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笔记——by金千秋

 文案：

 30万啊，我老妈就卖了我，晕了去，我就那么不值钱吗？亲妈啊，你好歹等后面加个0再出手吧！ “站在我身旁的这个人叫周长，他是我买回来的，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未婚妻。” 怎么可以当着五百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元嘉我服了你了。 “做我的未婚妻你不开心？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元嘉你是傻子吗？男人怎么可以做“妻”？ “嗯……如果你不高兴的话，那么你做我的未婚夫吧。” 嘿嘿，这句我喜欢，为夫…… 恋爱笔记的关键字：恋爱笔记，金千秋，吸血鬼，清新 楔子：千年 漫漫的风雪飘零在夜空当中，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了银白的标记。在那漫长的一夜里，原本安静的雪原里却不停地传来脚步陷进雪地里的沙沙声。一个孤单的青年披着白色的斗篷，寂寞的身影在无垠广阔又无边荒芜的雪原里默默地行走。 远处的狂风吹袭而来，气流灌满他一身，将他白色的袍子猎猎地吹起。突然兜帽下露出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仿佛将天空的月光都要吸走的明亮与灿烂，并且有着泉水一样仿佛会泊泊涌动的清透。他抬起一只手来压住被风吹起的斗篷，露出了右臂上安装的折叠的强弩。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又有人遇到袭击了！ 青年立刻加快脚步，敏健的步伐在雪地里如同飞行一样瞬间远去。他一跃冲上半空，锐利的双眼居高临下很快找到了目标。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金色的头发在雪地里像海浪里的水草一样澎湃狂舞。从背影上看去，他是一个非常优雅从容的贵族，纤细的腰身在寒风里依旧动人。可是此刻他正埋头在他怀里死死抱住的男人的颈窝里，并且不顾男人的惨叫，非常迅速地将自己尖长的牙齿疯狂地刺进那男人的血肉里。 即使是隔着这么高的距离，他也感到了那个男人身上病入膏肓的腐气，于是好看的眉毛不禁皱起来，眼里也变得抑郁。 咔嚓一声，手臂上的强弩猛然间弹开，银色的弓弦在半空中折射出一道闪耀的光。 年轻的吸血鬼瞬间感受到了杀气，犀利的眼角捕捉到了半空中即将对他发动进攻的青年人。于是他全身一震，激起漫天的雪幕。青年立刻在半空中失去了目标，强弩射出的一箭最后只射进了雪地里。 青年从半空中落下来，单膝一跪减缓的冲击，然后一个弹跳，又借力向吸血鬼奔逃的方向迅速追去。 中世纪的816年冬天，漫天都是无边的冰雪。这时候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里都有着不同寻常的魔物与吸血鬼。相对的，身为他们天敌的狩神士开始缄默地在人们的村庄与小巷里行走。他们的使命是从不断地扩张的恶势力手中保护那些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普通人。与他们高频的死亡率相对应的，是高额的资金补助。他们在人类社会中享有很高的地位，每一次的进阶都标志着生活条件上一种本质的飞跃。并且随着不断的发展和进步，狩神士开始演变成大家族式的集约体系，每一个体系相对独立，又有着各自的基础和功勋。 青年算是近三年来，所有家族中最出类拔萃的一批，并且是里面的佼佼者。 现在他依然披着斗篷，因为刚刚大战了一场而选择在附近村庄的酒吧里暂时的休憩。屋子里面很暖和，他已经把兜帽摘掉，露出一张像雪地里的月光一样纯净而英俊的脸。其实他长成这样不是好事，因为女人会嫉妒。 他点了一杯这店里最烈的酒，然后在酒台上一边慢慢地品尝，一边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刚刚他成功地除掉了那个吸血鬼了，那是一个等级不高的新生者，应该刚刚才失去人类的本质不久。但是刚刚在他动手杀他的时候，他却笑了，凄凉的眼神带着恨意使劲地瞪着他。 “你瞪我也没有用，你杀了人，我不能让你继续存在下去。”他抬起右手，臂上的强弩绷紧。 吸血鬼看着他，突然猛地张开獠牙向他扑来。在一个杰出的狩神士面前，这是一种垂死挣扎。强弩咻的一声发动了，很简单地就将那吸血鬼钉在了地上。那一箭是对着心脏的，白银开始强烈地腐蚀吸血鬼的要害。 似乎是预感到自己的一切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吸血鬼却是艰难地转过身，慢慢地爬到了之前被他袭击的男人身边。这男人的血已经被她吸光了，接下来只要将他的血喂给他，那么他就能以健康人的身体重生了。可是现在身后站着一个厉害的狩神士，显然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了。 “我只是想救我的哥哥，村子里的瘟疫很厉害，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想把他变得和我一样，这样我们就能够像以前一样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吸血鬼回头看了青年一眼，然后又重新转过脸留恋地看着他的亲人。“我不应该恨你，因为这是你的职责，我只能怪自己不够厉害，即使成了吸血鬼也就救不了人。” “你不是吸血鬼中的‘贵族’，你没办法把人变成吸血鬼的。况且成为吸血鬼是不对的，那只是害他。” 吸血鬼回头看了青年一眼，眼里充满了讽刺：“对与不对有界限吗？你以为你是对的，你能从局外人的角度拿出证据吗？”说完周围刮起了一阵强风，他零碎的身体便在气流里变成了漫天扬起的飞灰。 当时他仰头望着那漫天飞灰很久，手臂上的强弩黯然地收缩进弓膛里。青年握着酒杯往喉咙里深深地灌了一口，然后就放下杯子和酒钱匆匆地冲进了外面茫茫的雪雾里。 风雪对他来说是一种伙伴，没有风雪的日子他会觉得孤单。这一晚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因此这一晚也是他心灵上最疏于防守的时候。而偏偏在他心灵失守的时候，他在雪地里遇到了一个快要死掉的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非常的虚弱，蜷缩在一棵枯树的根下奄奄一息。青年不知道那少年是冻得还是饿的，但是几乎没什么犹豫的，他就将他打横抱起，然后轻易地带回了自己在雪原里的小房子。 