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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by俺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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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海牙一边传军中萨满问询,一边让人命令兵士不要接近那些人,尤其是那个虎皮人,以防他再向元军散放瘟疫。只用弓箭射击,可副将又说,那些人都备了强弩,可以把元军隔在弓箭射程之外,如果不用骑兵或步兵集体冲击,很难消灭他们。无论阿里海牙过去多么嚣张,此时在病中,也不得不服软,阿里海牙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嘴唇被烧得干裂,一时闭了眼睛不能说话。

蒙军中,萨满是神巫也是医者,年老的萨满进账,看到阿里海牙的样子不由得心惊:如果主将伤病而亡,他作为神巫也难以避免一系列的麻烦。瘟疫袭来,他已经求神多次,原来不敢多说,以免被主帅怪罪干扰军事,但此时不能不讲,不然后果严重。

萨满告诉阿里海牙,这次元军的瘟疫的确是妖人带来的,而这些人,是逆天行事的鬼怪。如果此时妄动,那么伤亡就更大。那些妖人不会久留,如果元军稍缓攻城,不再激怒他们,他们就会离开。

已经快烧得糊涂的阿里海牙下令不准兵士与宋军近处交手,尤其要避免接触那两个古怪的人,以免让对方再次借机播撒疫病。潭州百万余口,万余人能挑几斤?就是一个人挑上百斤粮食,也不过能坚持十天。下令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边,赵宇领着大队百姓,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粮食中心。阿里海牙已经围城近三个月,粮食早就归仓管理。历史上阿里海牙破了潭州之后,也用开仓放粮来稳定民心。他占领了周围的产粮地,积蓄了足够的粮食。

上千宋兵轻易地赶走了守着几个巨大粮仓的元兵,开始开仓放粮。百姓们有秩序地从粮仓中背出粮食,才要往回走,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许多人吓得放了粮袋就要跑,可被兵士和书生们劝住。不久有马匹三三两两地跑来,被兵士们拉住,让百姓往上放粮袋。这样一匹匹地来,一匹匹地装,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民众人人动手把几个粮仓的粮食都卸光了,一大队人才往潭州回转。

回程中,有的百姓把路边的死马都用车拉上了。到了潭州城外,赵宇留在了城门外,等着李越到了,两个人才进了城。

陈桐在城门内等着他们,看得出来,他想努力保持镇定的外表,一只手紧握了拳垂在身边。他有些僵硬地示意他们跟着他,引他们到了一处民宅,等他们进去了,自己在外面劝开了跟着他们的好奇百姓。赵宇和李越进到内室中脱去了外面装束,裹在了包袱里,出来看到陈桐在厅堂中等着他们。

见到又恢复了平常装束的赵宇和李越,陈桐似乎也松弛了下来。大家坐下,陈桐长叹了一声,举手行礼道:“请赵官人恕我当初不信之轻慢。”

赵宇马上回礼,说道:“当时不知能否做到,所以不好意思夸口,反倒让你担忧了,请多见谅。”

陈桐了然道:“看来元军瘟疫的确是赵官人所为?!”

赵宇赶快叮嘱陈桐:“并不能说是瘟疫,不过是一种传染迅速的寒症。如果有人得了寒症,一定要在温暖的屋子里卧床休息,饮食清淡。得病的人要与人隔离,打喷嚏时要捂嘴。一般十日就该痊愈。”

陈桐一一应了,思衬着说:“那么元军在这十来日就不会有太多动静。”

赵宇说道:“如果攻城倒是好,得了这种寒症,如果不休息,是会加重的。”

陈桐笑着说:“那我们该去捣乱一下,再劫些粮食才好。”

赵宇斟酌地说:“再进元营,对方有了防备,也许太过冒险,去湘潭运粮也应可行。”他从怀中拿出两幅白绢,“此是元军中粮仓之地,我们把最近的一个劫了,远处的风险就大些。此幅则是湘潭粮仓之所在和路线,虽然比元营取粮稍远,但元军不会那么多,如果用马匹,一个时辰能到,相对安全些。我和李越今天离开,请君收下这些,见机行事。”

陈桐接过来,觉得赵宇肯定有自己秘密队伍,而赵宇自己一定就是人们谣传的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他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去与守军相商。”

赵宇道:“此寒症可以痊愈,但是也可以反复,可让守军继续泼些冷水。可一旦开春,天气转暖回阳,此寒症就不会再阻元军了。”

陈桐点头,说道:“那时自有那时的对策。不管如何,现在有了粮食,潭州可以再守上一段时间。”可也就是一段时间而已。

赵宇也附和道:“的确,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世事多变,到开春时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陈桐看赵宇,赵宇一笑,但不再多说。陈桐此时对赵宇充满信服,就换了轻松的口吻说:“赵官人,年关将近,真不在此过年,与吾等饮酒贺岁?”

