情报组织培养起来的暗探。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完全信得过，所以现在才能来到这里站在我面前。
“你倒是挺会享福的嘛，当初让你各种类型的探子都找一些，结果你全找了养眼的。”
“主人，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楚清秋笑道，“各种类型的探子当然都有，不过要配合主人的美人计，还不得多找点美人来？”
“这些就是你挑的美人了吗？”我仔细地一个个打量过去。
“这些孩子都是三年前从全国各分部挑好了送来，到我这里又挑了一遍的。能力相貌当然没话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都样样全能啊。而且不是我吹，这些孩子不论是哪一个送到皇上面前去，准保万无一失。”
“是吗？”的确很养眼，全都是十四五岁粉嫩嫩娇滴滴的未成年人，光看外表，谁又会想到他们个个的双手都已经沾满鲜血了呢？有凤来仪虽然有专职的杀手，但暗探也必需身负暗杀的技巧。
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我又问道：“这些就是最好的了？没有别的了吗？”
“怎么？”楚清秋有点吃惊，“这样的极品您还不满意？”
“这可是要送到那个‘阅人无数’的小皇帝面前去的，他那儿的极品还能少得了？要想牢牢地抓住他的心，极品是不行的，得要难得一见的绝品才行。”
“这您可就难倒我了，”他道，“现在就算找遍全永安，大概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探子了。主人，您这‘绝品’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儿啊？”
“我承认，他们的确是比有凤来仪二院的孩子们水准还要好上一些，可是……”
“主人，您到底不满意他们什么地方，总得有个说法吧？”
“嗯……”我考虑了一下道，“除开他们的内在能力不说，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感觉少了点什么……不能在一瞬间抓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