青年把那少年安置在小房子里唯一的床上，然后他解开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接着他又在炉子里生起了火，好尽快地让屋子里面暖和起来。 少年醒来是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他有点迷茫，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面前躺在火堆边沉睡了的青年。少年还很小，在家族里没有地位，所以兄长们的一个恶作剧就差点让他冻死在雪地里。现在他很虚弱，他急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帮助他恢复体力。 面前摆着一个活生生的大餐，那熟睡的姿势简直对他就是一种邀请。于是他轻手轻脚爬下床，然后慢慢来到青年身边。青年的脖子就露在外面，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吸血鬼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趴下去，张开了獠牙……当最后他从嗜血的本能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青年不带感情的双眼正在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嘴角边还淋漓着鲜血。 “我救了你啊。”青年摸摸自己不断流血的脖子，用带着叹息和失望的声音说。突然他顿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自嘲。“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个‘贵族’吧？——” 那孩子怯懦地点了点头，眼里充满恐惧。“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真的……”少年使劲点了点头。 青年有点无奈，站起来随便扯了一块纱布来包住脖子上的伤口。“你已经喝过血了，现在走吧。” “那，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笑话，我是狩神士，我怎么能跟一只吸血鬼走。”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是、是你的‘父亲’……” 青年突然冷漠地笑了一声，手臂上的强弩咔嚓弹开正对准了少年。“我还没喝过你的血呢，别乱认亲戚。现在给我马上走，不然我消灭你。” 少年的吸血鬼一怔，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转身逃进了外面充满风雪的世界里。 看着在寒风里不断颤抖的小屋的门，青年的脸瞬间忧郁了一下。然后他坐下来，孤单单的看着火堆里跳跃的星子。 之后的日子里青年依旧孤独地行走在各个村庄和小巷里，不断地执行着他肩负的职责。只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身手越来越敏健，各方面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尤其是在夜晚里，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气息几乎会使吸血鬼误把他当成同类。 火把的光亮几乎照亮了小屋附近的上空，并且将青年越发精致的脸孔照得如临白昼。 现在站在青年面前的都是他家族里的长辈，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他的爷爷、父辈以及叔伯。青年没有多少难过，也并不觉得命运对他不公平。他很平静地卸掉手臂上的强弩，然后伸出双手让亲人们把他锁起来。在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一个角落——那个害他落入现在这种结局的吸血鬼少年正在远处担忧地看着这边，那双在深夜里无比明亮的双眼充满焦急和无助，小小的脸孔上闪着泪光。那是青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吸血鬼也会有眼泪 “其实我还不算吸血鬼，你们真的要杀我吗？”被绑上十字架的时候，青年看着下面一起长大的家族里的好朋友。可是朋友们都不说话，头垂下去低低的。青年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了，于是只好靠着木架，安静地望着天。远处的太阳正在慢慢地升起来，他不知道那只小吸血鬼是否还留在这附近，要是没走的话，一定会惨死在阳光下面的。 火光从十字架下方疯长上来，瞬间就将青年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当炽热的火光舔烤着他的身体时，他安静地闭上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是这时候天空突然降下一阵暴雨，很快熄灭了刚刚涨势的大火。 中世纪人们很相信天意，他们认为保留这个青年的生命是上天的意志，于是家族的人重新将他放下来，免去他的火刑。可是他从此将不得再踏入家族的势力范围，也不准再声称自己是狩神士的一员。家族的人告诉他，除非他杀掉那只使得他变化的吸血鬼，否则他一生都不准再回到家族。 “不是说了不准再跟着我吗？”青年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小吸血鬼一眼，手里的强弩又咔嚓一声弹开了。 “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下去的，不管你多强大，你一定活不下去的。”小吸血鬼看着他，眼里充满担忧和请求。 “放心吧，虽然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但是对付过去那些仇敌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已经被很多我的同类盯上了，他们会更大胆的，因为他们知道即使你被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你报仇的。” “是吗？那你现在还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怕被我连累了？” “不会的，因为我是‘贵族’，他们还不敢对我不敬。” “是嘛，那怎么你那天在雪地里差点饿死？” “那是意外，我兄长们的恶作剧。” “那你是不是一定要跟着我？”青年突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回头看着小吸血鬼。 