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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回离弦——by弦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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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镜道:“那就是了。想必小离离终于良心大发,觉得自己当年那一掌下去实在劈得不够有远见,一不小心把自己未来的老婆给废了。于是决定就算历尽千难万险也要找到办法恢复弦儿娃娃的武功。”容镜在说“千难万险”四个字的时候,脑袋也跟着转了一圈。

卓颜皱了皱眉,没接话。

容镜继续道:“话虽这么说,这可不仅是千难万险这么简单。单有撕风尽只能把弦儿娃娃给毒死,要想重续经脉还得需要解药。可是撕风尽的解药只有天毒门才能配出来。但天毒门早在五年前就被灭门了,百里邪也死了,他唯一的徒弟容逸也失踪了,还上哪儿找谁去配解药去?”说着一边歪着脑袋想,一边捡起一颗石子扔向湖心,“莫非他找到了容逸?”

卓颜见容镜三两下就几乎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怕他真的看穿容铮一事的端倪,便开口道:“宫主再过几日应该就会回来,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容神医了。”

“不劳烦不劳烦。”容镜连连摆手,“皇宫里的菜老子还没吃够呢,只要他在景太后归西的前一天记得赶回来就行了。”

“我先下去办事了。”卓颜拱手告辞。

“去吧去吧。”容镜挥挥手,见卓颜已经离开,又重新往岩石上一躺,自言自语道:“办事办事,一个两个就知道办事,也不知道天天有什么事好办的。老子日日这么悠闲,简直是罪恶啊。”话虽这么说,却心安理得地把眼一闭,躺在太阳底下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听见了脚步声。这一次却很陌生。那声音极轻,几乎分辨不出,似轻功极高。容镜骤然清醒,双眼却并未睁开,静静等待着那人进一步动作。

谁知那人停在他身体半步之遥,连打量的时间都未有,直接开了口,声音冰冷入骨:“你就是容镜?”

容镜见装不下去,便睁开双眼,向斜上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里他半步远处,面色冷寂。一只眼漆黑如墨,一只眼却猩红如血。修长的手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一柄长剑别在腰间,似乎未出剑鞘,都可以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容镜一边端详着他,一边慢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脖子,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容镜,你问的是哪个容镜?”

南宫渺不答话,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容镜背后,伸手向擒容镜的右肩擒来。容镜向左一倾,堪堪避过,然后瞬间闪出丈余之外,这才道:“这位大侠好汉大英雄大前辈有话好商量,动粗有辱斯文啊。”

南宫渺面无表情,一道铁锁从袖中抽出,瞬间挥至容镜身侧。容镜纵身一跃,跳到树上,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将铁锁一挡。谁知那铁锁却绕过树枝再度袭来,容镜弃掉树枝,一阵掌风劈向锁端。那铁锁被震偏数寸,随即又缠绕回来。容镜向后一仰,身体几乎折平,那铁锁紧贴衣襟而过。

手无兵器,对面之人却寸寸紧逼,毫不留情。然而那人并不拔剑,可见并非想用杀招。数招之间,容镜虽次次闪过,却愈发吃力。他再度用掌风扫开铁锁的时候,连忙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那铁锁一顿,随即抽回。容镜故作样子松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被你抓走和直接跟你走没区别。我跟你走就好了嘛。”说着又叹气道,“只是我突然失踪,小颜颜他们可如何是好。”

南宫渺冷冷道:“此间的事我自有安排。走吧。”

窗外风雪愈烈。钟弦尝试运功,气海内当真一点内力也无。南宫离走到他身边,扳过他的身体,一掌对上他的后心之处。随即,一股热流缓缓涌入。

钟弦一惊,立刻脱离了他的掌心,道:“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离微微笑道:“反正我的内力用不着,不如都送给你了。”

钟弦道:“你以为你没了内力还活得成?”

“无论有没有内力,南宫离都活不成了。”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门应声而开。

76.始料未及

银光乍现,五枚暗器紧擦着南宫离的脸和四肢而过,笔直射入墙内。暗器尾端尽没入墙壁之中,强劲的力道使擦过之处的穴道都微微发麻。

容铮一袭玄衣现身于二人面前,斗篷之下的长发还挂着未曾化去的霜雪。阴影之下,深陷的双眼一改往日的嬉笑慵散,目光变得犀利似仞,冷漠如冰。

他淡淡扫过眼前的两人,目光在南宫离的脸上徘徊片刻,唇角一斜,眼中却全无笑意:“自作孽,不可活。南宫宫主既然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就注定死在小生手上。”

南宫离微不可见地向旁移了半寸,避开了和钟弦衣襟相触,然后翩然一笑,道:“是么。如果我真的用十成的内力和你对招,你不妨试试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容铮唇角一挑,道:“我不介意你死得再难看一点。”言毕,长袖微动,数十枚暗器梨雨一般向南宫离射来。在南宫离挥袖扫开暗器的一刹那,一柄长剑从腰间脱鞘而出,瞬间向对面刺去。

南宫离面色不变,一掌迎上,直抵剑尖。钟弦未及阻止,只见一道猛烈的气流从掌心迸发而出,周围的空气立时一震。那剑竟是再不能向前移动半寸,隔空凝滞数秒,然后瞬间化为粉末!

