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自控的能力和经验取胜,那是一人两人的时候;而如今一列算来十余人,有熟手有生手,有骑射功底的有没有经验且不说,单说那些为着好奇加进来的一些随行少子与文官,恐怕是落片叶子都会叫他们惊的散了马跌倒下去。可这第一猎却是极为重要的。正所谓士气以初最盛,第一猎若成,之后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反之,则会叫本就不安的人更加不安,使形势愈演愈糟。如何处理这种状况、避免后者的发生,都全在身为猎宫的那一人取决了。
便说,慕倾墨与顾松怡对此的做法,几乎就可决定最后的结果。正因此,在外等候之人,最是好奇不已,那偷偷藏在随行之列的少年,自然不会例外。
见参猎的行列都去了,留在远处的人们各自交谈没有注意慕容歌这边,那少年悄悄的走到正与一旁侍卫低语交代什么的慕容歌身后,忽的捂住他的双眼,不理旁边,抿了唇诡诡的凑上前去,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咬在他耳上,哼哼着笑起。
“说好了的哦——我要是能来,你就不许赶我走!嘿。”
“若是要赶你走,我早就揪你出来了。”慕容歌也不惊讶,袖下的手动了动便将他不动声色的弄在身旁,“想留下就莫要在外面闹。方才的动静你也听到了吧,不感兴趣吗?是谁赢……”
听他那话中意味,君百鸾有些没趣的吐吐舌头,而说到这比试,他便兴奋了起来,“兴趣是有,可这边输赢结果出来还要等上好几个时辰,不无聊的紧?”
“亲自去看确是不行,”慕容歌倚靠椅上,意味深长的笑了起,“可在闲愉时候听听说书,不还是可以的吗?”
“……说书?”君百鸾也知道这漫长时间,留下之人也不是呆呆坐着,总有些表演之类,但还没听说皇上与臣子及其亲眷齐听说书的,这边还找着,无意中注意到慕容歌的神情时,他恍然大悟,便也捂嘴笑了起来。
“皇上,平大人千金平小姐愿奏琴一曲。”
那慕容歌方才说话的侍卫离了去,有个侍从上前禀告道。也说勿亲令是断了明上的活,暗下里逢见这样的机会,有些心思的人自然不会错过。
忍着背上被掐拧的痛楚,慕容歌含首示意。前来禀告的侍从下去告了声后,便有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走上前来优雅一礼,甜甜的道句参见,就坐在了已摆好的琴后起手拂如流水。然乐声虽美,听者却心不在焉。那目光透过了奏琴的女子,直向猎区林中——
参猎之人所经途侧,草树荫避间,有身法如鬼的几人悄然藏伏,而其中一人,还是容貌颇青的少年……
60.初狩
自进了猎区,慕倾墨便从之前那还有些活泛的模样变了面无表情,叫走了半天心里愈发没底的一旁那武将想要问一问他的意图又不敢开口。
不惊不躁领几人走着,慕倾墨由始至终都只看着前方,说不明有没有目的的如此信步,让人很是奇怪。
浅风抚弄,惹得叶子飒飒而动。在过度静谧中升起危机四伏之感使众人在未能意识到时,呼吸的节奏已然改变。跟在慕倾墨身后的一个护将也察觉众人变化,心知他们已快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走了许久,此时若懈,就必然会乱成一团。
实际来讲,他也是不怎样同意这慕青王作猎宫。毕竟这是位养尊处优花天酒地的王爷,哪里能懂得什么狩猎之道?他并不想插手什么,这王爷倒是想怎么玩怎么玩,高兴就成,可身后还有数人其他,这若是闹了不欢而散,于他自己来说也很是不利。这边正想着是不是到旁边向慕倾墨说上几句引领一下,慕倾墨忽然就停了马。这般的突兀叫未能反应过来的几人忙扯了缰绳,心一提一紧却不见他动作,耐不住性子的一人慌急着就要脱口而出些叱问时,慕倾墨竟翻下了背着的弓,默不作声的取了箭来,全然不理一旁人的困惑不解,凝眸弯弓,铮的射了出去——