小吸血鬼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想一辈子跟着你……” “那好吧，如果你愿意脱离家族，那么我就准许你跟着我。” “啊？”他有点惊恐，因为未成年的吸血鬼脱离家族就意味着夭折。可是最后他还是点点头，说：“好，我脱离家族。” 青年和吸血鬼的少年约好在雪原中的枯树林见面，那时他们都是自由者，从此离开世间的牵绊，将开始一个完全自由的时代。然而青年等到的却不止那只年幼的小吸血鬼，同来的还有他身后庞大的吸血鬼家族。 小吸血鬼站在家族成员的包围中间，小小的脸上带着一股冷漠和嘲讽。他歪着头对青年笑笑，说：“你杀了我家族里那么多的成员，现在我来替他们报仇了。” 那一夜之后转眼就过去了数十个世纪，满世界都变了样子，所有人的脸都在世间的河流里洗褪了色，变得同过去完全不同了。 第一卷 第1章：鸟笼子 我叫周长。 我十一岁小学毕业，十二岁初中毕业，十三岁高中毕业，十四岁大学毕业。 问我为什么这么牛？哈、哈！当然是因为我有钱——不好意思，以上纯属搞笑。 说实话我现在一毛自由钱都没，买根棒棒糖还得三请四求五哭花脸六上吊。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神奇定律在我这里不管用，我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从这个像地牢一样的大房子里逃出去。 元嘉的房子有一栋城堡那么大，每一处盆景花艺都是顶级的设计大师亲自设计的，我觉得我身处在这个地方，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已经升天了，否则我怎么可能见到天堂呢？但是，我还是个活人啊，天堂哪里是活人呆的地方？坑人啊元嘉！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家啊？ “今天晚饭周长少爷想吃什么？厨房马上去准备。” 元嘉的大房子里的人都姓元，在这房子里的姓元的人都跟元嘉一样不是好人。虽然面前这个姓元叫元明园的帅管家天天伺候我吃饭睡觉的事儿，但我依然觉得他那张总是无事三分笑的帅脸显示着他不是好人。 “什么都不吃，你们也什么都别做。” “可是主任走前吩咐过了，您一定要按时吃饭呢。” 元嘉脑子有毛病，元嘉的家里人脑子也有毛病。我虽然不知道元嘉到底是干嘛的，可就算你是混衙门的，你也用不着让你们家人天天对你喊“主任”啊亲，你听着不别扭啊亲？ “不吃不吃，说不吃就不吃，那是你们家主任，管不着我。”让我一辈子当你的笼中鸟？不如早日饿死算了！ 元嘉家里唯一讨我喜欢的地方就是这座玫瑰花园了，不是我少男情怀，是这花园实在太精美了，只要是个人，到了这里也得感叹三分，说一声这他妈的得花多少钱！ 我坐在这看不到边的花园中央的秋千上，半眯着眼望着花海一层层像海浪涌到天边。这里的花海已经泛滥到无穷无尽，花香却很自然，闻着不会很浓，而且特别安逸和舒服。 元明园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想着昨晚的那招，好让我自动投降。 “你想都别想啊，不管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我都绝对不投降，我抱着饿死的决心今晚绝对不会再被你家的美食诱惑！” “可是昨晚的鹅肝您很喜欢吃，今晚也可以再做。” 我就知道元嘉家里人都跟元嘉一样是坏人，尤其是这个元明园，竟然想故技重施。 “说了不吃，你少白费力气了。”我一肚子火，干脆往长椅上挺尸装死。“我困了，不要打扰我。” 元明园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一皱眉，好像终于放弃了。“那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去吧去吧，忙你自己的事儿去。” “是，那我告退了。” 夜晚的风很凉，我躺在长椅上一挺尸就挺到了夜里。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一次没有向美食低头的深刻觉悟，我得挺下去，不然一回到那该死的大房子里就会闻到那要命的食物香味，我的身体会自动卖主求荣抛弃我的决心的。 一辆黑色的房车顺着满满一条街的法国梧桐开过来，锃亮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比夜色还深的黑色光芒。 元明园和元嘉家里所有姓元的人一同迎了出去，站在大门口欢迎他们的“主任”回家。靠！腐败、封建、中央集权、君主专制！我躺在那里装死不睁眼睛，却在心里把元嘉骂了个遍，顺便用手捂住了咕咕叫着的肚子。 “明明饿了，为什么不吃饭呢？” 元嘉走过来，修长的身形像黑夜里缓缓移动的月光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的形象产生这么不靠谱的形容，可是我无法抗拒这样的感觉，因为他真的就像天上的月光一样澄澈而高高在上。 我不理会元嘉，依旧闭着眼睛，同时把有些抽搐的肚子捂得更紧，坚持将它的第二次哀嚎扼杀在摇篮里。 “睁开眼睛，几天不见了，不想我吗？”元嘉伸手在我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扫了一下，然后就在我腿边坐下来了。我闭着眼睛，在心里骂他自恋水仙不知羞耻，同时把腿往里面挪了挪，尽量离这灾星远一点。 “明天是满月，中秋节，明晚这个时候你就正式满十八岁了。我好开心。”他又把手伸过来了，在我额头上抚摸来抚摸去。 我心里郁闷，你过你的中秋节，我过我的生日，互不相关你少来套近乎！ “明天是个大日子，你想好要什么礼物吗？” “是不是我要什么礼物你都给？”我终于睁开眼，心说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必须把握。 元嘉温柔的一笑，眉目间带着一股明月一样澄澈的清香味道。“嗯，你想要的，我都给。” 我从来不当众承认有男人长得比我还好，可是在元嘉面前我真的败了，败的五体投地。如果我闭上眼的话，我还可以抵抗他的声音，可是我睁开眼的话，我就会有种立马向他缴械投降的冲动。老天不带这么玩儿人的，怎么可以让男人长出这样一张脸，不是成心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过没抵抗力是另一回事，这和我急迫地想要脱离这个囚笼可不能有半点冲突。 “我想回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元嘉愣了一下，目光中首先突出来的是一种本能的抵触。我心里一冷，估计是不会答应的。 