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臻，那个罗盘的头目？”左非记得这个人，前些天给他送了很多情报，帮了他不少大忙，“不知道。”
“他是你那位？”陆闲庭的神情带着笃定。真是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物也有被人套牢的一天。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当他赶到的时候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顾凌渊不说话，脑内心念如电，百转千回。那个时候没时间思考，到了此刻才觉得疑点实在很多。
本是自己招惹上的官司，拉莫里下水的也是自己，叶昊铭要报复的就应该是自己才对，为什么那些杀手要说是请两位去做客之类的……就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事需要他们的帮忙，或者说，目标从头到尾就只有洛臻一个人而已？他顾凌渊不过是个借口？
但黑帮人士要同罗盘做生意，用得着这么精心策划么？
“头目。”美女杀手达卡走了进来，朝陆闲庭微微颔首，“有罗盘头目的消息了。”
陆闲庭接过她手中的行动电话，“喂”了一声。
等他挂掉电话，面色有些沉重。
“手下有人看到他和几人在机场换登机牌，似乎要回中国。”陆闲庭道。
回去中国……？
“很奇怪，罗盘那边的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有一点点想法却找不到突破点，顾凌渊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庭，让我回中国。”他一把扯住陆闲庭的袖子，坚定道。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左非淡然道。
陆闲庭上前将顾凌渊搂在怀里，声音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相信他吧。”
窝在他怀里的男子皱了皱眉：“你知道的，我最怕什么。”
“我知道。”长发男人抬头，对着左非轻轻一笑，“那也是我最怕的东西。”
之后，叶昊铭以及整个落叶的详细资料就摆在几人面前。
“这个人……”当顾凌渊拿起叶昊铭的一张照片，顿时了悟。
原来他就是落叶的老大，传闻里那个冷若冰霜、雷厉风行的叶家主。那日明明就已在楼道见过，可笑自己早已惹祸上身还不自知。
“二十五岁的时候接手落叶，如今五年过去，落叶也确实壮大了不少，在东亚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帮派。”陆闲庭很有钻研精神地翻阅着资料，忽然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嘴角滑过一丝狡黠的笑。
“看看这个。”
顾凌渊接过报告一看：“内部斗争？”
根据调查到的情况来看，落叶的内部直到如今都很不稳定，主因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二当家。看上去叶昊铭是大权独揽，其实还有一部分人是专属于二当家手下的。就像当年的陆家杀手团，一样是与左家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叶昊铭不是笨蛋，底下人拥兵自重，那些宣誓效忠的承诺谁又拿它作数呢。
“如果你那位跟落叶没有关系的话，那这件事还好办。只怕……”忽然说不下去了。
顾凌渊抬手挡住眼睛，沉默不语。
一般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表示他烦，很烦。
他们明明只是想过几天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罢了，只是想抛弃过去的生活方式罢了，只是想保留一点小小的幸福罢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
忽然又想起什么……
“我之前，杀人了？”
陆闲庭怔了怔，记起当时的情景。狠辣的招式，迅捷的动作，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个职业杀手。
又杀人了。
当真是报应。
还是说，像他这种骨子里嗜血的个性根本不适合过普通人的生活，不配拥有普通人该有的幸福。
“庭儿，我要回去。”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回去？”
“对，回去那里……”
“说什么屁话！你男人委托金只给了三分之一，你跑了我找谁要钱去？！”陆闲庭吼了一声，一把将毛毯掀在他身上，堵住了他接下去的话。
左非从没看过他因为其他人生这么大的气，暗想那“回去”的含义肯定是大有文章。
“左非，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房吧。”口气不善地把左非给拉走，将门给狠狠关上了。
“你淡定点。”刚关上门，左非便拍拍他肩。
“他既然打算放弃，又何必坚持到现在呢……”陆闲庭的拳头捏得铁紧，骨节都在咔咔作响。
不顾一切飞出牢笼的金丝雀，当初可是拥有宁肯折断羽翼也要挣脱牢笼的勇气。
只不过，自由的味道，不是那么容易品尝得到的。
夜色漆黑，一抹淡淡的月光照进窗子，洒了一地。
顾凌渊自然不会怪陆闲庭朝他发火。刚刚因为心里乱麻一般难以静下心来想一想，现在冷静了一些，也有了主意。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为一个人失去理智，放在以前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拿起行动电话，拨了个号码。
