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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之间——by马甲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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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FZ文 这是一个寻父的故事(大雾!) 夏远只知道自己的生父叫齐sui(第二声),而夏远有生以来也只听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如此发音。 意料之外的相遇后,夏远想要确定,究竟他是不是自己的生父。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远,齐随┃其它:父子文 01. 夏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了齐随。 他一直想见齐随,但又不确定自己要见的是不是这个齐随。不管怎么说,他有生以来知道的叫齐suí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齐随正朝他们走来,夏远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不喜欢这样意料之外的偶遇。他一直以为,应该是自己想方设法地去见齐随进而接近齐随,然后费尽心机解决他一直以来的困惑。 “喂,那个人好像齐随!” 思绪被好友小声的惊叹打断,夏远把目光从齐随身上移开。不是好像,那的确是齐随,我不会认错人的,夏远默默地想。 “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那个齐随,搞不好真的是本人啊!” 就是本人啊,夏远心想,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哦,看到了。” 好友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三声感叹,也没来得及嫌弃他过于冷淡的反应,齐随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不,应该说是齐随和另一个人一起来到了他们面前。虽然齐随是和另一个人一同朝他们走来的,但夏远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齐随身上,很显然,好友肖悠辰也是如此。 这不是偶遇。在接受了来者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打量后,夏远确定。和齐随一起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可是打量了他半天也没说话。他讨厌别人用这样审视的眼光盯着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齐随,自己一定会直接走掉的,夏远心想,对方简直像是在围观什么稀奇物件,还要给那物件估价,不知怎么好友也这么安安静静半个字也不说。 齐随没有用那种评判的眼光打量他,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对一旁星星眼的好友点头致意后,目光停在了夏远脸上。 在这样诡异的静默中,夏远也观察起了对面的人。齐随三十三岁的年纪本来就不老,真人看起来又比杂志上网络上的照片更显得年轻,如果不是有种沉稳的气质又丝毫没有青涩的感觉,说他是二十出头也不为过。至于这张脸,夏远虽然早就烂熟于心,近看仍是觉得他帅气逼人,即便来到幕前,大概也是最出众的。自己和齐随不怎么像,说不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夏远胡乱地想着,自己和妈妈也不像。 夏远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齐随脸上移开,看向齐随旁边的那位。那个男人比齐随矮了大概三四公分,跟自己差不多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就是打量他的目光不太客气,穿一件白色毛衣,清清爽爽的,整个人显得既精明又坦率。 “你好,请问你是齐随吗?”终于,好友发话了,夏远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是,你好。”齐随笑着答道,目光转向他身旁的男人。 似乎是意识到齐随的目光,齐随身旁的男人收回他打量的视线,终于开口道:“你们好,请问这位同学,你有兴趣参演电影吗?” 原来是来找演员的吗?夏远觉得有些奇怪,他知道齐随是音乐制作人,似乎跟找演员这种事完全无关啊。夏远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大众目光之下,那样太不自在,他喜欢观察别人,不喜欢被别人观察评判或是猜度心思。他摇摇头,“抱歉。” 齐随旁边的男人毫不介意夏远的拒绝,自顾自地说:“我叫叶本郁,是小说《爱情储物柜》的作者,现在有计划把这本小说拍成电影,我担任编剧。我们一直在找饰演男二号的演员,我觉得你非常合适。” 夏远看过这部小说,是一部悬疑爱情小说,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男二号其实是整个故事的中心人物,虽然出场不是那么多,但是一切悬念都是围绕着男二号的,是一个谜一般的迷人角色。这样的角色,理应有很多专业演员或者偶像明星想要演。而且看样子他们并不是随便路上遇到个人就问别人是否有兴趣拍电影,叶本郁他们刚才分明是目标明确地朝他们走来。对于作者直接找他参演这样的角色,夏远有些诧异,他不记得他见过叶本郁或是齐随,而对方之前也应该没见过自己才对。 夏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齐随,不知道齐随和这部电影有什么关系,是单单陪原着和编剧来选演员,还是有别的工作,比如配乐。 夏远正准备继续拒绝的时候,肖悠辰突然问道:“请问齐先生是这部电影的配乐吗?”夏远会心一笑,果然这个问题不用自己问出口。 “不错,我将担当这部电影的配乐。” “叶老师,我看过这部小说,我知道里面有一个酒吧驻唱的角色,请问我可以饰演这个角色吗,我唱歌很不错,也有在酒吧唱歌打工的经历。”肖悠辰听说齐随将担任这部电影的配乐后激动不已,立刻毛遂自荐。 “没问题,”叶本郁道,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对这毛遂自荐很是满意,“不过,你唱歌水平如何还需要齐随鉴定一下。” 肖悠辰听了这话更加激动了,他用手肘碰了一下夏远的手臂,小声说,“答应吧。” 夏远在肖悠辰一阵积极的自我推销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或许可以通过这部电影这个契机接近齐随,而这正是他一直想做的。于是他点点头:“我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愿意尝试一下。请问什么时候在哪里试镜呢?” “啊,对了,还有试镜!试镜到时候就主要是看看怎样造型合适,不用担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叶本郁说着掏出一份电影招募演员的宣传册递给夏远和肖悠辰,上面有简单的角色介绍和试镜的详细事宜。然后还递给夏远他们每人一张名片。 接过名片时,夏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齐随,齐随正看着他,目光相接,夏远突然感觉心跳加速。或许这样真的能接近齐随,他小心期待着。 齐随似乎对夏远偷瞄他的举动很是高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随即也掏出名片,在上面写了什么,分别递给夏远和肖悠辰。 “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试镜前记得联系我,本郁是编剧,试镜时一直会在,我一般都不会在现场。”齐随说完,又对着肖悠辰加了一句:“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歌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肖悠辰对齐随的问话又是一阵激动,十分高兴地进行了自我介绍,顺便也把夏远介绍了一通。而夏远看了看手中齐随的名片,默默把叶本郁的名片放到上面,盖住了上面的字迹。齐随给他的名片和给肖悠辰的名片上写的东西不一样,肖悠辰大概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齐随和叶本郁同夏远肖悠辰道别后,到了T大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在那里等待这部电影的导演林之瑾,他们三人还有些细节要商量。 “你今天可真主动,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主动给人电话号码的!”叶本郁揶揄道。 “我名片上就有电话号码啊,正常工作往来我不知发了多少名片。”齐随神色淡淡地否认。 “装!我看得一清二楚的,肖小朋友估计没发现,夏小朋友可是注意到了的,我看他默默地把你的名片遮住了。” “他们来试镜的时候通知我啊,我可是打算让那个酒吧驻唱唱几首我写的新歌,所以还是要考察一下那位肖同学的水平的。”齐随依旧神色淡淡,有点漫不经心。 “本来我是觉得酒吧驻唱那个角色可有可无,直接放音乐不要人也行的。你当真要让他唱你新写的歌?这位小朋友真是好运。”叶本郁也不在意齐随转移话题,顺着他的话回答。 “你要知道今天幸亏有肖同学在,否则我们不一定能说服夏同学考虑参演的。”齐随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脑海中瞬间闪现出夏远的表情,觉得夏远愿意参演大概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这样想着,他不禁有点得意,但是他没有对叶本郁说出这个想法。 “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小夏今天跟那天我们在酒吧里看到的样子有点不同?两种感觉加起来正好是那个角色要的感觉,简直是太合适了!” “你那天之后不是还跟踪过他一回吗,怎么今天才有这样的感叹?”齐随觉得叶本郁的跟踪行为有些好笑,带点讽刺地问道。 “之前隔得太远,没有这次看得真切。今天近看,他五官绝对禁得住镜头特写,放大到银幕上肯定惊艳,我眼光果然不错。”叶本郁忽略了齐随的讽刺,得意地说。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那天在酒吧好像很消沉。”齐随喃喃自语。 “喂,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别人心情好不好了?”叶本郁确定齐随今天不正常,“小朋友看起来不是那么好追的哦,看上去是个冷美人。” “我可没打算追他,保持距离欣赏一下就行了。”齐随放弃否认自己对夏远有好感。 “也是,从没见你追过什么人,都是别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齐随从来没有追过人,但是从来都不缺情人。他帅气多金,最重要的是,他有制作捧红歌手和偶像的超强实力,不少当红偶像和歌手的专辑都是由他制作的。想要做他情人的人一打一打的,但是他从来没和谁交往超过3个月。不知道这个夏远,他会感兴趣多久。 今天在T大里和夏远以及肖悠辰虽然并未谈论多久,夏远话也不算多,但是已经获得了很多信息。比如夏远跟自己生日只相差2天,夏远下个月7号就满18岁,夏远和肖悠辰是H市人,夏远是土木工程专业等等等等。齐随还知道了肖悠辰自初中二年级开始就视自己为偶像。夏远大概也是差不多那时从肖悠辰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吧,齐随有点高兴地想,但愿今天一时冲动写下私人手机号码的举动不会吓跑夏远。 02. 自从见过齐随后,肖悠辰就一直兴奋无比,毕竟他自初中起就视齐随为偶像,尽管齐随不是明星,并且一直以来都只做幕后。肖悠辰拉着夏远又唠叨了一阵子,夸张地表达他的激动惊喜,以及对齐随的种种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夏远内心也不平静。他所知的关于他亲生父亲的少得可怜的一点信息,是在母亲的日记本上看到的。那年他八岁,他妈妈大学毕业工作了一年。在看到那篇日记之前,他一直都称他母亲为“姐姐”,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叔叔阿姨”收养的孤儿。根据他母亲日记上所写,他的父母是在参加某个派对时遇上并酒后乱性的,他们那天喝的酒里可能还有些兴奋剂之类的药物,参加派对的大都是跟他妈妈年龄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有学生,也有小混混。他的爸爸,应该是同市另一所中学的学生,年龄跟他妈妈差不多,名叫齐sui(二声),至于sui字具体是哪个字,他妈妈也不清楚。那时是一月,到二月时,他妈妈就和他外公外婆搬去了另一个城市。然后一直等到五月,他妈妈才意识到异常,发现自己怀孕。夏远还记得那本日记上写着,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那时流产太危险,他妈妈是不会生下他的。他的外公外婆曾经追问过他妈妈知不知道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妈妈因为只知道名字的发音,也不想再和对方牵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一直只说自己不知道。 肖悠辰讲的夏远都知道,毕竟齐随是做幕后的,也没有太多的信息可以挖掘,他们能知道的也只有齐随写了多少歌,制作了哪些专辑,以及一点点的花边新闻。 夏远自从第一次从肖悠辰的CD内页上看到齐随的名字开始,就开始默默关注齐随了,甚至比肖悠辰开始关注齐随还要早半年。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有个人名叫齐suí。在此之前他从未尝试寻找叫这样名字的人,那之后也没有刻意去找更多的有这样姓名的人,毕竟,单是一个名字,信息还是太少。但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特别留意这个齐随。他没有像肖悠辰一样像个追星族般热切追踪齐随的动态,但他也没有放过任何一条他所能知道的信息,不论是从网络上,杂志上,电视上,还是从肖悠辰那里。 夏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父亲有种种期待,甚至在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叫齐随的人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太少,自从他三四岁时,他妈妈就一直在外地,等到他懵懵懂懂知道了他一直叫“姐姐”的人是自己的妈妈时,顿时有种不被承认和被抛弃的委屈。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他一年之中也只有过年时能和自己的妈妈相处一个星期。他妈妈对他很冷淡,可能因为他来到这世上就是个意外,他本来就不是被期待的,也可能她单纯是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孩子相处。他一直叫自己的外公外婆为“叔叔阿姨”,外公外婆对他很好,可是某次他不小心听到外公外婆说:“如果没有这个小孩,女儿大概会在本市上大学,然后工作,可以一直呆在我们身边。”自此,他偶尔也会觉得,外公外婆有时候也是不愿意看见他的。在这个家里,他或许是个累赘。 他大概也不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期待,对方应该会觉得突然多出来个儿子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讨厌吧。但是他还是有点希望找到自己的爸爸。他希望自己的父亲在得知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是欣喜,而不是嫌恶,只要不是嫌恶就好,即使是震惊得不能接受,或者是冷淡得像面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也不会觉得受伤。 在知道这个齐随之后,他渐渐把自己对父亲的期待默默投注在齐随身上,尽管他偶尔会觉得这个齐随太年轻,不太有父亲的感觉,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齐随是否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曾想象过,或许母亲和外公外婆不会一直对他隐瞒,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告诉他,“姐姐”其实是他的妈妈,“叔叔阿姨”是他的外公外婆。甚至,他妈妈还可能亲口告诉他爸爸的名字。 但他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高二的时候,他外公外婆和他妈妈一起旅游,中途出了事故,三人再也没能回来。在他办理一系列手续,继承遗产的时候,看着那笔足够他挥霍一生的财产时,他有些恍惚,他的外公外婆和母亲从来没有承认和他有血缘关系,但是作为“养子”,他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那时候,他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期待降到了最低。 突然失去了三个亲人,他一时间十分无措,在他伤心不已的时候,他妄想着自己亲生父亲突然出现,安慰他,保护他,告诉他还有一个在意他的亲人会陪在他身边。但是他立即意识到,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一个人能对一个陌生人有多少期待呢?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想,如果哪天有机会接近齐随,他一定只会尽量弄到可以做DNA鉴定的东西,即使鉴定结果显示他们是亲父子,他也不会告诉对方“我是你儿子,你是我父亲”。但这次齐随的出现,让他觉得或许之前很多想法会被改变。 夏远晚上在图书馆自习时,还是没能静下心来。他以为是肖悠辰左一声齐随右一声齐随搅得他心里乱乱的烦躁不已,却原来不是。仅仅是见到齐随这件事,就够他消化的了。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高兴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 他心不在焉地把书翻了一页又翻回去,虽然他没做好准备就和齐随见面了,但他相信,这样的会面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见到齐随让他确定了一件事:对于究竟谁是他的亲生父亲,或者说这个齐随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十分在意。 