我来这里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久的离开过家，可是自从被绑来这里，我不仅没办法回家，就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了。一股酸酸的感觉冲上来，呛得我眼睛酸痛，于是我闭上眼睛，咬住嘴唇不令自己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示弱。 被眼皮蒙住的视线一片漆黑，我看不到元嘉惊世骇俗的脸，可是我好像听见他在黑暗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一定要回家吗？”元嘉慢慢地俯下身，手臂伸到我背后轻轻地抱住我。我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月光一样的清香味道更加肆意地弥漫开了，简直就像蒸笼内膨胀的热气。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嗯，我真的想家了。” “可是外面的世界危险，我不放心。” “我好歹活了十八年了，当我一直躲在壁橱里过的啊？” “呵呵，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真想把你藏进壁橱里。” “别，你说这话我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那就不开玩笑了。”元嘉重新坐起来，端正的身形从上方俯视着我。“让你回家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一定要回来我身边，而且，让明跟着你。”（元嘉叫人名的时候喜欢省字，这里把元明园直接省成‘明’了） 我一听到回家，立刻忍不住噌一声跳起来。“真的？你真的肯放我回家了？” “嗯，”元嘉微笑着点头，“你生日，你最大。” 第2章：回娘家 终于回家了，我心情好的不能再好。我那个无良的老妈今天到底该怎么欢迎我呢？我得好好想象一下她到时候见到我的时候一脸惊讶的表情了。 元嘉有一点倒是让我很佩服，那就是表面功夫从来做的很好。他让元明园跟着我，手里大包小包地带着各种各样贿赂我妈的赃物。恨死他。 “周长少爷，您的家的方向不是在这边吗？”看我下车后迈步朝我家相反的方向走，元明园立刻叫住我。 我回头对他和气地笑笑：“这是小道，更近。”我回家，能带着你么？我一直怀疑元嘉的家里人到底是不是人，尤其是这个元明园，手里抱着高过头的礼物盒子竟然还一脸轻松。真要让他把这么一座山一样的礼物抱回我家，我妈不得立马卖了我，我才没那么傻！ 元明园皱了皱眉，有点犹豫：“可是据我所知，这条路已经是最近的了，那边走的话会多走半个小时。” “我在这住了十八年，是你了解还是我了解啊？”我一看这个元明园不好打发，只好把脸绷了，我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个吊车尾甩掉，坚决不会让他跟着我回家。要是让你跟我回家，我还能好好跟我妈聚聚吗？我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鸟笼一样的大房子，怎么可能再乖乖跟你回去，没门。“我说了我要走这边，你要是不乐意你可以不走。” “那好吧，我听周长少爷的。”元明园对我露出一副典型的三分温柔媚笑，一张帅脸在阳光底下灿烂得能耀瞎我的眼。天煞的元家人，都长一副该死的帅脸，真该拖出去灭门了。 这条路是我从小到大走了十几年的地方，到了外缘就是一大片七零八落的巷子。这段路据说是当年哪个神经病当迷宫建来玩的，我走了十几年才走清楚。一般外人进来，没有内行人的领着根本走不出去。哼，让你贿赂我妈，就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报复心！ 双手插着口袋，我在前面悠哉地晃悠着，很快就到了那条迷宫之称的巷子。偷偷看了看背后的圆明园，我大步地走进去。 “周长少爷。”背后圆明园突然叫住我。 “干嘛？”我回头瞧他一眼，只见他抱着一堆礼物盒，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真的要走这条路吗？好像这条路比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 呀？还没进去就已经看出门道了，这个元明园还真不是一般好打发的。 “嘿嘿，是不简单，害怕的话你别跟来啊。”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拔腿就跑进了迷宫巷子里。 我才不是傻子，站在那里等你来抓我。 “周长少爷，请你不要进去！” “去你的少爷，我才不是你少爷，我要走了，别跟来！”我在心里大声地咆哮，同时腿下长翅膀一样飞快地狂奔起来。最后我一想，这家伙把我家附近的地形都摸清了，肯定已经知道我家在哪儿了。于是我回头对他吼叫了一声，“听着，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们死心吧！”今天一回家我就让我妈搬家，离这里远远的。这条巷子应该能挡住元明园一阵子，等他找到出路的时候肯定都已经是第二天了，那时候我早就已经跑的没影子，然后我从此就海阔天空自由民了，哈哈。仰天大笑一声，我加快速度，朝我未来无限美好自由的未来奔跑而去。 背后元明园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消失，帅脸一面忧愁。真亏他长的一副沉稳样子怎么胆子那么小，一条小巷子就把他脸都吓白了…… 第3章：迷宫 我发誓我走进来之前真的看过路了，绝对没有走错一步！ 莫名其妙，这个巷子明明是从小走到大的，很早以前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奇怪的很，今天就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而且还走了回头路。见鬼了。我这人没别的特点，就是越有难度的事情就越喜欢挑战，我记得小时候周围的邻居们都教导自家的孩子不要进来这个巷子，说这里面有专门吃小孩的妖怪，一般人进去了是出不来的。可是我那个时候胆子大的没心没肺，领一帮小朋友在巷子口，让他们在这头等我，我从另一边走出来给他们看。我那时候不为别的，就为了证明我不是“一般人”。 我那时候年纪不大，走进去之后的具体情况已经记不大清楚。我只记得我最后扶着墙走出来，对外面一群张大嘴的小朋友相当自豪地竖起来了自己的大拇指。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我在元嘉的大房子里关了几个月就智商下降，连小时候都不如了？这条路从那之后我走了不下一百遍，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来去自如了，可是怎么这回就怎么都找不到出路呢？