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哎哟”一声,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说怎么着三王爷?丫头打了他,我说也打丫头几巴掌,替他出了这口气,你还不让!这下可好,告到了他林少爷那儿,我可听说……这位林少爷,连王妃娘娘都让着他呢!我可是不敢招惹他,要不,三王爷你还送我回大定府算了,再呆下去,我怕惹祸上身!”
耶律洪欣心头火起,回头呵斥道:“你先给我住嘴,他林少爷再了不起,难道还能管到我这儿来?你那个丫头也该死,怎么就对他动起手来?看看把他脸打得到现在还红着,谁看见也不好看!”
那女人把脸一红,道:“三王爷责骂的是,原是我们丫头不好,可是打也打了,我的丫头打了他,也就跟我打了他一个样!他既然已经告到了那位林少爷面前,三王爷总也得给林少爷一个说法,要不然,就把我们主仆捆了,到林少爷面前请罪去吧!”一边说,便盈盈落下泪来!
耶律洪欣一向对小小十分宠爱,这次听那女人说道小小受了委屈往临松轩诉苦,心中虽然窝得有气,但也不过是薄责两句就过去了。不料这女人又是激将又是撒娇,却把他渐渐的有些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你也把他林少爷看得太大了,照你说的,打也打了,我且看看怎么样吧!”便回头喝骂小小道:“你给我滚回屋里去!从今儿起,再不准出这院子一步!你既然到了我身边,再要一天到晚念着你的林少爷,我索性打折了你的腿,看看你还往不往那边跑!”
小小听着他的斥骂,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耶律洪欣见他呆站着不动弹,一翻眼睛再骂一声:“你还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屋里呆着去!”小小忽然用手把脸一抹,跪下地来,“嗵嗵嗵嗵”磕了几个头,耶律洪欣正不知他要干什么,小小已经抬起头来,哽咽道:“从此小小不能在三王爷身边伺候,请三王爷自己保重!”
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耶律洪欣吃了一惊,道:“你要干嘛去?”小小头也不回,只道:“林少爷……自小收了小小做奴才,从来没让小小吃过一点苦,受过一分气,三王爷说……不让小小去见林少爷,那小小……宁愿从此不进这个院子!”
耶律洪欣大怒,跳起身来骂道:“好一个……赤胆忠心的奴才!可是……爷这一年养着你疼着你,你对爷的忠心呢?”小小哽咽道:“三王爷对小小的恩情,小小铭记于心!可是,三王爷养着疼着小小,小小……也全心全意服侍了三王爷这么久!三王爷对小小好,小小自然对三王爷赤胆忠心,三王爷若是厌弃了小小,那小小……自然要回去伺候林少爷!”
耶律洪欣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揪住了小小的衣领!小小闭上眼睛,一个小小的身体在耶律洪欣手中微微颤抖,却不肯出口求饶!耶律洪欣瞅着他泪痕狼藉的小脸,心中一软,将他重重一推,喝骂着门口一个小厮道:“把他给我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去伺候他的林少爷!”
那小厮赶紧进来,小小也不挣扎,只是含着泪眼撇了耶律洪欣一眼,就随着小厮进到偏房,小厮从外边将房门锁上,小小坐在床沿上,怔怔的不停的淌着泪,任凭怎么用手抹,也抹不干净。
这边那女人免不了在耶律洪欣面前娇嗲两句,耶律洪欣心中烦躁,挥手让她进去内院,眼见着也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遂叫人把饭给小小送了进去。自己吃过饭到屋里歪了一阵,之后起来,叫个小厮进来一问,回说送饭进去小小一口没吃。耶律洪欣忍不住又恼火,叫人打开门锁进去,只见小小坐在床沿上,只是流着泪,见他进来,也不起身,也不言语。
耶律洪欣气往上冲,冷笑道:“你还跟爷扛上了是不是?这也是跟你林少爷学的吧?还敢不吃饭,信不信我饿死你!”
