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便又平静了下来，众人却是不肯散去，大概在小声商讨着什么，许久之后，听一汉子吆喝道：“走，大家一起撞破门冲进去，他梁俊逸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们一起上，不信治不了他。那妖蛇像是受了伤，眼下不除了他，后患无穷。”
众人应了一声，一同撞起了房门。
我一见不好，伸手取下了挂在墙壁上多年未曾使用过的宝剑，在房门被撞破，第一个人冲进来的时候，挥剑抵上了他的脖子，冷声问道：“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哼，梁俊逸，你想着为了这妖蛇出手伤人不成？残害同族是吧，来啊，砍我啊，是男人你就下手试试！”那汉子大概是仗着人多势众，全然不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自然是不能贸然出手的，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竟有一小队的人绕过了房门，撞开后窗跃进了室内，朝着床上那昏迷不醒的碧翎逼近，然后挥动着手里的木棍就欲将其打死。
“欺人太甚了吧。”我急忙一闪回了室内，挥剑打开了那几人的进攻之后，忍无可忍之下，只能给他们一点皮肉伤尝尝，却不至于下手太重。
如此一来，那群人更是红了眼，嚷嚷着要连同我一起赶尽杀绝。
好在本少爷多少有点本事，奋力一搏之下，倒也护住了碧翎的安危。只是那群人本事不济却想着对我痛下杀手，我却是只能守不敢强攻，如此下来，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眼看着，我和碧翎今日就该共赴黄泉了，心里虽是不甘，但想到我这辈子过的多半不如意，此番要是死了，来世，兴许还能找一户好人家投胎，过一世平静的生活。
而且，这往生的路上有碧翎陪着，倒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突然，房门被一阵大风刮得砰砰作响。那疾风打了个弯，直接滚进了屋子里，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了。
这时候，凤歌一闪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微微一笑，说道：“这小蛇为人仗义，比着你们这些贱民好上太多，本殿下决定将他收为宠物，你们这些刁民若是想着对他出手，就等着投胎转世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大川早就瞧着凤歌不爽，冷声问道。
“我乃玉帝膝下的四皇子，凤歌上仙，你们这些愚民，见了我是该下跪的。”凤歌悠悠说着，睥了昏迷不醒的碧翎一眼，啧啧道：“看来命数到了，只怕是无力回天了吧。”
“不，你得救他，你可以的，对不对？”我一把抓过了凤歌的肩膀，出声问道。
他挥手打开了我的爪子，有些厌恶的说道：“你也配来要求本殿下，哼，想你对我一向缺乏敬意，我又如何会帮你呢。”
“你要怎样才肯救他？告诉我！”我对上凤歌那双清凛的眸子，出声问道。
他踱了几步，回头说道：“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救他。”
我一怔，拳头猛然收紧，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这命都快没了，留着那些尊严又有何用，于是一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道：“求殿下出手搭救，小民不胜感激。”
凤歌夸张的笑了起来，一甩他那五颜六色的袍子，在床沿上坐定，说道：“戏弄你的，这妖精不可能有得救了。若只是身受重伤或者其他，我救他倒也不难，可如今想着将他救活，除非有人愿意献出有一颗合适的胆来给他。”
“用我的。”我十分干脆的说道。
“呵呵。”凤歌却是满眼鄙夷的冷笑了起来，道：“就凭你吗？这妖蛇可有着千年道行，你区区凡人，凡胎肉体的，要了你那颗胆又有何用，勉强塞进他体内也会瞬间衰竭的，要想着救他，或者找一个与他道行相仿的妖精，取其胆，或者是修行在他之上的，像是一位神仙。当然，你别指望本殿下会舍生取义，救活这只妖精。”
我颓然的坐回了床上，这蛇大王道行极深，想着找到道行与他匹敌的，哪会如此容易。
何况，一命抵一命，这事情我怕也做不来。
正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张大川吆喝道：“你们少听这男人胡说八道，瞧他也会妖术，长得又好看的过分，估计是这蛇妖的亲戚来了，乡亲们别大意了，干脆将他一起制服了。”
第十七章：许你一段，夙世因缘
一贯傲慢的凤歌哪里允许被人视作了妖类，想他可是天庭里堂堂的四皇子，如今竟是被一群凡夫俗子围困，并且想着制服了他，当真是不自量力。
于是乎，只见他宽袖一挥，带起了一阵疾风，将众人全部拍倒在地，不待众人站起身来，又是一阵狂风大作，让那群试图爬起来的汉子只能是跪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甩自己的袍子，凤歌坐下了身来，懒洋洋的说道：“这样就对了，在本殿下面前，尔等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昂，给我好好跪着，磕上十个响头，求我放你们离开。不然，你们便是膝盖跪碎了也别想着离开这里半步！”说到后来，声音陡然冷了许多。