靠，大白天的，鬼打墙吗？ 在迷宫里走着走着我就想我老妈了，想她昨晚接到我电话，现在一定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这会她总该知道出卖儿子的滋味不好受了，等我回家就立马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元嘉的那座大房子了。 想着想着，我朝面前的墙壁狠狠踢了一脚。 自从被元嘉绑进他的大房子里，我不仅没自由，连通信都受限制。这次出来，我连手机都没带。这可怎么办？连打电话找警察叔叔的路子都没了。我怎么这么点儿背，越是紧急的时候越出岔子。 “周长少爷，您在哪儿？” 突然听到元明园那一身拔高了调的叫唤，我听得头皮一炸。这么快就跟上来了，那我的逃亡大计岂不是要泡汤？屏住气，偷偷摸着墙朝另一个转角溜去。先顾不上看路了，离这煞星远点才是第一要务！ 身处迷宫小巷深处的元明园此刻眉峰微沉，漆黑的瞳孔中透出一股海啸欲来般谨慎的冷光。现在他用一只手托着那一堆高过头的礼物盒子，另一只手故意空了出来。礼物是出门前主人交代要送到的，暂时还不能轻易放弃。 现在在他的眼睛里，这条巷子已经不是肉眼看到的那么简单了，这里每一块砖、每一条缝都好像是会呼吸的活物，整个迷宫如同是一只巨兽的体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要将里面的人吞下去的贪婪气味。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转角处的空间立刻发生了一次细小的移位，然后这里成了一条循环圈，只要踏进去，很快就又会回到这里来。 “麻烦了……”元明园低垂着双目沉吟一声，右手一垂，将礼物盒全部放在了地上。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双手中的手套摘下来也扔到了地上。放弃主人交代的任务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知道，礼物虽然也重要，但是相对于周长少爷的生命，已经微不足道了。 迷宫的巷子中刮起一阵风，将满地的尘土和落叶高高地吹起来。 我被吹得睁不开眼，赶紧把脸缩进衣服领口里。真见鬼了，这种密实的巷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全身发寒的凉意突然从脊背升起来，激得我全身忍不住一颤。我过去也算胆大神经粗，什么别人不敢看的恐怖故事和电影我都没心没肺地看过一遍。当时看的时候没觉得害怕，之后也没觉得害怕，可是现在那些恐怖画面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在我脑子里团团地打转，搅得我不得安宁，每走一步都要疑神疑鬼地回头瞧一眼。 可是后面是很么都没有，太安静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去走这条巷子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这种安静这么可怕，但是现在一注意到，立刻就变得突出和惊悚。我皱着眉往前走，突然有点希望元明园的声音能出现在我耳朵里。好吧我承认我害怕了，大白天的我一个大男人害怕了。老天啊，现在让我遇到一个人吧，哪怕是元嘉他们家的人也行啊…… “周长少爷。” 当我很软弱地在心里哀号的时候，老天爷突然显灵了。元明园那张帅脸突然在下一个转角露出来，站在那里用典型的三分微笑对着我。过去我就觉得这厮很帅，这会儿更加帅的和蔼可亲。我真佩服他，到现在还坚持托着那一堆高过头的礼物盒，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累的样子。我承认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至于逃亡大计什么的，等出了这个巷子再说也不迟。 “周长少爷，出口在这边，请跟我来。”元明园微笑着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呵呵，我可不是迷路哦，我认得路。”本着要脸第一的原则，我笑着大大方方地从元明园身边走过去。 这条巷子我走过很多遍，真的很熟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走出去，想想都郁闷。元明园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提醒我他的存在。 进来之前我还牛×地吼着说不回去的，现在却连一条巷子都走不出去。我脸上有点挂不住，猜想这会元明园不说话一定是在心里偷笑。 “扑哧！” 靠，果然是在偷笑吧，竟然还笑出声来了！ 我面子上顶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走。 这时一阵狂风突然贴着我后背掀过去，我没准备，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如果元明园出现之前的那一阵风有点不正常了，那现在这阵风绝对就是古怪了！我心里一发毛，直觉地转身朝背后看。然而这时我发现前面的转角处见鬼地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那面镜子上，除了我震惊地张大着嘴的脸之外，剩下的却只是一条通达的巷子。而在我的背后，却没有看到元明园，有的，仅仅是那一堆悬在半空中的礼物盒。我背后一阵发寒，几乎站不稳。难道元明园还会魔术，可以让镜子相信他其实是透明的、是空气？ 第4章：元明园 我看着前面的镜子，身体已经在极度的震惊中僵硬的不能动弹，你妹呀，这时候不能动不就是等死吗？而且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望着那面镜子，镜子里面的透明的元明园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那堆礼物盒子突然掉下来，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再然后就是那一阵阵的“扑哧”声，这声音我之前听着像是笑声，现在听着简直就是怪物出笼的摩擦声了。 “趴下！” 在我极度惊恐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元明园的声音从那面镜子后传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的大脑并没有打算听从这一声命令，但是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一个兔子扑猛地朝前趴下去。