容铮被击退数步,只觉胸口像是被寒气穿过,冷彻入骨。

南宫离随即连出数掌,速度之快,竟让容铮避无可避。容铮暗暗一惊,心知南宫离此番是真的用了全力欲与他同归于尽,便运足内力出掌回击。两股强劲的气流相撞,容铮只觉全身的经脉瞬间被阴气冷凝,胸腔一滞,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衣袂狂舞,连钟弦都被这巨大的力道击退数步。南宫离却如扎根在地上一般,身形纹丝未动。

半晌,一股紫黑的血猛地溢出双唇,沿着唇角缓缓流下。

“南宫离……”钟弦低低叫了一声。

南宫离微微一笑,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随后望向对面的容铮,悠然道:“你的武功虽然远胜于容镜,却依然远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打定了主意想在今日与我同归于尽,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日后重立天毒门呢……”

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似乎刚才尽全力催动内力对他的身体并无半点伤害,只是随手劈灭了一支蜡烛。

容铮勉强站稳,冷然回视着南宫离。内脏在刚才的一瞬被重创,虽有余力最后一拼,但再接南宫离一掌,南宫离死活不知,自己却必死无疑。

他一生洒脱冷情,并不将仇恨放在心上。然而百里邪一手将他抚养成人,对他而言亦师亦父,天毒门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灭门弑师之仇若不报,枉自为人。然他若真因此送命于此,天毒门便再无重现江湖的可能。

容铮凝视着南宫离漫不经心的脸,眸中复杂的神色飘忽不定。僵持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容铮唇齿微动,正欲开口,却被一阵低哑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那声音狂笑数声,然后骤然而止,接着道:“逸儿,南宫离这小子向来工于心计,你若真再出一招,看他还有没有本事再用刚才的力量抵抗?”

言罢,木窗应声而裂,数枚利箭从窗的四角齐齐射入,擦过容铮头顶,齐齐向南宫离射来。南宫离一凛,身体倾侧连连躲过,谁知下一拨利箭再次射来。眼看就要射入胸口的一刹那,那枚箭却突然被一只手擒住了。

钟弦将利器掷于地上,向窗外冷声道:“天毒门门主就这么喜欢躲在窗外向人偷袭么。”

数秒的寂静后,窗门忽然洞开,一个黑影以轻功遁入,双足飘然落地,一根青铜拐杖支在地上。

花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额蔓延至右边的下颌,将整张脸分割得支离破碎。

正是百里邪。

百里邪低咳数声,然后抬眼看向挡在南宫离身前的钟弦,讥讽一笑,道:“南宫离这辈子好事一件没做过,倒是害人无数。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被下了毒手吃尽苦头反而还来替他卖命的。”

钟弦淡淡道:“你管的未免太多了。”

南宫离一手捏住钟弦肩上的软穴,不顾挣动将他推开,然后冲着百里邪微笑道:“我以为凭你的身体,已经没力气从凛栖谷走下来了。”

“我能好端端上去,自然能好端端下来。”百里邪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容铮,“怎么,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就以为可以从逸儿手下捡回一条命了?”

南宫离左手依然抵在钟弦的肩上,面露惋惜道:“对付容铮一个不难。如今多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钟弦被南宫离的手压制不动,倏然惊觉一股内力从肩上指尖相触的地方激涌而入。瞬间窜遍身体四周,汇入经脉。源源不断,似无枯竭。那内力虽暖,却在流入经脉后渐渐变得阴寒。四肢逐渐变冷,却不觉寒意。阔别已久的力量重回体内,完全陌生的真气,却在体内循环回转,流动自如。

只听百里邪冷笑道:“事到如今,我看你还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钟弦兀觉肩处指尖力道逐渐变重,似已不能驾驭自如。他蓦然一惊,意识明白过来之前一掌拍掉了南宫离的手。那一掌已是不自觉带足了刚刚汇入的内力,南宫离的身体微不可觉地一晃,脸上却依然看不出半分端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百里邪脸色陡然一沉,手杖在手中疾旋,凌空一拍,一柄利剑从杖中旋出。他左手持剑,青色的剑气破空袭来。钟弦随手拿起身旁木案上的一柄折扇,迎刃一挡,折扇未损,那柄剑却是一震,铮然而鸣。百里邪见钟弦出手,心下一怔。忽然忆起方才南宫离的手一直不离钟弦肩上的穴道,顿时恍然。钟弦却丝毫不给他片刻停缓,掌心一催,一页扇片如利刃般隔空射向百里邪的心口。百里邪连忙避过,再度出剑。扇剑相交,青光明灭,钟弦虽久未动手,武功却丝毫未减。加上体内流畅沉厚的内力,百里邪渐渐支持不住。

容铮见钟弦再度逼向百里邪的要害,一手投出一枚暗器,直射折扇前端。暗器穿扇而过,钟弦回手一掌,被容铮躲过,暗器再度射来,钟弦一手抵住百里邪,一手挥扇扫落暗器,却忽见几枚暗器向南宫离的方向射去。

钟弦正欲挡下,忽然,一根长索从身后呼啸席卷而来,呯呯数声,暗器被击落在地上。

南宫渺站在门口,眉目间阴冷如霜。一个身材稍短的少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向屋内扫了一眼,吃惊地叫了一声:

“小离离,弦儿娃娃?”

