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宁舒又特意跑了回去,把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樱桃树挖了起来,李严熙见他挖,也找来铲子帮忙,等到把树连根拔起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这棵树我舍不得扔。”宁舒看着李严熙颊边流下来的汗,轻声说。
李严熙提着铲子走过来,将人抱在怀里,“舍不得就搬回去,那个地方你想住多久都行。”
宁舒闷在他怀里,笑了笑,“我那天才知道原来天阳集团也做房产生意。”
“哦?”
“那个叫王涛的人演技太差。”宁舒只说了这么一句,李严熙便笑了,“那我回去让他再练练。”
宁舒噗一声笑了,随即软下声来,“李严熙,你总让我觉得自己欠你很多。”
男人将怀里的身子拥得更紧一些,声音如同风一般柔软,“我以为,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宁舒听了,伸手环上男人的腰身,慢慢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闻言,英俊的男人放开怀里的少年,双手捧着少年清秀的脸庞,慢慢的低下头去,亲吻,如蝴蝶停驻,经久不息。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街上也充满了年味儿,这些天宁舒忙里忙外的,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置办年货,他以为光找房子这个环节就需要很多时间和花费,却因为李严熙从中插上一脚,这事儿突然就圆满了,害他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李严熙隔天差五的跑过来,四合院里有很多房间,他和父亲各占一间,还剩下两间空房,李严熙有时候过来,陪父亲下棋,两个下得晚了,父亲会留他过夜。
每每这时,宁舒就会觉得,这人生美得不真实。
有时候,太圆满会让人觉得不安,仿佛站在云彩上面,双脚悬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虽然李严熙一早就说要在这里陪他过年,宁舒还是觉得不好,最后李严熙没拗过他,有些不甘不愿的上了飞机。
大年初一那天,宁舒起了个大早,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打开房门的时候,入眼的就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院子里很多花都死了,唯有角落里那几株梅花孤傲的绽放着美丽,地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没人踩过,所以特别干净,宁舒穿着李严熙前几天送的羽绒服,跑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如果人生分为四季,那个遥远的前世就是冬天,而现在,是春天。
那棵年前被他和李严熙挖回来的樱桃树被种在院子的最角落里,因为怕被那几棵大树遮盖,所以才特意选了这么大地方,明年的夏天,樱桃应该可以吃了吧,他还答应了校长,等到樱桃树开花的时候,邀请他来观赏。
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感觉手脚已经有些僵了,他才回了屋。
才刚进房间,便听见手机正在锲而不舍的唱歌,他往手心里呵了几口气,才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男人的声音透过无线传递过来,感觉有些慵懒,“新年快乐。”
宁舒握着手机,不由自主的笑起来,“新年快乐。”
“今天吃什么?”李严熙像是没睡醒一样,声音都透着惺忪。
宁舒报了几个菜名儿,这都是往年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菜,托安置费的福,今年也能好好的过个年了,说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到,“你那边好像是晚上吧。”
“嗯,是啊,现在是零晨两点。”
“那怎么还不睡觉?”宁舒抿着唇,声音不复先前的愉快。
“我猜你这时候应该起来了,新年的第一天,我不想别人跑在我前面跟你说新年快乐。”
宁舒差点笑出声来,说这种话的李严熙完全不像是一个独占鳌头的领导者,倒更像是个跟人抢玩具的孩子,“伯父伯母还好吧?替我向他们问好。”
那头沉默了两秒,男人低沉迷人的嗓音才慢慢传来,“宁舒,你该改口了。”
宁舒彻底僵住,虽然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宁舒还是没来得的红了脸,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为这种事感到难为情,李严熙半天没听见他回答,问道:“不愿意?”
宁舒咬着牙,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愿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男人太狡猾了,明明知道他无法拒绝,专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一早就预谋好的吧!
“宁舒。”
“嗯?”
“我爱你。”
他握着手机,几次以为自己幻听,李严熙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有他在仿佛什么都不用操心,宁舒一直因为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感到开心和喜悦,他一早便知自己对李严熙的心意,却从不敢勇敢的说出口。
与李严熙确认关系后,他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只争朝夕,可是这个男人却许了他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不得不相信他们有未来。
像李严熙那样的男人太过优秀,他从不奢望这个人的爱能维持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
现在,此刻,在新年的第一天,那个人隔着电话,跨过整个海洋的距离,在世界的另一边轻轻对他说,我爱你。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竟让他瞬间热泪盈眶。
他像个女人一样为这句话感动莫名,只因,那头说话的人是他此生最爱的人。
“宁舒?”