对我而言丢不丢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被背后的什么东东给吃掉就好。 砰的一声，在我趴下去的那一瞬间，元明园从那面镜子后面破空而出，巨大的冲击和非凡的速度使得镜子变成碎片散落向四面八方。我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在耳朵边不断地散开，然后元明园的身影像一道贴地滑行的黑色燕子一样从上头掠过。 我扑通一声趴到地上，啃了一嘴泥。然后我随便吐了两口，赶紧回头去看。然而不看无所谓，一看心里更加发毛。 我后面的巷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刚才掠空飞过去的元明园都不见了。 这一下我有点懵了，难道是我一个人走的太久，出现幻觉了？那这幻觉也太严重了点吧，比得上正宗的精神病了啊。 “元明园？喂！喂！” 我站起来，身后的巷子里风平浪静，除了我自己再看不到其他人。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好像根本就没发生，可是明明是真的啊，难道真的在元嘉大房子里关了仨月把我关疯了？想到我妈到时候咬牙拽着我去某某某疯人院，我怎么心里那么堵得慌啊？ 在空荡荡的巷子里站了许久，最后我终于放弃了能在这里找出个活人的打算。而且刚才那一幕太诡异了，以我念了三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脑子实在是不能接受。算了，无视无视。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我什么也不管了，直接找了个方向一路飞奔。赶紧走得好，不然指不定还得出现什么幻觉。 在我走了以后，那条巷子里才渐渐显现出了元明园的身影。他半跪在地上，双手中各拿着一把笔直的唐刀。那两把刀被他交叉着支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剪刀口。剪刀口下似乎有什么在挣扎，扑腾着将地面的灰尘不断扬起。 元明园脸上再没有平日的典型三分笑，一张帅脸又冷又酷。他回头望着已经没有人的巷子，手中的两把刀随意地一合并。只听到“哧！”的一声，挣扎停止了，地上凭空溅落一摊猩红。 后来的路突然变得轻松无比，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我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出去的普通小巷子。 我迈着有些急切的脚步，飞快地朝那栋双层的平顶小楼冲过去。不是我矫情啊，我是真的想家想我妈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久地离开过她身边，最多最多只有一次是去外地旅游的那次，也就离开了一个星期。这次多久没见她了？我的天，三个月啊！十二个星期九十多天。 看着我住了十八年的小楼房渐渐变得近了，一股要冲破胸腔的激动在心里澎湃起来。 “老妈，我回来了？” 门没有上锁，我一推就开。高兴极了，也激动极了，满脑子都是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母子团圆的亲切画面。想想离开了这么久，连我这做儿子的都这么激动，那么做娘的一定更激动的。 但是一推开门我就傻眼了，因为元明园正坐在我家的沙发上。 “周长少爷，欢迎您回家。”他站起来对我一鞠躬，露出一个典型的三分媚笑。 第5章：生日 因为元明园的到来，我有种从黎明掉进末日的感觉。 我妈确实很激动，一张脸笑颜如花，从来都怕笑多了会留鱼尾纹的她这次笑的很给力，一点都不掺假。 “呵呵呵，你们元嘉少爷真礼貌，来一次还带这么多礼物。看这钻石，看这项链，天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珠宝。” “上一次来接周长少爷的时候只带着三十万，是我们礼数不周了，所以这次重新补上，周夫人喜欢就好。” “呵呵呵，喜欢喜欢，当然喜欢。” “是这样的，这次因为是周长少爷生日，考虑到您的心情，所以才送他回娘家来过的，但是我们希望能在十二点之前带周长少爷回玫瑰荒原。” “呵呵，行的行的，嫁夫随夫是对的，以后他过生日都不用回娘家来，没关系。” 听着他们一来一去你来我往，我简直有种恨此生错生为人的感觉。还有那一句一句的“嫁夫随夫”和“娘家”，我只能满脑子黑线，给自己打上此人已死有事烧香的墓志铭。 我妈和元明园聊了很久之后好像终于聊够了，乐颠颠地抱着一堆礼物回去了房间。我知道她房间里的大衣橱后面有个暗格，她存折股票都放里面的。 等安置好珠宝，老妈才笑着走出来。 “呵呵，今天儿子生日，我去做饭。” 我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妈给元明园打完招呼，而元明园了解地点点头，他们俩放一起简直就是母慈子孝，和睦家庭，我是多余的。看着老妈快乐地消失在厨房转角，我猛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拽起元明园衣领，恶狠狠地对他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我妈的私生子？！！！” 晚饭的气氛好的不得了，老妈下血本做了一顿烛光晚餐，还把她珍藏的红酒拿出来了。 看着面前盘子里吱吱作响冒着热气的牛排，我握着叉子的手都忍不住发抖。虽然这牛排煎过了，边缘一圈焦黑，卖相也不好，看着参差不齐，可是我依然觉得激动得发疯，望着那块牛排用力地吞了下口水。 旁边突然递上来一块丝巾，在修长的手指上叠得整整齐齐。 “干嘛？”我抬头，声音沙哑地朝元明园吼了一句。 “你哭了。”此刻他那张帅脸上没了以往的那种经典微笑，而是用一种关切甚至是怜悯的眼神在看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在看到那种眼神的时候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我土匪一样地抢过他那条丝巾，用力捂住鼻子和眼睛。 “你他妈才哭了！” “呵呵呵，是我不好，油烟重了，儿子呛着了。”老妈在对面呵呵地笑着，站起来把我面前的牛排端过去，然后轻轻地吹一吹，等上面的烟雾差不多都散了才重新放回我面前。“好了，这样就不会呛着了。” 看着我面前的那盘牛排，我感到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我承认我今天特别矫情，矫情得有种立刻找个人抱住大哭一场的冲动。 第6章：欢迎回家 今天是中秋节，天上的月亮亮的像个鸡蛋黄。 晚上远处还有住在郊区的人家放了焰火，一声一声的爆炸声响遍夜空。