霎时间,从原本安静的草丛中窜出几只獾来,乱乱的跑动着转了圈,惊的有几人尖叫起来,猛拽了缰绳弄得马儿扬蹄嘶鸣。
眼见猎物就在眼前,兴奋的声音也是一下起了来,有几人反应快些的就要取箭去猎,而为护将的那人定睛看了眼,忙伸手去拦,却是来不及再去阻挡慕倾墨——便见他片无慌乱的继一支箭后,齐挑两支,没有犹豫的搭弓便射,不见思虑,不见瞄准,却在一众慨婉叹息中,直逼向其中两只,穿了颈皮而过,带着令人颤抖的声音,扎进了前方树上——
“……好箭!”短暂的沉寂后,以那护将为首,叫好声顿起。还以为那般姿态只是纨绔罢了,却不知不过是对自己毫不怀疑。连打两弓故且不提,两箭齐发犹能准中、还是在瞬间择出其中壮年之上的宜猎之獾,不论是御箭之能还是眼力,都实足叫人钦佩。
“慕青王爷——初猎攻成,得獾两只。”
线者报。得如此消息,下面很是惊讶,虽还犹疑但总归有赞叹;慕容歌早有预料般满意的笑起,一旁君百鸾也欢喜起来,而转而注意到安静品茶的汐臣,他向慕容歌示意了下,从旁侧溜了去,偷偷换了小厮的衣裳,充做慕青王爷邀来的公子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汐臣旁边,淡定自若的捧了小杯喝茶,又在入口的下一瞬猛转了身咳起,盈了满目泪水委屈看来,抚着喉咙囔囔问道,“汐臣,这什么东西啊……”
汐臣平静的取了水调净杯,提一旁小壶重满之后,才笑着看向君百鸾。
“是药茶。”
君百鸾掐着鼻子难过的抽噎,“……汐臣,你是故意的……咳……”
一旁,汐臣但笑不语,只望着远处,眼中溢满温柔……
于是,慕倾墨一侧初手大成,亲眼见过这王爷的身手,众人当下也不再有怀疑,尽心跟随于他,奋发待猎。这第一手,慕倾墨已着实的抓住,开首已成,其后自易。而另一旁,顾松怡还慢条斯理的领着身后众人闲散漫逛,好不自在。
传信的人一向慕容一向松怡,几乎同时将王爷得猎的消息传到。听闻如此,顾松怡身后顿起抗议。虽说是自己选了这边,你既然敢在皇上面前与王爷叫板,总要拿出些本事,可眼下王爷那边已经得手,这边的公子还不慌不忙的叼着草枝悠闲走动,那副模样实在叫人看不下。
正是有人要起异议时,一旁忽然有了动静。稀疏声音响动,众人眼下,一只朔肥的野兔自一处草丛窜进另一处,惹起些叶片颤动,没归平静。
早就等的不耐的几人一见这活物,当即就振奋起来,种种零碎响着,这弓箭就了位时,那方才与众人一同都停了的马重又悠悠漫起——枕着双手连缰绳也不牵的顾松怡竟无视就在眼前的猎物,继续向前走去。
“顾公子——”一旁护将生了些奇怪,还想为何这人要放弃眼前的猎物,而看了看他那模样,再望了圈四面,这护将顿时明白过来,转身招了下手示意缺少定力已起弓的人收手,随着顾松怡继续向前似乎漫无目的的走着。
有几个尚有些经验之人随那护将冷静下来明白了意味自不多说什么,还有些不懂事的见护将也是这样的意思,一面疑惑一面不满,但也都是顺从着,只想若今日什么都收不得,再请皇上降这狂妄之徒的罪责。
便见顾松怡悠悠哉哉的带着几人转起了圈子,马蹄零零落着,叫人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这样空空兜圈实在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样的疑惑也没有多久就被解了开,重回到方才发现了野兔的地方时,顾松怡终于摘了口中叼着的草枝,扯了缰绳,开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待命。
虽然不解顾松怡的意思,但还有护将在旁辅佐,随着各自散了开又分聚几处,众人也渐渐看出了端倪。
见各处都准备了妥当,顾松怡嘴角勾起成一抹道不明意味的笑。随意的触马走出几步,他忽然扯紧了缰绳叫的那马突的高扬马蹄重重落下,乱乱在附近蹬了几处,这一惊扰,在草丛中竟一时闪出了四五只野兔的身影。
“不要乱!”那护将当即喊令,“把它们围困起来!”
