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奇维亚突然放柔了语气,就连旁边的费格英都感到惶恐,把头低的更低了。
法利斯兰也不例外,在那头惊惶不定的回话,“您千万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您是我的主人,这是在折杀我,我还是习惯您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样子。”随后换了种语气,说道:“不过,您这么说真让我为难,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您又是一族之主,怎敢劳烦,还是由我代劳吧,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地图,您放心好了。”
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埃尔奇维亚,此刻也想把手机给摔了。费格英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不知道法利斯兰和主人说了什么,能把主人气到脸色都变了。
“如果你真认为自己能做到,那么,我也有一个要求,不要让他受伤。”法利斯兰的放肆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很抱歉我的主人,很不巧,他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弄伤了,不过我能保证,除了那两处,不会再出现第三处。”
埃尔奇维亚面容结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很有分度的对他说:“洛亚,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把他送回去。”
“主人,您越界了。”法利斯兰好心提醒。
“不是我越界,而是你没搞清楚状况。”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了,这本不是他的作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想让他变回从前那个人,很容易。
“我只知道,他触犯了我的职责范围,所有意图偷窥的外族人,我都会克忠职守,严格把关,绝对不放过任何知道秘密的人存活。”
“你想对未来的王妃动手?”淡淡的一句话,轻松就说出口,电话突然就没声音了。
电话这边的费格英,已经惶恐的站不住了,这已经不止是情人关系,主人……主人刚刚说了什么,他没听错吧?
反应半天,法利斯兰才再次开口,“我似乎出现了幻听?”
“那并不是幻听,你要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负责,他会是将来史前一族的王妃,你们的另一位主人。”
法利斯兰用力吸了几口气,埃尔奇维亚能清楚听见。
“您想用这种方式保他平安?”法利斯兰还不被死心,如果说情人,他姑且能相信不碰男人的主人偶尔会兴趣大起,如果说到将来会让一个男人来当王妃,他宁愿一头撞死也不相信。
“保他平安是真的,他会成为王妃也是真的。”
“别开玩笑了!我不承认,不会有任何一人承认!”法利斯兰已经欢快不起来。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承认,我的决定,就是一切!”埃尔奇维亚说的坚决又果断,他不会为这件事后悔,事实上,他早已这样决定了,只是不想现在说出来,等那样东西找到之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说,颜希居然又卷进麻烦当中去了。
“您想……”法利斯兰也隐约不安起来。
“没错,我要颠覆两百年来的格局,我要恢复历史。家臣永远是家臣,仆人左右不了主人,你要相信这一点。”
法利斯兰在那边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两百年来,三代王都曾说过同样的话,而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
“我会让你们有幸看到。现在可以将人送回来了吗?你这是在挟持王族,既然他会成为这一族的另外一位主人,即使他看到那本书又怎样?即使他得到地图又能怎样?这都不会是问题。”
“主人,你别忘了,什么人无故入侵家族资料库,只盗走了那样东西,您就不担心,他如果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会有什么反应吗?”法利斯兰才不会受他威胁,他说出来的话确实很让人震惊,但是,他还没到相信的地步,毕竟,那不是谁能解开的谜团。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你立刻把他送回来,立刻!”
就算法利斯兰再嚣张,收到这样的命令也不能无视。埃尔奇维亚说的对,如果颜希成了他们的主人,那么就不算是偷窥秘密的人,他们只要结婚,他也就是族里的一员,哪怕捧着那本书看都行,法利斯兰家族已经无权过问这件事了。
“我很抱歉主人,就凭您说的这番话,我也有必要在他成为王妃之前了解他的生命。”
埃尔奇维亚语气冷透彻骨,“我会让你的一族付出代价,毁掉你们辛辛苦苦保护千年的王族,让史前文明彻底成为历史!”
没错,埃尔奇维亚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这件事如果因为法利斯兰成真,那他会成为永远的罪人,他们以前待奉遗族血脉,只有埃尔奇维亚一人了,如果血脉在他这一代断送,他们就再没有希望了,高贵的史前遗族血脉也要混上这些杂派众多的污血,世上将再不会存在奇迹,也不会有遗族存在过的真正痕迹。那高贵的瞳色,让人炫目的金色直发,足以折服众生的无双美貌,都将不复存在,到他这一代就是终结,法利斯兰再不想让一个男人成为王妃,也不敢鲁莽行事,即使让他娶一个男人和断送血脉没有差别,但至少还有缓和的余地,比如,让他和瑞茨米尔公主留下后代,这便是所有家臣的主要目的,感情可以没有,后代一定要有!
