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by永无乡的温迪

这段时间老哥一定发现我的生活有很多改变，如果不回家过夜，第二天见到老哥都是一脸坏笑，问我：又上哪里泡妞去了？
我不想跟他说王玫的事情，也不想他们俩见面。王玫倒是对他很好奇，肯定是因为听李小静说的。经常一脸八卦地问我：听说是小静她们的梦中情人哦？怕我见异思迁吧？
我不理她，心里暗骂李小静八婆。
我一直没有让他们见面，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去看电影出来，居然遇到我哥和另外一个女人。我见过那女人一面，老哥是第一次见到王玫，大家客套了几句。因为还不算晚，就去一个酒吧坐了一会儿，总算是认识了。
老哥的女朋友叫叶倩，一个高挑的美女。不知道老哥见到王玫的感觉怎么样，我是第一次见到老哥怎么样关照女朋友，他真的是那种好男人好老公，因为是第一次见，感觉很不习惯。那两个女人熟悉得很快，唧唧喳喳的，我和老哥在一旁倒是显得没有话说。
送她们回家之后我问老哥对王玫印象怎么样，老哥说，女孩子挺好啊！合适做老婆。
王玫真的是不错的女孩子，心直口快，脾气不大，不爱算计，跟她在一起很放松。
我们单位发了游泳卡，说要号召大家都去锻炼。是市里一个新的恒温泳池，办公室里很兴奋了一下。李小静叫嚷说，难得我们这种单位也大方了一回，平时只知道发米发面的。
我和老哥都是游泳好手，我就告诉老哥约他今晚去游泳。下午王玫听说了这事，吵着要去，我就让老哥带上叶倩。
我还是不习惯四个人的相处，到了地方我们两对就分开了。老哥很久没有游泳，看样子兴奋得不行，换着游法来回兜了两圈。叶倩不会游泳，不知道是她在水下待烦了还是老哥教得有点烦，才一会儿就上去了。老哥嘻笑着对我们说，我们两老不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
他们在池边的椅子上坐着，叶倩说了一句什么，可能周围太吵，老哥侧过身去听，脸上很自然地笑。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不属于我了。
王玫说，真是一对璧人。
我愣了一下神，问，什么避人？
王玫说，你哥和叶倩很般配，他们在一起多惹眼。
确实，他们俩无论是身高相貌都显得很相称，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和谐。我很不服气，以前我和老哥一起来游泳的时候，也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不少女孩子盯着我们看。
我正色跟王玫说，我觉得他们不够般配。
王玫也很认真地听。
我接着说，我觉得咱们俩才是璧人呢！
王玫做了一个受骗上当的夸张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得出来非常开心。
跟王玫恋爱不用太分心，这样挺好的，单位现在活儿特别多。
每周一我们都开编前会， 这次会上老大很不爽，因为上个周末社长点名批评了我们部，全是老陆害的，他做的一个版面竟然错了4个字，有一个还是标题。那天老大有局，签了字先走，没有三审，就落了这样的结果，全部门这个月的奖金都没了。
老大骂骂咧咧，说我们平时就纪律散漫。大家各自一肚子想法，没有人吭声。我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起来。
我赶紧掐断，暗骂自己太粗心。低头一看，是我哥的。他平时从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找我，因为知道我开会。今天大概有什么事情。我调到静音，等他的短信。
还没调好，又打过来了。我只好接听，一边看见老大脸色更黑。我压低声音直接说，我正开会呢！
却不是我哥的声音，一个男人在电话那头问：你是赵华峰什么人？我觉得不妙，说怎么了？我是他弟弟。
对方说，我是交警二大队的，你赶紧过来市一医院急诊室吧，他出车祸了。
我迟钝地问：什么？那个人刚重复了一半，我又赶紧打断他，问，他人现在怎么样？那边说，现在正在抢救，我也不知道。
我告诉他我马上过去。挂了手机，跟老大请假，老大拉长的脸松弛下来，拍拍我肩膀说，去吧，别着急。
我心头嘭嘭乱跳，神志却分外清醒。想想自己随身带了千来块的现金，长城卡里还有买房子剩下来的三千多，大概差不离。
