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笛点了点头，“明天见。”便坐下继续收拾东西，将几本参考书勉强塞进书包以后便招呼着齐闯一起回家了。
“啊饿死了饿死了。”齐闯刚一进屋就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一头扎进了厨房，“我的汉堡就放在桌子里面，结果该死的郭老太婆一直往我这边看，整的我光能闻着味吃不着……”
“呵呵……”方笛笑了笑，从地上拎起齐闯的书包冲厨房里喊，“牛奶和火腿应该是今天过期，吃点别的吧。”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在楼梯上恰巧看到了挂历四月一日。
怎么？今天是愚人节？竟然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往年的愚人节，我总在想办法捉弄人，每年也都被人……被他捉弄。
四月一号，离正月初一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该是时候把他忘掉了。齐闯说的对，让该过去的都过去吧，这就是我的命……
手机的铃声很合时宜地想了起来，打乱了方笛的思绪，他一边把齐闯的书包挎到左肩上，一边从兜里费力的把手机掏了出来001212……正是下午的那个电话号码，方笛整个人好像瞬间都垮掉了，为什么明明我决定要忘记，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
电话握在手中，铃声响了很久，方笛犹豫再三终于颤抖着双手将电话接通放在耳边，眼泪在眼眶里逡巡，很快便要滑落。
“苗苗……”
第四十章
“爹？您怎么在……”方笛听到是父亲的声音，惊讶的不是一点两点，为什么父亲会跑到纽约去？
“下课了？”父亲温和的问了一声。
“嗯，下课了……”方笛嗫嚅着问，“您没在国内？”
“我找你哥来的，他在这儿呢，你等一下，我让他跟你说话。”父亲温和地说。
方笛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是……哥哥，他原谅我了吗？他肯要我这个弟弟了？
他隐隐约约的听见电话里面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去！跟你弟弟道歉！”一阵沉默过后便听到了哥哥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没有弟弟！”
如此决绝。
方笛的指尖狠狠地扣进了手掌，捏得一片青白，浑身上下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冷得彻底，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混账！说什么呢？啪”一个清脆的响声，方笛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痛。“快点！给你弟弟道歉！”父亲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一下一下敲打在方笛的心上，疼得要命。
“您杀了我也是这句话，我没有弟弟。”方宙平静地说，声音语调一如往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
“畜生！”父亲狠狠地骂道，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一些东西打翻的响动，“快说！”
“爹！”方笛对着电话大喊了一声，对面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方笛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听得到，他拼了命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眼光木然的盯着前方，用略微走了样的声音说：“我没有哥哥……”
“苗苗！”父亲的声音里有些惊讶，有些责备，不过对于方笛来说都不重要了。
“爹，我没有哥哥。”方笛深吸口气，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便挂上了电话。像具僵尸一样艰难的挪回自己的屋子，脑子里面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床上。挂断电话有三十秒了……四十秒……一分钟……不要紧的，很快心就不会痛了，不要紧的。
方笛把头深深埋进枕头，堵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也不松开，身体来回扭动，痛苦的挣扎着。
“苗苗！”齐闯在方笛身后揪着他的领子一把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夺下他的枕头扔到一旁，“你干嘛呢？”圆睁的双眼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方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想说。
“你刚才哭了？”齐闯指着方笛的眼睛，“都是红的。”
“没有……”方笛把头转到一边去，“是憋的。”
“是么？”齐闯疑惑的问，“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喊爹，你爸打电话来了？”
“嗯。”方笛走到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含糊地应着。
“说什么了？”齐闯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别问了，烦不烦！”方笛对着显示器，皱着眉头小声说了一句。
齐闯脸刷的红成一片，抓起床上的枕头一把朝方笛扔过去，“憋死你算了！哼！”说完转身出去了。
