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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渡——by芥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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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以永半转过身子看他:“可能有蛇,注意点。”

“啊……哦。”李斯谚有些犹豫。

比起大院里其他去趟八宝山都嫌远的高干子弟而言,李斯谚绝不是没有阅历的。恰恰相反,由于工作的关系,走南闯北的倒也去了不少地方,只是再偏僻的城镇,政府和招待所的条件,跟这样荒郊野岭的,总是会差很远。

许是注意到了李斯谚的犹疑,施以永鼻子里似乎笑了一声,却不明说,依然是平淡的口气:“跟紧了。”

说着,施以永率先钻进了灌木丛。

李斯谚别无选择,跟了上去。

灌木丛里虽然是牵牵绊绊的多些,但好在不用太注意脚下,一味跟着前边儿人走就行了。李斯谚得出空档,正打算打理打理自己,无意间又注意到施以永的行动。

施以永走在前面,那些横生斜逸的枝条自然是冲他打过去了,他却并没有大大咧咧地弹开,而是小心地举臂挡过老远才放下。李斯谚明白这是帮自己挡开的意思,心情有些复杂。

先前李斯谚其实听出了他之前言语里的嗤笑之意,心里暗暗憋了一股气,又想到接连在对方面前丢脸,也着实是自己的问题,便没有开口反驳。原以为施以永只是还个人情,实际仍是看自己不起,没想到这人还确实是挺替自己着想的。

他心头一热,就叫了施以永:“施哥。”

“嗯?”前面的人应声回头。

李斯谚原是想贫几句热络热络气氛的,看看施以永疑惑而认真地望着自己的神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亏他反应快,伸手在包里掏出了一瓶出发时买的矿泉水,递了出去:“走这么久,累了吧,喝口水?”

施以永眼神在水瓶子上一打转,又看回李斯谚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是接了过来,象征性地灌了一口。

李斯谚对他觉得亲近些了,嘴上了少了顾忌。见施以永这样态度,他精神气儿上来了,张嘴就调侃:“施哥想说我穷讲究呢?说呗,我面皮厚,不怕说。”

施以永似乎对他的话觉得诧异,把水瓶子交到他手上,抿抿嘴,回答:“没,我不渴。”

“真的?”

“嗯。”

李斯谚当然知道不是真的,可说破又有什么意思呢?归根结底施以永还是不拿他当朋友而已。他不死心又挑起别的话头来。

一句句的,施以永的话也渐渐多起来。

像是压根儿就不讨厌他做派似的。

李斯谚不知道,施以永确实是不讨厌他的。

九、

施以永想着李斯谚的话,一不留神被一根猫儿刺扎了脸。

猫儿刺枝条上没有生刺,叶缘却锋利得很,刮得他脸上火辣辣一阵疼,拿肩上一擦,还好没有出血。

要是刮在李斯谚脸上,包准得见血了吧。

李斯谚,那么个娇贵的大城市里生长的人,怎么会脸皮厚呢?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斯谚时对方西装革履的样子,跟这个小城有着太深重的隔阂。

其实他确实是不讨厌李斯谚的。

对于他而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讨厌一个帮了自己的忙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舍得放低姿态温柔交谈呢?

其实两个人能聊起来的话题并不多。

施以永几乎不关心时事政治,也没什么业余爱好。不当班的时候就是陪着大副他们坐在渡口,一人一支烟,听他们侃当年,侃水精。只有夜里,渡船停了之后,他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房间唯有的照明设施便是一个挂在床头的黄灯泡,他会就着那个灯泡看几页小说。

好在李斯谚深谙谈话的艺术,也有足够耐心与他交谈。他说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趣事儿,竟也逗得施以永笑起来,渐渐有了些谈兴。

真是个有趣又温柔的好人。

身后的人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音调短促。施以永一走神了没听清,便转头看着他,却见李斯谚脸色有些发白,像是吓的。

“我、我好像踩到了……”李斯谚难得结巴起来,身上却不敢动,只是眼神和下巴一齐往脚上指。

施以永也严肃起来。这段路走的人少,路边确实是有蛇的。

江城江边的蛇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黑青色的水蛇,没毒,比它大的玩意儿它都没辙;另一种是身上有一圈一圈黑红相间的花纹的花蛇,个头要小,却是货真价实的毒蛇。

李斯谚这时候恢复了平静,移开踩在蛇身上的脚,瞧着施以永在自己身前蹲下,竟然有功夫打趣了:“别介意,那蛇应该已经被我踩死了,也没咬透——哎嘿,有蛇窝不?回头抓几条吃。”

他自然不会吃自己踩死的蛇,这时候说说也只是想让施以永放心。

施以永对他的话没反应,反而伸手把他踩住的蛇捏了起来。长长一条垂在他手里,尾端微微晃动着,还像条活蛇似的,仔细看便能看出只是一条蛇蜕。

李斯谚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顿时脸红了。

他脸皮再厚的,也经不住这样连连出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越想越觉得羞恼,脸红得简直要滴血。

施以永瞧着有趣,竟然不自觉地伸手在他脸上一刮:“谁说自己脸皮厚来着?”