到医院的时候，老哥还没从手术室出来，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三个钟头。那个交警说，老哥是在高速路上出的事，莫名其妙地有个人走过来，老哥为了避开他，撞到了旁边的护栏，前灯、保险杠全部都稀巴烂，车门变形了，到了现场半天他们才把他从车里头抬出来。我脊梁冷飕飕的，想得最多的是老爸老妈，我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说。又想起以前小的时候怎么抢他的鸡蛋吃；还想起毕业的时候把萧雨送上火车，心里乱糟糟的像是长了草。我向来都不信神信鬼，现在只巴不得真有些神神鬼鬼可以让我去求一求。
终于有个医生出来，我赶紧迎上去，那医生说，是赵华峰的家属吧？他没有危险，都是外伤。左腿和右臂骨折了，左边肩膀软组织挫伤，头上破点皮。以后休养注意点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赶紧握住医生的手感谢他。可能我从小到大没有这么真心谢过一个人，那医生显然见惯不怪了。笑笑说，已经送回病房了，麻药还没过去，你不要吵醒他。
我按照医生的意思，给老哥要了一个有两个床位的病房，方便我晚上在这里陪护。
见到老哥的时候，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他穿着奇怪的病号服，一边腿和胳膊都打了石膏，头发也被剃光了，额角帖了块纱布。床头挂了一堆的点滴瓶子，脸色蜡黄地睡着，我轻轻在对面床坐下，仔细看他的脸，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下午，医生护士们招呼着吃饭，我才想起来自己午饭根本没吃，竟然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傍晚，老哥醒了，他很平静，稍稍看了下四周，然后盯着我，疲惫地说，不要告诉老爸老妈。
我点头答应，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老哥看着我，很勉强地咧咧嘴。
我们没有再说话。老哥闭上眼睛继续睡，我就在边上看着他。
接下来那几天对老哥来说肯定和炼狱无异，对我也是。止痛药，麻醉机对他根本没用，看他呲牙咧嘴，满头大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除了摁铃叫医生，什么忙都帮不上。
连续几个晚上，我和他几乎都没怎么睡着。最倒霉的是夜班护士的态度特别不好，老哥在一边疼得脸都青了，护士还是不紧不慢，还说，这点疼就受不了了？看着她欠揍的样子，我觉得头都要炸了，只是不敢说什么，人还在她手上。
毕竟老哥还年轻，恢复得快，头几天一过去，精神马上就好起来，虽然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很耐不住的样子，天天说个不停。
中间王玫找过我一次，这些天我把她忘得精光，她是从李小静那里得的消息，很紧张地问我哥现在怎么样了，还问我现在怎么样。我很感动，这些天下来心里和身体感觉都实在很累，终于有个人可以说一说。王玫还想来看我哥，我想了一下，跟她说算了，老哥现在这样的惨状，他肯定不想被人看见，我也不愿意。
老哥一下子像是变小了，简直成了婴儿，吃喝拉撒全得我和护士管着，这段时间我把工休假、探亲假全用上了，天天陪着他，除去喂水喂饭，擦身、解手这种事情自然是我帮他。我从来没这样和他亲近过，老哥也出奇地顺从，每天按要求喝牛奶和骨头汤。也没有什么不自在，指挥我要这要那，还嘻笑说，真是患难见真情，要不是有这一桩，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好。
我的假只准了20天，假休完我只能下了班之后过来。好在老大和同事们都很帮忙，我在单位的事情还不算多。
老哥白天在医院无聊，很快就想出院回家，我去医院申请，医生同意了，还推荐了一个当过护士的阿姨给我们当保姆。白天我上班，他身边离不了人。
那阿姨每天在我上班之前过来，帮忙收拾一下房子，照顾老哥起居，帮做早中晚三顿饭。
老哥回到家里日子好过很多，至少可以看电视和看碟，偶尔还指挥我或者李阿姨帮他上网。晚上我搬到老哥的房间里打地铺，因为他还下不了床，晚上方便照顾。
我这段时间晚上被弄得特别灵醒，晚上他有一点动静我就会马上醒过来。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死，居然还梦见老哥叫我。我答应了，他还是在喊我，迷迷糊糊中，我猛地惊醒，原来老哥真的在叫我的名字。这当儿，老哥又很紧张地大叫了一声：小宇！声音难受得很。
我赶紧答应，翻身起来。走近我才发现他其实是在说梦话，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眼睛眉头皱成一团，拼命喘气。