“陈小姐吗？我是顾律师……我有要紧事要找阳先生。”一个国际长途就打回中国去，反正也不用他付钱。
“小渊？”一个明朗的男声在听筒里响起。
“阳朔，我有大麻烦了。”单刀直入。
那边是戏谑的口气：“咋了？被洛臻那臭小子甩了么？”
顾凌渊嘴角抽搐，不过这形容得倒也贴切，的确是被甩在了美国。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你说你怎么就找了洛臻这么一块榆木疙瘩？”阳朔并不觉得洛臻各方面比自己优秀，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但顾凌渊偏偏就瞎了狗眼选择了那家伙。
“我不是来听你耍嘴皮子的亲。”顾凌渊很无语，“洛臻被叶昊铭的人带走了。”
“姓叶的？”阳朔跟那人打过几次交道，倒是不怎么待见。
“先来接我吧。”
阳朔那头正在积极确认顾凌渊的通话位置——“丫的你居然在美国？！”
“嗯，我在左非的家里。”
阳朔掏掏耳朵，老天爷，他说的难道是那个美国黑帮龙头左非？
“洛臻把我给全托了，需要监护人领养呢。”
阳朔咽了咽口水。拜托不要老是说这些引人遐思的词汇好不好？作为一个还没对他完全死心的男人，意志力真的不够坚定的说。
“明天中午之前到！”阳朔扔下这样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顾凌渊微微一笑，算是心里有了底。
做律师这一行的，并不一定每一个都是多么公正无私。有时候为了得到一些庇护，不得不为黑帮老大们做些背地里的勾当。好在自己魅力值不错，肯跟他交朋友的大有人在。隐隐约约的，也形成了各种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
有时候根本无需他开口，很多事就会有人自然而然地帮忙搞定。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一向懒得动脑子的某人迷惘了。
次日中午。
“阳朔？南阳集团的那个阳朔？”左非听到底下人的通传，不禁有些许的吃惊。
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这顾凌渊的手段还真不是盖的。
在东亚地区，能够与左家并驾齐驱的黑帮少之又少，阳家却是其中之一。好在这个黑道世家一向与其他帮派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彼此也都相安无事。
“请。”
待到双方坐定，左非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年轻的阳家少主。
尽管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旅途，阳朔却不显疲态。他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横添一分性感的味道。嘴角那一抹笑意，就如同清晨第一缕照进窗来的阳光。左非气质不俗，阳朔在他面前竟然丝毫不逊色。
“左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是来找你要个人。”也不转弯抹角，直奔主题。
“是谁？”
“顾凌渊。”
左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顾凌渊是谁？”
这一反问把阳朔弄糊涂了，怎么回事？难道小渊记错托管所了？还是他所说的左非，不是这个左非？
“阳朔。”顾凌渊身影自二楼拐角处出现，语气微有些喘，“带我走。”
左非有些头疼，当真是跟陆闲庭混过的人，派了那么多人都看不住。
昨晚窃听到顾凌渊的通话，他自己倒是乐见其成，无奈有人死活不同意放走顾凌渊。
不过事事言听计从，细心体贴的话，也就不是他左非了。
“委托金五万美元，违约金双倍。”这笔生意就算黄掉了，也不能吃亏。
“明天汇到你账上。”阳朔站起身，走上楼梯扶过顾凌渊，准备告辞离开。
“等等。”
两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同时看向左非。
“当初的坚持，不要忘了。”
昨晚听了关于顾凌渊以前的一些事，倒是引起他难得的共鸣。
顾凌渊沉默，只是抓紧了阳朔的手。
他命可真够惨的，莫名其妙地逃到美国，又稀里糊涂地遭遇追杀，最后还被人保释出狱……回去还要从大魔王手中救出被带走的公主，呀呸！
“阳朔，他情况怎样？”
阳朔酸溜溜地看着他，他干嘛要帮着追求对象去打听情敌是死是活啊？如果自己再无耻一点，大不了把小渊强抢回去，锁在房里慢慢日久生情。可惜他人品还没烂到那个份上。
“打听不到。”老实说，落叶的防范还挺严密。
“朔，我想活得简单一点，但并不想做一个傻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太奇怪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舒展长臂揽住他肩，阳朔打从心底感到悲凉。
他该过的幸福一点的。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阳朔暗暗在心里诅咒着某人。
洛、臻！你这个混账东西！
如果小渊真的因此受到伤害的话，他这次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小渊抢过来！
绝对！
第五章
因怕顾凌渊遭到叶昊铭再一次追杀，阳朔连自己去美国这件事都是秘密行事，尽可能地低调。接到顾凌渊后也不敢逗留，立刻坐上当天飞往中国的航班，硬是在一天之内两次跨越了东西半球。
一出了海关，就有一辆不起眼的汽车接走了他们，丝毫没引人怀疑。
“之后我们去哪儿？”顾凌渊问。