小小仍不抬头,仍不言语!气得耶律洪欣转身出来,想叫人晚上也别给他送饭,却无论如何狠不下这个心肠!又想一顿不吃饿不死他,只得冲着身边几个小厮发了一通火,这才往前边去了。
谁知祈霖惦记着小小,一吃过中午饭,又叫延虎过来打听。一会儿回去,却说小小上午一回去,就被三王爷骂了一顿,现下已被关了起来。祈霖一听火就大,这位三王爷贪花好色,他早就已经瞧不上,小小性子软弱,已经在他手上吃过多少苦了,他居然还是一点不知道怜惜!便顾不得尴尬不尴尬,带了张冲延虎往耶律洪欣的院子而来。
偏偏耶律洪欣在前堂跟几个将官聊了几句,心里亦是搁不下,又拉不开脸面即刻让人放了小小出来,正回到里院跟那女人说着话,一个小厮进来回道:“三王爷,外边林少爷过来要带小小回去,小的们不知道怎么办,请三王爷示下!”那女人一听便道:“你看看我说准了吧,人家直接找到门上来,看看你怎么抵挡!”耶律洪欣本来想着吃晚饭的时候再去跟那个小不点的东西哄上一哄,把这事揭了开去。谁知祈霖找上门来,他心里已是有些按捺不住,再被那女人一说,这张脸无论如何挂不住,便道:“我还用得着抵挡他?”
便站起身来走到前边。祈霖正冷冷地站在院子里,张冲站在他身边,因怕延虎跟着扎眼,却没让他进到院里来。
耶律洪欣向着祈霖瞥了一眼,斜着眼睛问道:“你不在临松轩里乖乖呆着,跑到我这儿来干嘛?”
祈霖一见他这态度就有气,便道:“我来接小小回去!”耶律洪欣道:“你来接小小回去,凭的是什么?”祈霖道:“就凭他是我当年花钱买回家的奴才!”耶律洪欣冷笑一声,道:“你现在还是我二哥的奴才,敢谈从前的什么奴才?”
祈霖被他一句话呛住,为着小小,只得忍上一忍,又道:“好吧,三王爷既然这样说,我也无需跟三王爷理论,但我记得当初三王爷欠了我一百个响头,请问三王爷什么时间还我?”
耶律洪欣猛地一愣,眯起了眼睛道:“你这话怎讲?”祈霖冷笑道:“当初在你二哥病榻之前,你曾经许诺,倘若我救了你二哥性命,你磕一百个响头给我!三王爷男人大丈夫,不会说了不认吧?”
耶律洪欣一下子跳起身来,道:“你……”一时张口结舌难以辩驳。祈霖冷冷道:“三王爷是还我一百个响头呢,还是还我小小?”
耶律洪欣被他前后堵个严严实实,只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正无可辩驳,忽有一个亲兵匆匆进来,道:“大王请三王爷去前堂,说有急事相商!”
耶律洪欣一听这话,就知八成已有人把这事告到了二哥面前,但他此时正下不来台,便冷笑一声,道:“很好,我且去看看,到底我二哥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真要他向着你,我索性一把捏死了那个小东西,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一边说,气哼哼的喝骂着两个随身小厮,出门往前边去了。
第七十六章
一路走到前堂,看见耶律洪础正跟杨锐说着话,见他进来,挥手让杨锐退出。耶律洪欣气愤愤的一直走到他台子跟前,道:“二哥,你那个小牛犊子实在是太不像话,我管我的奴才,他倒跑过去强出头,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饶了他!”
耶律洪础抬起眼睛瞅他一眼,道:“你想怎么不饶他?打他一顿?我还没舍得动过他,你打?”耶律洪欣一阵语塞,方道:“反正我不能就这么把小小还了给他!小小跟了我这么久,我何曾对他不好了,就是这一次,等我火消了,难道我不会放小小出来?就是他非要强出头,搞得我下不来台!”耶律洪础道:“你下不来台,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梯子?连我都拿他没办法,何况是你!”说着一停,见耶律洪欣气呼呼的不言语,又道:“小小原是他的奴才,他要,你就给了他。毕竟你是个大王爷,跟他一般见识,不失了你的身份?”