我用力推醒他，老哥半天才睁开眼睛，傻了似的看着我。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家里空调也只不过开到23度，我看他额头竟然全是汗，就在边上拿了块毛巾替他擦。老哥的样子真跟傻了没两样，一动都不动，看我的眼神都是直的。我把毛巾伸到他被子里，想帮他擦身上的汗，发现他的睡衣全被汗湿了。就去拿了一套干净睡衣，扶他坐起来要帮他换。
老哥终于好象回过神来，又小声叫我名字，小宇。
真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我觉得好笑，用毛巾擦他脖子和胸口的汗，问他，你干吗了？
他慢慢地说，以后你出门千万要小心，不许走车行道。停了一下又说，在高速公路更加要小心，修车的时候记得先把牌子摆出去。他眼睛里全是眼泪，很费劲地说完话，低下头，眼泪掉下来。
我突然也很难过，不由自主地搂住他。老哥把脸闷在我胸口，开始大哭。我用脸挨着他的头发。现在他的头发长出不到一寸，有点扎人。我每天都帮他洗，老哥特有的味儿里散发着洗发精的清香。
老哥哭得毫无顾忌，长大之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我紧紧抱住他，亲他的头发，不停安慰他说，没事了，没事了。突然间觉得我变成了他的哥哥。
他没说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他，这段时间，我不止一次梦见他的那场车祸，结果总是特别惨烈。惊醒过来我就去看他睡觉的样子，想他怎么自己在车里等交警和急救车，怎么被人抬出来，心里一阵阵发毛。
过了很久，老哥慢慢平息下来，已经带着朦胧的倦意，我松开他，帮他擦脸，换好睡衣，给他喝了点水。他用不上石膏的左手抓着我的手，安静地睡着。
我一动不动，这是难得的时光，我的手被他轻轻握在手里，他沉沉睡着，胸口轻轻起伏，我觉得说不出的温柔和幸福。
我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体有了反应，幸亏老哥已经睡着。看着老哥熟睡的样子，我觉得口很干，很冲动地想吻他，想摸他的身体，抱着他一起睡。
定了定神，我帮他拉好被子，悄悄去了趟卫生间。
那天晚上我很久都没有睡着，想我跟我哥，还想到王玫，我一直没有真正喜欢上她。以前王玫笑说我对她远不如对我哥在意，那时我骂她瞎说，现在一想到这里我心头就嗵嗵乱跳。原来我觉得，亲人总是不一样的，现在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老哥了。老哥对我应该没什么，我看我要疯了，这叫什么事啊！
老哥受伤以后我和王玫一次面都没见过，一来老哥身边离不了人，二来我也常常忘记。老哥还提醒过我，说女人不能冷落的，怂恿我晚上出去跟她玩玩。当时听着我很惭愧，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王玫也不提过来看我哥，只是问了一下我近况怎么样，我哥恢复得好不好。久不联系了，大家说话显得很生分，都有点索然。
打了电话之后我想起来问老哥，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你联系叶倩呢？老哥故意凶着脸说，去去去，别乱打听，我自己有分寸。
今年N市特别冷，到了一月份下雨就没停过，最倒霉的是老哥这段时间要天天去医院做理疗。这种天气出门，给他穿衣服都要老半天，到了医院，还要先把他扶出来，在大厅安顿好，我自己去停车。老哥这段其实应该住院，他也跟我说要不住院算了，我没有答应他，我知道他不喜欢在医院呆着。
有一天王玫给我来了个电话，问我晚上能不能见一面。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这样说肯定有事，我猜想是不是因为她有了别人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恋爱谈得要死不活的，真有这么一天一点都不奇怪。
王玫几乎是一见面就直接跟我说，我怀孕了。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平时不哼不哈，开口说话却常常有惊爆新闻。我一直不喜欢戴套，都是先拔出来再射。跟萧雨这么多次都没事，跟王玫怎么就挨了呢？
王玫说，前天我去检查，两个月了。
我一直很相信王玫，她肯定不会骗我，而且我早就看出来，她是真心很喜欢我才跟我做，绝对不是随便跟人上床的女人。