李斯谚愤愤打开他的手,装没听见,嘴里不停地翻新着话题,从他在某个江南烟雨小镇的艳遇直说到他在某座跨长江的大桥的合影,语速也快了不少。

施以永任由李斯谚扯开话题,自己脚下却不动,拎着那条蛇蜕四处张望。

李斯谚说着说着,自己也发现这是在欲盖弥彰了,又看到施以永背对自己不知在做些什么,索性住嘴靠了过去。

小径太窄,施以永又十分高,李斯谚比他矮上几公分,只能踮着脚从他肩头看,不一会儿便累了。他一想,干脆将下巴枕在施以永肩头,开口询问:“施哥这是做什么呢?”

他看见施以永将那条蛇蜕缠在一棵较高的灌木上头,还打了个死结。换个场景他大概会理解为是玩乐,吓人用的,但施以永可不像那么轻佻的人。

施以永感觉到肩膀上对方说话带起的颤动,手上一抖,却没停下:“做个标记,别人就知道这里有蛇了。”

“哦,对。”李斯谚懒洋洋地趴在施以永肩头,忽然伸出手去,拽了拽蛇蜕的尾部。那被系了蛇蜕的枝条便抖动起来,带着剩下一小段没系上的蛇蜕,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哨响。

施以永笑起来,觉得身后这人现在这赖皮形象实在与最初精英般的西装革履差太远,竟隐约生出些亲近的感觉。

他没注意,李斯谚自然也没说,他们现下,依稀是个环抱的姿态。

十、

北堤是一段滩涂,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在滩涂靠岸的地方倒了一条翻扣的木渔船。渔船像是有些年头了,木质腐朽。中间有一段用黑色的笔写了歪歪扭扭的字,也已经褪色得厉害,想来是早些时候顽童留下的。

施以永看着那艘船,脸上渐渐显露出怀念的神情:“那是大副的船。”

李斯谚好奇起来,想往船边走过去,却被施以永一把拽住了手腕。他吃了一惊,回头看施以永,对方朝他摆摆左手:“不是实地,别踩。”

说着,施以永弓腰捡了一颗石子向船边扔去。李斯谚眼睁睁看着那颗青灰色的石子渐渐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这看似平凡的滩涂也是会吃人的。

李斯谚感慨一番,施以永却不以为意。他自小在河边长大,太熟悉江城水土,自然与李斯谚这个少爷做派的家伙不同。

他握着李斯谚的手腕,带他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砖石地上。砖石地周边长了许多青草,却与周围丛生的荆棘灌木又明显区别,那些断裂的石板也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

李斯谚不觉挣开了施以永的禁锢,抬手抚上青石板:“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施以永手里一空,汗腻腻的感觉还在,温度却骤然抽走了。他佯作无意地拍拍一处平板上的尘灰,坐了上去:“防空洞。”

“在江边?”李斯谚毫不犹豫地挨着施以永坐下,转头四处打量着,露出怀疑的神情。

“嗯。”施以永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青草掩盖的坍塌的砖石矮洞,“入口,里面是个大间,垮之前是所小学。大副以前就在里面上学。”

李斯谚一脸不可思议地跳下去,俯身想看清,却无功而返。他不死心,开了闪光灯拍下若干照片,却仍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别找了,”施以永也走过去,单手拍拍洞口的砖石,“塌完了,什么都没留下。”

李斯谚泄气地塌下肩膀,索性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坍塌殆尽的防空洞,仰头望着阴云翻涌的天空。

河东好歹是个繁华的城镇景象,河西却荒凉得可以,这么一看,仿佛整段河堤,乃至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们二人似的。

他又看向施以永的方向。

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左手按在洞口的砖石,右手插在裤袋里,表情安宁。他本来就长得英挺,这样的姿势摆出来,配着江河奔涌的流水和狂躁的江风,竟似香港电影海报里的明星一般。李斯谚伸出手,比了个取景框的样子,左晃右晃,又觉得无论如何都拍不下这份美感。

他想端起相机,忽然又改了主意,拽住了施以永的衬衫下摆,而施以永眼光飘远在回忆里,一不留神竟被李斯谚拽了个趔趄,站稳了,略带恼意地看李斯谚。

李斯谚并不怕他,眼里满满是笑意,不一会儿便溢出来,笑得前俯后仰。

施以永看他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跟着蹲下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空旷的江岸上送了很远。

李斯谚说:“施导游,给我讲讲这个防空洞的故事吧。”

施导游说:“我不清楚。”

李斯谚又笑起来。似乎今天笑得太厉害,都耗去了一年的分量。他整个人绵软地靠在施以永肩上,一手按着笑得抽痛的胃:“施导功课没做足啊。”

施导游认真地点点头:“是我不对,一定改正。”

他顶着一张正经的脸,配合李斯谚的玩笑,露出悔过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有趣。

李斯谚半天才止住笑意,又问:“施导游,讲讲大副先生英雄往事呗。”

施导游严肃地点点头:“这个我擅长。”