视线稍转,停在了一袭玄衣的男人身上。声音略略一顿。

“容……逸?”

77.绝境

冷风从大敞的门中闯入,拂过面颊,带乱鬓发。前一刻激烈紧张的气氛顿时冷静下来。

容铮闻声,抬头看向那个一身锦袍,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虽不似他五官清晰,棱角分明,脸上还带了几分稚气的柔和。然而眉目间却与他有种说不出的神似。而少年方才那惊讶的一问,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曾与容镜有过交集。在南宫离告诉他容镜是他从未谋面的弟弟之前,他对容镜的了解除去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容镜只是讶然一叫,并未有过多的惊愕。毕竟南宫离要想治好钟弦,定要找上那个自天毒门被灭便消失行踪,惯于用毒,武功极高的「诡面公子」容逸。却并未想到会遇上这样剑拔弩张的局势。然而那个人从他进来开始便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目光深沉,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他却无心在意太多,目光一转,看到在一旁静静观战的南宫离,身体一震。立时挣开南宫渺的束缚,跑到南宫离身边。

“小离离,你怎么样了,小离离!”

钟弦亦回过头来,见南宫离神情一如往常,脸色却雪白如纸,血色全无。

南宫离轻轻挥开容镜的手,道:“我没事。先把那两个人解决了再说。”

话音未落,南宫渺已一剑抵上百里邪的心口。出剑之快,百里邪本就身体不便,竟丝毫没能避开。容铮见势收回目光,长袖一动,数十枚暗器带着内力向南宫渺射来。南宫渺闪身一避,百里邪趁机脱离掌控,携剑向南宫渺刺去。南宫渺回剑一挡,一边避开接连发来的淬了剧毒的暗器。以一敌二,数十招下来,容铮原本已受重伤,攻势渐弱,百里邪更不敌南宫渺,南宫渺一掌震落百里邪的长剑,随即啪啪数声,点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挥出长索,牢牢捆住了已支持不住的容铮。

南宫渺卷住长索,走到容镜身后,道:“怎么样,容神医。”

容镜眉心紧拧,没有答话。

南宫渺顿时阴下脸来。南宫离道:“没怎么样,你根本不必兴师动众把容镜找过来。”

“别说话了。”容镜回过头,不由分说点上了南宫离胸口两处大穴,道:“别再运气,否则就算我也救不了你。”

南宫离无谓一笑,道:“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救不了我。”随即对南宫渺道:“把他们两人先带回宫里。出了凛栖谷再说。”

南宫渺脸色阴沉如霜。他看着南宫离,半晌,还是缓下口气,道:“也好,这里确实不宜久留。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回去派人来接你。”

南宫离道:“不必。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南宫渺没答话,对容镜使了个眼色。随即长索狠力一卷,带着两个人离开了木屋。

南宫渺走后,容镜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着南宫离道:“你现在不宜走动,先留在这里,我帮你治伤。”

南宫离道:“你能治得了「降蛊」的蛊毒?”

容镜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以你现在的伤势,至少我可以让你活一年。”

南宫离眉端一挑:“那就不劳烦了。”说罢,脱开容镜的手,看向在一旁神色复杂的钟弦,道:“内力用得怎么样,习惯么?”

钟弦怔了一会儿神,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南宫离笑了,一手挑起钟弦的下颌,欺身上去,直到鼻尖快碰到钟弦的,才停下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你一不小心把结发妻子给害死了似的。”顿了顿,敛了笑,道,“《澜镜心经》的内功修炼出的内力极为阴寒,与彻涯谷的心法截然相反,开始肯定很难控制,时间久了就好了。以后不要再按着《九炎阳谱》的步数去炼,否则一阴一阳,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钟弦依旧看着他,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离放下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不用想太多,我死不了。”

容镜叹了口气。南宫离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体内已是千疮百孔,下一刻便七窍流血而亡,他也不会露出半点迹象。

他在随南宫渺来的路上,听说南宫离中了降蛊,还不肯相信。毕竟关于在苗疆都已消失多年的降蛊他也知之不多,但有一点,中降蛊之人必是自愿或被迫吞下蛊虫,譬如为领主效力的死士。而南宫离自然不可能被迫中蛊。直到他在这里看到了消失多年的暗血老怪百里邪,这才猜测出事情的大概。

但如此一来,即便是他也束手无策。神医谷本就医毒不医蛊,更何况是消失百年无从可考的降蛊。

思及此,他伸手抓住南宫离的手臂,探上腕脉。南宫离任他动作。钟弦放下手中的折扇,一动不动看着容镜的表情。

半晌,容镜道:“我先帮你把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不然不出一个时辰,你体内的血都被蛊毒染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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