元明园在我家楼顶的平台上布置了一个赏月的地点，放置了一张八方古桌，变魔术一样地摆上了好多月饼。桌子中央的月饼特别大，有盘子那么大，而上面还插了一支蜡烛。 我忍不住苦笑，“这什么啊？饼子四重奏？” “生日月饼。”元明园对我温和地一笑，伸手把月饼上面的蜡烛点燃。在烛光燃烧把周围一小片照亮的一瞬间，我听见老妈和元明园同时拍着掌，唱起了生日歌。 “猪你生日快乐、猪你生日快乐~~猪你生日快乐~~猪你生日快乐——” “嘿嘿，那我吹蜡烛了噢。”不行了，扛不住了，今天一定是犯水星了，一阵一阵地只想飙泪。得赶紧把这蜡烛灭了，不然又得让元明园看见笑话。 “等一下吹，您还没许愿。” 元明园你不跟我对着干会死啊？我在心里嚎叫一声。但是我还是闭上眼睛，模仿八点档肥皂剧的场景，把手抱拳。 “——好了，我吹了。” 呼的一下，明晃晃的蜡烛火光在月色下挣扎了一下跳起来，然后沉没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这将是我一生里见过的最美的火光，因为也许接下来的一生里，我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么美丽的东西了。 在月色即将散尽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显示着时间是十一点半。元嘉家的黑色房车轧着遍地的树叶开到了门前，在夜色里无声无息地停住。 “周长少爷，该回家了。” 元明园找了件风衣披在我肩膀上，弯腰对我做出请的动作。 我听着那一句“回家”感到有点恍惚，最后回头看了家门一眼，终于咬咬牙，迈步朝那辆房车走过去。 上车之后我看见老妈还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使劲对车子挥手，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容。我听到她喊：“好儿子，以后想妈妈了就回来看看。” 我从车窗里伸出头，对她喊一声：“我会的！”然后车子就换换地开动了，一路驶进幽深的夜色里。 在回去的那一条路上，我脑子里还是在不停地盘旋着元明园那一句“回家”，我突然有些迷惘，不知道我周长这辈子是否真的还有机会能拥有一个家……想着想着我就有一些惊慌了，我说不定从此就跟家无缘了啊，以后都得呆在元嘉那座巨大的鸟笼里再也出不来呢。这么一想真有点恐怖，我还记得老妈今天说什么“以后过生日都不用回娘家”，我晕倒，那以后岂不是都不能拿这个借口回家了？可是没了这个借口还能有其他借口吗？说住不习惯？说三朝回门？说回家坐月子？我呸！ 周长啊周长，不过是换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你使劲感叹个什么啊？好歹你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啊赶紧醒醒！ 房车一路无声地驶过梧桐的道路，最后在金色的大门前停住。下车的一瞬间我有点发愣，望着面前的道路半天没回过神。元明园走过来，在我身后笑了笑。 “主人在等您，请不要让他等的太久。” 元嘉的家给布置得非常漂亮，成排的彩色灯火从入口处一直延伸到里面。我睁大眼睛从其中穿行，看着那铺满一整条路的灯火就像在看一条充满未来和希望的大路。 我顺着灯火的路一直往前走，最后在尽头处看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元嘉。 今晚他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礼服，雕刻着古老图腾的黑水晶纹章配在他胸前。他漆黑柔软的头发有些长，快要遮住他的眼睛。可是我能透过那深不见底的浓郁发丝看见他的瞳孔。他的眸子散发着微光，在黑夜里如同一口啵啵涌动的泉眼。 他对我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提起嘴角：“欢迎回家。” 第7章：也是男人 元嘉今天一定特别打扮过的，我发现他的美丽比平时更加的引人注目防不胜防。 于是当面对他伸出的那只修长手臂时，我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递上去，并且答道：“我回来了。”那一刻一定是鬼使神差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对另一个男人说出我回来了这么恶心的话。后来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我当时真的一点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妥。果然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承认我被元嘉的美俘获了。 元嘉接到我的手，被发丝掩映着的脸孔上笑容更加迷人。 我觉得我就像一只放进温水里的青蛙，完全被那种包围全身的温暖迷惑了。元嘉的手臂伸过来包围我的肩膀，并且闭上眼，将他的额头抵触我的额头。“十八岁了，生日快乐，恭喜你成年。” 一股酸酸的泪意在今天第三次袭击了我，我勉强忍住，点了点头。“嗯，从今天起我就是法定意义上的大人了。” 元嘉笑了一声，他闭起的眼睛周围有浓郁的睫毛，像黑蝴蝶一样轻轻扇动一下。“大人是不会整天想着怎么从家里逃出去的。” 啊，想法被拆穿了。那一刻我在心里哀号一声。 元嘉好像是一直在等着我回来的，他身后的大堂里满是水晶打造的桌椅，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精美食物和酒。 “肚子饿了吧？牛排和月饼你都没有吃多少。” “我不饿，可是我想喝酒。”我从元嘉怀里挣脱出来，抬头望着他。其实我猜他是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来这里的头三天就喝醉过一次，那时候在他家大厅里摔东西撒酒疯，场面一定气势恢宏。 “可以，但是不要喝多，今晚你得见一些人。” 其实除了这栋大房子里的人，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以外的人。莫名其妙的我有点紧张，跟在元嘉身后连眼睛都不敢乱看。 我手里端着一杯元嘉亲自倒上的红酒，低着头像个小白兔一样默默地跟着他。在穿过了大堂环形的过道之后，我面前豁然一阵宽敞。在这之前我曾经来过这里，可是我从来不记得这里有这么大的一个宴会场。而且是在负一楼。 我突然有种被定住脚的错觉，站在那里不能动。在下面的宴会场中至少有五百人，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长长的从这一头直通到另一头。