那群汉子拼了命的想着站起身来，奈何膝盖竟像是生了根一般，黏在了地面上如何也挣脱不开，几次尝试无果，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办，这妖精法力了得，我们怕不是他的对手啊。”
“哼，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何能随便给这妖精磕头，他要杀便杀，我绝不会像那梁俊逸一般，轻易给人磕头！”
“说得对！他自称玉帝膝下的皇子，如若是真，他身为上仙，定然不会伤害我等。如若是假，我们更是不能便宜了这妖精！”
“是，千百年来，我们一只供奉着神仙，他若真是四皇子，绝不会伤害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
凤歌听闻了他们之间的碎碎念之后，轻轻一笑，道：“我可是天庭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眼里从来就没有仁义道德一说，做事业全凭心情，你们这些贱民想着用激将法逼我放过你们，呵呵，怕是行不通了。”
我看了那些心思各异的相亲一眼，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众人拿怨恨的眼神齐齐地看向了我，咒骂道：“你这无耻小人，勾结了妖精危害村子，日后，绝对要让你好看。”
“畜生，我村里的人对你这外乡的来客帮助许多，你不但不知感恩，却想着害我们，真是瞎了我们的眼！”
“对对，梁俊逸，你当真是没心没肺！”
众人不敢再得罪凤歌，于是将怨气全部发泄到了我的身上，骂得十分起劲。
凤歌只管看热闹一般，听他们数落着我种种的罪行却不见我搭声，微笑着问道：“怎么，没话说了？看来他们也没有骂错了你。”
“呵呵。”我怀抱了昏迷的碧翎，说道：“我来到这里亲手搭建的房屋，亲手置办的家具，平日里也不沾他们半点好处，却是他们瞧见我出手大方，没事过来与我索要点米粮，天暖和了，又觊觎我进山打来的猎物。平日里墙壁透风，屋顶漏雨的，他们也没有少使唤过我，这会子却又有脸数落我的恩将仇报吗，呵呵，他们不要脸至此，我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一听齐齐住了口，一时间脸色变得和那年画一般，五颜六色的。大概是自知理亏狡辩不得，于是终于沉默了下来，这屋子里也清净了许多。
我依旧是怀抱着那冰凉的躯体，淡淡一笑，同凤歌说道：“放他们离开吧，不要扰了碧翎的清静。”
凤歌“哼”一声，解除了对众人的禁锢，然后站起身来，命令道：“都滚出去，别碍本殿下的眼了。”
众人自知敌不过他，眼下不敢再有动作，低了头，灰溜溜的准备离开。
“站住！”我却是喊住了他们，道：“乡亲一场，算我恳请诸位，不要再来骚扰我了，若是碧翎痊愈了我立刻带他离开，若是他——”说着，又抱紧了碧翎几分，道：“若是他死了，我也不会占用你们的山头将他葬在此地，一样会带他离开的。”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冲我点了点头，算是尽到了最后的情谊。
凤歌眼见此处没他什么事了，便要离开。我急忙喊住了他，问道：“告诉我，什么样的胆适合碧翎？我立马去寻。”
他轻笑了一声，道：“就凭你吗？碧翎也算道行不浅，能配得上他的妖胆，在这整座山里怕也难寻吧。纵然被你寻到了，凭你的本事，又如何能制服了那妖精，逼他交出自己的性命呢？”
“总要试试看的。”我沉声说道。
“那我便告诉你，自古以来，能成精的生灵不少，像是牛羊马，鸡鸭鹅，但是这些家禽类的多半资质平庸，就算成了精也多半本事不济，像是野生的豺狼虎豹之流他们资质虽好，但因为执迷于杀戮，所以在道行方面多半也有欠缺。却是灵猴、灵狐和灵蛇一类的，他们资质极佳，又懂得修养吐纳之道，所以多半都是妖精里的佼佼者。”凤歌解说道。
“灵狐？”我一怔，倒是想起了前些时日那与碧翎争抢母鸡的妖狐。当时碧翎有伤在身而敌不过他，若是养好了伤再战，估计会难分上下吧，要是将他抓了，想着救活碧翎估计有戏。
只是，这事暂且不说是否很难实现，单凭良心上来讲，那妖狐也是修炼了上千年，如今心智比人还高，就这么杀了他，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两样。
我如何能下得了手呢。
如今，我这行为和当初唐小蝶为了我救我而试图挖出碧翎的蛇胆又有什么区别。
凤歌回身冲我笑了笑，道：“要说你觉得良心不安，那么抓一只狐妖再好不过了。你可听说过九尾狐没有？”
“九尾狐？”我一怔，道：“传说中那狐狸长了九条尾巴，故而有九条性命，每死一回，就会丢掉一条尾巴。但是，那也只是传说罢了，哪里会找到真正的九尾狐呢。”
“是传说没错，当年地皇造万物生灵，本殿下可不曾听说她曾造出过九条尾巴的狐狸。其实九尾狐只是一种称呼罢了，并非是他真有九条尾巴。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有九条性命，所以才被人传的玄乎，什么九条尾巴，根本就是说笑而已。”
我只觉奇怪，追问道：“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是有着上千年道行的狐狸，若非遭受毁灭性的攻击，像是被一劈两半或者被天火灼烧成灰，其余不同程度的伤害，他们都能自愈。”
“你是说他们的胆被挖出来，亦能复制吗？”我不敢置信的问道。