赵宇笑着摇头:“虽然是伪装,但是我穿骷髅之装毕竟不吉,还是应在年前离开,若留下,与你等在一起,被人认出,恐惹人生厌。”

陈桐也没有勉强,只说道:“我定会向李知州等详言此行,给赵官人记功在案。赵官人怎么会想到如此装束?今日出城,我都感到诧异。”

赵宇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想让元兵多分恐惧。”

陈桐点头笑着说:“赵官人如愿了,后来,我看元兵都不敢过来了。”

见赵宇一副要告辞的样子,李越知道陈桐和陆敏轮班,陈桐去运粮,陆敏就在城上守城。他很想再见陆敏,就忙说:“我还想到城上看看。”

陈桐说道:“那我们一同上城吧。”

第50章

他们走出了小院,外面的街道上人们奔走着,高兴地去领粮食。远远地,他们看见张锦声嘶力竭地指挥那些巡防队的老老少少督促民众排队记账,那个叫王伟的孩子的尖声喊叫,这么远都能听到:“别想多领,你如果想仗势欺人,我告你去!”

陈桐感慨道:“几日前,我曾以为破城在即,吾等已无生机。谁能想到能活着过这个元旦。”

赵宇微笑着说:“何止元旦,来日方长。你的新衣做了吗?”

陈桐叹气:“我真后悔没听赵官人的话,一直没做。今天定赶快差人,就是来不及做衣服,做条腰带什么的也可以。赵官人说的对,过年怎么能不穿新衣呢?”

他们说笑着走着,两个人匆匆地向他们奔来,到了眼前,猛地停下,一个是他们原来见过的郑子诚,笑着对赵宇和李越行礼,说道:“我听说你们来了,上次没见到,这次可算碰上了。”另一个是少年模样,也行了礼,微喘着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可没有说话。李越认出来,这是张绣。她圆圆的脸瘦了,可因此也平添了一分青春女子的秀丽。郑子诚笑着说:“这位……张贤弟,赵官人李官人都是见过的。”

李越见赵宇脸上淡淡的,忙笑着施礼说:“我记得的。”

赵宇也行了下礼,可没说话。

张绣眼里闪过黯然,但马上又打起精神说道:“多谢两位官人,我等今日在城上一直看着,赵官人果然不凡,能领人入元营而返。”

赵宇点头说:“多谢夸奖,这也是众位军士和百姓之功。”客客气气的,毫无情感。

郑子诚笑着说:“赵官人这次助潭州成功夺粮,定能深获嘉奖,可要多在此流连一段时间才好。如果觉得陈府拥挤,就请到吾府小住,家父曾多次想与赵官人相识。”

陈桐说:“郑老爷资助了大量的三棱锥敌箭头,本该前去拜访,可是赵官人他们今天就要走了。”

郑子诚面现失望,飞快地瞥了一眼张绣。张绣有些发呆,陈桐笑着对李越说:“我陪你先上城看看,郑兄一直想与赵官人好好谈谈。”

说完就引着李越往前走,李越知道他的意思,扭头看赵宇,赵宇点下头说:“你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李越与陈桐边走边聊,讲些狙击队怎么建立了起来,一开始才有不足百人,陆敏资助了所有的食用,怎么一直在陈府中训练。围城后,怎么人越来越多,十二月初上城,怎么就在一天内射杀了二十多名将领,一时令元军胆寒……李越则讲了他们在常州的一些经历,就谈话里,似乎无意中,陈桐问道:“吾等知赵官人闲云野鹤般来往无定,不知他可有家室?”

怎么没有人问我呢?李越不敢玩笑,想了想才说:“虽无家室,但那个人实在狠心,我要有个妹妹,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陈桐答非所问地说:“虽然大户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但那位张贤弟实在才华过人。围城前,她帮助采办物品,围城中,她协助兄长组织城防,安排粮食医药分配,甚至上城寻找狙击地点,帮了大忙。人说她这样就毁了自己的名节,她说‘国家有难,岂敢惜身’,是个有气节的,一点都不输男子。”

李越叹气说:“那她就更该找个好人家,千万别找赵官人这样的。”

陈桐还不放弃,说道:“那张家,是世家大户……”李越忙说:“不是那种意思,就是赵官人那种人,真的属于无情之人。”

陈桐有些不快:“赵官人相助潭州,义薄云天,如此丈夫,自然当得起任何妇人。就是他没有儿女情长,如今正值战乱,也应为子嗣考虑。”

李越笑着看陈桐:“那你呢?可是要成婚得子。”

陈桐摇头道:“吾等每日上城都不知能否活着回转,不该连累他人。”

李越点头道:“赵宇也是这么想的。”

陈桐不解地问:“可赵官人来去无踪,并不被元军所困。”李越现在明白陈桐想说和赵宇张绣,何尝不是希望赵宇把张绣带走。

李越斟酌地说:“他虽然不常在这里,可一样要奔波在前线。他前一阵就在常州城上守城来着。”

陈桐大感兴趣,李越只好把赵宇在常州的事迹又说了一遍,因为在福州练习过,这一次讲得简洁生动。陈桐听了只顾着感慨,就没有再提张绣的事。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城下,陈桐对守着城道的宋兵说了来意,宋兵让他们上去了。到城上看,守城的军民三三两两地站着或者坐着,城外空荡荡的,没有元兵。陈桐领着他们走了一段,远远地就听见有人放声朗诵着:“……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他们走近了,见是陈桐的堂弟陈树,正对着城外颂词,一手潇洒地在空中比划。

