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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郁再次睁开眼,依旧是那个夜晚,月光温柔,他面前是站着的是半透明的君墨铭。
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林郁的眼中恢复了神采,再次看到君墨铭,他脑海中出现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脑海中的是严钰手持宝剑刺进君墨铭心口的画面。
鬼使神差的,林郁将手覆在君墨铭的心口,平静的开口:“痛吗?”
君墨铭本想开口问问林郁,但听到林郁这句话,他的瞳孔一点点缩小,一切都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问什么了。
君墨铭不假思索便抽出古刀,直指林郁心口。
刀尖微微颤抖,君墨铭看向林郁,那双熟悉的眼睛中,不带丝毫的感情,君墨铭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是他吗?”
林郁淡淡的回答:“严钰不是我的前世。”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君墨铭神色一黯,他阴沉着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郁面无表情:“我感觉的。”
君墨铭感到一阵恼怒,他威胁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林郁继续面无表情:“你杀不死我。”
君墨铭微微用力,刀尖刺破林郁的衣服浅浅的没入胸口,鲜血从刀口渗出,染红了林郁的外衣。
看到这熟悉的画面,君墨铭冷笑道:“你不是问我痛吗?你现在知道了吧!”他微微转动刀柄,伤口被撕裂开来,血顺着闪着寒光的刀刃滴滴落下。
林郁痛的闷哼一声,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惨白的脸往下流。
“你为什么不反抗?是觉得愧疚吗?或者是你以为我不忍心杀你。”
君墨铭温柔的低声细语,语气中的却是透骨的阴冷。
“枉你……和他……相识十年……竟然……分不清……他和我……”
君墨铭蓦然看见林郁眼神中一丝的悲哀,瞬间竟有些失神。
正当二人僵持着,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扰一下!”一面镜子从君墨铭的怀里飘了出来。
镜面上的嘴巴继续一张一合:“那啥,君将军,俺老板要俺给您带个话,但是俺给忘了。这句话很关键,俺只是一时忘了说,您可别怪俺啊!俺是个有职业操守的魔镜,几百年来,像这种错误俺也是第一次犯,都怪今天的月光太温柔,俺只顾欣赏月光忘了正事……”
肃杀的气氛瞬间被破坏的连个渣都不剩。
君墨铭和林郁维持着戳和被戳的姿势,一齐看向镜子,太过灼热的目光让镜子知趣的打住了它的无意义废话,它小声的解释道:“俺每次说话都会吓到人,其实俺很喜欢说话的……”
二人一致看向镜面上的那张血盆大嘴,默默心想:“废话!就你这样子,不吓到人就怪了,至于喜欢说话……这已经是话唠的级别了好吗?”
君墨铭打断了镜子絮絮叨叨的解释,直接问道:“你老板要你带的什么话?”
镜子虽然很想再多说几句,但是看到君墨铭不耐烦的样子,它还是决定长话短说:“俺老板说:‘如果君将军想杀了林天师,我建议他还是先缓一缓,或许林天师自己已经察觉——他是不死之身。’”
君墨铭诧异睁大眼睛,一瞬间竟有些释然的轻松,他蓦然抽出古刀。
剧痛之下,林郁摇晃下身体,一下跪倒在地,鲜血和汗珠滴滴落在地上。
君墨铭看也不看林郁一眼,将还飘在半空中的镜子捞了下来,揣进怀里,冷漠的转身。过了半饷,他才冷冷的开口:“这次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不死之身。下次再见面,就算你死不掉,我也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便慢慢走远,渐渐消失在月光笼罩不不到的黑暗里了……
林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捂着胸口,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诧异的移开捂在胸口的手,月光下,他清晰的看见,胸口的刀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点的愈合。
“以前愈合的速度,没有这么快。”
林郁这样想着,继续望着君墨铭离去的方向。
“奇怪了,伤口明明是是在愈合,心怎么还是这么痛。”
21、镜子神马太坑爹
林郁回到临时寄宿的屋子里,天已经蒙蒙亮。此时,他胸口的刀伤已经完全愈合,但衣服上还残留着慎人的大片血迹,就像是刚刚从凶杀现场回来般。
所幸前一天大家旅途劳累,现在都还在呼呼大睡,谁也没注意到林郁。
他轻手轻脚的拿出一件干净的T恤,不顾胸膛上已经干涸的血痕,直接换上衣服便倒在了床上。
实在是太累了。
在这短短一夜里,他亲眼旁观了君墨铭和严钰百年前的种种,又经历了君墨铭的反目,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林郁勉强动了动胳膊,轻抚上自己的胸口,还能依稀感觉到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想起他和君墨铭相处的那段时间,那双眼睛中满是温暖的笑意,你到底是在用那双眼睛看谁?