“在。”
男人听见他的声音,似乎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我过几天就回来。”
宁舒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要回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也分不清心底到底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对李严熙父母的内疚多一些,然后才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李严熙听见他回答,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大年初一吃汤圆。
这个传统似乎一直就没有变过,宁舒取出昨晚就包好的汤圆,生火,下锅,装盘。
等将热气腾腾的汤圆摆上桌后,父亲也起来了。
父子两吃了一顿美味的汤圆后,宁父便出了门,搬到这里没多久,他便找到了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伙计,离四合院不远处有一个公园,平时有很多老人在那里聚首,打牌九,打麻将,下象棋,下围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刚把饭桌收拾了,便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宁舒从屋子里出来,便看见穿着一件火红色羽绒的景风,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两人毫不避嫌的牵着手,大刺刺的站在他家的院子里,景风一看见他,立刻笑道:“宁舒,我来给你拜年了!”
“新年快乐。”宁舒也跟着笑,眼睛只扫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迅速的撇开视线,看向景风牵着的那个男人,“这位是?”
景风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马上接口道:“萧临,我男人。”
虽然一早就知景风跟个男人在一起,可是他怎么会料到景风竟然这么直接,那叫萧临的男人似乎见怪不怪,冲宁舒一笑,“你好,我常听严熙提起你。”
宁舒点点头,眼前这一位应该就是柳颜她们嘴里的萧大少了,这才想起竟让客人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外面冷,快进屋坐吧。”
看着宁舒进了屋,景风在后面跟萧临咬耳朵,“我表弟如何?长得漂亮吧?”
萧临看他一眼,“我一早就知道了。”
“切!我们卓家的人都是美人坯子。”
他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萧临伸手捏了捏他被冻红的鼻尖,宠溺一笑,“是!可惜啊,你们都已经被圈养了。”
景风自然不服气,但却是为宁舒,“什么圈养!宁舒可比我有出息多了,等到将来啊,说不定表哥都不是他的对手!”
萧临点点头,难得的没再拿话堵他,宁舒见两人进了屋,忙将火盆烧起来,又沏了壸热茶,“景风,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不想回去,就呆在这儿了,刚好有萧临陪我。”景风撇了撇嘴,神情有些萧瑟。
62.
爱是不自欺,不夸张,不张狂,爱是平淡而简单,爱。
——4-6
宁舒见他神情,微微有些愣神,随即扯开了话题。
景风和萧临一直在宁家呆了整个上午,景风本身就是个话痨,萧临对他的性格已经习已为常,整个上午都听见景风叽哩呱啦的声音说不停,宁舒给他续了好几次茶。
萧临的性格应是属于爽朗的那一种,宁舒见他第一眼便觉得这人不错,更何况,对方还顶着一个李严熙朋友的头衔,让宁舒觉得亲切感又近了一层。
临近中午,宁舒留两人吃饭,景风自然欣然同意了,萧临拿他没办法,只得笑着说,“麻烦你了,宁舒。”
宁舒张罗了一桌饭菜,其实都是极普通的,景风和萧临两人却喜欢得很,宁父对围棋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李严熙在的时候,两人经常下得混天暗地,若不是宁舒盯着,这两人大概连饭都不会吃,直接下棋就下饱了,现在李严熙去国外陪父母过年,父亲一出去基本上就是一整天不见人影,宁舒拿他无法,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吃饭。
三个人坐在桌前,萧临一直在为景风夹菜,自己吃得却很少,宁舒静静的看着,感觉心境又平和了很多。
有人说,性别不同,怎么相爱。
眼前这一对,同样身为男人,一个如火一个似水,安静的站在对面,宛如一幅画。
“宁舒,你炒的菜好好吃哦。”景风连吃了两大碗米饭以及无数热菜。
对于他的赞美,宁舒只是笑,他的厨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景风这么说只是为了逗他开心罢了。
萧临放下筷子,对宁舒说,“我听严熙说你要考北大?”
宁舒点点头,也同时放了筷。
这对他来说是个严肃而认真的话题,他不介意再失败一次,却介意自己内心的煎熬。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他只是个凡人,当然无法逃出这句至理名言的怪圈,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考上。
以前是为了自己和父亲,现在则多了李严熙。
若进了这个学校的大门,他与李严熙的距离就会更近一些,他知道自己不是最配李严熙的人,却还是想成为最合适他的人。
萧临见他点头,只沉吟了一下,笑道:“祝你成功。”他边说边端起手边的茶杯向宁舒示意,宁舒笑着端起装着果汁的杯子,两人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然后两人都一仰头,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宁舒,你还缺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景风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宁舒摇摇头,“谢了,我什么都不缺。”
景风一摆手,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我是好心耶,果真只有表哥送的东西你才会收吗?”