一时间马声嘶鸣蹄声凌乱,踏草连叶的起了片混杂,然也正是这混杂叫那些藏起的野兔失了镇定自草丛中脱出身来,清楚地显露在众人面前,诚是一道大餐,不加修饰的摆了上来。
于是见那野兔已被困在了众人之间,护将看过顾松怡一眼,抬了手,正要示意众人放箭时,顾松怡却跳起下了马,直接往中间走了去。
野兔不同家兔,都是长牙锋利凶残狂暴的,自不可能面对这般场景无动于衷;但比起感叹那野兔龇牙咧嘴的模样,众人更是惊奇顾松怡对此毫无惧色。他依旧玩弄着那草枝到了野兔之前,挑眉看了看,空着手就弯下腰去,正要撞上那兔子的长牙时又忽的一转,揪着兔子的耳朵就一左一右拎起两只,不见留恋的随意踹了一脚,剩下的三两只就窜跑了开,自马腿缝隙间冲了出去,转眼不见。
“顾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当下就有人怒问,“猎物不过一举就可全收,为何还要放走?”
“多抓无异。”顾松怡淡然说道,走向那护将示意他帮忙的将两只兔子都装了起,还在那野兔身上抚了抚,“对兔子这种动物,可还是温柔一些的好。小生送王妃大人的那只小兔,曾经可也是这般顽劣啊。”
他这话说的不搭前言,惹得有人很是气恼,但见护将一副尊敬模样,心想恐怕这其间有什么说道,鲁莽开口只显得自己无知,便不说什么,听随着去了。
便这边重起了散漫游逛时,两方传话也都到了地。
“顾公子——初猎攻成,得兔两只。”
听见这消息,慕倾墨面上不见波动只身后有些低声言语,而在外等候的那一处,自又起了惊叹,或是好奇或是兴奋,终于对这比试有了些兴趣,猜测起来。至于那两獾两兔,都被托人送了来。
看着还生龙活虎的四只,慕容歌摇首而笑。
一场好戏,这才,刚刚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獾,群居(√),有冬眠习性,每年三月出洞(√),多在草丛中(√)捕食老鼠等,夜行动物(×)(T^T)
2.野兔,群居(√),很可爱(×)(但是也野兔的确凶 = =),匿伏,绕圈走(√),通常群居,发现一只,旁边多还有其他(√)(文中顾松怡漫步是为了确认踪迹并且找到合适的位置围猎,最开始出现的兔子表示只是探路的,不一定能抓住,还会失去其他猎物)
3.文中所述狩猎不具有实用价值,请勿较真——……不解之处依旧是万能法宝之[本文解释权归作者君所有]情节设定问题字数略少(T^T) 请勿见怪,见怪不怪(╮(╯▽╰)╭)然后……据说下一章有惊喜你信么~~~?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某信了 =3=……噗——……
61.尔猎
初猎成功告捷,两边狩猎境况也就渐入佳境。自开始尚有些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到布下了局只待兽来,原本还低沉压抑的气氛也变了活泛,有经验的人且不提,便是生手也随两人渐渐体会到狩猎的乐趣。
只说是这边驰骋好不痛快。同逐猎物间,忘却生疏隔阂的彼此叫喊着,来来往往或中或失,一嗔一笑过了去,还是马蹄四踏着奔忙。而猎区之外,有愿意弄些歌舞的大多都已演完奏完退了下,捕获来的猎物标着获猎之人的墨名,于两侧罗列,恭候着慕倾墨与顾松怡两人率列归来时,统计只数。
在场多是女眷,等了一天,便是还有着表演,在这尽都关注着狩猎之事的场合中也难免会感觉无趣,各寻了谈的开的说些闺中妙语之类,或言语说当今朝野上有哪些俊朗儿郎尚无婚配,惹些羞意的成一片姹紫嫣红。于是这边说着,话题也就不觉引向了慕倾墨。
却说曾有那许多人有意与王爷说门亲事,并非只是图个高攀享贵——以其俊飒容颜身姿,多少女子为之羞颜妆容。只是儿郎虽俊,流连花地——尽管这确只能说是流言蜚语,不可避免的让人生了些退意遗憾。时隔近半年,当关于这王爷的话题又被提起,曾经未解的好奇自然就又升了起。那在此的几位大臣家千金目光就转向了一直在旁处安静坐着的汐臣,怯不敢叫人觉见的种种猜想,无不想要探见那纱下真实容颜,以亲眼证实市井中王妃倾城的传闻。
于是暗下讨论了许久后,有个大胆些的,就起身上前,矜许的一礼,似乎惶恐的开了口。
“皇上,王爷一表人才却迟迟不见心挂婚事,却于昨年突兀成亲迎娶王妃。臣女寡知,听有言说王妃绝色天人便心祈能见;今日随行来蒐巧是能得见王妃大人,实足感幸,便请皇上恕臣女一语唐突——男儿逐猎,我等女流在此也无何趣乐,可否请王妃大人于前略展才艺,叫我等卑怯小女学赏一番、也让在此诸位,一见王妃风姿?”