是严钰,还是林郁?
原来,从一开始,君墨铭就只是把他当做严钰的转世。
所有的喜欢,所有的关心,所有的无理取闹,甚至所有的恨,都是给严钰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林郁告诉自己,没关系,自己不过是又回到一个人了而已,和以前一样。
但他不知道的是,心口被刺伤后,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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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前方被堵着的路通了,被困山里的众人终于赶在午饭时间之前与前面的一波人汇合。
远远看见林郁走下车,他苍白的脸色森森的震惊了程瑾瑜。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差的跟鬼似的。”
程瑾瑜刚走近几步,停下脚步:“你身上好重一股血腥味。”
“跟兔子混了几天,改行做猎犬了?”
程瑾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只手已经准备掏符咒,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什么人?林郁不会说这样的话,他的幽默感已经死掉了。”
林郁没理他,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过去,但他的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
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说话了……
程瑾瑜隐约感觉到林郁有些不对劲,没有继续他的玩笑,快步赶上林郁后,他四处望望,惊奇的问:“怎么没见君墨铭?”
林郁的蓦然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他走了。”
“走了?到哪去了?”
林郁转头看向程瑾瑜,一字一句道:“我们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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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铭快要被那面话唠镜子烦死了。
直接转身离去什么的看似很潇洒,但在闷头一直往前飘了几个小时,忍受着镜子一路上唠叨着“天涯何处无芳草”,看着前方茫茫无尽头的山路,君墨铭终于发现,他迷路了。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看看怎么走出去。”君墨铭打断镜子絮叨。
“你怎么能叫俺回答这么低级的问题!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问俺这个问题的人!真是太侮辱俺们魔镜一族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不知道。”镜子快速的回答,想了想它又补充道:“回头俺会跟老板建议下给俺装个GPS导航系统的。”
“你不是能回答任何问题吗?”君墨铭怀疑的看了眼镜子。
镜子君羞涩的眨眨眼说:“其实那都是俺老板提前设置好的,俺只负责传达而已。”
君墨铭沉默了会,开口对镜子道:“算了,你回你老板那去吧,别跟着我了。”
“啥?俺回去了,你去哪啊?”
“我又能去哪呢?”君墨铭愣愣的喃喃自语。
“让我来给你些建议吧。”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从镜子中传出,君墨铭回过神来:“是你!你告诉林郁到底是不是他的转世!”
镜子里声音发出一串古怪的低笑:“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你又有什么好怀疑的?或者,你已经后悔了?”
君墨铭心头一悸,脱口而出:“我不会后悔!”
一阵桀桀桀的刺耳笑声后,镜子里声音继续道:“今天是七月十五,午夜时分鬼门将开,阴气最盛,是你报仇的好时机。”
“报仇?我没兴趣了。”君墨铭低垂眼帘,拒绝了声音的提议。
像是早就预料到君墨铭会这么回答,那个声音诱惑道:“就算你不想报仇,那你想重新拥有肉身吗?”
君墨铭蓦地转头,看向镜子。
看到君墨铭眼神中的动摇,声音继续蛊惑道:“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去投胎转世,难道你就准备一直维持现状吗?你就不想重获肉身融入现在这个时代吗?”
确实,君墨铭对现状这个时代很感兴趣,这里没有连绵不断的战火,没有连年的饥荒,没有满目尸骸,易子而食的惨状。这个时代的人比他那个时代的人幸福太多了。这样和平而安静的生活,是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也是当年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还记得那个白衣少年和他约定,等前线战事平息……
从前的奢望变成现实,那个少年却已经不在。
心绪百转千回后,君墨铭正想开口,却听那个声音突然说:“君将军,先不要这么着急拒绝,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君墨铭朝镜子里一看,瞳孔一点点缩小,他诧异的问:“这是?”
“这是那个绝对不能问的问题的答案。怎么样,这个结局,只要杀了他,就可以避免,而且你还可以重获肉身,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相信君将军是不会拒绝的吧。”话虽然这么说,但声音的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君墨铭沉默一阵,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重获肉身,你又怎么能做到?”
声音答道:“我本不该多说,但是既然君将军问了,我便告诉你吧。我的目标是林郁的不死之身。至于怎么重获肉身,你看镜子的后面。”
君墨铭伸手将镜子翻过去,背后是密密麻麻的人脸花纹。每张表情狰狞的脸上都散发着浓重的怨气。
“九十九张脸,代表着九十九个怨灵,还剩最后一个。七月十五,有一百个怨灵献祭,你就可以重获肉身,而我则可以得到不死之身。”
“如果没有镜子,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吧。”君墨铭淡淡的说。
话刚落音,镜子里声音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君墨铭利索的抽刀向镜子砍去,刀锋刚接触到镜面,只听镜子里传出几声“吱拉吱拉”类似于电器进水的短路声,便迅速从半空掉落到地上,瞬间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想到一直揣着的镜子里竟然封着那么多怨灵,君墨铭狠狠的踩了碎掉的镜子一脚。
“不要迁怒俺啊,俺很无辜的。”弱弱的声音从君墨铭脚下传来。
君墨铭赶忙将脚移开。
“而且就算镜子碎了也阻止不了俺老板啊!”