“本殿下没有尝试过，若传闻是真，一颗小小的狐胆而已，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再造一颗并不困难。只不过这也等于丢失了一条性命。”凤歌说着，伸手捏住了碧翎的下颚，将一颗什么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迫使他咽了下去，与我说道：“三天的时间为限，你若不能找到合适的狐狸胆，这颗由老君提炼的续命灵丹也救不了他了。”
言毕，走出了房门。
怀里的妖精服用了那传说中的灵丹之后，身上的蛇皮慢慢褪去，露出了他娇嫩白皙的肌肤，面孔也恢复成人形，绝艳如初。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皮，直直地看向了我，问道：“怎么，我活下来了吗？”
“还没有。”我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不过不要紧，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神微微一黯，道：“人不能缺心，蛇不能缺胆，我活不了的。”
“那我就帮你找一颗回来。”我回答着，将气息微弱的他放在了床上，道：“累了就睡吧，我离开一下。”
“不。”他喊住了我，道：“别去送死，你区区凡人，不可能与妖魔对抗的。”
“没事，我不会和他硬拼的，我去求他。”我回身冲碧翎笑了笑。
他又拼命咳嗽了几声：“他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妖胆挖出来给你，都是历经了千年的修炼才得以成精的，你怎么可以为了救我而想着伤害他人性命呢？”
我蹲下了身子，伸手攥住了他冰凉的手掌，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道：“若是上天真有好生之德，像你这么心存善念的妖精，他是不该收走你的。”
碧翎别过了脸去，道：“我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人，只是从前也有人为了救她的情郎而想着杀了我取胆，眼下你为了救我，又想着去残害别的妖精。一时间，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心里一沉，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果吧。不要紧的，我去山上寻那九尾狐去，取他的胆还不至于伤他性命。”
“不行！”碧翎喊住了我，道：“狐狸生性狡诈，阴险无比，你不要去招惹他。”
“没事的，放心吧。”我将碧翎安置好了，为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努力放松了一下气氛，笑了几声，道：“此番若是又将你救回了，按照你们妖精的报恩方式，这一次，你可以一定要对我以身相许了。”
他面色一变，接着冷哼了一声，道：“等着你有本事让本大王真正的倾心于你，到时再说吧。”
“也罢。”我说着，将所有的窗子封死了，然后锁上了房门，一路往集市上走去。
要说想着引出那狐妖来，怕是得下血本了。
走到一位养鸡户的前面，甩了他一块银子，道：“给我五十只老母鸡。”
那人一听，立马眉开眼笑起来，道：“好好，正巧今日出门就带了五十只老母鸡。”说着，打开了鸡笼子，想着把他的母鸡一只一只的逮出来。
我取出了绳子，将那五十只老母鸡各绑住了一只爪子，连成了一串之后，一路扯着走出了集市。
忽然，身后传来了苏婉儿的一声娇喊：“梁公子！”
我回身看去，见她拎着裙摆急急的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我身后整整齐齐跟上来的老母鸡，问道：“公子买了这许多的母鸡是做什么用呢？”
“食用的。”我没打算多加解释，伸手解下了一只递给了她，道：“昨晚没有送你回去，实在抱歉，这几老母鸡权当是向你赔不是了。”
她掩嘴笑了笑，道：“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还会图你一只老母鸡不成。”
“那——”我顿了顿，道：“苏小姐也别图我这个人了，实不相瞒，梁某已心有所属，过几日，我二人准备搬离此处，去城里生活。”
苏婉儿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小心问道：“那，公子不是说心里只有前妻吗？”
“前妻吗？”我冷笑了一声，“那女人骗我感情，杀我老父，夺我钱财，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第十八章：故人重逢，却不相识
苏婉儿终究是没有再纠缠于我。
我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一些，但是这样也好，让她早些对我绝了念想，日后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领着五十来只老母鸡上了山之后，在林子里流连了许多地方，身后的老母鸡一路叽叽喳喳的聒噪个不停，整片林子都像是煮沸了一样，让人莫名的烦躁。
“都给我闭嘴！”我回身喊了一声，那群母鸡像是通人性一般，齐齐的闭了嘴，然后无精打采的跟在我的身后。
要说这一旦安静了下来，我又担心没点动静不能惹了那妖狐的注意，于是刚准备又命令了它们继续聒噪，却突然在山林里发现了一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