旁边有人喝道:“好词!”又有人说:“苏东坡的确不负盛名。”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围坐在一旁,都身背着箭弩,只是有的手里拿着本书,有的端着酒杯。

见他们过来,陈树赶忙施礼,大声说:“这位就是给我们造了这么多弩箭的李官人!”几个人都过来热情见礼,一个人还递过来一杯酒,说道:“这是李知州派人送来的,说城上风冷,给大家去去寒气。”

李越一仰头喝了,被辣的眼中泛了泪光,宋代已经有蒸馏酒了!有人在他背后拍了拍,表示赞赏。陈桐在一边对陈树说道:“可别喝酒误了事。”

陈树一摆手,“你顾虑太多,陆贤弟都说无妨,今日元军连你们去夺粮都没法挡住,别说来攻城了。如果真来了,你看看,”他指着沿着城墙摆放的一长串小水缸,“都准备好了。”

一个书生笑着说:“你没看昨天,一罐水泼下去,那元兵吓得跟被泼了刀子一样,惨叫着逃走。”

小知道跑着过来说:“李官人来了,这边来,你知道,我家官人在那边。”他指着他来的方向。

陈树笑道:“到底是‘这边’呢还是‘那边’,小知道成不知道。”

李越笑着就要跟小知道过去,陈树一把拉住说道:“吾等正在这里附庸风雅,过此处之人都得诵咏些诗词。”

李越指着正往这边走的赵宇等人说:“那位知道,他会替我。”

陈树不放,“不行!来段应景儿的,谁的都行。”

李越想起了一出古戏里一个恶霸衙内的台词,曾经有人用来讽刺他的文学水平,说简直是以为他写的,就说道:“远看城墙锯锯齿儿,近看城墙齿儿锯锯。”众书生哄笑起来,李越接着说:“若把城墙倒过来……”大家安静了,等着末尾的惊天一笔,“上面不锯锯,下面锯锯。”大家齐笑,摇头。陈树一把把他推开,笑着说:“你是和谁‘聚聚’了?呆成这样!”众书生一愣,想明白了,拍膝狂笑起来。

李越往小知道跑去,到了小知道面前,小知道一指,李越就看到陆敏背着手,面对着城外,站在一处女墙边,一处城墙加厚的烽火台正挡住了他的身形,想来方才自己的衙内诗也被他听见了。李越不好意思,站到了烽火台的阴影里。小知道跑开了。

陆敏阴着脸,不转头看李越。李越想到陈桐的“解释”,吓出了一身冷汗,那简直是首“黄诗”啊,那古戏《望江亭》唱了上百年也没人指出来,怎么被这些书生一听就听出问题了?

李越小声说:“那不是我写的,是出戏,叫‘望江亭’,讲的是……”他打磕巴了,讲的是什么来着?

陆敏眉头微蹙着,上次送贝壳奠定的好基础全没了,李越哭的心都有了。搜肠刮肚地想,终于说道:“我还有两句一个名叫黄仲则的人写的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不是就好点儿了?”

这是在后代用俗了的句子,恨不得电视剧的片头片尾歌广告词什么的都来这么一下子。可这也是那位贫寒致死的杰出诗人呕心沥血的词句,李越说完了,见陆敏的眉头似乎开了点,才稍放了心。

那边赵宇也被抓住,逼着要说几句对应情致的诗词,赵宇毫不犹豫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河东。”书生们同声叫好,说道:“易安居士的确写的好诗。”“难得女子写出这样刚烈的意气。”“正应着当下心情。”……

李越气得暗骂自己笨,这么简单上口的李清照的诗,小学二年级就有了,怎么自己根本没想起来,难道那时用了记忆灌输器了?

两个人又默默无语地站了一会儿,李越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两粒营养丸,是这次他们来潭州,知道潭州没有粮食,没人会请他们吃饭,赵宇给他应急的。李越没舍得吃,他递给陆敏,小声说:“一粒能顶一顿饭。”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没文化的,就知道用送东西来表达些心意。原来那些油嘴滑舌怎么都没有用了呢?

陆敏根本不伸手。李越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你要多保重。”见陆敏还是没动,就极小心地把纸包塞在陆敏背在身后的手指间。又掏出了一小把他海滩上捡的奇形怪状的玲珑石子,一颗颗地放在了陆敏身边的垛墙口,原来想摆了个心形,可觉得太女孩子气,哪怕陆敏不会明白这个图形的含义,他也觉得肉麻,就摆了个小圆圈,周围摆出几道直线,表示太阳。摆完了,他仔细看看,觉得挺好看,就笑笑,转身慢慢地走开了。

到了赵宇那边,郑子诚正在吟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八角连营……”众人听着面现悲凉,等他结束,陈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眼前万里江山……”同样是辛弃疾的话,传说他夜中惊起,推窗看夜凉如水,感叹无法以身报国,收复失地。这位曾经带着五十人闯入金兵五万人大营,掠走宋军降将的书生义士,投奔朝廷后,却深受猜忌,无法报效国家,以致看着夜下的景色,叹息中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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