他想,他要尽量尽快弄到能做DNA鉴定的东西,大概还是头发相对容易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他记得并不是随便的头发就行,必须毛发末端用肉眼可见清晰的毛囊,采集过程中不能用手触及毛发的毛囊部,掉落在地上,拔下来太久的毛发都是没用的。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能做到。或许可以用别的什么方法让齐随主动交给他头发啊血液啊去做鉴定,他胡乱地想着,办法总会有的。他食指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划着DNA,又想,说不定光是血型就能排除他们是父子的可能了,他是O型血,如果齐随是AB型的话,就不用费劲去做亲子鉴定了。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关于齐随血型的记录,然后确定,在所有他接触到的齐随的资料里,没有提到齐随的血型是什么。于是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如何拔掉齐随5根头发这个问题上。 夏远临睡前还想着如何让DNA鉴定得以实现。专注于这个问题,让他心情轻松不少。他有种感觉,这个齐随很有可能真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如果是这个齐随的话,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这个齐随也一定不会嫌弃他,也不会冷漠地如同陌生人。他目前只知道这个齐随年龄符合,籍贯符合,这也是他之前已经知道的,但以前没见过齐随时,他从未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之前他关注着齐随,但也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和齐随长得不算像。要是自己和齐随长得相像就好了,那种大家能发现他们相像,却又不会直接联想到有什么血缘关系的相像程度最好。 齐随今天对他笑了,他知道那是齐随给他的笑容,而不是给他和肖悠辰两个人的。虽然齐随态度有些奇怪,夏远隐隐约约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很高兴齐随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他有点享受齐随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好感。 肖悠辰之后沉浸于激动之中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没有想到还要看看摸摸齐随给夏远的名片,想到这个,夏远松了口气。他把那个大概是私人电话的号码背熟后,便把齐随的名片仔仔细细藏起来了。等到明天或什么时候再见到肖悠辰的时候,肖悠辰大概会想起这个,说不定还会要求比较两张名片上签名有何不同,虽然齐随给自己的这张名片上根本就没有签名。到时候说名片被自己扔掉了就可以了,夏远闭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最后和齐随他们告别时,他们握了手。想到这里,夏远有点高兴,心里又有点酸涩。他还记得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父母牵着,他就羡慕得要命。那会儿他一年才能见到妈妈一次,他妈妈还十分冷淡,根本不会去牵他的手。外公外婆虽然疼爱他,但也只是叔叔阿姨的感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齐随,还会幻想着哪天爸爸突然出现,用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的小手。 恍惚中,夏远脑海中浮现了齐随灿烂的笑容,随后就是他第一眼看到齐随的场景。 十月中旬的银杏树,金黄金黄的,衬得远远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也金灿灿的,像会发光一样。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大概六七岁时,某个夏季的黄昏,他站在自家院子里,明明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但是整个院子好像被镀了一层金色,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世界又安静又神圣。就这么脑海中反复回放齐随走来的场景,夏远进入了梦乡,在迷迷糊糊间,他想着,要是能在梦中确定齐随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就好了。 03. 夏远和肖悠辰挑了宣传册上最近的周末去试镜。前一天肖悠辰按照齐随说的,打电话通知了齐随,虽然电话是齐随的助理接的,肖悠辰仍是十分开心。肖悠辰拿着齐随的名片又是一阵感叹:“你怎么能就那么把他的名片扔掉了呢,你不要可以给我的啊,我要把他的名片收藏起来,上面有他的签名呀!”夏远这个星期已经听了无数次肖悠辰这样的埋怨了,于是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心里又默默背了一遍那个手机号码,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不会拨打那个号码的,却还是一遍一遍把那个号码记得这么熟。 这部电影的试镜,之前应该已经进行过好几场了,有些角色已经确定了演员。夏远其实对男一号是什么样子有点好奇,毕竟电影或是小说里让小偷做主角的情况还是很少的。据工作人员讲,男一号人选确定得非常早,两个月前差不多第一批试镜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下来,也是一个新人。夏远和肖悠辰看着进进出出试镜室的各色面孔,小声讨论着他们可能是来试演哪个角色。肖悠辰要试镜的角色,宣传册上并没有写,所以很有可能他是今天唯一一个来试镜酒吧歌手这个角色的人。 夏远的试镜,如同叶本郁所说,似乎真的只是看看怎样造型合适而已。 他先是是换了一身白色衬衫,按照林之瑾导演的要求,作远眺状,然后按照叶本郁的要求,坐在一张桌子前,在一张纸上写字。之后又换了件粉色衬衣做同样动作,再然后换回了白色衬衣加了件红色毛线背心仍是远眺和写字。 叶编剧和林导演似乎都颇为满意,而自夏远进门才从一个暗门进来的齐随一直不发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夏远在换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时,还在暗暗想着,齐随今天一句话都没说,说不定自己希望通过拍电影接近齐随的想法有些幼稚,倒是好友那个角色说不定和齐随能有更多接触。最后,导演林之瑾和编剧叶本郁同他握手,表示希望合作愉快,并让他留下联系方式,约好下个星期来签合约。 之后就是肖悠辰进去试镜,夏远盯着试镜室紧闭的门,还在想着齐随,齐随今天甚至没有对他微笑。 肖悠辰的试镜只花了七八分钟,他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夏远知道,他肯定和齐随交谈得很愉快。 肖悠辰试镜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唱歌。唱了两首,一首清唱,一首边弹吉他边唱。他外形不错,声音也不错,就是气质似乎太阳光,与酒吧气氛有点违和,不过林、叶、齐三人都觉得只要化化妆然后唱适合的歌曲,就不会有那种违和感了。齐随最后问了他有没有出唱片的意愿,还说要请他和夏远吃晚餐。 晚餐是五个人一起吃的。原本只是齐随请肖悠辰和夏远吃饭,叶本郁待肖悠辰走出试镜室就又开始揶揄齐随,笑他这回竟然这么主动,还采取了迂回战术,然后还拉着林之瑾要他和自己一起围观。齐随想了想也不担心叶、林二人会怎么样,于是顺理成章地变成五个人一起去吃饭。 坐上齐随的车后,夏远之前隐隐约约的失落感一扫而空。肖悠辰被叶本郁拉到了林之瑾的车上,现在齐随的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夏远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手握方向盘的齐随,不禁赞叹这个男人的侧面比正面多了一分冷峻,少了一分温和,但还是那么帅气耀眼。夏远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询问一下关于好友出唱片的事。 “请问,齐先生准备让悠辰出唱片吗?”夏远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太唐突,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话题。 “齐先生?太客气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肖同学可是叫我随哥啦。小肖声音不错,我想让他在这部电影里唱几首我写的新歌,顺便出唱片。” “您已经写好他要在电影里要唱的歌了吗?”夏远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其实他不是没有想问齐随的话,只是想问归想问,他并没有将那些问题问出口的打算。 “不,我还没有开始写。小远,你讲话的声音很好听,不知道唱歌怎么样,或许我也可以帮你做唱片。” 夏远唱歌其实不错,但是齐随的话让他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点拿不准齐随的想法。“啊?我从没想过要出唱片……悠辰一直视您为偶像,他刚才非常高兴。”夏远决定卖队友,迅速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工作室玩,上次给你的名片上有地址,也可以带上肖悠辰来玩。”齐随目不斜视,仍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似乎笃定对方会想去工作室看看。 “啊,真的?您工作室可以随便进的吗?”夏远有点忐忑地问,他没想过出唱片,也不想出唱片,但是他对齐随的工作室十分感兴趣,而且比起和肖悠辰一起去,他更愿意一个人去看。 “你们去了报上名字就行了。”齐随笑着说,“或者提前通知我,你有我电话号码的。名片还在吧?” 齐随这么说,夏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电话号码,不禁有点窘迫,又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讨厌这种感觉,自己紧张兮兮的,齐随却是气定神闲。 “啊,抱歉,之前整理书桌时不小心把您的名片扔掉了,不过悠辰那里还有一张。”夏远故意撒谎装糊涂,他平时讨厌撒谎,尤其是这样微笑着撒谎,但是此刻,说完这样的谎话,他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是吗,没关系。”齐随似乎毫不在意。 之后是一阵静默。周末出行的人太多,路上有些堵,时不时能听到有人按喇叭,夏远有些烦躁,看着前方的红灯想,又不是按喇叭车就能前进了。 “呼!”夏远低叹了一声,“真堵啊。” “着急了吗?”齐随轻笑,伸手摸了摸夏远的头,“别急。” 夏远讨厌被人摸头,但是齐随的手伸过来时,他没有躲闪,他想,他是愿意被他父母摸头的,他妈妈当初总是离他远远的,冷淡得不得了。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齐随也按了一下喇叭。 “又不是按喇叭了车就能动了。”夏远不小心把刚才心里默默想的话嘟囔了出来。 “可是按了喇叭我心情变好了,等得没那么烦了。”齐随爽朗地笑了一声,随后又连按了三下,“怎么样,这个节奏不错!” 被齐随的笑声感染,夏远也笑了起来,感觉轻松了许多。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电影展开。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只剩几个角色的合约还没签订,预计12月份开机,拍摄大约一个半月。导演林之瑾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开始认真地谈他的构想,叶本郁在一旁赞同地附和,也谈论了一些对角色和剧情安排的看法。齐随则很少插话,一边静静听着他们讲,一边熟练地剥着虾,他手指白皙修长,动作特别优雅,夏远看着他的动作,顿时觉得那些虾要比自己剥的好吃三分。不一会儿齐随就剥了一小碟,堆得满满的。 因为肖悠辰对虾过敏,齐随和夏远顺利成章地刮分了那满满一碟的虾仁。 看着齐随的举动,林之瑾若有所思地一笑,对叶本郁说:“果然。” 然后话题从肖悠辰要在电影里唱歌,到肖悠辰唱齐随写的歌给喜欢的女生听会怎样,到夏远的感情状况。会有这样的发展,可以说是随便聊着就这样了,也可以说是林之瑾和叶本郁两人一唱一和的结果。 夏远据实回答,他现在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心仪的对象。 “那以前呢?这部戏里,你的角色是曾经有女朋友的,但是现在没有了,电影里也不会出现那个女孩的样子,但是会有很多你想着她,回忆和她的过往的镜头。今天下午远眺的那个镜头和低头写字的镜头你都表现得很好啊,我还以为你是想着喜欢的人呢。”林之瑾一本正经地说。 “以前也没有。”甚至他还没有对谁特别地动过心。 “但是光看你的外貌就觉得你应该很受欢迎。”叶本郁继续打趣道。 “没错,从初中开始就有好多人暗恋他啊,大多不敢向他表白,好多人都说他冷冷的,他好像确实也没喜欢过谁。”肖悠辰插话,“对了,前几天我们班还有人向我询问你呢,不过我只告诉了她们你的名字和专业。” “是吗?不会吧。”夏远虽然否定,但是他淡淡的态度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被一堆人喜欢,他也根本不会去关心那些人是谁,有多喜欢他。 齐随有些好笑地看着叶本郁和林之瑾,似乎在嫌弃这两位好友多事,但是他还是对他们的谈话听得十分认真。听说夏远从未喜欢过谁时,他隐隐有些高兴。 “那有没有男生喜欢他?有没有被追求过?”叶本郁不问夏远,却是问肖悠辰,一副要八卦到底的架势。 “没有吧……”肖悠辰有点震惊,完全没想到叶本郁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然后他又认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夏远随即也否认道:“没有。”他回答时虽然神态自若,但其实是有的。虽说很多人说他冷冷的,喜欢他也不敢向他表白,但也有不少人真的向他表白了的,其中有男有女,女生多点,大多数人在被他拒绝之后就不会怎样了,但是有两个男生,被他拒绝后还锲而不舍,一直问他作业题考试题,帮他排队买饭,帮他占球场打球,甚至当时他们误以为夏远喜欢某个歌手,还买了那个歌手新出的专辑送给夏远。夏远当时觉得虽然对方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某些时候也确实帮到了自己,但他还是觉得烦不胜烦。 夏远夹了那个小碟子里的最后一粒虾仁,他不太介意别人问这些,但是他不希望叶本郁一直追问下去,他其实有点想知道齐随过往的感情经历,但他不想在有这么多人的时候谈论。 等他们吃完,已经有些晚了,齐随开车送夏远和肖悠辰回学校。夏远回到宿舍没多久,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夏远已经牢记于心的那串号码。 “小远,我是齐随,到宿舍了吗?”虽然另外三位室友还在闹腾,但是夏远瞬间觉得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清晰无比。 “到了。” “手机号码存下来。”虽然是命令的语气,却不会让人反感。 “嗯。” 一时间两边又都沉默了,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挂电话。 “早点休息,晚安。”齐随终于说话,声音轻柔。 “嗯,你也是,开车回去注意安全,晚安。” 结束通话,夏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齐随的温柔语调中了,挂电话的前一刻,他似乎还听到齐随的轻笑。如果这个齐随真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么即使不会父子相认,自己也会默默高兴很久吧,夏远开心地想。 04. 和剧组签约那天,只有导演、编剧等几人在,齐随并没有来。虽然是意料之中,夏远还是有些失望,他是期望着再次见到齐随的,他的期望一点儿都不比肖悠辰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夏远握了握手机,他有点抗拒直接打电话给齐随,但是,如果齐随一直不出现,他最终还是会主动去找齐随的。肖悠辰如果能再见到齐随,应该会同他说的,或许到时候可以和肖悠辰一起去见齐随。 夏远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还没有等太久,齐随就主动联系他了。 齐随约他周末去自己的工作室看看,夏远自然答应了。挂电话之后,夏远才意识到,那天是齐随的生日。 齐随只约了自己,周六早上夏远有点确定地想。这么多天,完全没有听肖悠辰提起齐随有什么邀约。 齐随只约了自己。夏远有点高兴。他之前犹豫过要不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齐随,但是最后决定,他要装作不知道齐随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不想表现得太在意齐随。 夏远原本和齐随约好自己下午三点到他工作室的,结果上午十点半时,齐随就打电话让他到校门口来,说自己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他了。 星期六上午,校门口的人不太多,夏远远远地就看到了齐随。齐随一身黑色风衣,斜靠着一棵树,丝毫不担心有人看见他认出他。 夏远小跑着靠近齐随,齐随还是气定神闲地站在树旁,微笑着看着夏远越来越近。 他们没有直接去齐随的工作室,而是进了工作室附近的一家餐厅。餐厅的人似乎和齐随很熟,直接领他们进了一间包间,问道:“按老规矩上菜?” “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齐随把菜单递给夏远。 夏远推辞了一下,但齐随还是让他挑自己喜欢的菜点。 夏远低头看菜单前似乎看到了工作人员诧异的表情,不过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夏远没有看清。 夏远点了两个菜就把菜单递给了齐随,齐随点了两个菜一个汤,笑道:“小远你和我口味差不多,这样还是老规矩。” “你常来这里吃?” “是,这里离工作室很近。”齐随笑着回答。 “你们来,都直接老规矩吗?那你总是和同样几个人来吃?”夏远想起刚才齐随要他点菜时工作人员的表情。 “当然,五个人的老规矩和两个人的老规矩不一样。不过不管和谁一起来,都是按我自己的口味点,所以一直都是老规矩。”