李严熙送的东西他也想不收啊,只是,每次都在对方温柔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根本就无法拒绝这个人,一丝一毫都不能。
“对了对了,你跟表哥是什么时候才冲破心防手牵手走到一起的?”景风继续八卦,宁舒无奈的翻个白眼,然后看着萧临,萧临接收到他的信号,无奈的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宁舒在景风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吐出四个字:“无可奉靠。”自然惹来景风的一阵哀叹,宁舒听当没听见。
洗碗的时候,景风硬要来帮忙,被宁舒三言两语击退,只得回屋看电视。
三个人的碗很好洗,只是冬天的水很冷,手浸泡在水里,没多久就便得通红,“若严熙见你这模样,怕又要心疼了。”
宁舒抬起头来,便看见萧临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怕是站在那有好一会儿了,他一笑,轻声说道:“你不陪景风看电视?”虽然才认识短短的一个上午,他就已经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对景风的深情。
“他在看火影忍者。”萧临仍是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明亮的光线。
宁舒低头继续洗碗,笑了笑,突然说道:“景风是个单纯的人,我觉得,这份单纯不该被现实毁掉,你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吧?”
萧临为他的话微微一愣,皱起英气的眉,“你想说什么?”
宁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清洗干净的碗放进柜子里,然后回身走到水龙头下面洗手,他的手很白,十指修长均匀,骨节分明,指节干净而圆润,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萧临看着他的手,听见少年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传来,“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粹的有感而发。”
显然,萧临并不相信他这说辞,眉头仍是紧紧的皱着,宁舒见他这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只是觉得王伟明绑架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算,景风为人直率,又与李严熙有着这样的关系,难免不会被他盯上。”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萧临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无数微光浮沉,在安静的空气里让人觉得不自在。
王伟明绑架他那天,萧临和顾青都在,这是后来李严熙告诉他的,所以,此刻他才会这样毫不避忌的与萧临说起,不知为什么,心底总是涌起不安和焦躁,却抓不住头绪。
萧临别开视线,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平静无波,“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不用想太多。”
宁舒点点头,笑着叉开了话题:“你不回去过年没关系吗?”
“我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萧临扬起一抹笑,轻描淡写的答。
宁舒微微怔忡,懊恼自己竟提起这个话题,萧临见他的神情,忙笑道:“没什么,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而且有景风在,我觉得很好。”
“李严熙常说你是他众多朋友里最豁达的一个,他说,能与你相交是他的运气。”这是李严熙的原话,宁舒当时听了,便对这个叫萧临的人生出了无限好奇,如今见着了,接触下来,才发现李严熙所言非虚。
眼前这个人,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说着那些平淡无奇的话,竟也让人觉得别开生面,非同一般。
萧临听了只是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也是我的运气。”
窗外仍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宁舒唇边挂着清淡的笑容,眼睛透过玻璃窗看出去,在不太明亮的天空中仿佛看见了阳光,那么微弱,却又是如此璀璨。
景风和萧临一直呆到下午才走,临走时还再三叮嘱宁舒去他们家玩,宁舒自然笑着答应了。
送走了景风和萧临,院子里又变得安静起来,只有雪从树枝上籁籁的掉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宁舒站在院子里,仰起头来,眼睛里映满明亮的光芒。
李严熙,突然很想你。
天渐渐的黑下来了,父亲也终于从外面回来,宁舒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有些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爸,你吃饭了吗?”
宁怀德嘿嘿笑了两声,“下棋下忘了。”
宁舒无奈的将他让进屋,进厨房热了饭菜端出来,或许是白天下棋下累了,宁怀德吃完饭就进屋休息了,宁舒将一切收拾妥当,也准备回屋看书,院门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疑惑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
来人笔直的站在大门外面,肩上还有些碎雪,脸色比前不久见到时要憔悴一些,看见他来开门,温和的笑道:“宁舒,新年快乐。”
宁舒握着门把的手犹的收紧,礼貌客套的说道:“关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闻言,关昊脸上划过一丝怅然,勉强的笑了笑:“我刚好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宁舒没接话,关昊面露一丝尴尬,“身体还行吧?”自从王伟明那件事后,关昊一直没露面,他能忍到今天才出现,倒让宁舒觉得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