其实施以永并不擅长讲故事,但似乎跟李斯谚在一起,讲什么,都轻松了许多。

他这样想着,将大副的老底倒了个遍。

船工们整日的娱乐也就是侃侃话儿吹个牛了,那么些有趣的旧事,就是施以永干瘪瘪的复述也逗人得很。李斯谚一边笑一边干着拍照的正经事儿,手上都险些要抖起来。

或许之后的行程这样继续下去也不错。

李斯谚这样想着,拍下这天最后一张照片。

十一、

前一天跑得太累,李斯谚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他迷迷糊糊地洗漱着规划当日的行程,思绪却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李斯谚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样虚情假意的应酬了,但事实告诉他,放出去真情实意哪怕一天,对工作态度都有损害。他强打起精神来按下了接听键:“周局您好,哎,对……”

嘴上应答着,李斯谚思绪却转得飞快,直到听了对方是想请一顿饭才放松下来。

好样的。

李斯谚伸手用力搓搓自己的脸,终于该收尾了。

约的饭店在政府旁边,对面就是那天碰到施以永的医院。

李斯谚下意识往街边瞥了一眼,一无所获。

他倒也没奢望能碰到施以永,只是这相似的情境实在令人怀念。

再怀念也不如拿下这一仗。

李斯谚拿出工作用笑脸,向早早在门口等人的局长迎了过去。

这顿饭算不上鸿门宴,却也暗藏玄机。江城四位副市长来了两位,言谈之间像是想从他这里探探上面的口风。

李斯谚带来的这五个亿的投资是给新建的卷烟厂的,但显然,配套设施的发展远不止于此。上面到底要做个什么规模,只做工业还是如同市委书记规划案里写的也要带动发展旅游,当地这么些官员自然关心得很。

席上李斯谚只能是笑着跟对方打太极,敬酒就喝,问话就绕。一顿饭下来,该说的都说了,这才被恩准走人。

大中午刚起床就被灌了半斤多白酒,饶是李斯谚酒量不错,这时候也有些晕乎。他深谙示弱的道理,顺势表了忠心。

席上诸君显然对李斯谚的知事很满意,连连表示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李斯谚笑着应下了。酒席上的关系,要有来有往才长久,他也要示弱才能赢得对方的信任。只是对于他这个京城人与江城这些官吏是否能发生助力与被助力的关系,李斯谚也不抱十分的希望。

一行人正和和乐乐地向外走,李斯谚只是一次抬头,便看见了施以永。

施以永与大副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左手上提着一个拍X光的袋子,像是刚从医院出来。大约是为了让大副安心,施以永脸上表情轻松得很,李斯谚却看出他握紧的左手上绷起的青筋。

好吧,想来是真的有事可以托付了。

李斯谚立刻叫住了施以永,将他们带到自己这群人中间。

饭桌上那位分管商贸的副市长兼管卫生,当即拍了胸脯叫人帮大副办转院。所以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这办事效率高得吓人。

李斯谚忙着上下打点,就算注意到施以永明显怀疑的神情,也没空解释。虽然是利用,好歹也是为大副好,想来施以永也没有立场怪他。打着这样的主意,李斯谚忙前忙后半个下午,送走了人,又把大副安置好,这才回头面对施以永。

施以永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微微低下头,表情诚挚:“谢谢。”

李斯谚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十几张单据一把塞给施以永:“检查项目都标好了,你待会儿陪大副一项项按时间做。”

施以永抿抿唇,接了过来。这个下午他大部分时候陪在大副身边,到挂号交钱的时候才凑过去,又屡屡被李斯谚打发走,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李斯谚是谁?为什么与市里那些大人物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和大副这么多?他想开口询问,却找不到好的时机。

如果是他自己的病,施以永断然不会接受李斯谚突如其来的帮助,但是这回,生病的是大副。

有那么几个人,能让施以永用亲情与恩情压倒原则与面子。

他是真的感谢李斯谚。

然而他,一个小小的船工,也是真的无以为报。

施以永想,他欠下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一个很难还的人情。

他对李斯谚提起这件事时,后者表情不自然地闪了一下,立刻又换上了笑脸:“这算不了什么事,不然你陪我逛江城好了。”

大副正坐在一边等验血的结果。他没有听到李斯谚与官员们的交谈,只当李斯谚与施以永交好,又在医院有人脉,闻言便虎起了脸,一掌拍在了李斯谚头上:“小施他交到你这么个小朋友,陪你逛是应该的,换一个。”

李斯谚佯作讨饶低头:“那作为朋友我给长辈调个床位可不是应该的嘛。”

施以永在旁边听着,也默认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也成为了长辈认证的朋友。施以永想着,心里却毫无排斥的意思。

有李斯谚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十二、

李斯谚梦见他在北堤那段滩涂边大大咧咧地迈步,然后从脚踝开始被那灰色的原野吞没。他想呼救,可那寂静的旷野杳无人迹,只有不远处的防空洞,张着嘴冲他狰狞地笑。这不是现实……他一边挣扎着抓牢边缘的草叶一边在梦境中清晰地回忆起了现实……他是与某人一起来到这里的,而混沌的脑海有一个顽固的印象:那个人会帮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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