齐随似乎不觉得只按自己的口味点菜有什么不妥,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们都不会有意见么……”夏远小声嘟囔。 “你带施晓尧还有陈云鸣他们来吃饭也不让他们点菜的么?”夏远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太失礼,但他实在是好奇。 “为什么是施晓尧还有陈云鸣?”齐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反问。 夏远觉得齐随肯定知道为什么,“肖悠辰说他们和你很要好。”夏远觉得当面说这两位曾经是齐随的绯闻男友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只说他们很要好。 “肖同学真是我的铁杆粉丝啊,这些都知道。”齐随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网络啊,八卦杂志啊,小报啊,那些上面写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夏远腹诽,这两位可是有图有真相,一个是亲昵地挽着齐随的手,一个是和齐随抱在一起。 “好吧,你想不想听我的八卦,我们边吃边说。”齐随见夏远仍是一副怀疑的神情,认真说道,“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讲点你自己的事。” “算了吧,这是您的隐私。”夏远拒绝道,他不知道齐随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对齐随的交友史很感兴趣,可是到了齐随真的要说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一旦齐随把这些都讲给他听了,事情会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的。 “没关系,你随便听听。”齐随勾了勾嘴角,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关键是我想听你的事。 齐随果然说话算话,等菜上齐,再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便开始把他进入这个圈子以来的“交友史”说给夏远听。 夏远有点哭笑不得,虽然他有好奇心,话题也算是他挑起的,可是他没想到齐随真的要讲,除了隐去对方的姓名,可以说是毫不保留地讲,他本来很高兴齐随今天只请了他一个人,现在觉得要是肖悠辰在旁边就好了。 如果齐随真的是他的亲生父亲,那这场景可真够诡异的,夏远又想继续听,又觉得不应该听下去。 “如果您有儿子,您会把这些告诉他吗?”夏远打断了齐随。 “我怎么会有小孩?你刚才听到了,自从我20岁进入这个圈子,就只有男床伴了。你不介意同性恋吧?” “不介意……”夏远心不在焉地否认,齐随觉得自己不会有小孩啊,那如果自己对齐随说,你可能是我爸爸,他一定会坚决否认,拒绝相信的,好在夏远并没有打算要怎样,他只想弄到能做亲子鉴定的东西,自己知道齐随是不是他亲生父亲就好。 齐随入行后的“交友史”很快就讲完了,因为实在是千篇一律。不用他讲,别人的猜想反而会比事实丰富许多,有趣许多。基本的发展轨迹就是:齐随被对方倒追,齐随觉得对方看得还算顺眼,上床,过一段时间,几天或者1个月,至多3个月,齐随觉得自己更愿意一个人呆着,和平分手。 虽然有点尴尬,夏远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许他有点误会齐随了。如果齐随真的是有追求他的意向的话,大概是不会对他讲述自己一打一打的情史的。而且齐随私生活没有他想象中的乱,至少从未脚踏两条船,而且近三年来可以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了。 夏远其实对齐随十四五岁的时候更感兴趣。他现在不能确定齐随和他的关系,但是他总感觉这个齐随就是他生父,如果齐随是他的生父,那应该是十五岁时和夏远的妈妈发生关系才有了夏远。 “不知道你十四五岁时是什么样啊。”夏远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齐随听清了。 齐随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因为夏远的兴趣而高兴,但似乎又有点不愿意谈论那时候的事。齐随看着夏远,“真想知道?” 夏远看出了齐随的犹豫,但还是点点头,“嗯。” “我刚上初中的时乖乖的,后来胡来了两年,十四五岁正好是我过得最混乱的时候。”齐随三言两语总结完毕,似乎不想多说,但是发现夏远盯着他看,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那阵子我爸出轨,老不回家,一回家我妈就和他吵,吵得很凶,我妈那时候有点敌视我,于是我也不回家,常和一帮小混混一起玩,在外面乱搞。那会儿常混在酒吧之类的地方,地下赌场也去了不少次,那会儿我还只知道可以和女孩子做。” “抱歉。”夏远没想到一句问话让齐随想起了不高兴的往事。但齐随说的他十四五岁时候的状态更让他觉得,他们真的很可能是父子。 “酒吧……赌场……万一女孩子怀孕了怎么办啊?”夏远觉得他今天简直太没礼貌,但是他决定还是尽量把自己想问问题问出来。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啦。”齐随笑笑,“怎么会怀孕,我都有带套,对方也会知道自我保护的。” 没有例外吗,夏远暗想,如果真如齐随所说,那那次就不是这个齐随了。 “那些都过去了,我上高中后就没再胡搞了。”齐随低声说,“其实那段也不光是黑历史啊,我那时候在酒吧混着,混熟了之后就在酒吧伴奏,也是那时候开始写歌的。” 见夏远有些心不在焉,齐随调笑道:“怎么,还在想如果和女孩子做了,对方怀孕怎么办?”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以前还有这样的故事,肖悠辰都没对我说起过。”虽然被齐随说中心事,夏远还是不动声色地镇定回答。 “这些没什么人知道,连叶本郁林之瑾这些高中就认识的朋友都不太清楚的。何况我只是做幕后,小报记者不会太废心思挖这些旧故事的。”齐随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有点奇怪,“有没有做过?这么担心和女孩子做了之后对方怀孕?” “没有。”夏远瞪了齐随一眼,对方刚开始讲他十四五岁时的事时还有点消沉,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不正经了。 “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不要生小孩了,所以我当时虽然还小,却是很小心的。”夏远没想到齐随突然又跳回这个话题,齐随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养小孩责任太重,我担不起,我那时候常想,要是没有我,我母亲是不是会早点和我父亲离婚,我父亲出轨其实从我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那阵他们吵得那么凶。我母亲后来一直觉得对不起我,说她那些年对我态度太坏,其实我能理解她那时候的心情。” “小远,我讲了这么多,轮到你了吧。”齐随突然说,“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不是上个月在学校里。国庆节后一天,在酒吧里。” “是吗,我那天是去了酒吧。”夏远低头,避开齐随的目光。 “你那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齐随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嗯。” 夏远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齐随回忆了不怎么愉快的过往,还说了出来,可夏远不想再回忆一遍,也不想现在把自己的一些事讲给齐随听。 夏远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但是齐随知道,夏远也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齐随情不自禁伸出右手覆在夏远左手上,待夏远想要抽回手,齐随故作轻佻地握住夏远的手腕,然后慢慢滑向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指,才放开手。 夏远有点感激齐随,明明是有些暧昧的举动,却迅速有效地抚慰了自己。 “姜还是老的辣,对吧。”齐随含笑得意地说道。 夏远点头,觉得之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有没有一点心动?”齐随勾了勾嘴角,故意不正经地说。 夏远点头,但迅速意识到不对,又轻轻摇头,“没有。”说完也笑着伸手捏了一下齐随的手指,然后迅速收回手,微笑和齐随对视。 看着夏远小孩子恶作剧一般却又不甘示弱的举动,齐随开怀大笑了起来。 05. 齐随的工作室在高楼的顶层,包括三个一百平方米的录音室和四间不大的休息室,还有一间摆放了各种乐器的房间。齐随带着夏远一一参观。因为这天没有工作,工作室没有别人在。 “因为工作性质,我们不能保证周末休息,周一到周五工作,但不太忙的时候我尽量让其他工作人员周末休息。”齐随解释。 来到放了各种乐器的房间,齐随拿起一把吉他,坐到地上,随意地弹了两下,然后抬头笑着问道:“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乐器?” “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不过我学过几年钢琴,还会一点吉他和贝斯。”夏远大大方方回答,“吉他和贝斯是肖悠辰教我的。” 齐随听罢就要求夏远把他会的乐器全都弹奏了一遍,后来还一人弹钢琴,一人拉大提琴合奏了一曲。然后两人又一起乱敲了一通架子鼓,玩得十分开心。他们就这么不知疲倦地玩了一下午。 “和你在一起简直要年轻十岁。”齐随边笑边走到夏远身边坐下,抬手拉了拉夏远,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和你在一起我也年轻了十岁!”夏远玩得很高兴,心情轻松,也开起了玩笑,挨着齐随也坐在了地上。 “那后天岂不是你八岁的生日?”齐随顺着夏远的话调笑。 夏远愣了愣,没想到齐随没提自己今天生日,反而先说了他两天后生日。夏远有点感动,齐随记得他的生日。 “小朋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哥哥送给你。”齐随一脸戏谑。 “才不会是哥哥呢。”夏远小声嘟囔,可能是爸爸啊。 “不是哥哥难道是叔叔?”齐随丝毫不介意,“那乖,叫一声齐叔叔。” 夏远觉得自己被捉弄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报复回来,瞥了一眼齐随之后就保持沉默。他心里又暗想了一下“爸爸”这个称呼,觉得虽然现在他就怀疑齐随真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这个称谓他肯定叫不出口,即使证实了他和齐随是父子关系,他怕也是很难当面喊出“爸爸”这两个字的。 发现夏远不说话了,齐随稍微正经了些,“如果是你八岁,我二十多岁,你叫我叔叔我会觉得有趣,可是现在你十八岁,我其实也不想听你叫我叔叔。说真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夏远摇摇头,侧过脸看向齐随,“你什么时候生日?”夏远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想这么直接告诉齐随,他知道他的生日。 “那我过生日你会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吗?还是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满足我?”齐随又换上了调笑的口气,并不直接回答夏远的问题。 可是我今天什么礼物也没买啊,夏远默默地想,觉得齐随不正经的样子让自己有点烦躁。 “我正好今天生日。”齐随注视着夏远,眼睛亮亮的,夏远觉得某一瞬其中闪过了狡黠的光。 “啊?我之前没有准备,看来这次不能送你生日礼物了。”夏远虽然知道对方有了什么主意,也并不担心,仍是镇定自若地装作自己才知道今天是齐随生日。 “没关系,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没关系,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好啊。”夏远眨了眨眼,他觉得齐随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的,随即冲齐随灿烂一笑,“什么愿望?” 齐随没想到夏远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虽然才认识夏远不久,并不了解夏远,但他从第一次在酒吧远远看着夏远的时候就笃定,夏远应当是有些防备心又很谨慎的人,或许看上去随和,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自己无法控制的境地。 他还记得那次隔着酒吧里的情绪高亢的男男女女,看夏远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脸上表情有些悲伤,他和叶本郁原本都觉得他会毫无节制然后大醉一场,却没想到他虽然开始时一杯接着一杯喝,但过了一阵子,夏远停了下来,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酒量,绝不会让自己醉倒,甚至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不清醒。他还记得叶本郁那天跟踪回来向他感叹,说小朋友好酒量,走路晃都没晃一下,甚至还保持着警惕,差点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了。 齐随以为,至少夏远会问了他有什么愿望再回答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想都没想就说好。夏远笑起来时眼睛真是亮得惑人,齐随心想,十指交叉又松开。我想握你的手,吻你的眼睛、额头、鼻梁、嘴唇,还想舔舐你的锁骨,把你压在身下,这样的愿望你会答应吗……齐随干笑了一声,把最后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不能太冲动而吓跑夏远,齐随深吸一口气。 “你有什么愿望是我可以满足的?”夏远见齐随晃神,用手轻推了一下齐随的肩膀,轻声问道。 “给我唱生日歌。”齐随站起来抖了抖腿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啊。”夏远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齐随,准备开口唱了。 该死,不要用那样的眼神抬头看我!齐随暗骂,俯身拉起夏远,“不是在这里唱,去录音室。” 录音室太安静,安静得夏远都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了。录音室没有窗,整个色调幽暗又暧昧,他看着齐随认真看着仪器屏幕的样子,觉得之前那么多迷恋齐随进而追求他的歌手,说不定就是被这样的齐随迷住的。 夏远就这样盯着齐随,不一会儿,齐随抬头和他的视线对上,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夏远唱完,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齐随笑得非常开心,然后又说,“能不能买一送一加点优惠?” “什么?” “再唱一首别的歌,这是我刚想到的生日愿望。” 夏远本想拒绝,但是想到齐随今天生日,看着他热切期盼的眼神,还是点头答应。 “你还想听什么?我可能不会唱啊。” 齐随迅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张乐谱,交给夏远,夏远看着乐谱轻声哼唱起来,然后皱眉问道:“新歌?歌词呢?” “新歌,歌词还没写。” 见夏远有点疑惑不解,齐随解释,曲子是昨天晚上写好的,歌词没来得及写,然后让他随便唱,不知道怎么唱也可以只“啦啦啦啦”。 “随便唱不要紧?”夏远还是觉得奇怪。 “本来就不是准备发表的作品,你随意,不要紧的。”其实是想着你写的,只给你的歌,齐随在心里补充道。 听齐随这样说,夏远便不再推辞了,果真“啦啦啦啦”地哼唱完了整首歌。 “再加点词吧。”齐随一脸坏笑,继续得寸进尺。 看着齐随一脸得意,夏远想了想,真的开始胡乱编歌词唱了起来。他来来回回用“齐随你好奇怪”,“没歌词怎么唱,我不知道怎么唱”,“我们生日相差两天”,“那天银杏树金灿灿的,你也金灿灿的”,“我爸爸是你这样的就很好”等等各种歌词把同一首曲子唱了3遍。 夏远本以为这样齐随就会说算了别唱了,结果齐随笑得很开心,还把他唱的都录了下来,估计里面还混杂一点齐随的笑声。 夏远有些无语,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对着收录的话筒唱的,转念一想,唱都唱了,无所谓了。 “我们生日相差两天。”齐随重复了一遍,走到夏远身旁,“你后天有没有空?” “周一从早到晚都有课。”夏远有点遗憾,如果周一没事的话,说不定可以和齐随一起过生日。 “周二呢?” 夏远告诉齐随周二一直到下午四点才有课,之后又把自己周三到周五的上课时间也都告诉了齐随。 “那等你晚上的课上完,到校门口去,我有礼物送你,怎么样?”齐随刚问出口,就有些担心,自己这么主动会不会吓退夏远,于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夏远的表情。 “好啊。”夏远高高兴兴地答应,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也没有反感齐随太主动的态度。 齐随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有点担心。他害怕自己太过主动吓退夏远,却又希望夏远知道他对夏远有意,他觉得夏远不是那么迟钝的人,相反的,应该是非常敏锐,夏远应该知道他的想法。他可以把夏远的态度理解为夏远对他也抱有好感,他感觉得到,夏远不反感他的靠近,夏远也愿意靠近他,但是,夏远太过自然的态度,让他怀疑夏远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如果夏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好感呢,那么之前容许他靠近、甚至偶尔有点亲昵的态度根本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自己的窃喜也变得没来由了。齐随暗自感叹,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纠结了,他还是相信,夏远已经接收到了自己的示好,并且不排斥。 “我的生日愿望可以现在就说吗,我突然想到一个。”夏远因为刚才自己也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齐随的晃神。 “是什么?” “我想听你唱歌,你写了那么多歌,制作了那么多专辑,却从来没有公开唱过歌呢。”夏远期待地看着齐随。