方笛屏着呼吸，好像只要一放松眼眶里的泪水就会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样，手指无知无觉的在鼠标上点着，等到醒过神来，那张中银大厦前的合影又在屏幕上显示出来，方笛脆弱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了，他发疯似的一把把电脑抓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看着显示器和机身分崩离析，那让人伤心绝望的照片终于化作一片漆黑，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又怎么了少爷……啊”齐闯本是不耐烦的进来问，看到地上的支离破碎的电脑，又惊又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烦我！”方笛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从地上把电脑的两部分捡起来扔到旁边的柜子上面，坐回了椅子，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乞求似的看着齐闯，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男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他真的不要我了……我哥真的不要我了……啊”方笛号啕大哭起来，好像要将一切烦恼一切伤心统统吼出来，让它们远远的离开自己，再也不要回来。
齐闯等他哭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方笛一下子愣住了，目光呆滞的望着齐闯。
“没出息！”齐闯狠狠地吼了一句，“遇到不顺心的事你就只会发泄吗？啊？有本事把你那点脾气和眼泪统统收起来，做出个人样给他看啊！他不是不要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让他知道，方宙他不要你这个弟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没有你算他白活了！懂吗？啊？”齐闯一连串的吼出来，满脸通红，青筋暴露，说完许久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可是……”方笛委屈地小声开口，还没等说完便被齐闯打断了。
“没有可是！你是不是男人啊！是不是啊？”齐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同情怜悯，没有安慰鼓励，只有那一往无前的战意，他看到方笛原本一片茫然的眼光渐渐地有了神气，心里知道自己的话总算有了些作用，也不要他回答些什么，自己离开了方笛的房间。
走廊上，齐闯背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到地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苗苗，周六晚上咱一起去看电影吧？”朴树明蹦蹦跳跳的走到方笛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听说七月份以前会上几个不错的电影呢。”
方笛放下笔抬起头，看着朴树明闪亮的门牙出了会儿神，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去哪儿啊？”
朴树明想了想说：“我们仨到现在意见还不统一呢，等着你拿主意。杨皓说去新世纪，我说就在影城看，齐闯说华纳万达是新开的比较好……你说呢？”
“啊？啊……”方笛犹豫了一下，“我有个亲戚周六要来，我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下次吧。”
“啊？”朴树明吃了一惊，“你不去啊？！唉……我还以为……”
“嗯，不好意思……你们去吧。”方笛有点心神不属，含糊应了一句，朴树明一脸奇怪的样子，转身之后立刻换了一副坏笑的表情。
“喂，”杨皓将朴树明一把从教室门口拉到了走廊上，把齐闯也招呼过来一起问，“怎么样？他怎么说的？”
“呵呵，周六晚上没空，说是有亲戚要来。”
“扯……”齐闯不屑地撇撇嘴，“苗苗这小子，真是连撒谎都不会，被他哥打了无数次连点长进都没有。”
“方宙哥不是走了吗？你不是说他已经……”朴树明奇怪的问。
“我倒是希望他能把他哥彻底忘掉，”齐闯无奈地说，“可是估计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你们没见他对着那些老照片发呆的时候那可怜的样子……”
“先不说这个，先说你觉得这事儿靠谱吗？”杨皓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问，“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
“我们已经够后知后觉了，”齐闯望着走廊另一头，班主任正在缓缓向教师这边走来，“再晚些时候怕是连老师都知道了……总之，”齐闯双手扶住两人的肩膀，很快的说，“计划不变，明天放学以后咱们直奔蓝星，守在那儿总能抓到点什么。”
眼看老师已经走近，三人便不动声色地分开，一个进了教室，一个去了厕所，另外一个绕到楼下去了食杂店。
叮咚一声门铃响起，方笛停下了手里的活，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天色渐暗，齐闯也该回来了。
齐闯进屋赶紧把门关上了，他们俩的活动一般都局限在楼上，所以楼下基本不会开暖气，虽然屋子里面比外面大风天气温和许多，还是阴冷阴冷的。齐闯站在门口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便走上楼去。
“昨天今天过得怎么样？”齐闯语气平常，像是例行公事似的问了问。
“没什么特别的啊，闲着呗。”方笛懒洋洋的回答道。
“是吗？我听朴树明说你们家来个亲戚？你陪着去玩了没？”齐闯把书包放到一旁坐到了床上，目光始终不离开方笛的脸。
“啊……”齐闯很明显的感觉到方笛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嗯，昨晚吃顿饭。今天我让他自己玩去了，我二哥的孩子，比我大六岁。”
“哟，”齐闯嘿嘿笑了起来，摸了摸方笛的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叔叔样呢，你在爷爷这边排多少？七还是八？”
“七……你这两天怎么样？”按照以往的惯例，方笛对着电脑的时候是没有心思听齐闯说话的，待搭不理地问十句回一句，可今天不晓得怎么回事，齐闯看见他玩扫雷都屡屡点错，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这么说是你侄子？”齐闯没有任他转移话题，继续追问道。
“对啊，我哥的儿子，不是我侄子么。”方笛理直气壮地回答。
“是吧……”齐闯摇了摇头，从口袋里面把手机拿出来按了几下，放到方笛面前的桌子上，“那你看看这个，是你侄子么？”
方笛低下头去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刷的一下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