这女子言罢,引一时静寂。有几个女子掩唇隐笑,一面想这女子还真是大胆、一面也确是隐有期待;又如那些留于此地的文官等男子,这时稍的抬眼看去那边又转而避回,难免不能说什么没有兴趣。君百鸾是从那女子开口就开始偷笑,而汐臣轻的拍在这躺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头上,流眸叫他安分些,休要讨趣。
上方,慕容歌轻杨了眉,看去汐臣那边一眼,微的抹笑。
“既是要请弟妹,当是去问她罢。”
“是。”那女子于是转向汐臣,“王妃大人,可否请您歌舞一曲?若是不愿请恕臣女冒犯之罪,若是可以,您需什么,臣女定准备妥当。”
汐臣看去。这女子没什么娇贵做作之态,有一瞬,汐臣想倘若这女子扮作男儿,当时极为俊俏。自笑如此念想,他犹豫了下,温雅起身,略显歉意的一礼,果然还是推拒之意。可谁想一辆香车恰在这时驶来,那妖娆红衫的女子朗朗笑着从车上跳下,缓错了几步,落停之时,已在汐臣面前。
来人盈盈笑着先向了慕容歌一礼,就毫无刻意矜持的耸肩碰在汐臣身上,眼眯了狭长,“夫人,芍孑我可不许你推辞啊。别说是他们,芍孑我在王府里呆了这么久,可也是等的心慌慌呢。”
“姐姐。”
君百鸾翻起身来低声唤了句便扑了过去,叫芍孑宠溺的接住了他坐在汐臣身旁,抿了唇笑起向汐臣推去,“汐臣,去吧。”
“是啊,你怎好拂了我们一番心思啊。”
如此一来,真叫汐臣为难。看芍孑和君百鸾那模样是誓不罢休,自己纵持王妃之位,也不好百般辞拒那些女子求请。苦苦思虑了下,见慕倾墨恐怕也短时不能归来,汐臣终是点了头,迎一阵惊喜。
“方才听姑娘所奏为笛,笛声沁慑,汐臣便想,姑娘可会吹什么沙凉战曲?”
那女子一愣,眼顿时亮起,仿佛寻见知己一般的恭敬一礼,“是。臣女能奏中,最擅《烈凉魂》。”
当下四围起了惊叹之声。便说这烈凉魂是从前朝夏戍传下、最为雄浑壮阔又凄杀伤烈的一首战曲,传闻由末代夏皇少年作曲,演奏时多鼓咚笛鸣萧合琴伴,颇为闻名。这女子竟会吹奏这样的曲子,尽管是否能有那般意境犹待查验,但是提名会奏,已是叫人生了敬佩。
“那便劳请姑娘奏此《烈凉魂》,汐臣愿献剑舞,以诵我朝兵士。”
于是那女子在旁持笛而立,见汐臣也向旁借了剑来示意可以,深深吐息,扶笛在唇前,沉沉吹响——
笛声吟鸣,起成深沉,如压抑的流水,暗涌阴霾,收待磅礴。而汐臣静立,合了眼眸,闻那笛声,意识渐渐化了空冥,身边仿佛有萧萧戚风浮涌,那曲中所含,幽幽流入身体魂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