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齐随有些欣喜地想,随即说道:“没问题,那我也唱这首。”说完就也胡乱编词唱起来。 可惜没有对着收音话筒录下来,待到齐随唱完,夏远不无遗憾地想。 06. 齐随的这个生日可谓过得万分满足。同夏远吃过晚餐后,他把夏远送到了校门口。校门口的灯光幽幽的,齐随又要了一份生日礼物:一个拥抱。他原本只是开玩笑这么说的,没想到夏远听完他的话,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真的和他拥抱了。夏远的动作丝毫不暧昧,但还是足够让他高兴不已,他顺势摸了摸夏远的头才松开手。 看着夏远走进校门,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齐随想,简直像是真的恋人一样,尽管那个拥抱十分单纯。 齐随刚打开车门就发现手机屏幕在闪,原来是叶本郁的电话。 “寿星今天真不好找啊,本来我和林之瑾还想给和你一起吃顿饭的。”齐随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叶本郁抱怨。 “抱歉,要不然改日我们再聚一聚?” “喂,你现在过来,我陪你喝酒,林之瑾也在。”叶本郁说完,把电话给了林之瑾,“寿星过来一起喝酒吧。” “抱歉,晚上要赶工啊。”齐随继续道歉。 叶本郁和林之瑾见齐随要工作,就不硬要齐随过去和他们喝酒了,只是挂电话时,林之瑾还说,两个星期前还说最近不忙,今天这工作不知道是什么,然后叶本郁笑骂了一句“重色轻友”就挂了电话。 周一一大早,夏远就收到一个生日蛋糕。蛋糕店的人送蛋糕过来时,夏远询问是谁送的,蛋糕店的人表示只知道订蛋糕的是位男士,并交给夏远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远,生日快乐!随。待到夏远把蛋糕从宿舍楼拿到寝室里,三位室友纷纷起哄要夏远交待送蛋糕的是什么人,还逼问是不是夏远新交了女朋友了。夏远否认,下意识地说自己不知道是谁给他订的蛋糕,然后和室友们一起瓜分了蛋糕。 该不会这就是生日礼物了吧,夏远默默地想,觉得有点不符合他的预期。他有点想给齐随打电话,告诉齐随他收到蛋糕了,无奈一直没有找到独处的机会,只好偷偷发了条短信道谢,齐随却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的课上完,已是十点了,夏远迅速走出教室,避开人群,拨了齐随的号码。 “下课了吗?”齐随接电话很迅速。 “刚下。” “快到校门口来,我等你。”齐随语调轻快。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礼物送给自己,夏远高兴地想,不禁期待起来,又暗笑自己纠结了一天,怀疑是不是那个蛋糕就是生日礼物了。 夏远小跑着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得笔直的齐随。齐随站的位置背光,大概是不愿意引起人注意,但是夏远还是毫不费力就立马发现了他。晚上有点冷啊,其实可以在车里等的,夏远暗想。 “晚上有点冷啊。”齐随抱怨。 “怎么不在车里等?” “停车的地方离这边有点距离,怕你不好找,而且站在这里,你一到校门口我就能发现了。”齐随边说边拉着夏远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待他们钻进齐随的车里坐定,齐随手搭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才柔声祝夏远生日快乐,然后拿出一盘CD递给夏远,“生日礼物。” 夏远高兴地向齐随道谢,但立刻有些疑惑。CD封套是红色的,上面有些暗纹,有些像漩涡,有些像树纹,又似乎是指纹。上面既没有CD的名字,也没有歌手的名字。 “这是?”夏远不解地问齐随,随即继续观察CD的封套。 “要不要现在就听听看?”齐随微笑着提议,并不直接回答夏远的问题。 “好!”夏远期待地看着齐随,“那我拆开了?” 撕掉CD盒外面一层透明胶纸,夏远有了拆生日礼物的实感,但又觉得比拆生日礼物更让人高兴。就在他准备把装CD的塑料盒从纸质封套中抽出来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齐随,齐随也正看着他,而且似乎因为他停住动作而有些紧张。 CD侧封上有一排暗红色的小字:To My Dear。 夏远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终于把CD取出来。 十几秒的静音过后,CD里传来齐随磁性的声音:“小远,生日快乐。”之后又是几秒的静音,夏远觉得在这几秒静音的时间里,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然后,他真的听到了似乎是心跳的声音,比他的此刻心跳还要急促点。那是从CD里播放的声音。 之后,CD里响起了有点熟悉的旋律。虽然还只是前奏,夏远就已经知道,这首歌就是齐随生日那天,对方让自己对着没有歌词的曲谱唱的那首歌。同样的旋律,只是现在有了正式的歌词。 这是一首情歌,齐随的声音随性又温柔,听得夏远心里痒痒的,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要被迷惑住了。但随即他想到,齐随之前做过那么多歌手的专辑,写过那么多歌,说不定给那些歌手的demo也是如此,这样想着,夏远渐渐冷静下来,专心欣赏齐随的歌声。 一曲终了,夏远在心里回味了一下,有点心动,他想,不论是谁,听了齐随用温柔又磁性的声音唱这样的歌都会心动吧,因此他现在可以纵容自己稍微心动一下。他看向齐随准备向他道谢,却又听见CD继续播放。 “我想听你唱歌。”这是夏远的声音,夏远记得那天他向齐随如此要求,齐随也胡乱地把这首歌用奇怪的歌词唱了一遍。 “没问题。”这是齐随的回答。 之后便是那天齐随胡乱唱的版本,因为当时并没有正式收录,效果不算太好,但是对夏远来说仍是一个惊喜。夏远听得哈哈直笑,看向齐随,却发现对方有点局促。 “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夏远十分高兴地向齐随道谢,他觉得自己内心的喜悦或许比此刻表现出来的还要多出几十倍。 “你喜欢就好。”齐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露出的喜悦之情丝毫不亚于夏远。 “再听一遍?”夏远觉得意犹未尽,虽然这是齐随送给他的礼物,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他拿回去也可以继续听、一直听,但是这时候他就是想在齐随的车里,在齐随的身边,再听一遍。 “听多少遍都没问题,”齐随看着夏远,笑了一下,扭过头看向车窗前方,“其实这样听自己唱歌有点奇怪。” “你的声音很好听啊,歌也很好听,后面那首也很有趣。”夏远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静静欣赏齐随的歌声。 齐随看着夏远闭上眼睛,嘴角带笑,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小远……” “嗯?”夏远眨了眨眼,又闭上,“上了一天的课有点累啊,听完这遍我就回宿舍了。” “歌之前砰砰砰的声音是什么?”在把正经版和胡来版又听了一遍后,夏远睁开眼,突然问道。他有点期待齐随的回答,又有点担心,他觉得那像是心跳声。 “心跳声。”齐随的回答证实了夏远的猜想。 但愿那只是从别处采样的,不是齐随的心跳声,他默默地想,却又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希望那就是齐随的心跳声。他想向齐随问清楚,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齐随如果说不是,他会有些失望;齐随如果说是,他会紧张无措,他不想和齐随发展出什么关系,他不希望齐随陷入对他的特殊感情中。 “心跳声啊。”夏远发出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感叹,像是得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答案一样。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你后一个版本太搞笑了,听过之后我都要忘了前面正式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了。”夏远决定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 “我特意这样安排的,我想那个胡来的版本更能让你开心,过生日就应该开开心心的。”齐随解释。 “犀牛喝了好多水,变成了河马的兄弟,独角兽说,我的亲戚怎么会是你?”夏远重复了一句歌词,“真的很有趣,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你高兴就好。” “我要准备回去了,再不走就要被关在宿舍外面了。”夏远看了看时间,准备下车走回宿舍,却被齐随拉住。 “外面风太大,我送你到宿舍门口。” 齐随取出CD,替夏远装好,笑着说:“生日礼物可别忘在我车上了。”然后才启动车子。 两分钟后齐随和夏远就到了宿舍楼旁。离宿舍关门还有20分钟,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什么人进出宿舍楼了,大概是因为天气有点冷,晚上风又颇大,大家都早早地回来了吧,夏远心想。 “谢谢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夏远准备下车了,向齐随道别,“晚安。” “生日快乐,晚安。”齐随摸了一下夏远的脑袋,然后凑过去,嘴唇碰了一下夏远的额头便迅速分开,“晚安吻,早点休息。” 07. 自从生日那天回宿舍后,夏远再也没有想过要去听那张CD,相反的,他把那份生日礼物小心地藏了起来,CD的内容已经牢牢印刻在他脑海之中了。每天晚上睡着前,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齐随的歌声,想起那个心跳。 夏远知道自己对齐随的感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原本以为,自己那时候的心动只是在那个特殊情境下的特殊反应,可是没想到,他每每回想起齐随用温柔而深情唱出那似乎是倾诉爱意的歌词,心里都会感觉到一丝甜蜜,他丝毫不排斥齐随像对待恋人一样对待他。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前太过期盼父亲的爱,以至于齐随表露的爱意让他欣喜不已。 齐随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暗暗提醒自己。 夏远有点埋怨齐随: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齐随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现在能确定齐随是否是他的亲生父亲就好了,夏远想,这样就不必接近齐随了,也不必因为齐随的温柔态度而心烦意乱了。如果齐随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即使齐随喜欢他,他也有一点喜欢齐随,只要确定他们不是父子关系,他就将迅速地离齐随远远的,他们又会做回陌生人。但其实,夏远知道,在明知齐随喜欢他而他也对齐随颇有好感的情况下,他仍希望齐随真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齐随不是,他会很失望,毕竟他一直有点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在拿到可以做DNA鉴定的东西前,不能太疏远齐随,夏远心想。 齐随再次联系他时,是这周五的晚上,齐随笑着问夏远为什么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夏远暗想,明明是你没有联系我。夏远想起来之前的纠结,如果现在就能证实齐随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他并不希望如此——那么,就不会有更多的纠结和麻烦了。于是夏远装作随意地问了齐随的血型,得到的回答是A型。齐随笑着唱了那首歌里的一句:我想要了解你的全部。夏远有点窘迫,他暗恨齐随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硬着头皮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的。 齐随打来电话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越夏远周末见面,夏远找了个借口拒绝了齐随的邀请,他怕他给齐随太多积极的信号。 夏远不知道齐随之前是如何同他从前的情人们相处的,但是他感觉到了齐随对他十分认真。他自觉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却不知道丝毫不知内情的齐随的感情是否也能收放自如。齐随从前的情人们,最多也只保持了三个月的情人关系,夏远默默想,或许他对齐随的担心是多余的。或许在他真正确定齐随是否是他生父之前,他可以稍微放任自己的感情,他相信不会到无法自控的地步。 齐随之后没有再约夏远见面,只是保持着每周两次通话。他们不会聊很多,只是互相关心一下对方最近几天的生活,齐随也没有再说什么暧昧的话。就像父子的相处一样,夏远觉得这样不错,至少他已经调整好心态,不会再纠结和心烦意乱了,但是又觉得有点不满足。 夏远和齐随再次见面是在电影开机的那天。那天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们都到齐了,自然齐随也在,但是,夏远没想到还看到了施晓尧——齐随之前的情人,他们分手9个月了,自他们分手以来,齐随没有过别的情人。 夏远和肖悠辰来到片场时,正看到齐随和林之瑾谈话,齐随无论何时都是神采奕奕的,似乎和林之瑾聊得非常愉快。不远处,叶本郁和施晓尧站在一张放满了杂物的桌子旁,似乎也在低声谈论什么。 齐随发现了夏远和肖悠辰,主动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向叶本郁和施晓尧,和叶本郁说了几句后,就和施晓尧一起准备离开了。施晓尧走过他们身边时还点头示意,夏远觉得前者盯着他们看了几秒,但又觉得施晓尧似乎不是在看自己。 “他们不是年过完就分手了吗?”齐随和施晓尧走出两米远,肖悠辰就惊奇地说,他大大咧咧的,嗓门又不小,夏远估计齐随和施晓尧都听到他的话了。 “小声点,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夏远看到施晓尧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匆匆离开。 “我的情报还是有七成可靠的。”肖悠辰自信满满地说,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方才的发言被听到,还引来施晓尧的回头一瞥。 “你太大声,刚才的话被听到了。”夏远做了个鬼脸,笑着对肖悠辰说。 “啊?不管了,希望齐随别对我有什么意见啊。他们该不会是复合了吧?” “你这算是资深粉丝获得第一手信息?反正不关我事。”夏远耸耸肩,“施晓尧和这部电影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他是歌手啊,听说插曲都我唱,片尾曲是男一号唱,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而且演员表里也没他的。” “那他大概是和齐随一起来的吧。”夏远这么说着,看似和肖悠辰笑着八卦,心里却有些不舒服。齐随和前任情人施晓尧一起来片场然后又一同匆匆离开这一事实让他有点不高兴。他不能接受齐随的感情,却不希望齐随有别的情人,他希望能继续独占齐随的温柔,又不希望齐随的温柔扰乱他的阵脚。夏远暗骂自己一声,迅速恢复平常的冷静姿态。 夏远的拍摄从第二天就开始了。他虽然是男二号,但其实戏份并不多,只在电影的后半部分出现,而且镜头都是没有台词的,唯一需要说话的是一段很长的念白,配合的画面应该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看他写的笔记,那段念白大概什么时候录都可以。 这一天虽然没有肖悠辰的戏份,肖悠辰还是请了假,和夏远一起来到了片场。出乎意料的,他们又看见了施晓尧。 施晓尧和身旁的助理并排站着,离齐随有一段距离,齐随正和叶本郁并排坐着讲话。叶本郁看到夏远和肖悠辰来了,站起来挥手,示意他俩过来。 叶本郁和夏远还有肖悠辰打过招呼,说了几句关于夏远第一场戏的话,安慰他别紧张,然后就走了。 其实我不怎么紧张的啊,夏远回头看了一眼叶本郁的背影,默默地想,不过还是十分感激叶本郁的体贴和鼓励。 “我和施晓尧的确九个多月前就分手了,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误会。”齐随突兀地说,语气十分认真。 肖悠辰扭头对着夏远,嘴型说着:“果然被听到了……”吐了吐舌头。 夏远只是神色淡淡地笑笑。 “最近他在录新专辑,我是制作人,因为工作原因,所以会常在一起。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主动要给小肖写歌,让小肖出EP,有些好奇,所以才会跑来片场。”齐随继续解释道。 “难怪昨天我感觉他瞪着我!”肖悠辰感叹,这次刻意压低了声音。 夏远觉得有些好笑,可能施晓尧还喜欢着齐随吧,说不定还误把肖悠辰当做了潜在的情敌,不知道施晓尧是不是想趁着这次和齐随合作来个爱火重燃。夏远摇摇头,把心中的一丝对施晓尧莫名的反感出脑海,做个旁观者比做当事人要有趣多了。夏远希望肖悠辰不要受到什么影响。 “他大概有点误会。”齐随一脸歉意。 夏远心里吐槽齐随竟然跟分手的旧情人还没断干净,还纵容对方跑到片场来,他有点想走了,但马上意识到现在不能这样,他应该和齐随保持良好的关系,然后才有机会弄到可以做DNA鉴定的材料。 “我等一会儿拍第一场,你会去看吗?”夏远虽然是第一次拍戏,但已经对剧本烂熟于心,觉得他第一场的拍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嗯,自然。” 夏远又朝齐随和肖悠辰笑笑,便告辞准备去化妆间。他走了几步后,余光瞥到施晓尧正朝齐随和肖悠辰走去,他不禁又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夏远做好准备工作后,便直接开始了拍摄。他这天拍的都是室内镜头,那天试镜的几个镜头这次都有拍,大概导演和化妆师对他白衬衣的造型比较满意,这一天的拍摄他都是穿着一身白衬衣。除了试镜的几个镜头外,还有他来来回回走、沉思、反复打开储物柜又关上的镜头。这些镜头都是在两间不算大的房间内完成的,所以只有导演和摄影等几位工作人员在现场。他这天拍摄的最后一个单人场景是在黑暗里盯着储物柜发呆。然后是和男一号的第一次见面:男一号——一个小偷——去夏远饰演的男二号家里偷东西,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夏远发现,在夏远开灯的瞬间,小偷愣了一下,于是失去了逃跑的机会被夏远逮住。这场戏也拍得相当顺利,只是夏远开灯的瞬间那个镜头拍了好几次。 夏远从拍摄的房间出来,看到齐随和叶本郁正对着小屏幕观看方才拍摄的成果,肖悠辰则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志,却没有看见施晓尧的身影。