阳朔揉揉有些干涩的眼，轻道：“你家。”
嗯？顾凌渊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理解地点点头。
阳朔笑了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顾凌渊的手。说实话，他并不能保证顾凌渊的家就是很安全的地方，这只是一个赌。赌的是叶昊铭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小渊，在整个事件中小渊纯粹只是个跑龙套的而已。
他赌运一向不错，希望这次不要失手才好。
不过，就算失手，他也会力保小渊全身而退的。
大概阳朔平日烧香积德，还真是老天保佑，两人回到家里，竟与走之前一点变化也没有，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些灰尘罢了。
“吐司——”顾凌渊叫了一声。
从门板后面传来一声兴奋的“喵”，吐司大人踏着小碎步缓缓出现，踱到顾凌渊的脚边蹭来蹭去。
走之前洛臻有吩咐罗盘的手下们一定要照顾好这只肥猫，看起来那帮家伙任务完成得还不错。
“看样子没什么情况。”阳朔检查了所有房间，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朔，你已经很累了，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说起来还真对不起阳朔，为了自己这点破事那么费心，总觉得挺……欠他的。
阳朔确实已经很累了，这次和普通的熬通宵真不一样，劳心又劳力的，估计再不睡觉都要昏过去了。。
当他洗过澡，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便走了出来。保持良好的身材修长而干练，六块腹肌仿佛后会说话似的招人眼球。再配上那张英挺的面容，简直是个尤物嘛。顾凌渊帮猫顺毛的手停了一下，猛地扯痛了怀里的吐司，让猫爷悲愤地大叫一声！
嘎嘎嘎，主人你又色心顿起了喵～～
“好看么？”阳朔挑眉。
“好看。”顾凌渊从不知羞涩二字何解，“我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阳朔的嘴角向上弯起：“那如果我说，这只狼愿意让你看一辈子呢？”
那绝对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利……顾凌渊心想。
“提议不错。”顾凌渊垂下眼，“只是我怕眼睛被闪瞎。”
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装蒜啊。
爱好美男的顾凌渊两年前已经做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恋恋不舍。
“先去睡觉。”也不再欣赏美男身材，转身走进浴室。
等一会儿他再出来的时候，阳朔已经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平躺的姿势，手还放在肚子上，很像某种吃饱了就睡的动物。
恬静的面容，轻浅的呼吸，没想到他睡着了也有一分小孩子的天真。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从彼此认识的第一天起，什么事都有求必应，也非常值得信任。可到底，也没有让他牵起自己的手。
“洛臻……”顾凌渊喃喃道。
你可得给我，一个不红杏出墙的理由。
不。
关于这段时间的所有事，你都得给我一个完美的理由。
第二天，当负责喂猫的人开门进屋看到顾凌渊，那表情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顾，顾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
顾凌渊不禁翻起白眼，他什么时候变得跟怪物似的这么招人嫌了？
“洛臻呢？”
那人踌躇了一会儿，摇摇头。
想也知道是这个回答，顾凌渊倒不很失望，只是他故意用一种全世界欠他的表情看着那人，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可想而知。
“也不是，头目他……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很快回来？顾凌渊听出了话里的玄机。
“他说，这件事跟您无关，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无关？无关他胳膊上的伤打哪来的？”阳朔忽然从卧室走出来，一脸不悦。
顾凌渊瞥他一眼，也不说话，可怜那手下被惊了个半死。
为毛当家主母的房间里会窜出个男人来？！
为毛这男人还是头目的头号情敌？！
为毛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啊啊啊啊啊！！！
“我不管洛臻给你交待过什么。”阳朔趾高气扬地揽过顾凌渊的肩，眼睛却瞪着那手下，“如果他不尽快给小渊一个完美的答复的话，他下半辈子就别想再靠近小渊一步！”
顾凌渊叹气，意思是本人下半生的性福你负责是么？
“嗯……”瞥了顾凌渊一眼，那手下应了一声，开门走了。
阳朔冷哼一声，正要讽刺几句，忽觉顾凌渊的脸色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顾凌渊皱了皱眉，手不自觉抚上挂在脖间的那块玉，上边的“洛”字刻印很深，甚至摸得出整个痕迹。
“那人刚刚的表情，很不对劲。”像是敷衍，又有些担忧。那种表里不一的神情顾凌渊平日里可见得多了。况且，从人的表面看他的内心，对每个律师来说这都是庭审时不可或缺的才能，才不可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