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刘启说完,谢拂身道,“出去张嘴三十,自己想想这嘴是用来干什么的!”
刘启连忙磕了头,白着脸退了出去。
谢拂身松开阿脔,站起身拿了白色瓷瓶坐到阿脔身边,柔声道,“这是上好的白玉霜,霜膏银白如雪,香味幽淡,取得是无常山山顶上沐浴泉水的月季制成,月季活血化瘀,每日都用此膏,过不了几天,就可好了。”
阿脔见谢拂身挽出些膏体细细的涂在自己膝盖上,口鼻间好似嗅到了月季的香味,那膏体正是清凉,敷在腿上很是清爽。
谢拂身低着头给阿脔擦药,轻声问道,“阿脔受了伤,想怎么罚秦璨?”
阿脔听到秦璨的名字,哼了一声,气得脸鼓的像只小笼包,端得可爱。
谢拂身正好抬头,见阿脔这幅样子,那手指头轻轻戳了戳阿脔,笑了起来,“怎么像只包子?”
阿脔白了一眼谢拂身,挑着眉,“别打岔……罚她,罚她……”
阿脔性格单纯,心思柔软,从未有过害人的想法,无论在王府还是宫里,也不曾处罚过谁,这一下子要想出什么处罚人的法子,阿脔当真是为难了。
谢拂身又怎会不知阿脔,只是想逗逗阿脔,故意道,“怎么个罚?”
阿脔咬着唇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笑的古灵精怪,“罚他一个月不许吃点心!”
谢拂身哑然失笑,眼中一片爱怜的看着阿脔,越发觉得阿脔真心心地良善,纯洁的宛如空中的云彩,白的不带一丝杂质。
阿脔最是喜欢吃些甜点,没有了这些个东西,阿脔怕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以己推人,阿脔便以为没了这点心,秦璨定然是无法过活,这么一想,阿脔觉得自己当真有手段,当真聪明,得意的看向谢拂身,好似自己真实想出了一个真真好的罚人的法子。
阿脔眼神清亮,就像那夜色中璀璨的星光,看得谢拂身心头一热,吻了吻阿脔的双眼,含笑道,“阿脔果然聪慧,想的法子也是这般的好,换做是我,自然是想不出的。”
这么个法子,换做是谁,都想不出。
阿脔听了愈发骄傲,抬着下巴,得意极了。
阿脔宿在乾清宫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夜间又有不少人睡不着了。
这第一个,便是秦璨。
天空还在泛着鱼肚白,太阳稍稍撕开了一层黑云,悄悄洒出了点柔光。
秦璨一夜没睡,脸上毫无精神,闻喜端了碗粥进到屋内,“娘娘,这是刚刚做好的莲子粥,夏日里新摘的莲子,还新鲜呢,您趁热尝尝。”
秦璨没胃口,心里烦躁,“放着,没胃口……”
闻喜放下粥,安慰着秦璨道,“娘娘,虽然那个贱人昨晚又得了宠,但娘娘母家强大,娘娘又貌美,等生下个皇子地位不知又有多高,岂是那个贱人可以比的?一时之气一忍,方能成就大事。身子要紧,娘娘没了身子,还拿什么争宠?”
闻喜端起粥,放到秦璨面前。
秦璨听得闻喜说的有理,压下烦闷,端起粥碗,心不在焉地吃着。
“秦贵人万安。”
秦璨正吃着粥,就见刘启进了房内。
秦璨放下粥碗,知道刘启是谢拂身身边的大太监,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道,“这会子天还没亮,刘公公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刘启站直了身子,清了下嗓子,“传皇上口谕!”
闻喜连忙搀着秦璨跪了下去,低着头听着刘启传旨。
“秦氏罔顾宫内法纪,私自处罚,罪不可赦,为依正宫闱,责令秦氏每日寅时到卯时罚跪与长街之上,罚时五日。”
长街位于御花园之外,宫里人来人往都会经过长街,这么一跪,宫里自然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况且时到卯时便是整个白日,虽是五日,可每日时间太长,这么一跪,怕是日后都会残了。
秦璨晴天霹雳,面色白的就像涂墙的白灰,浑身发颤,“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
刘启心中明白,谢拂身让秦璨跪在长街,为的就是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用秦璨给众人立个榜样,看日后谁还敢找阿脔的麻烦。
谢拂身罚了秦璨,一并也惹怒了秦璨的母家,如此也可见阿脔在谢拂身心中的分量。
“秦贵人,请吧!”