叶本郁见他出来,称赞了他两句,然后笑着说齐随刚才看得非常认真。齐随解释说熟悉了拍摄的场景才更有灵感作出和剧情相贴合的配乐。 夏远向他们表达了拍摄很有趣,他十分期待最终的成品,之后便和肖悠辰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肖悠辰向夏远抱怨,说最近几天不陪夏远来片场了。 “我怕我跟你来一次就要被施晓尧找上谈一次话。” “怎么可能,他也有自己的事,怎么可能天天来,他今天不就先走了?。”夏远不相信施晓尧会每天都来,说不定之后都不会来了,毕竟他也有他自己的工作要做。 “他有点莫名其妙,今天问了我一堆问题。他肯定是误会我和齐随的关系了。”肖悠辰觉得自己中枪中地莫名其妙。 “他知道我初二开始就把齐随当偶像后,认定我喜欢齐随。”肖悠辰有点委屈,“喜欢偶像和现实中的喜欢怎么会一样?” “他还说我不是齐随喜欢的类型,还说要是想和齐随发展关系,一定要等到录完音后,现在我即使追齐随,齐随肯定也是不理不睬的,搞不好会换别人来唱。”肖悠辰愤愤的,“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早知道我就不会单独和他谈话了!” “大概齐随很少主动要求给别人制作专辑吧,你该高兴才对啊,说明你待遇特殊。”夏远打趣道,默默祈祷希望施晓尧不要再来片场了。 08. 之后接连三天没有夏远的戏份,他便安安心心在学校上课学习,他不希望因为拍戏而影响了他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夏远再次去片场已是周六,这天他们要进行外景拍摄,预计要从上午一直拍到晚上。之前一天晚上,齐随又打电话给他,说最近降温,让他注意保暖。 这天其实天气很好,可谓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夏远却还是觉得冷——这是必然的——十二月的中旬只穿一件衬衫,没有外套更没有羽绒服。夏远不明白林之瑾导演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他穿衬衣,明明他手上还要拿一件西装,导演却不让他穿上。他就这么沿着一条河走,数着步数,时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地面。其他地方没什么风,偏偏河边的风有些大,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更觉得冷得要命。好在不会有掉进河里或是在水里走的镜头,夏远默默地想,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夏远走走停停足足有十分钟,导演终于喊了cut,他顿时如蒙大赦,觉得手脚都要比方才暖和不少。齐随倒是颇懂享受,他拍摄这一段时,齐随一直坐在自己的车里,直到导演喊了cut,齐随才从车里出来,抱着夏远的羽绒服和围巾,拿着一个保温杯走过来。 齐随让他穿好羽绒服,把保温杯递给他,然后旁若无人地亲自给他围上围巾。施晓尧没来,不知道如果施晓尧在这里,齐随会不会这样亲昵地对待他,夏远默默地想,他其实有点高兴今天施晓尧没来。 “先喝口热水。”齐随握了握夏远的手道。 “你叫我注意保暖,可是我再注意也没有用啊!”夏远忍不住抱怨。 “我会替你教训林之瑾的。”齐随摸了一下夏远的耳朵,帮他把围巾向上拉了拉。“要不要先去我车里坐坐?车里比较暖和。” “谢谢,不了,等一下就要继续拍摄了。”现在坐到暖和的车里,待会儿更难受啊,夏远小声嘟囔。 “那我们去那边坐坐,那里应该没什么风。”齐随指指剧组搭的一个棚子,拉着夏远走过去。 现在正在拍摄的是男一号小则和他女朋友在河边的镜头,但是他们都穿得暖暖的,羽绒服、围巾、手套一样不少,直到他们开始挖河边某处时,才摘掉手套。 “为什么小远拍就只穿衬衣,他们就是全副武装?”齐随指指河边,不满地问叶本郁。 “因为穿衬衣比把自己裹得像包子一样更帅气。”叶本郁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他似乎还想揶揄一下齐随,但是因为棚内来来往往人有点多,便没有再多说。 “小远这样也不错啊。”齐随又看看夏远,继续不满地说道。 “是不错,但是这样显得有点小,穿衬衣更成熟些。要不然等一下弄点姜汤喝?”叶本郁似乎良心发现,对于让夏远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有点过意不去。 齐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又握了握夏远的手,“不冷了?” “嗯,暖和了。”夏远点头,任由齐随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叶本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咳嗽一声:“怎么,你最近很闲?齐随,你不是一直都是大忙人吗?” “最近还好,是你们要求我月底前交出插曲,我才一直来片场找灵感的。”齐随神态自若地答道。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在为施晓尧制作专辑吗?”夏远插话道,虽然他知道齐随和施晓尧早就分手了,但他其实还是有点介意。 “是啊,你为了电影配乐不管那边了?”叶本郁揶揄道。 “昨天晚上已经录完音了。前两天我在片场待的时间短,没什么影响。后期制作不用急。” “他好像误会悠辰和你的关系了,他要是再误会,你可不可以跟他解释一下?”因为叶本郁在,夏远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不清楚施晓尧是怎样的人,但是既然分手这么久还好像在意着齐随的感情状况,说不定这是一个相当执着的人,夏远不希望因为这样的误会而对肖悠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其实夏远还想说,最好让施晓尧彻底死心,不要再对齐随抱有任何暧昧感情了。 “竟然有这样的误会,明明他见到你和肖悠辰了的。”没等齐随回答,叶本郁就感叹道,还笑得有点奇怪地看着夏远。 “我有分寸。”齐随声音冷冷的,“我早就跟施晓尧没关系了,你们别误会。” 夏远相信齐随,但是,一想到齐随的前情人还对他余情未了,就觉得有些烦躁。夏远还想询问一下电影插曲会是什么样的歌,毕竟肖悠辰一直很想知道这个,话还未问出口,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让他准备下一场的拍摄了。夏远不死心地问了问是否还是穿衬衣拍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夏远撅了下嘴,叹着气说了句“又要去受冻了”,便迅速把围巾和羽绒服交给齐随离开了。 “哇,我们的齐公子怎么像老妈子似的!”叶本郁感叹,揶揄道“您这不是来找灵感,而是自觉来做小厮的吧!” “有什么不好?而且我只不过帮他拿一会儿衣服而已。”齐随神态自若,还顺手把围巾叠好。 “你这样的态度真让人不习惯,片场人多,你注意一下,刚才那样甜甜蜜蜜围围巾拉小手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施晓尧不会再来片场了吧?”叶本郁看着齐随抚着围巾的手,感觉要起鸡皮疙瘩了。 “应该不会了吧,我跟他说清楚了的——其实之前分手时就说得清清楚楚了。而且我告诉他肖悠辰只有一场戏,应该不会常来片场的。” “你这叫说清楚了?我还想既然他都见过肖悠辰和夏远了,怎么还会误会。你故意的吧,我觉得小夏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吧?” “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误会的。之前他神经兮兮地问我是不是主动要给肖悠辰做唱片,我说是,这是事实啊。前几天他和肖悠辰好像单独聊了几句,之后还说没想到我会喜欢那样的类型,我也明确否认了,而且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可能了,让他别打扰肖悠辰。”齐随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问题。” “还是觉得仅凭你主动给肖悠辰做唱片就认定你对肖悠辰有意思,这个太匪夷所思了,施晓尧看着挺聪明的啊。”叶本郁觉得难以置信,还有些不相信事情只是齐随说的那样。 齐随见叶本郁不相信,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道:“之前几天晚上录音,我都会在十点半回避他们去打电话,施晓尧问是不是新情人,我否认了,随口说有个小朋友我想让他出唱片。大概是这样误会了的吧。” “这样就说得通了。可是这样,施晓尧估计不会放弃,他现在要是真以为你看上肖悠辰了,他肯定还觉得自己有戏。”叶本郁分析道,然后又揶揄齐随,“每天晚上十点半神神秘秘地打电话,你说不是情人,谁会信?”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真不是情人。而且也没有每天晚上都打电话。”齐随笑着回答。 “你笑得真欠揍,一边说真不是情人,一边一脸甜蜜。”叶本郁不相信齐随的回答,“我看夏远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你们这么两情相悦还说不是情人?” “我还没向他表白,他也没说过喜欢我,之前几周连面都没见,我真是实话实说。” 见齐随认真否认,叶本郁相信他的话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纯情地玩暧昧游戏。你这次果然是认真的。” 晚上的拍摄一段是在一个公园里,一段是在街巷中。导演没有再让夏远穿那件白色衬衣,而是换了一身黑色风衣,还带了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夏远的戏份是先在公园里一个人远远地观察另一拨人,之后是和男一号小则一起跟踪另外三个人。 公园十点才闭园,剧组从十点半才开始拍摄在公园的剧情,等到晚上的戏份拍摄完毕,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夏远拍摄完后,连口罩都没摘,直接跑到林之瑾身旁查看拍摄效果。林导演也看得很认真,过了一会才侧头看着夏远说:“很不错。”然后他又看了看夏远,说道:“以前没发现,你这样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才发现,你和齐随的眼睛长得很像啊。” 夏远两个月前还希望自己和齐随长得像,可是此时听了林之瑾的话,却一点高兴的心情也没有。 齐随听了林之瑾的话,倒是很高兴,笑着说了声“是吗”,然后用手遮住口鼻看着夏远,“果然很像。” 叶本郁听见他们的讨论,也过来盯着夏远和齐随,然后让夏远摘掉口罩。“小夏的眼睛更亮一点,果然是年轻人。” 林之瑾补充道:“就是因为刚才看镜头里面,小夏的眼睛特别亮,又想到齐随的眼睛也特别亮,才发觉你们俩眼睛很像啊,眼睛的大小、形状也都差不多。” 叶本郁又观察了一会儿夏远和齐随,道:“不止眼睛,鼻子也差不多,耳朵也是,夏远的眉毛形状其实和齐随差不多,就是比齐随的眉毛淡,嘴比齐随小点。” 夏远心情复杂地瞄了齐随一眼,暗自比较两人的长相,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和齐随长得特别像。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好看的脸和好看的脸必然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啊。”最终叶本郁如此总结道。 09. 凌晨两点,学校宿舍是回不去了,夏远原本的打算是找家旅馆住一晚,结果林之瑾和叶本郁都建议齐随带夏远回家,齐随也欣然接受了这一提议,邀请夏远去住一晚。夏远原本就对齐随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奇心,对他的住处也不例外,于是决定去齐随那里借住一晚。 坐在齐随车上,夏远脑子里混乱地想着今天的拍摄、被说眼睛和齐随长得像,以及要在齐随家住一晚,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夏远听到齐随在他耳边轻声说已经到了,他感觉到齐随的气息,吹在他脖颈上,痒痒的。夏远不情愿地睁开眼,跟着齐随下车。他刚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路被拉着手到了齐随家。 直到进门,齐随开灯,夏远才稍微清醒了些。房子是跃层的,下层三室二厅,上层齐随并没有带夏远上去。齐随见夏远似乎很困,问他是要先洗澡还是直接睡,夏远有点想直接睡,可是听到齐随说客房太久没用,一直没打扫,要夏远勉强和他挤一晚后,夏远还是决定去洗个澡。 夏远这一晚睡得很香,他原本以为他会睡不好,毕竟从开始洗澡一直到躺上床他都在胡思乱想。 夏远去洗澡前,齐随特意让他不要把卫生间的门反锁,说怕他洗着洗着睡着了,结果夏远洗澡时头脑中一直浮现他正洗着澡,齐随突然推开门的场景。夏远走到齐随卧室时,还暗自对自己说,反正都是男人,被看到裸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卧室门虚掩着,从门外能看到从房间内透出的幽幽的光。夏远推门进去,却发现齐随不在房间内。大概在洗澡吧,夏远想着,看向与门相对的窗帘。窗帘遮住了三扇玻璃拉门,出去是阳台,阳台的一角靠近齐随房间这头就是另一间浴室。夏远环顾了一下房间,齐随的房间很普通,除了床和衣柜就只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柜里既有书也有CD。突然,夏远看到了一张和之前齐随送给他的那张唱片包装相似的CD,或许是同一张,夏远有点想把那张CD抽出来看一下,但毕竟这是齐随的房间,他不想随便动齐随的东西。正当他看着齐随书柜时,齐随拉开拉门和窗帘,走了进来。 “还没睡,在等我?”齐随调笑道,随即皱了皱眉,“把头发吹干再睡,小心着凉。” 夏远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着凉。”回过头看向齐随。齐随穿着一件浴袍,毫不在意地露出大片胸膛,因为刚洗完澡,脸微微泛红。夏远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为掩饰尴尬,他打了个哈欠,不过他的确是困极了。齐随又笑了笑,拉他坐到床边,给他吹头发。齐随的手时不时触到他的头皮,甚至后颈,夏远不禁有些心猿意马。齐随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又提醒自己,然后想着,如果自己这样给齐随吹头发,是不是就能顺利拔下五到十根符合要求的头发了,可是边吹头发边拔头发,还要迅速地把头发装进干净的信封或是用干净的纸包起来,还不能让齐随发现,夏远觉得有点难。 在此之前,夏远还没有具体的计划怎样才能顺利弄到能做鉴定的样本,他只是觉得先熟悉齐随,接近齐随,之后便会有机会,可是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要做到万无一失实在是不容易。夏远暗暗盘算着,计划最容易实施的地方大概还是在齐随家,如果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若是自己已经计划好了并做好准备了,应该就可以动手了。夏远吸了口气,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来齐随家的,一定要在下次之前做好准备。 夏远胡乱盘算着,没想到还没等齐随给他吹完头发,就又睡了过去。夏远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齐随不在身旁。夏远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如果醒来的时候发现齐随正看着自己,大概会尴尬吧,夏远默默地想,然后暗骂自己太自恋,为什么要幻想齐随一脸深情地看着自己。 夏远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发现齐随正在弄吃的,他走到厨房门口,齐随明明背对着他,厨房的玻璃拉门也是关好的,却还是立即发现了他。 “睡好了?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餐。”齐随把门拉开,摸了摸夏远有点乱的头发。 夏远刷牙时心里还在感叹,齐随真是细心体贴,新的牙刷杯子毛巾一应俱全,还给自己做早餐,明明都快中午了。他回想自从见到齐随以来,越来越习惯齐随的温柔关怀,甚至把这份温柔关怀当做理所当然。他自从八九岁以来,还从未如此自然地接收新认识的人的好意。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想着,虽然说这样太不客气了,但是只要齐随愿意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他就愿意接受这些温柔。齐随只是以对待情人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吧,夏远又纠结了一下,虽然自己一直以为齐随以前对待情人大概也是冷冷的,但是既然有施晓尧这样分手这么久了还对齐随余情未了的人存在,大概以前齐随对情人也很好吧。夏远摇了摇头,觉得自恋点又如何,自己对于齐随来说,肯定是最特别的一个,他已经不想考虑DNA鉴定之后的事了,毕竟现在他连取样本的准备工作都没做好。 和齐随一起吃早餐时,夏远有点感动,又有点伤感。 “好久没有这样吃早餐了啊。”夏远感叹,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齐随笑笑,我也是。 “像是和家人一起在自己家里吃早餐一样。”夏远补充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家人吗?”齐随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夏远情绪有点不对,“怎么了?” “就是好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早餐了。”夏远摇了摇头,低头喝粥。 “想家了?上大学第一次离开家吗?”齐随觉得应该不仅是这样,但是没多想便问了出来。 几秒钟的静默后,夏远抬起头,看向齐随说道:“你之前说看到我在酒吧喝酒,十月二号那天。” 齐随也看着夏远,认真地点头,“嗯。”齐随意识到夏远要开始讲述之前他不愿说的故事了,可能是有些悲伤的故事。 “两年前的十月二号,我失去了三个亲人,叔叔阿姨和姐姐在旅游途中出事故去世了。”夏远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说是外公外婆和妈妈,他还是习惯称他们为叔叔阿姨和姐姐。说完这句,夏远迅速调整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道:“好久没这样吃早餐了,谢谢。”夏远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自然而然把这件事告诉齐随了,一个多月前,关于这件事他还一句也不愿意说,而且现在这样说了出来,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齐随隔着餐桌握住夏远的手,他其实还有些疑惑,比如夏远只说了叔叔阿姨和姐姐,那么夏远的父母呢?但是齐随没有多问,只是说:“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是家人。” 