法利斯兰换了语气说:“我只是想看看,颜知道您必须要娶瑞茨米尔公主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件事不劳你费心,我会向他解释。”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有些证据,是语言力量达不到了,我相信他会很震惊,看到那个东西。”
第226章
周围很黑,浑身都疼得厉害,冰冷的寒气刺进皮肤里,如同流水一样慢慢渗进血管内,流遍全身,驱除仅有的一点暖气。颜希记得现在是夏天,应该很热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冷?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蓝色的天鹅绒毛毯,只有他一个人,伸手摸摸旁边的位置,那里本该兰蒂的位置现在是冷的,他不在。掀开毯子,感觉到手臂很痛,撑起身子坐起来,腿也痛得厉害,动一下都很困难。
兰蒂呢?兰蒂在哪里?
颜希吃力的挪下床,抓住旁边的扶手架,撑着站不住的身子,慢慢走向门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记得法利斯兰对他开枪了,后来就失去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费力的拉开房门,单脚站不稳,险些跌倒,还好反应够快,拽住门框。架着扶手架,慢慢走出房门,经过的仆人都会向他打招呼,恭敬的叫他一声“颜先生”,颜希总会应声。看他们里里外外的忙碌,颜希往楼梯口过去,还要小心避让,不然会被撞到。
他觉得奇怪,平时这里严禁仆人匆忙走路,那样会给意外撞伤主人带来隐患,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颜希站在楼梯口,四下里望望,的确不一样,这里突然多出很多鲜花,百合花、白玫瑰、蓝玫瑰和一些开的很漂亮,颜希却见过的花。一些男仆托着托盘从身边经过,每一个都优雅的像绅士,也只有这些才有服侍兰蒂的资格,只是,今天是要庆祝什么吗?
颜希疑惑的一层一层走下楼,走得很吃力,右脚只要弯一下,都会撕裂一样的痛。经过的仆人都很忙,没有一人过来帮忙,颜希一边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撑着扶手架,艰难的走下来。如果兰蒂在的话,肯定会抱他下来,虽然会觉得难为情,但内心的温暖和幸福能抵消那份尴尬,兰蒂爱他,他知道。
好不容易下了楼,发现仆人都往一个方向走,那里是庄园的后花园,场地很大,各种花草都有,外面阳光很好,颜希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紧身的牛仔裤,充满阳光的韧性的修长躯体一览无余,胳膊上和大腿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这样一具纯阳性身躯,即使性取向正常的人都会对之惊羡不已,笑起来和想坏主意的时候总会带着痞痞的邪气,很容易就能揽获所有人心。
颜希本想拽一个人问问,可他们似乎很忙,脚步急促,不容易被打扰。颜希决定自己过去看看,可能兰蒂也在那里,现在是夏季没错,颜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会觉得冷,很奇怪的事,或许到阳光下走走就能暖和了。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他不急不慢的一瘸一拐往后花园过去,一路上遇到越来越多的仆人,只要转过训练房就能到那里,颜希废了好些时间才到训练房,抹过拐角,他看到好多人聚在长着高大植物的地方,一排排坐在长椅上,就像信徒在祈祷一样,虔诚的注视着前方。
颜希想看看她们在做什么,有棵大树挡在了他的眼睛,他只能走过去看清楚。他看到木质高台上,站着三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的教袍,颜希前不久刚见过他,部长下葬时也请了神父来主持,只是,现在神父主见证的却不是那样悲伤的时刻,在他面前站着两个一身白衣的男女。颜希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女人穿着雪白的婚纱,头纱长长的垂在地上,拖出很远,金色发丝被高高挽起,盖在头纱下面。当颜希看到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男人时,全身血液都凝结了,男人有着一头金色直发,此刻面对着神父,却背对着颜希。
颜希惊慌的往前疾走,他要看看那人是谁,他很害怕,可恐惧阻止不了他去亲眼证实事情的真假,他不顾在座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太过匆忙,连扶手架也丢了,拖着伤腿走过去,白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他却感觉不到痛。
两位新人正在听神父的祝福词,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颜希。颜希想伸手拽住男人,想看看他到底是谁,这是已经到了他们交换戒指的环节,身后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新人转身面对面的时候,颜希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兰蒂说过最爱他,一辈子都会只要他,只会守护他一个人。他说过,只要他也能爱他,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失去所有也愿意。他说过,他就是他的生命,如果他死人,他也活不下去。他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会一直……
他还对他说过很多遍“我爱你”,可是,为什么已经有了这么重要的人还能和别人结婚?为什么?颜希怎么会不明白。
“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颜希又回想起来兰蒂不耐烦的声音。
“……趁没给他添了大乱,你还是安分的做个情人好了,当然,也只限于情人,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科瑞恩,你知道,对于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担心。”
“谁都知道‘金色冥王’飘忽不定,若他真的爱你,为什么他神秘的身份还不能告诉你?你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你不要再傻了,他爱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我看不下去了!他是情场老手,你能玩过他才叫见鬼!”