秦璨哪里肯动,嘶声道,“我不去!皇上呢?我要找皇上!”
刘启叹了口气,“皇上正在早朝,怕是不能来见贵人……贵人再不去,过了时辰,奴才们可担当不起呐!如此的话,便得罪贵人了……”刘启说完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人明白,连忙七手八脚的把秦璨拖了出去。
秦璨出身名门,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但又挣脱不过,被小太监们拖到了长街,给按在了地上。
长街上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刚刚得宠的秦贵人竟让收了如此大辱,一时间看笑话的也有,说风凉话话的也有,当真叫秦璨心神俱损。
秦璨羞愤难当,挣脱不得,死死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泪痕,心里狠毒了阿脔,眼底红的好似厉鬼,“阿脔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刘启咋舌,没想到这秦璨这么不知好歹,还敢辱骂阿脔,这些话要是到了谢拂身耳朵里,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刘启知道劝阻无用,连忙从怀里拿了个帕子,赛道秦璨嘴里,“得罪贵人,但是这些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要是叫皇上听到了,性命堪忧呐!”
秦璨吐不出那帕子,狠毒的看向刘启,刘启心里啐了一声,面上一笑,“得了,你们在这伺候着贵人,皇上还有旨意,我还得道寿宁宫去一趟。”
乾清宫内。
宫里极是宽敞,铜黄色的圆顶香炉内分着上好的松花香,青烟从那四角的金龙嘴中吐出,袅袅上升,起初还带着几丝白色,最后消散在殿中,无影无踪,只留得一室的熏香。这送花香香味清然,采用松柏、竹子的树叶相混而成,有提神醒脑之效。殿内墙纸用的是凌光纸,纸张轻薄透亮,外间太阳光可以渗透殿内,一来光线明亮,二来也节省了烛火的花销。
谢拂身提着笔正在写着折子,殿内静寂。
“臣高陵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高陵一直追随谢拂身左右,现下谢拂身称帝,高龄也当上了禁军教头。
“起来罢。”
“谢皇上。”高陵恭敬的立在殿上,等着谢拂身发话。
谢拂身正好写完折子,把笔放下,淡淡道,“朕封了柳等闲为岷州刺史,明日出发上任。朕爱才心切,怕一路上不太平,不放心柳等闲,特派你与柳等闲一同前往,护送柳等闲到达岷州。”
高陵抱拳,沉声道,“臣定然不负皇上嘱托,必把柳大人安全护送到。”
谢拂身嘴角一弯,眼中好似带着风雪,“把酒端上来。”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应了,端上酒壶,这酒壶做的很是精巧好看,酒壶用黄金制成,两侧雕着一株怒放的梅花,那梅花雕的倒也仔细,好似脸片片花瓣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高陵站得远,还问到了一股梅花的暗香。
高陵一见这酒,脸上血色褪尽,“皇上……”
谢拂身声音柔和,好似还带着一股笑意,只不过眼底冷得发寒,让人惧怕不已,“等柳等闲到了岷州,把这梅魂酒赐予他,就说朕特赏赐此酒,慰劳其旅途劳顿。剩下的,朕想你明白,无需朕多言。”
梅魂,梅魂,梅花丛中积冰雪,最是魂断难言时。
梅魂酒名字优雅,但却是这世间一顶一的毒酒,无药可解,这夏朝看似繁盛强大,也有些肮脏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梅魂酒便是其一。往日里皇上要除去什么人,便会赐上一壶梅魂酒,喝的人不知是那催命的毒酒,还当皇恩浩荡,实则魂断神损。这酒及其隐秘,一般人断断不得而知,高陵跟随谢拂身多年,做过不少的事,这才认得这梅魂酒,现下一看,自然之道谢拂身欲于除去柳等闲。