耶律洪欣仍是气不顺,回头一想,却“哈”的一声笑出来,道:“好吧,他现在……也就跟你的正牌王妃差不多,我不能不让他一步,要不然,他还要我给他磕一百个响头呢!”便回身吩咐门外的小厮,道:“去,把小小放了给他,跟小小说,过得几日,再乖乖的给我回来伺候!”那小厮赶忙答应一声,一路飞奔去了。
耶律洪欣回过脸来,笑嘻嘻的又向他二哥道:“二哥我就奇怪了,这男娃儿……固然很有好处,总还不及女子妩媚娇嫩,可是二哥……就为了这个小牛犊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到底他有些什么过人的妙处,二哥能不能透露一点?”耶律洪础皱一皱眉,道:“说完了没有?”耶律洪欣嘻嘻笑道:“还想说,就怕惹得你火起来要捶我!”耶律洪础重重一哼,道:“知道就好,快点滚吧!”耶律洪欣这才嘻嘻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这边祈霖接出小小,一行几个人回到临松轩,难免安慰一回,小小对那三王爷心也冷了,既能回到少爷身边,也就知足,哭得一阵,渐渐止住了。祈霖想着让他岔在张冲跟延虎之间也不好,遂将张冲延虎隔壁的房子专门腾出来给他住。
之后两天也没什么事发生,一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伺候着耶律洪础跟祈霖洗了澡睡下,小小也进屋睡了,张冲四处不见延虎,一问门口侍卫,说是跟人喝酒去了。张冲甚是奇怪,想着延虎并不是特别爱喝酒,他跟延虎同吃同睡惯了的,一个人睡在床上,听不见身旁床上延虎微微的鼾声,竟是了无睡意。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才听见延虎的声音传进来,张冲翻身坐起,道:“怎么今儿这么好兴致,还跟人喝酒去了!”延虎嘿嘿一笑,张冲见他有点摇摇晃晃的,索性下了床,扶他在床上坐下,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便转身出去。
谁知等他回来,延虎已经闭着眼歪在床上,张冲不忍把他吵醒,只好又打了一盆水进来,替他脱了鞋子,正蹲下来帮他洗脚,延虎忽然伸手过来摸着他脸。张冲脸一热,想扬手打开他手,只是手上湿淋淋的,况且他喝醉的人也没法跟他计较,便由得他摸去,一颗心卟嗵乱跳,抬脸悄悄一瞅,只见延虎正怔怔的瞅着他看,眼神中却也没有多少醉意!
张冲一慌,忙扬起手臂将他手拨开,瞪他一眼道:“看什么看,你不是喝醉了吗?”延虎道:“我没醉,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张冲瞪他一眼,道:“好好的突然有什么高兴不高兴?”延虎道:“你不知道,大王说……等抓了奸细,要赏给我一个丫头做老婆,所以今儿……他们都要我……请喝喜酒,那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张冲猛的一震,差点就要跳起身来,随即忍住,低下头在他脚上一阵搓揉,直到延虎疼的哎哟一叫,道:“你轻一点,你扭到我脚指头了!”张冲才抬起头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延虎道:“我想告诉你呀,前儿我就想跟你说,可是……你不肯听!”偷偷瞄一瞄张冲脸色,又道:“你不高兴吗?”张冲往起一站,道:“高兴!自己的兄弟……要成家立业了,我能不高兴吗?”复弯腰端起延虎的洗脚水,倾在院子里,又替延虎扇了蚊子,这才进自己的蚊帐躺下。
延虎明知张冲不高兴,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开口又道:“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我其实……并不想娶,可是……我爹娘就生了我跟我大哥两个,我大哥现在已死,我要是……再不娶个媳妇,养几个小孩儿,不单对不起我爹娘,也对不起我大哥。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无后为大,我们契丹人,其实也讲究这个!”