她慢慢地说，我想明天去做掉，你早上不是要和你哥去医院吗？下午要是有空就陪我去一下，时间不会花很久。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我拉过她在桌面上的手，愧疚地看着她。这次见面她变了很多，跟半年之前说喜欢我的神情完全是两个人。
王玫说，你别紧张嘛，医生说没什么的，现在打掉时间又不晚。
我们很快就走了，我送她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中午，我让李阿姨晚上在家里留宿，说我晚上有可能不回来了。老哥问我王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他王玫这几天高烧不退，一个人住院害怕，我过去陪她。
做人流真快，医生给我看血肉模糊的一团，有鸭蛋大小，我竟然有自己的骨肉了。
王玫醒过来一点事都没有，在病房躺得不耐烦，很快就走了。我跟她去一个环境不错的地方吃了晚饭，送她回家。
在车上，我问王玫疼不疼，她摇摇头说，没事，像是来了一次大姨妈。说完靠在我肩膀上。
快到她家的时候，王玫突然说，赵华宇，咱们分手算了。
我觉得心里一阵闷痛，搂紧她的肩膀说，是我不好，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王玫不做声，脸紧紧依偎着我的脖子，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流出来，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混蛋。
回到她家，王玫一定要我上床陪她。她靠在我怀里，我想跟她解释，可是我觉得她不会听我的，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王玫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我一点都不想勉强你。那天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见到你和你哥，你们真好，我羡慕死了，要是我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她说得很凄凉，我说，这回我哥差点没命，我爸妈又不在这边，当然是我陪着他。
王玫又说，在你心里，我肯定没有你哥重要是不是？
"少胡说。"
"我早看出来了，我比不上你哥，你要是碰上真正喜欢的女人，我差得还要远。"
她不是胡搅蛮缠，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死了心的语气。我完全应答不出，看她眼泪不停地流出来，就伸手去擦。
王玫说，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都是自己愿意的，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后悔，我不喜欢看你这样子。
她说得我的眼泪差点也掉了下来，她要我陪她最后一个晚上，我就一直抱着她，她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也不肯睡觉。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着，我下楼买了早餐上来，离开前想应该留个条子说点什么，可是想不出该怎么写，看时间已经八点钟，就走了。
回到家里正好赶上老哥醒过来，李阿姨也做好了早餐。我告诉老哥王玫没什事，已经退烧了。
这段时间我找过一次王玫，她完全回到以前的样子，但是没有改变主意。我有时候就想，不知道是女人特别坚强呢还是特别会伪装，竟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我想不出王玫有什么地方让我不喜欢。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老哥，我对他的需要肯定超过了他对我的需要。这段时间，他没有应酬，顶多是打打电话，我晚上也没有活动了，下了班就老老实实回家跟他吃饭，看电视、上网聊天，而且因为打石膏的日子太长，我每天都按医生说的给他按摩活血，记得按时给他吃药，连刮胡子都包了。我觉得自己的性格变了，以前做事从来没有这么细心，而且连爱凑热闹的习惯都忘了。现在日子过得出奇的平心静气，我觉得很踏实，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