高陵道,“柳大人水土不服,在岷州病逝。”
谢拂身颔首,轻笑一声,“可惜天妒英才,柳卿命断岷州……带着酒下去,好好休整,明日上路。”
刘启离了秦璨,急急忙忙到了寿宁宫,给元墨兰请了安。
元墨兰昨夜心慌失神,一夜睡的不安,今日起得也早,脸上但这点青紫之色,见到刘启,心里一沉,却也不急,反倒是有一种解脱,“皇上这么早派你来必然有事,说罢,本宫听着。”
刘启陪着笑道,“皇后娘娘睿智,奴才确实是奉命前来。皇上说了,说,娘娘乃是礼佛之人,宫里人多反倒是吵了娘娘的清修,与娘娘不利。淳熙行宫位于佛教名山铭阳山之上,空气清新,人不繁杂,娘娘若是去了此处,便可年年与佛为伴,很是快哉。皇上疼惜娘娘,命奴才特意前来告知娘娘,淳熙行宫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准备迎着娘娘过去住下。娘娘也快些收拾收拾,皇上怕无间暑热热到娘娘,说早晨就让娘娘过去,娘娘也不必过去请安了。”
晚色大惊失色,刘启说了这么多,其实说到底就是元墨兰被谢拂身囚禁到了淳熙行宫!
元墨兰不气不喜,淡淡一笑,那笑容淡得就像兰花花瓣上的一颗露珠,“淳熙行宫是个好去处,替本宫多谢皇上,本宫这就让人收拾。”
刘启没想到元墨兰这么好说话,心里一喜,笑道,“那奴才先回去回禀一声,待会子过来接娘娘出宫。”说完退了出去。
晚色见元墨兰不悲不喜,心里愈发愁闷,泪珠子就像那雨滴似的落了下来,“娘娘,这……”
元墨兰喝了口茶,觉得今日的茶叶很好,但不像往常那般缠着股清苦,今日很是润喉,“皇上因为阿脔狠毒了我,此生怕是不想再见。我与皇上,也无情爱,多年来有的只是客气和疏离,此番前去淳熙行宫,也是件好事,脱离了凡尘,我才能一心一意。皇上心高气傲,聪慧过人,性格多疑,难生爱意,多年来也不曾对谁有过情爱之意,过的也苦。直到有了阿脔,方才知这世间还有情爱,才完满了一番。我只愿阿脔和皇上能够真心相对,白首不相离,于我,这也算完满了。晚色,快些收拾,可别叫人等了。”
晚色只得收了泪,唤着宫人收拾起来。
元墨兰放下茶杯,看向屋外,只见外间景色正好,秋色正浓。
53.密诏
“锦渊,你也到了十六了,该是娶妻的时候了,这些个都是母后替你挑好的女子,个个貌美,身家显贵,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时光流转,宫里的鲜花也已开过四旬,转眼间,谢锦渊也到了十六的年纪。
谢锦渊越发长得俊秀,和谢拂身像极,只是气势上没有谢拂身的锐利,还带着点少年的稚气。
楠木桌上放这些画像,里面的女子容貌秀丽,依然端庄,谢锦渊坐得端正,眼光丝毫未曾看向那画像,“母后心里想必已然有了决断,锦渊一切听凭母后安排。”
刘细婉保养的极好,这几年也未曾衰老一分,依旧容色艳丽,只不过抬手举足间多了些雍容华贵。
听得谢锦渊这么一说,刘细婉艳丽一笑,“母后心里倒还真的有了个人选,你看看。”刘细婉说完,拿起那画像之中的第一张递到谢锦渊面前。
谢锦渊接了,淡淡看了一眼,“色若春花,气质天成。”
刘细婉愈发笑的厉害,凤眸一转,语笑晏晏,“这乃是萧彧的嫡亲妹子,年方十五,家室容貌和你极其相配。”
萧彧戍守边疆,战功累累,在谢拂身面前也颇得夸奖,正是青年得志。
谢锦渊自然知道刘细婉选的人必不会错,姻缘和前途息息相关,一桩好的姻缘说不定就是自己登上那龙椅的垫脚石,无关乎情爱,只在于联营。
谢锦渊放下画像,“母后选的必然不会错,锦渊也觉得极好。”
刘细婉命杜鹃收了画像,又和谢锦渊说了会子话,也就让谢锦渊回了。
谢锦渊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岁,住在宫外,谢拂身见谢锦渊是长子,便把早年间自己所住的王府赏给了谢锦渊。
“公子,快,游到那边了!”