夏远笑着点点头,仿佛刚才伤感的情绪从来没存在过,“谢谢。我一直觉得你像是我的亲人一样,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亲切。” 齐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道:“什么样的亲人?哥哥叔叔还是爸爸?” 齐随原本没有打算这么问的,可是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夏远闭着眼叫“爸”的情景。那时他给夏远吹完头发,让夏远躺好,他吻着夏远的额头,说着晚安,然后夏远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头滑到他胸口,蹭了蹭,很小声地喊了声“爸”,听不出情绪。虽然齐随想着夏远大概是梦到爸爸了,但是那一瞬间,夏远离他那么近,就在他胸口,让齐随产生出夏远是在叫自己的错觉。 齐随虽然并不是随口这样问,但也只是开玩笑似的,他并没有想太多。但是夏远听了他的问话,似乎有点震惊,一瞬之后立刻镇定下来,反问道:“就是亲人啊,都差不多吧,为什么这么问?” 齐随注意到了夏远那一瞬的震惊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吃完了到楼上去看看?”齐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夏远眼睛一亮笑着说好,他对上面一层有点好奇。 楼上有一小半的屋顶是玻璃做的,有点露天的感觉,真正露天的面积大约只有十平米。另一半只有一个大房间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客厅。房间里放了好些乐器和唱片。客厅则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套沙发和茶几。 “这上面以前除了我就只有我父母来过。”齐随淡淡地开口,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得更开些,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夏远也坐过来。 “那边花花草草是我妈种的,她差不多两个月来一次,我只偶尔管一管,没想到都还种得不错。”齐随指了指玻璃屋顶房间的方位。夏远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大概因为季节的原因,里面开花的都是些兰花和菊花,似乎还有些不是花的植物,夏远点了点头,真的种的不错。 过了一会儿,齐随手虚搭在夏远肩膀上,指向放了一堆乐器的房间,又开口道:“那个房间里的乐器大半是我爸送我的,我爸也是音乐人,虽然我曾经一度和他关系不太好,但其实他一直对我不错,而且不得不说我进入现在的行业多多少少也是受他影响。” 夏远不知道齐随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他只是认真地听着,不想漏听哪怕一个字。 “你觉得我像亲人一样,我很高兴。”齐随迟疑了一下说道,内心默默加了一句,但愿不是只像亲人一样。 10. 电影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到十二月底,夏远已经只剩在酒吧喝酒的镜头没有拍摄了。一月四号,夏远终于迎来了他的最后一场戏:在酒吧里,男男女女熙熙攘攘,肖悠辰浅吟低唱,夏远坐在吧台前,神色郁郁地喝酒,酒吧虽然吵闹,但是夏远似乎把自己隔离开来,静静一边喝酒一边观察着酒吧里热闹的人群。 待到导演喊cut,夏远迅速地把目光投向了齐随所在的方位,齐随也正看向他。夏远看着齐随的眼神,心跳又加速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那次在齐随家借宿后,齐随对自己好像少了几分情人的温柔暧昧,多了一些家人的温情关切,夏远侧过脸避开齐随的目光,这样对情人的热烈眼神,夏远已经好久没在齐随眼中看到了。待夏远再次看向齐随时,齐随眼里的热情已经被淡淡的温情取代。夏远不明白为什么齐随会有这样的转变,虽然齐随以家人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时,他也感觉很幸福,而且更为自然,但是夏远同时也渴望着齐随更为热烈的情感。夏远暗笑自己太贪心,既要齐随像家人般对待他,又不能放弃其他的情感。 拍完这场戏后,夏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片场看其他人的拍摄。 “夏远,你说你演的这个角色,最后到底知道真相没有?”在一旁看得有点无聊,肖悠辰便和夏远讨论起了剧情。 此时叶本郁也在旁边,其实大概他才是最清楚问题答案的人吧,夏远看了一眼叶本郁,见对方示意自己先回答,便略加思索答道:“我觉得他最后知道了真相,甚至从一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真相。” “为什么?”肖悠辰不解。 “我想,他是那种一旦开始寻求真相,就会坚持到底的人。他后来停止调查,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而且,男主后来发现真相,不也主要是依据他的笔记和他告诉男主的一些线索吗?至于我觉得他从一开始就隐约知道真相,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叶本郁赞成地点头:“不错,而且从他最后离开自己住处时的状态来看,一副风淡云轻的轻松姿态,说明对那个谜团他已经完全放下,而完全放下则是建立在知晓真相的基础上的。至于一开始时,虽然察觉真相或是没察觉真相都能说通,但从他后面找证据迅速而准确,以及很快找到牵连的那些人看来,果然还是更可能从一开始就隐约知道真相。” “可是,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隐约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寻找真相呢?”肖悠辰继续发问。 “因为隐约知道真相和有证据证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他需要的是确定的答案,而不仅仅是一个猜想。”夏远答道。 “即使那个真相会让人难受?如果不完全知道真相,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那些都不是真的。”肖悠辰摸了摸自己的头,看向夏远。 “既然他隐约已经有怀疑,那么那些自我安慰就都是没用的,在不确定真实情况时候内心的难过压抑反而比完全知晓真相后更多。就像叶编剧刚才说的,只有完完全全弄清楚真相,才能彻底地放下这件事。”夏远继续回答道,然后看了一眼齐随,齐随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加入讨论的意向。 夏远说这些时,蓦地想到了自己。他因为怀疑齐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希望接近齐随,到了现在,他已经不能否认自己对齐随的感情已经有些改变了,淡淡的暧昧情愫现在已经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只要他不去弄清事实真相,那么他就可以自我安慰他和齐随毫无关系,可以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更可以毫无保留地去喜欢齐随。尽管如此,夏远还是希望能够弄清楚真相,他的感情该何去何从,他想等到拿到鉴定结果后再决断。如果鉴定结果显示齐随真的是他的生父,他不会告诉齐随这一事实,却或许会隐隐期盼齐随知道真相。至于现在,一切就顺其自然吧,齐随最近的态度其实也让自己松了口气,夏远暗想。 似乎是被说服了,肖悠辰又换了个话题:“那他对分手了的女友的感情呢?明明分手了,却还留着女友的一些物品,不时拿出来怀念,可是看他后来的表现,似乎分手根本没让他的情绪有丝毫震动,倒是整件事情的真相更让他震动些。” 叶本郁接话道:“不过这真相也和他那女友有点关系。” “啊?也就是说,他到最后还是没放下对女友的感情?那他会和女友复合吗?”肖悠辰好奇地问叶本郁。 “这是故事之外的事了,小夏,你怎么看?” “没想到拍完了你们才问我这些啊,本来以为试镜的时候就会被问到的。”夏远促狭地冲叶本郁笑笑,认真地答道:“我想,在他同女朋友分手时,他就已经能放下这段感情了。既然对方已经放弃,他也没必要执着了吧,故事之外,他们大概也不会复合了。至于所谓拿出来怀念的物品,那些固然能引出他或甜蜜或伤感的回忆,但最重要的是,那些都是能引出线索的东西。” “可是,他女朋友只是暂时放弃那段感情,他女友其实还喜欢着他,说不定还希望复合呢!”叶本郁似乎有些不同意夏远的看法。 “但他已经放下了,从他离开自己的住处,让小则及其女友住进来,并把储物柜也交给小则保管,他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和过去的感情,曾经的谜团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毕竟,一个人没有必要把自己拴在一段感情上,他还可以遇到别的不错的人,而且爱情也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更何况,不论是什么原因,牵系他和这段感情的绳子是他女友自己切断的,即使再连起来,也终究多了一个结。” “真是冷静又无情啊!”叶本郁感叹道。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放弃,哪怕只是暂时的,有理由的,你也会立刻放下对对方的情感,并且再无复合的可能?”齐随突然插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只是在说角色啊,如果是自己,我不知道……应该也会放下吧。”夏远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如果是自己,肯定会纠结许多。” 齐随的这个问题让夏远有些不高兴,之后在肖悠辰打着哈欠嘟囔着有点无聊还是直接看电影成品好时,便拖着肖悠辰告辞了。回学校的路上,肖悠辰还抱怨,没有多和齐随交谈几句,甚至都不知道齐随对他方才唱歌表现有什么评价。夏远笑骂肖悠辰一直讨论他演的角色,活该,一边又回想起齐随刚才问他的问题。如果齐随主动放弃的话,他自然会快刀斩乱麻地放下自己不该有的感情的,他暗暗决定。他明明知道那样的感情不该有,却没想过要主动放弃,如果齐随放弃的话,一切恢复自然也很好,只是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齐随会那样问,或许只是无心地随口问的?是那样就好,夏远暗想。 “齐随,你刚才的问题伤到小朋友的心了。”夏远和肖悠辰离开后,叶本郁收起笑容说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不知道……我有点犹豫。”齐随也知道刚才的问题让夏远有些不高兴了。 “搞不懂你的想法,我看得出来,你这次相当认真,夏远也很喜欢你。”叶本郁耸耸肩,不解道。 齐随又回想起了夏远迷糊中蹭着他的胸口,小声喊了声“爸”的情景,齐随明知那不是在喊自己,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还小,我怕他将来后悔。”齐随答道,他想起夏远眼睛亮亮的,说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亲人一样,又在自己问是什么亲人的时候有一瞬的震惊。齐随从一开始就觉得夏远对他亲近得太过自然,完全没有自己曾经设想过的防备,他原本觉得那样也很好,他能欣然接受夏远对待他像对待家人一样,他能感觉到后来夏远对他也有不同于家人的情感,但是,自从夏远当面对他说觉得自己就像家人一样,齐随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已经成年了,而且你以前的情人们,像施晓尧他们,也没比他大多少吧。” “至少都满二十了,施晓尧比他大了七岁,大很多了。”齐随心不在焉地否认。齐随看得出来夏远说自己像亲人一样时的认真,如果夏远容许他靠近,只是因为一开始就有的家人般亲近的感觉以及对亲情的期盼,那等自己表明心迹,夏远即使有心理准备,或许也会有种梦被打碎的失落吧。齐随觉得自己脑子里乱乱的,唯一清晰的,是他不想让夏远失望难过。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旁人就不操心了。”叶本郁摊了摊手,“我们那天打赌,你把小夏带回去之后,关系会不会更进一步,却没想到,你反而退了一步,居然被林之瑾说中。不过,林之瑾也几乎没猜对,他以为你会表白被拒绝,现在看你这样子,恐怕还没表白吧。” 齐随点头,他想他该好好考虑究竟该怎样对待夏远,他听到了夏远方才的回答,他不希望一时犹豫不决让自己将来后悔不已。 11. 回到学校,肖悠辰突然说:“对了,之前齐随还向我问了一下你家里的情况,就是那天去试录的时候。” 夏远听到肖悠辰的话心中一紧,但越是这样他表面上表现得越是冷静,只沉声回了一声:“哦,你怎么说的?” 肖悠辰从幼儿园就和夏远认识了,知道夏远家里的情况,一时怕夏远想起伤心的事,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没说什么,就让他自己来问你,他后来问了没有?他那天好像挺想知道的。” 夏远看着肖悠辰有点紧张的态度,心情轻松不少,笑着说:“他没问我啊,其实你告诉他也没什么的。” 肖悠辰“啊”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介意呢。” 夏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话。他想,如果齐随再亲口问他的话,他可以说得详细些,除了他怀疑齐随是他父亲,还有叔叔阿姨姐姐其实是外公外婆妈妈,其实自己家里除了这个秘密,其他值得说的事他都告诉了齐随啊。 像是心有灵犀般,当天晚上,齐随就在电话中问他能不能说说他家里的事,还说自己很在意。夏远告诉齐随,他家里只有叔叔阿姨和姐姐,现在就剩他一个人。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齐随似乎在考虑说些什么怎么措辞。 “那父母呢?”齐随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 “不知道,我从小就和叔叔阿姨生活在一起,我问过他们关于父母的事,他们说我是他们收养的,他们不清楚我父母的事。”除了“不知道”这句,夏远说的都是实话,但他还是非常紧张,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叔叔阿姨对我很好的,和亲生的差不多。” 齐随沉吟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比如希望父亲是我这样?” 说后一句时,齐随故意用了玩笑的语气,但是夏远听到他的问话,又是一阵紧张,他希望齐随就是他父亲,甚至如果齐随真的是他的父亲,他不会告诉齐随,却会有点希望齐随知道,但同时,他又不希望在他自己知道真相前,齐随有这样的联想。 “当然曾经想象过父母是什么样。”夏远深吸一口气说,故意不去回答后一个问题。 “我以为你希望父亲是我这样呢。”齐随对于这个问题锲而不舍,“那天你还唱道:‘我爸爸是你这样的就很好’呢!” 听着齐随故作轻松的声音,夏远的心又揪紧了一下,他有点不记得自己那天唱了什么了,但乱唱的时候,无意识唱出这样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夏远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但又觉得自己必须直面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我是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你这样。” 夏远觉得自己的话出口后,把本来就凉凉的空气冻得更加冰冷了,又是一片沉默,夏远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齐随的呼吸声。 “你们快放寒假了吧?”齐随终于不再沉默。 “嗯,还有两个星期就放假了,要开始准备期末考了。”夏远换上轻松的口气答道。 “你……你家里就一个人,寒假要不要待在这边……和我一起过?” “好啊!”夏远盘算了一下,他原本还是打算寒假要回家的,尽管只剩他一个人了,也没有什么别的亲近的亲戚,但他现在更愿意和齐随在一起,而且这样或许能找到机会做DNA鉴定。 夏远最后一门考试考完,齐随就接他去了自己家。齐随已经特地把客房收拾好了,夏远正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客房里,齐随却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睡这间。”齐随说完这句后,指着自己房间里的书柜,“上面的书和CD你可以随便看随便听。” “那你呢?”夏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简直是鸠占鹊巢,哪有做客人反而睡主人房间的道理。 “我睡客房。”齐随眉毛一扬,“客房以前有别的人睡过,我不想你睡那儿。” “我没关系的。”夏远不明所以地摆摆手。 “你就睡这儿了。”齐随命令道,然后手搭上夏远的肩膀,“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邀请我也睡这里。” 夏远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齐随这样有些暧昧的举动的,他想了一下道:“那你也睡这里吧?” 齐随只是调笑,却没想到夏远真的要自己也睡在这里,他干笑了一声:“我还是睡客房,我就不帮你整理东西了。”就走去了客厅。 在齐随家中住了三天,夏远就觉得自己要迷恋上这种生活了,既有家的温馨气氛,又有情人的甜蜜感觉。或许因为每天都能见到齐随,夏远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齐随在刻意保持距离。他会和齐随一起做家务,一起听音乐,一起摆弄花草,其中一天还和齐随一起去了工作室,晚上睡觉之前齐随还会给他一个晚安吻。 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惬意,但夏远还是有心事:他在考虑怎样才能弄到符合条件的样本而不被齐随发现。他想过弄点安眠药让齐随吃,但又不想对齐随下药,他想过趁齐随睡着时偷偷去拔齐随的头发,却担心这样会在中途吵醒齐随,他还想过给齐随灌酒,却拿不准齐随酒量如何。 夏远坐在沙发上想着早上看过齐随的剃须刀,竟然用过之后马上弄得干干净净的,又想了想如果帮齐随洗内裤的话,说不定能发现精斑,夏远想到这里,脸红了一下,但是他和齐随都是各自洗自己的衣服的。 就在夏远想得出神时,齐随从书房出来,让夏远和他一起去准备晚餐。齐随见夏远坐着发呆,面色微红,笑着问他:“想什么想得出神?” 夏远尴尬地笑了笑,摸了下脸,心想不能让齐随知道自己在“密谋”什么,没有答话,迅速起身进厨房帮忙。 齐随并排和夏远站着,夏远洗着菜,齐随正在切一块土豆。 “刚才在想什么?”齐随微微侧身看着夏远,继续调笑,“脸比刚才更红了。” “想你的事啊。”夏远硬着头皮回答,觉得自己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是吗?”