几句话解释完毕,只听张冲微微的打起了鼾声。延虎从来没听张冲打过鼾,自然是不想再听他说话,心中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也闭上眼睛安睡。
到了第二天,祈霖便发现张冲常常地发起愣怔来,但是一看见延虎走到跟前,他马上喜笑颜开,要么跟小小有说有笑,要么就去指挥其他的奴才做事,任凭延虎追前追后,他一声也不肯理会。
祈霖先一天也没在意,直到又过一天,见他还是这样,私下一问小小,小小道:“我也不知道啊!连昨晚上,他说怕我一个人睡会害怕,都是过来跟我挤一床的。我听延虎不断的跟他说好话,他也不理!”
祈霖听说,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再去问张冲,张冲开始还不肯说,被他问得急了,终于说了出来。
再等到了晚上,祈霖刚一上床就忍不住埋怨耶律洪础,道:“你说要给延虎个丫头让他成亲?”耶律洪础道:“是啊,他跟了我这么久,他大哥也对我忠心耿耿,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自然得我给他安排!”祈霖回脸瞅着他,道:“你一向冷冰冰的没一点人情味,怎么这事儿这么热心?”耶律洪础听他话里带刺,有点摸不着头脑,遂问:“怎么啦?”祈霖道:“你说怎么啦?难道你不知道他跟张冲好?”耶律洪础忍不住一笑,道:“他们俩好,也不至于连老婆都不让延虎娶吧?毕竟他是个男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祈霖一听这话就来气,道:“我难道就不是男人了?你既然操心给他娶媳妇,啥时候也替我操操心?”
耶律洪础向着他光溜溜的身体上下一瞅,调笑道:“就算给你娶了媳妇,你会用吗?”祈霖脸上一热,骂道:“你倒给我娶回来试试看!”耶律洪础挑眉一笑,亲一亲他嘴,方道:“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已经许过这话,总不能再收回来吧?”祈霖回头一想,道:“也不用收回来,你先拖在那儿,别再跟他提,等看看他们俩的态度再说吧!”耶律洪础道:“行了,你怎么说就怎么着吧!这会儿不许想别人,到了床上,就只准想着我!”
说着话,不等祈霖拒绝,又搂抱住折腾起来。
第七十七章
转眼到了二十几,一早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一队队形列整齐、盔甲鲜亮的亲兵,便各自骑着高头大马,由南京城西城门行了出来。
亲兵之后,几个将官开路,之后耶律洪础一马当先,耶律洪欣、耶律莫阿依次跟随,只杨锐留守城中,没有一同出猎。
祈霖骑一匹枣红骏马随在众将官之后,张冲小小一左一右紧随在他的身边,三个人都穿了新制的紧身服饰,竟是一个个显出英姿飒爽!尤其祈霖,本来有一身清贵之气,再被一条宽腰带扎住了瘦腰,更显得肩宽臀窄,英挺俊拔!
南京城三面环山,出西城门行不甚远,便有山峦丘壑起伏不止。亲兵队伍散了开去,围住了一个小山头驱赶野兽。耶律洪础回头向祈霖招一招手,祈霖驱马近前,道:“干嘛?”耶律洪础道:“你跟紧在我身边!”一边说,双眼瞅着他,又加一句:“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祈霖脸上一热,道:“打猎呢,你干嘛来了!”用脚一踢马腹,先向前奔了出去,耶律洪础扬鞭驱马,赶了上去。
耶律洪欣回脸瞅着小小,眼见他一张粉嫩的脸蛋,玲珑的身材,竟也被那一身紧身服饰衬出一些英武灵巧之风,不由心里也是痒痒的,正要招呼他跟到身边,张冲扬起马鞭,向着小小的马股重重一抽,那马立刻向着祈霖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张冲随后跟上,延虎又跟在张冲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