谢锦渊听得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那荷花池边上站着几个宫女和阿脔拿着网在那捞鱼。
深秋花落,就连那夏日里接天的荷叶也萧瑟起来,往日里的翠绿遍寻不见,反倒是一片反而枯萎淡黄。
这荷叶一落,池水现,平日里被硕大的荷叶遮住的池水也露了出来,水波轻柔,泛着点秋日里的暖光,把那水中的的鱼儿看得一清二楚。
阿脔来了趣味,非得要自己逮上几条鲤鱼回去养一养。
这鲤鱼吃着池塘里的鱼虾倒也长得肥大,鱼鳞光洁饱满,很是好看,可别看这鲤鱼肥大,却也不好逮抓。
阿脔在一旁急得冒汗,恨不得自己跳入那水里去抓上一番,可这主意却玩玩行不得,就又愈发着急起来。
阿脔肤色如雪,白皙细腻,这一着急,脸上绯红,站在那凋落的荷花池边,更是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哎呀,它躲到那荷叶下边去了!”阿脔眼尖,一双眼就跟着那鲤鱼转来转去,灵动极了。
谢锦渊一见阿脔,心跳得厉害,不由自主的向着阿脔走去。
阿脔只顾着看鱼,也未发现什么站了个人,直到谢锦渊的身影投在那水面之上,阿脔这才发觉,转过身咦了一声,“锦渊,你进宫了?”
阿脔和谢锦渊并不亲厚,比不得红豆和谢善渊,但见到谢锦渊还是换了声“锦渊”。
宫女们见到谢锦渊,连忙行了礼。
谢锦渊看向阿脔,只见阿脔眸中好似弯了一潭子水,眼中宛如那被春风吹皱的尺面,一层层涟漪荡漾开来,荡到了谢锦渊心底。
谢锦渊看了阿脔半日,幽幽道,“阿脔,我要成亲了。”
阿脔被谢锦渊看得发憷,忽的听到谢锦渊开口,呆呆道,“唔……成亲呐,多好的事!”
谢锦渊心里苦的无处发泄,只得闷在心底,脸上却看不出喜怒,淡然道,“阿脔说好那便好……我走了……”说完深深看了眼阿脔,转身走了。
阿脔觉得谢锦渊带着点怪异,可怪在哪,有说不出来,于是使劲摇了摇头,又开始了捕鱼大业。
刘细婉把谢锦渊选妃一事和谢拂身说了,谢拂身心里高兴,也同意了这么婚事,婚期便定在十一月初一。
乾清宫内。
“皇子大婚并非小事,事无巨细,你们也需多多多多上心,多多准备。萧彧听得嫁妹,特地和朕请了旨,要回来一番,不让要萧家觉得收到了怠慢。”
谢锦渊大婚,谢拂身怕其年幼,能力不及,无法将事情弄好,加之刘谦宁乃是谢锦渊舅舅,便让两人一同准备这大婚之事。
刘谦宁笑道,“皇上放心,大皇子办事一向妥当,事事亲力亲为,无需多加费心,多有不足之处,臣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和大皇子分忧。”
谢拂身颔首,刚要说话,听得刘启在殿外道,“二皇子求见皇上。”
谢拂身为人清冷,谢锦渊和谢拂身脾气想象,两人虽未父子,却不亲近,反倒是谢善渊性格开朗厚实,颇得谢拂身宠爱一些。
谢拂身微微一笑,“进来。”
谢善渊一进到这殿内就笑了起来,嘴边还带着两个酒窝,很是讨喜,“父皇万安……哥哥和刘大人也在呐!”
谢锦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刘谦宁行了个礼,“见过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