说着齐随的手抖了一下,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出血了。 夏远看到齐随切到手,跟着觉得自己的手也痛了一下。齐随倒是毫不在意,随便用水冲洗了一下。但当齐随再按着那颗土豆时,手指又开始出血。夏远忙拿出准备好的干净餐巾纸小心给齐随擦拭,然后又说了句:“我去拿创可贴,便跑进齐随的房间。” 夏远回到齐随的房间时,心还咚咚咚狂跳着,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弄到能做鉴定的样本的。他迅速拿出准备好的干净纸信封,把沾了大块血迹的纸巾放了进去。夏远觉得自己从包里拿出创可贴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走出房间去厨房。 夏远到厨房后,立刻让齐随又清洗了下伤口,帮他把手指擦干后,还吹了吹伤口,才小心地给齐随贴上创可贴。齐随被夏远的这一串举动弄得心痒痒,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夏远的脸颊,见夏远没有拒绝,齐随随即搂住夏远的腰,要去亲夏远的嘴唇,夏远却偏过头去,挣扎了一下,然后推开了齐随。 “你手受伤了,我来做饭,你去客厅等一下。”夏远低头不去看齐随,开始继续切那颗土豆。 齐随看着夏远,后者的脖子也微微泛红了,大概是害羞了。齐随没有出厨房,笑着说:“小伤不要紧。那今天你主厨,我在一旁看着,帮你拿拿油盐酱醋。” 夏远没有答话,只专心对付那颗土豆。 这顿晚餐齐随吃得愉快无比,夏远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齐随看着夏远,发现了后者的微微走神,以为对方还在为之前那个没有得逞的吻而紧张,便没有再打趣夏远,只是规规矩矩地吃饭,心下却非常高兴。 夏远的确心不在焉,心中所想的却不是齐随以为的那样。他想的是明天要借口回学校拿东西,然后把样本送去鉴定,他想,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他大概会一直有些紧张。 晚上给齐随换创可贴的时候,齐随推辞了一下说自己来,但见夏远毫不在意地抓过自己的手,便没有再推辞。 夏远取下之前的创可贴,看着上面的血迹微微晃神,见齐随闭着眼,便小心翼翼地把带血迹的创可贴放进口袋里。 这一晚夏远有些失眠。他既紧张又兴奋,一边为终于可以做亲子鉴定激动不已,一边又担心知道结果后应该怎样面对齐随。他脑海中反复晃过齐随手指上的伤口和血迹,带血的餐巾纸和创可贴,以及硕大的DNA字样,直到想着齐随在他面颊上的吻和扶在他腰上的手才渐渐有了睡意。睡着之前,他还想了一下今天躲过了齐随的另一个吻,齐随大概是想吻他的唇,夏远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知道齐随的吻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可能接受齐随的吻,夏远暗暗想着,慢慢地睡去。 12. 夏远晚上没有睡好,却醒得格外早,那时天色尚暗,他穿着睡衣走到客房门口,齐随大概还在熟睡吧,夏远呆呆地想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 夏远准备好早餐,齐随就起床了。夏远觉得自己心里有鬼,连带着觉得齐随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 吃过早餐,夏远借口说有本书放在学校了,想拿过来看,便准备出门。齐随笑着说自己今天没工作,可以送夏远去学校,但是被夏远拒绝之后,便没有坚持,只是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 直到坐进出租车里,夏远还是觉得不安,他抱着书包,想把样本拿出来看一看检查一下,但最终也只是这样想,并没有真的打开包。车行到中途,夏远觉得后面似乎有好几辆车跟着他们,但等过了几分钟再回头看,那些之前同路的出租车大都看不见踪影了。大概只是恰好有一段同路吧,夏远暗骂自己太紧张了,祈祷能够尽快把样本送到预约的鉴定中心。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鉴定中心工作人员收取样本后,让夏远等待电话通知,大约七个工作日之后就能拿到结果了。从鉴定中心出来,夏远去了一趟学校,他拿了一本要看的书,准备离开宿舍的时候,又想了想折回去把生日时齐随送他的CD也装进书包里。 回到齐随的家,夏远觉得有些心虚,但看着齐随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气定神闲,渐渐地也安下心来,只要静静等待结果就好,夏远默默对自己说。 当天晚上,夏远又失眠了。他觉得脑中一直有两道声音,一道声音说着“亲生父亲”,一道声音说着“没有血缘关系”。心烦意乱之时,他看了眼自己的书包,记起今天特意带过来的CD。他起身拿出CD,盯着“To My Dear”看了很久才把CD放进CD机,最终在齐随的歌声中缓缓入睡。 第二天醒来,夏远突然想起第一次来齐随家时,在书架上看到了一张和齐随送他的礼物一样包装的CD,但是这次住进来却没有看到。夏远想着要问一下齐随,可是等到他起床,却不见齐随身影,只是在餐桌上看到齐随留给他的纸条。齐随这天有工作,早早地就去了工作室,齐随还让他晚上早点睡,说自己晚上可能很晚回来。 果然如纸条上所写,那天晚上快到0点齐随还没有回来。夏远头一天没休息好,等到那时有些困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等,自己先去睡了。 半夜夏远从睡梦中惊醒了。梦中一切都是暗暗,夏远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去了鉴定中心,然后一个看不清脸穿着白色大褂的工作人员把鉴定结果交给他,在他要接过鉴定书的时候,那工作人员突然变成了一棵枯树,整个鉴定中心似乎也变成一篇荒凉的枯树林。鉴定书被风吹走,夏远追着跑了很久也没有抓住鉴定书,然后还有不知道是风声还是鬼怪声,似乎说着“他不是你爸爸……你没有爸爸……”夏远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从梦中惊醒后,夏远辗转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齐随回来了没有。整个房子也是暗暗的,只有书房半掩的门缝里透出点光。 夏远知道齐随回来了,原本被噩梦搅乱的心平静了些,但是想到齐随这么晚却还在书房,又有点不安。夏远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见齐随安静坐在书桌后,似乎在听着CD,一脸复杂神色,然后有点疲惫地对夏远笑了一下。夏远不禁担心起来,他从未见过齐随这样疲惫的样子。他走近书桌,轻声喊了一声齐随。齐随已经摘下耳机,轻声回了声“小远”之后便低头不语。 夏远情不自禁走到齐随身后,抱住齐随的脖子,下巴抵着齐随的头顶。齐随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松了松夏远的手,扭头问道:“醒了?” “嗯,起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夏远松开了环在齐随脖子上的手,退到桌子一角,“怎么没去睡?” “睡不着。”齐随揉了揉眉心,似乎情绪已经恢复正常,站起身握着夏远的肩膀轻推了一下,道:“去睡吧。” “你也早点睡。”夏远说完却仍站着不动。 齐随叹了口气,亲了亲夏远的额头,“去睡。” 夏远犹豫了一下,然后抱住齐随,脸贴着齐随的侧颈,缓缓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你陪我睡。” 齐随也伸手抚上夏远的后辈,然后紧了紧环抱的手臂,轻声说道:“好。” 夏远知道齐随有心事,却不知道是什么让齐随困扰,他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齐随。躺倒床上,夏远又想起了他刚刚做的梦,有点难过,顺势往齐随的怀里靠了靠。夏远觉得好像听到了齐随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还有一声轻笑,然后感觉到齐随搂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夏远觉得自己能听到对方稳健的心跳,顿时觉得安心许多。 夏远这后半晚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却有些尴尬:他遗精了,而且此时正被齐随抱在怀里,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齐随的睡袍大敞着,而他的手正抵着齐随光裸的紧致胸膛。好在齐随还没醒,夏远心想,试图挣开齐随搂着他的手,但他只挣扎了两下,齐随就醒了。齐随含糊的问了一声:“醒了?”随即又把夏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似乎也发现了夏远的异状,笑了一声,放开了夏远。 夏远刚在卫生间换上干净的内裤,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不得不迅速穿上睡裤退出卫生间让齐随进去。夏远坐在床沿上还呆呆地想,明明还有另一件卫生间的啊。没过一会儿齐随就从卫生间出来了,他已经洗漱完毕,整个人又显得神采奕奕的,夏远不禁怀疑晚上在书房看到齐随那样有点颓丧的样子是自己的错觉。 齐随吃过早餐便出门了,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估计不能在家吃晚餐了,但是晚上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夏远一个人在家觉得有些寂寞。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当初失去三个亲人后,他一个人坐在房间,也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寂寞。不过那时候的感觉比这寂寞要难受多了,夏远心想。 看了一上午书,夏远伸了个懒腰,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想到昨晚在齐随怀中,听到的齐随的心跳,然后又想到生日礼物里的那个心跳,他一直认定那就是齐随的心跳,尽管那时候他并没有问清楚。想到这里,夏远突然脑中浮现了书房书桌一角的影像,他晚上似乎在那个书桌上看到了那个CD封套。夏远觉得自己又有点紧张了,齐随晚上神色疲惫地听着的就是那张CD吗,是和送给自己的那张相同的CD吗? 尽管此时整个房子里只有夏远一人,但夏远还是踮手踮脚地走到书房。书桌上果然有那个CD封套。夏远拿起那个CD封套端详了一下,除了没有“To My Dear”的字样,其他应该和齐随送给他的那张CD的封套是一样的。夏远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耳机带好,才发现CD机根本没关,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张CD里全都是齐随生日那天在齐随的录音室里夏远唱的歌。开头的一句“生日快乐”之后,是夏远唱给齐随的生日歌,之后三首是夏远对着没有歌词的曲谱胡乱唱的歌,他的歌声里还混杂了齐随爽朗的笑声。尽管那笑声似乎很遥远,声音也很小,但夏远觉得自己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通过这笑声回忆起齐随那时开心的笑容。 夏远有些感动,他有种被珍藏着的感觉,但是,想到晚上齐随的复杂神色,他又不禁担心起来。他觉得齐随不只是因为有心事才去听这张CD排解心事,而是——就像晚上他的感觉到的那样——齐随的心事和自己有关。 夏远默默地按下重播键,又从头听起了这张CD。他听了半天,心思全都放在里面齐随隐隐约约的笑声上,还是齐随唱得比较动听,夏远暗想。就在夏远听得有点走神时,耳机里传来了那句“我爸爸是你这样的就很好”。夏远还记得不久前齐随还在电话里问过自己,是不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就像他那样,那时候齐随就提到了夏远唱的这句。难道齐随觉察到了什么?夏远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夏远认真地回想了一遍自认识齐随以来的一幕幕。他还记得齐随说着“我怎么会有小孩”时的笃定语气,他还记得齐随认真说着“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是家人”,之后戏谑地问自己:“什么样的亲人?哥哥叔叔还是爸爸?”他也记得齐随在电话里故作轻松地说“我以为你希望父亲是我这样呢”。难道齐随早就有所觉察了吗,还是齐随只是介意自己的态度? 夏远觉得自己脑子乱乱的。他不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会是什么样,他只知道,自己依然希望和齐随是亲生父子,如果这是事实,他还是会有一点点期盼齐随也知道这个事实。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其实非常担心齐随怀疑他们是父子。他明明隐约希望齐随知道他们是父子——如果这是事实,但他也的确真的十分害怕齐随觉察到他们或许有这样的关系。 13. 齐随出门时说不会回来吃晚餐,但他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回来了。他进门时,夏远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想着要不要问问齐随有什么心事。但当齐随面带微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顿时觉得问不出口了。 “我听了这个。”夏远把书放到一边,指了指书桌上的CD封套,他觉得如果齐随觉察到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应该会有点特别的反应吧。 齐随“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丝毫不自然,神态自若地在书桌前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道:“不打扰你看书吧?” “本来也不想看了,放假了啊。”夏远稍微安心了,站起来伸了下腰,走到齐随身旁坐下。“我还以为跟你送我的那张是一样的呢,你唱得好听多了。” “我喜欢你唱的。”齐随笑了一下,右手搭上齐随的肩膀。 “我喜欢你唱的,”夏远认真地说,又重复了一遍:“你唱得比较好听。” “你喜欢就好。”齐随仍是笑着回答。 “你工作做完了?这次是谁的专辑?”夏远想到齐随原本说不回来吃晚餐的。 “之前施晓尧的专辑,在做后期,我去看了一下,明天还要再去看看。”齐随答道。 “呼——”夏远呼了口气,“又是他!” 齐随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你做制作人时,歌手录音时是不是会教他们怎么唱啊?”夏远头向齐随这边偏了偏,靠在了齐随的肩上。 “有时候是会教一下。”齐随弯了弯原本搭在夏远肩上的手,摸了摸夏远的头。 “那不是好多人听过你唱歌?还有你写歌的demo也是。”夏远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那些demo我都收回来了的,而且demo几乎都是没歌词的。”齐随听出了夏远的不满,解释道,“只有你听过我唱的没打算发表的歌曲。” “真的?”夏远完全相信齐随说的,但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当然。” “那个心跳声是谁的?”夏远有点紧张地问,他有点想靠在齐随胸口再听一听齐随的心跳。 “那是我的心跳,我想着你的时候的心跳。”齐随犹豫了几秒才答道。 听了齐随的回答,夏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流动得更快了。他心里非常高兴,却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小远……”齐随声音很轻,“你大概知道,我……” 齐随话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然后是一片静默。 夏远有点想问齐随到底要说什么,但又不敢问。 “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写了什么歌都先给你唱一遍。”齐随突然开口。 “嗯。”夏远用头蹭了蹭齐随的肩膀,他有点想哭。 谈话到这里就终止了。之后两人又是一起准备晚餐,晚餐过后,齐随又拉着夏远去楼上一起弹吉他,最后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齐随今天看起来很正常,完全没有之前的疲惫神色,夏远躺在床上暗暗想着,或许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如果齐随真的怀疑他们是父子关系,应当不会这么波澜不惊的吧,而且,一般也不太会想到吧,毕竟齐随笃定自己不会有小孩,夏远定了定心。 第二天,齐随又早早地出了门,出门前依旧说可能不能回来吃晚饭,让夏远不要等他。这天齐随果然没有回去吃晚餐,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齐随打电话给夏远,告诉他可能要晚些回去,让他自己吃晚餐,晚上早点睡,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自从齐随来电话之后,夏远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安了。他没心思自己弄晚餐,便去小区附近的一家拉面店吃了碗牛肉拉面。他有点想去工作室陪着齐随,但最终还是决定待在齐随家等他回来。 夏远看了会儿书,却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他老觉得不安,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放下书本,他又拿了一张齐随书架上的交响曲的CD听,还是觉得很烦躁。夏远想了想,去炖了银耳莲子汤,他不知道齐随喜不喜欢吃这个,但他觉得自己和齐随饮食习惯差不多,反正齐随不吃的话,自己一个人吃也不错。之后他开了电脑玩起了游戏,没想到这样不安烦躁的情绪之下,游戏竟然比平常打得还好些。 这次齐随没有像两天前回来得那么晚。到十一点四十多的时候,在夏远第五次从齐随的房间走到厨房又在客厅走了一圈之后,齐随回来了。 夏远因为之前莫名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随的神色。齐随神态正常,虽然没有一贯的神采奕奕,但也没有什么疲惫颓废的感觉。 齐随对夏远还没睡似乎毫不惊讶,只淡淡说了句:“一直在等我回来?” “没有,刚才一直在打游戏,打得忘时间了。”夏远不知为什么齐随一句普通的问话也让他心慌不已,未经考虑就说了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对不起,回来得有点晚。”齐随道歉道。 夏远觉得齐随完全没必要道歉,齐随之前就让他早些睡,而且齐随的工作其实忙的时候加班是常事啊。 “要不要吃点夜宵,我炖了银耳莲子汤。”在齐随回来之前,夏远就喝过一小碗了,他原本以为齐随会回来得更晚的。 “好啊,我妈以前最喜欢炖这个。”齐随走近夏远,“一起?” 夏远点点头,和齐随一起进了厨房。 “施晓尧的专辑做得怎么样了?”夏远边喝边问。 “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做好了。”齐随答道,“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无聊?附近有没有哪里想去的,我可以陪你去。” “还好,看看书上上网,也不会太无聊。”但还是希望和你一起啊,夏远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明天我还要去一下工作室,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齐随问道。 “好啊,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齐随摸了摸夏远的头答道:“当然不会。” 次日,夏远跟齐随去了工作室,施晓尧也在。夏远和齐随一进门,施晓尧就注意到了他们,夏远觉得施晓尧脸色变了变。齐随看到施晓尧也在,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只走过去淡淡打了个招呼,说后期快做好了,夏远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施晓尧看了一眼夏远,然后看向齐随,低声问了一句:“是他?” 夏远看向齐随,一向气定神闲的齐随竟然也变了变脸色,一脸复杂神色,没有回答。 “看你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还以为你和小情人吵架了呢。” “他不是什么‘小情人’。”齐随否定道。 夏远此时百感交集。他以为这两天齐随已经心情变好了,没什么心事了,原来他这两天也心情不好吗。施晓尧都能发现齐随心情不好,自己却没有发现。或许齐随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高高兴兴的,不想让自己担心,夏远想,有点感动于齐随的温柔保护,但同时,他也有点嫉妒施晓尧,齐随在施晓尧面前没有刻意隐藏的情绪,在自己面前却把烦恼都藏起来了。 夏远忍不住伸手握了握齐随的手,齐随侧过头看着夏远说:“工作有点烦,没事。” 施晓尧嗤笑一声,摆摆手走到录音室另一边。 齐随工作时,夏远一边远远看着他,一边想着齐随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一直十分不安,他觉得很有必要跟齐随问清楚。 “我就知道不会是肖悠辰。”施晓尧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张椅子坐到夏远旁边。 夏远没有搭理施晓尧,他还在想着心事。 “齐随工作的时候很吸引人。”施晓尧自顾自地说,“他刚才说因为工作烦心肯定是假的。” “我知道。”夏远答道,他当然知道齐随那么说是怕他担心。 “看来他故意瞒着你?” “他是不想我担心。” “还说不是小情人!”施晓尧又笑了一声。 夏远想着,虽然他确实是喜欢齐随的,也觉得齐随喜欢自己,但自己和齐随连接吻都没有过,怎么就被认定是齐随的情人,他有点不满,但又不想解释。 “看来他心情不好和你有关啊。” 夏远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虽然他自己也这么想,但这样的话被别人说出来,他更觉得不安了。 “原来你知道的嘛,那他怎么还撒谎安慰你?你们房事不和?”施晓尧戏谑地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夏远否定。 “他技术好又持久,你应该很满足才对啊。他自己好像做不做都无所谓的,你不自己要求,他可能一个星期都不做。难道是你太过欲求不满?看不出来啊!”施晓尧自顾自地说。 “他心情不好应该和这方面没关系。”夏远继续否定,想了想问施晓尧道:“他这几天真的一直心情很差吗,从哪天开始的?” 施晓尧想了想,说了个日期,正是齐随回去得很晚的那天,后来夏远在书房看到齐随一脸疲惫的样子。 “这两天也是吗?” “我前天没来,昨天他下午刚过来时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夏远听了施晓尧的话,越发的担心了。昨天齐随明明一大早就出门了的,不知从他出门到他来工作室前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14. 夏远和齐随从工作室回家后,夏远问齐随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齐随否定了,然后让夏远不要担心,夏远自然不相信,但也没有再追问。 之后几天异常平静,齐随一直和夏远待在一起,夏远也看不出齐随有什么心事,他想,等到他拿到鉴定结果之后,要再问一次,到那时候自己应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去拿鉴定结果那天,夏远有些紧张地告诉齐随,他有点事要出门,齐随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让他不要在外面玩到太晚回来。 鉴定结果如夏远预计的那样,有99.9999%的可能性他和齐随是亲生父子。夏远拿着鉴定书,觉得自己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但又觉得落下的大石碎成小石块溅起来,撞得心口有点疼。 外面风很大,夏远却还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他觉得可以平静思考了,才捂了捂被风吹痛的耳朵和脸颊,打的回了齐随的家,他想,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夏远进门时,看到齐随正神色紧张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到他回来,似乎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更紧张了。夏远对齐随笑了笑,他不喜欢看到齐随这样紧张的样子,他希望齐随一直都是神采奕奕气定神闲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以为你要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呢。”似乎是因为夏远对他笑了笑,齐随又变回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 “只是去拿了个东西。”夏远答道。 夏远想起了自己的担忧,抱着书包走到齐随身旁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他想问问齐随刚才在紧张什么,最近困扰他的又是什么,却又觉得对着齐随的视线,他还是问不出口,他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拿到鉴定书后,自己的想法渐渐明晰,但他能确定的,也仅仅只有自己这方。 他们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看对方,也没有继续说话。过了好久,齐随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向书房。 “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告诉我。”直到齐随站起身背对着他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夏远才终于说出了口。 齐随身形一滞,慢慢转过身道:“到书房来。”便又转身继续朝书房走去。 夏远抱着书包缓缓挪动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末日审判”这几个大字。 齐随进了书房之后也没有看一眼夏远,只径直走向书桌,去开书桌下的保险箱。 夏远没有再靠近书桌,而是坐在了书桌前的小沙发上。他觉得光是听着齐随开保险箱的声音,他就有点站不稳了。 他看着齐随从保险箱中拿出一份纸质材料,却没有凑过去看的力气。 齐随匆匆翻看了那三页纸的材料,才抬眼看了眼夏远。他走到夏远面前,把那份材料递给夏远,面无表情道:“我已经知道了。” 夏远接过那份材料,和他今天去鉴定中心拿的东西几乎相同。夏远明明知道鉴定结论是什么,却还是把那份鉴定报告翻看了一遍。 “小远,对不起。”齐随在夏远身旁坐下,低声道歉。 夏远摇摇头,把齐随递给他的鉴定报告还给齐随,然后从自己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亲子鉴定报告,闷声说道:“我今天出门就是去拿这个。”夏远说着,把自己的这份报告递给齐随。 明明知道结果,齐随却也认真翻看了一遍夏远递过来的鉴定报告。 “你什么时候想到要去做DNA鉴定的?”夏远心里乱糟糟的,他从未想过,齐随竟然会去做DNA鉴定,甚至比他还先知道结果。 “你拿样本去鉴定中心的后一天,你在书房看到我的时候。第二天上午就送了样本过去,用的加急,24小时出结果。”齐随翻看完了鉴定报告,却还是没有抬头。 “为什么会想到?” “我看到你把用过的创可贴小心收好放回口袋,我觉得有点奇怪。”齐随答道,“第二天你说要去学校,我想送你过去时,你拒绝了。你那时候神色有点慌张,一看就是撒谎有心事。然后我跟踪了你,一直看到你进了鉴定中心,我才回来的。” “这样……”夏远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 “为什么你知道结果后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想等你自己拿到报告后再说,也可能永远都不说。”齐随低声道,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夏远,然后又低下了头。 “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你。”夏远低声说,他一想到齐随一脸疲惫的样子就觉得难受,齐随知道真相后想必也是一番纠结,但他也希望齐随知道他们是亲生父子的关系时,能稍微表现出一些欣喜。可是,齐随在他面前伪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看到你去了鉴定中心,我心中有了怀疑时,我其实非常慌乱。”齐随揽了揽夏远,让夏远头靠在自己肩上。 “我从未真的想过自己会……会有个孩子。”齐随缓缓道,“但是那之后一天,我的怀疑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简直不需要任何证据,我就可以相信你是我儿子了。” 夏远不敢说话,他此刻非常忐忑,他能理解齐随的纠结,却害怕对方说出“我不要你这个儿子”之类的话,他知道齐随不会讨厌他,但他害怕齐随会讨厌这个“儿子”。 “拿到鉴定报告后,我反而安心了些。”齐随继续道,“我是你最亲的人,至少是最亲的人之一。这样想,我其实有些高兴。” “你不讨厌我?凭空出现个儿子,你不会觉得奇怪吗?”夏远蹭了蹭齐随的肩膀,微微仰起头,看向齐随,齐随此刻也看着他,表情十分专注,对视两秒后,齐随转开了视线。 “我怎么会讨厌你。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你没有怨我?” “你又不知道我的存在。” 夏远闭上眼,慢慢回忆起从知道自己生父姓名那一刻起的点点滴滴。他把自己如何知道生父姓名,知道叔叔阿姨和姐姐和自己的真实关系,他小时候对父爱的渴望,后来在唱片内页看到齐随名字时的欣喜和紧张一一说给齐随听。当他说到失去三个亲人时的无措和伤痛时,齐随揽着他的手紧了紧,然后沉声对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只是知道姓名,甚至连名的那个字具体是哪一个都不能确定,但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真的会是我的亲生父亲,我那时候又高兴又紧张。” “你那次打量了我好久,后来和叶本郁说话时还偷偷看我。”齐随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恢复淡淡的语调道,“其实还要早些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不安了,就是你第一次来我家时。” 夏远在那之后也感觉到了齐随对他态度的些微变化,齐随刻意控制着和他的距离,但之后不久,齐随又对他亲昵起来,时不时会有些暧昧举动,然后这次,好像齐随保留了部分的亲昵,却收起了全部的暧昧。之前几天夏远有心事,又一直担心齐随的情绪,所以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这些天齐随对他虽然依然亲昵,却真的没有丝毫暧昧。夏远又想起那天那个被自己躲过的吻,那天之后,齐随再也没有试着去吻自己,甚至脸颊和额头也被亲得更少了。 “在想为什么?”齐随见夏远走神,询问了一声,然后解释道:“那天我给你吹完头发,你就睡着了,让你躺好睡觉时,你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爸’,那一声真的很像是在叫我……之后你又说,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家人。我那时候有些犹豫,该怎样对待你。” “原来那时候我就叫了么,”夏远低声自语,“爸……” 夏远感觉到齐随的身子僵了僵。片刻沉默之后,齐随直了直脊背,微微拉开和夏远的距离。 夏远睁开眼道:“对不起。”他觉得他刚才那声无意识的“爸”让齐随觉得不自然了。 齐随笑了一声,有点无奈。“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然后让夏远和自己对视,十分认真地说道:“小远,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 “知道了我是你亲生父亲,我也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我怕我不能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对待你,我不希望只做你的父亲。” “小远,对不起。” 齐随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又显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夏远有点难受,他一直都知道齐随喜欢自己,却没有及时制止对方,而是任由对方温柔靠近,明明表白应该是甜蜜愉快的,他却更多的感觉到心酸,他觉得齐随此刻的心情大概很沉重。 “虽然克制不住感情,但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行动的,你不要觉得尴尬或是别扭,我会努力像真正的父亲一样对待你,好不好?”见夏远没有反应,齐随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夏远看到齐随明明心里难过,却还小心翼翼顾虑着自己的样子,不禁说道:“你不用克制,我也喜欢你!拿到报告回来的路上我就决定好了,待在你身边,我肯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可是既然你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就要一直待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也希望不仅仅是你的儿子。” 齐随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然后摸了摸夏远的头,道:“你还小,别想这么多。” 夏远觉得齐随的反应简直像是在说,“不要喜欢我,只把我当爸爸吧。”他受不了齐随刚表白就马上退缩了,就好像先撩拨了他的心,又立刻抛弃了他一样。他有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他哽咽了一下,问道:“你决定只做爸爸?你明明说不希望只是我父亲的。” “时间久了总会习惯的。”齐随答非所问。 “那你你刚才何必说那些,我还以为是表白。每跟你多相处一秒,我就觉得自己不该有的感情又多一分。你想我离你远远的吗?”夏远有点伤心,声音也变得冷冷的。 “不。”齐随有些紧张,似乎在害怕夏远真的离开他,躲得远远的。 “你真的要我只做你的儿子吗?”夏远笑了笑,齐随觉得那笑容有点凄凉却又诱惑力十足,他想让自己回答“是”,却知道自己内心根本不是那样想的。 这些天,齐随想了很多。他想不动声色地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对待夏远。他知道,在看到夏远的笑容,夏远亮亮的眼睛时,他会忍不住心动。他喜欢揽着夏远的肩膀,让夏远靠在自己肩头或是怀里。夏远闭上眼时,他想亲吻夏远的睫毛,夏远说话时,他想亲吻夏远的嘴唇。他知道他对夏远这样的喜欢没有因为知道他们是亲生父子而有半点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他知道他对夏远的喜欢不会被时间磨平,只能越来越浓。但他需要克制,他怕夏远将来后悔。可现在看来,他的退缩似乎更让夏远难过。明明自从第一次见到夏远,他就不忍心见到对方难过。齐随突然想到夏远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对方放弃了和他的爱情,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放下这段感情的。他想象了一下夏远和别人亲亲密密,自己却只能作为父亲远远祝福的情景,觉得完全不能接受。直到这一刻,齐随才意识到,他所设想的父慈子孝的场景是有前提的:夏远是他一个人的,夏远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你不用克制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你像对待情人一样对待我。”夏远知道齐随动摇了,又补充强调道。 “小远……”齐随沉声道。夏远觉得这声音里多了点什么,让自己心动不已。他看向齐随,觉得对方的眼里多了份情意。 “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既是儿子,也是恋人。”齐随微笑起来,目光坚定又深情。夏远觉得自己有点眩晕,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初见齐随时的情景,齐随缓缓走来,整个人金灿灿的,夏远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要被改变了。 就在夏远无意识地说出“好”之后,齐随吻上了夏远的唇。先只是试探似的嘴唇相碰就马上分开,几次轻触和舔舐之后,渐渐变成唇舌交缠。在这漫长而甜蜜的吻中,夏远和齐随都觉得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彼此,而这样的甜蜜会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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