一股浓浓白雾从碎掉的镜子上慢慢聚集,缓缓的越飘越高。
当雾气差不多飘到比君墨铭矮一些的高度,白雾散去,一位身披轻纱的绝色美人出现在君墨铭面前。
美人柳眉弯弯,双目含情,轻纱下的细腰盈盈不及一握,全身散发着倾国倾城的妖孽气质。
“你是哪位?”被震惊了的君墨铭问。
虽然已经略微猜到真相是什么,但君墨铭还是不敢相信。
“俺是魔镜啊!这是俺的灵体!”
美人微微蹙着眉,轻启朱唇,羞涩的道。
君墨铭摸摸捡起已经掉到地上的下巴,努力忽略那股诡异的维和感。
在他印象中,这话唠镜子的人形应该是如花的那种抠鼻形象,就算不抠鼻,也是那种传说中的抠脚大汉,真是幻灭了。
看到君墨铭一脸的怀疑,镜灵不满道:“万物皆有灵,俺们镜子能修成灵体的,虽然不能和万年前斩魔剑灵相比,但是这也是俺修炼上百年的成果……”
君墨铭冷笑打断他的话:“修炼?那种让人枉死后成为怨灵,然后封进镜子里方式叫修炼?”
镜灵表情柔弱的辩解:“嘤嘤嘤,俺也没办法啊,俺一开始也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魔镜啊,但后来遇到了俺老板,不得不为他打工啊,俺也是没办法的啊,俺要是不干,老板那有那么多备用魔镜,灭了俺一个镜灵他还有一打……”
“你刚刚说什么?”
“额,灭了俺一个镜灵?”
“不对,前面一句!”
“俺要是不干?”
“不对!不是这句!”君墨铭急得跳脚。
“老板那有那么多备用魔镜?”
“对!就是这句,还有你之前说的‘就算镜子碎了也阻止不了’是什么意思?”
“额,俺又忘了说正事了。”
镜灵眨着泛着水波的双目,深情着望着君墨铭道:“也就是说,就算这块镜子碎了,今天晚上俺老板会趁着七月十五午夜阴气最盛,去找你朋友麻烦。”
他不是我朋友。
君墨铭想这样纠正镜灵,但却张张口,什么都没说。
他沉默半响,才艰难的开口:“你知道林郁现在在哪吗?”
镜子抛了个媚眼道:“刚刚俺老板设置好了,俺可以带你去。”
“还有个问题。”君墨铭严肃的说:“待会我能找个镜子把你装起来吗?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22、七月十五
午饭之后,大巴车继续行驶。
林郁惨白的脸色,让程瑾瑜有些放心不下。他向导游说明了情况,带着行李转移到了林郁所在的车里。
一路上,程瑾瑜时不时瞥一眼神色淡然的林郁,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一夜不见,林郁身上怎么来的血腥味?他的脸色又为何如此苍白?更奇怪的是,问到君墨铭,虽然林郁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掰了”,但当时程瑾瑜却察觉到了,那一瞬间,他眼中的黯然。
至于他们两个到底怎么“掰了”?
难道是君墨铭表白失败,然后就直接用强的?所以林郁的脸色会那么苍白,至于血腥味,肯定是当时某人当时太过简单粗暴……
程瑾瑜脑补一会后,惊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又想到这么歪的方面去了!?”
他又悄悄瞥了眼林郁,发现他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失神的想着什么。
看到林郁如此神色,程瑾瑜又觉得,也有可能是林郁表白,君墨铭不但拒绝了他还狠狠捅了林郁一刀,所以林郁现在才会如此黯淡。
程瑾瑜越想越纠结,越想越觉得两种猜测都有可能,他很想问问林郁他和君墨铭到底是怎么“掰的”,但却怎么也不敢开这个口。
于是,在程瑾瑜一路的纠结和停不住的脑补中,傍晚,大巴驶进了众人寄宿酒店的停车场。
在程瑾瑜的要求下,他和林郁被分到一个房间。
刚进房间,程瑾瑜就委婉的表示:“林郁,是不是该去洗个澡,把身上的……那个……血……给洗了?”
林郁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程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东西一收便转身离去,不一会便听到洗澡间哗啦啦的水声。
程瑾瑜无力倒在床上,揪着床单在心里哀嚎:“林郁!你这样怎么能不让我想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