这些忠告,颜希从来都没当回事,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了,还能容得他不相信吗?
颜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震惊?悲伤?痛苦?愤怒?空茫?失望?还是绝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双冰兰色的眸子在看到他时没有一丝波动,似乎是故意让他看见这场婚礼。奈何他现在心碎满地血淋淋没有形状,这个人也不会在抱着他告诉他,他受伤他会心疼,再也不会有“我爱你”,再也不会有温柔的吻,温暖的怀抱,他失去了一切,什么也没有了。
“你……一直在骗我……”张了几次口才能发出声音,已经管不了被浸泡发疼的脸,独独保持声音不要颤抖的不成声就已经很困难了,他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会死去,血液已经凝结,破裂的心脏闭塞的不允许血液通过,他痛苦地抓住胸口的衣服,同时将那个见证自己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徽章死死的抠进指下。
“你每天都在骗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为一个人哭成这样,黑狱死时他没掉泪,部长死时他只是郁结的昏倒,之后再没哭过,可是,他为这个人到底哭过多少回了?他从来不知道他会爱这个人爱到这个程度,不是兰蒂先生他不能活,而且正好相反。他甚至希望即使在骗他也不要被揭穿,至少他还能一直活在欺骗中幸福中。可现在,让他看到这一切是说明联想骗他都不愿意了吗?既然这样,他会把有关他的一切都还给他,他想要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生活,没有他,他一样可以活,他可以的……
指甲抠破面料刺进皮肤里,他要挖掉这些虚假的一切,把这些骗局全还给他,心脏绞紧的剧痛,撕破皮肉的手指根本触及不到那个疼痛的根源,他知道心在痛,即使抓破皮肉,血淋淋的手指仍然够不到那里。颜希悲切到抓狂,冲着胸口用力捶了两拳,他不知道要怎样解除这样的折磨,只能伤害自己。
兰蒂再也不会心疼他的一切,即使看着他伤害自己也不会出手阻止。
“我爱你,却不能娶你,如果你愿意屈居第二,我会仍然爱你。”
“我不要,我不要!”颜希哭着大喊起来,疯子一般捶打自己疼得快疯掉的胸口,“我什么也不要——”
声音嘶哑,喉咙也扯碎了,喉头一腥,一口血就喷出来,混着血泪,难解他的痴狂。
颜希摇晃着走向台阶,“我不要什么第二,我什么也不要……”跌跌撞撞趴到台阶的圣台上,抓起三叉戟形状的烛台,握紧尖锐的尖角,狠狠的刺进兰蒂的心脏,暗处的保镖会向颜希开枪,这些他都料到 ,抱住洁白的身躯倒下台阶,看着鲜红的兰蒂洁白的礼服上晕开,颜希一边擦着嘴角的血一边看着他笑。
他说过,他敢背叛他,就杀了他,不能同生,至少要跟他死在一起……
躺在地上的兰蒂,目光温柔的对他笑,给了他一个口型,却没有声音,颜希却知道那是在说“我爱你”,可他不信,他已经不信了,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颜希被喊醒的时候,枕头都哭湿了,在空中挥挠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攥在手心里,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那双心疼的目光,温柔汇聚成悲伤。颜希一时回不了神,不知道哪一方才是真的。
见颜希醒了,伸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他总是在说保护他,可每次都看着他受伤却无能为力,他真是糟糕的情人。
“对不起,总是让你受伤……”
听到这么真切的声音,颜希才知道这是现实,刚刚那才是梦。眼泪再次流出来,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他,趴在他肩上隐忍的哭出声来,埃尔奇维亚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收紧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不要离开我……,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全是委屈。
埃尔奇维亚震了一下,内心被狠狠刺痛。
法利斯兰为了让他老实,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回来后一直没醒。他睡得不安稳,总是流出眼泪来。不知道他的梦里发生什么事,能让一向倔强、坚强的颜希哭成这样。听他说出这句话,才知道,他是在害怕这个,心中的感动、开心和心疼交织,他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有这个更让他觉得幸福了。
他总是在追求,在设陷阱,都只是想得到他,他最害怕的莫过于颜希会离开他,他没想到,不止是颜希对他重要,自己对他来说也同样重要,那应该是相同的吧?那种珍惜和重视,应该是相同的。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会。”
“我不要当第二……,除了我,你不许娶任何人!”颜希抓着他贵的吓人的西装,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
素来洁癖的埃尔奇维亚只能苦笑,疼惜的摸摸他柔软的黑发。
“你这是在逼婚吗?”
颜希坐起身,胡乱的擦擦脸上的眼泪,一本正经的说:“逼婚也好,强婚强娶也罢,鉴于你出了名的风流史,一定要先把你娶回家,我已经决定了,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