桌面上灯红酒绿奢华异常，每一支水晶制作的杯子和盘子都在周围白蜡烛火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动人的光。 我承认我没见过世面，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五百个人同时穿着像古代宫廷聚会一样出现在面前的场面。我只知道我走不动，木木地站在那里，连眼珠子都不能移动。 “跟我来。” 元嘉伸手牵起我的右手，带领我走到金色的楼栏前。 底下像贵族一样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惊呼声像波浪一样层层地覆盖在我脚下。他们全都停下正在做着的事，抬头望着和元嘉站在一起、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的我。 “今天，召集你们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楼下的人群瞬间沉默，停止了嗡嗡的议论声。 元嘉将我的手举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现在站在我身旁的人，叫周长，从今天开始，他是我的未婚妻！”底下发出一阵暴动，有人因为控制不住而往前走出来。我眼前有些发昏，无从判断他们那时脸上的神情是出于单纯的激动还是另有恶意。我只知道在元嘉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的一瞬间，一阵雷鸣般的撼动轰隆隆地从头顶上翻涌而过，我忍不住就此闭上了双眼。 之后是怎样离开了宴会场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把手里的酒喝完了，并且之后又厚脸皮地向元嘉又要了两次。 元嘉第一次领着我去了他的房间，轻轻地推我坐在他金色丝绒的大床上。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蹲下，温柔的眼光像泉水一样仰视着我。 “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不明白，告诉我好吗？” 大概今天酒真的喝多了，我头昏沉沉。我对他说：“我也是男人。” 第8章：我给你 “我知道。”听了我的回答，元嘉用澄澈的眼光注视着我。“我知道你是男人，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 一股彻底沉浸深渊了的感觉包围了我，我头昏的更厉害。 “元明园一定跟你说了，我今天回家好几次差点哭出来。” “不是差点，是真的哭了。” 你一定要记得这么清楚不能给我留一点面子吗？我心里嘀咕一声，仰头扑通一声倒在他的大床上。“我其实不想哭，我很想笑的，因为那是我印象里，妈妈第一次给我做饭。” “我知道。”元嘉和我并排坐着，从上面看着我。 “你知道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做饭，妈妈从来不给我做。我爸爸很久以前就抛弃了她，她认为所有男人都是坏人。每次她看我的眼神都是一种恨不得我去死的眼神，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心里很难过，把一直埋在心里、像堆积的垃圾场一样的过去扒拉出来。“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我总是不断地努力，不断地让自己看上去更出色，我希望有一天她会因为我的出色而忘记我是男人，会拥抱我，会把我当成亲人而不是仇人。” 元嘉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在我上方安静地注视着我，认真地听我说每一个字。 “所以你的出现让我觉得非常的失败，因为我十几年的努力甚至不如你一次的出现。你用三十万跟她买了我，然后我发现她会对我笑了，呵呵，她竟然笑了。”我知道我现在一定笑得非常难看，即使用手捂住眼睛也没办法挡住眼睛里奔腾的潮水。 元嘉轻轻低附身下来，我感觉到他的脸颊温柔地贴着我的脸颊。“明明是一个不快乐的地方，为什么你还要想着逃回去呢？” “不，我不回去了。”我拿开手，眼睛牢牢地盯着他。 “真的吗？可是之前你还在想着逃离。” “现在我想通了，”我对他说，“我明白你能带给妈妈我所不能给她的东西，你能让他快乐，而我只会给她痛苦。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因为我知道你想要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用你自己换你妈妈的快乐？” “是的。” “那么刚才你为什么还要难过，当我宣布你是我未婚妻的时候？” “因为我是男人！”我把这句话在他面前重复了一遍。 他露出一种不解的表情，好像我说了一句有悖常理的话。 “像你这样的人，我很难想象你是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里。可是就我自己长大的环境而言，我是不应该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的，这是不对的。”之前喝下的酒此刻开始在我身体里面剧烈地反应了，我能感觉到酒精在沸腾，在我胃里和全身的血管里像奔腾的马群一样欢畅运动。一股欢快的感觉从我脑海里升起来，让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飘。 我有点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两手把外套从下往上拉。“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世界观，但是在我的认知里面，总之我是不应该成为别人的‘未婚妻’的……”我头很重，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把衣服脱下来。 元嘉突然把身体微微靠过来，认真地看着我。他思考了一下，说：“那，你可以做我的未婚夫。”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真可爱。”我的衣服有点紧，手无力，折腾半天也只把衣服拉到肚脐上面一点点。元嘉看着我有些不解的。 “你很热吗？为什么一直脱衣服？” “嘿嘿。”我眯着眼睛对他笑一声，然后两手抱住他一并躺倒下去。他没有挣扎和说话，只是和我并列躺着，并且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我。我突然很想学电视上强抢民女的土匪一样大笑三声，对他说妞儿，你从了爷吧。 我对他天真地笑一笑，说：“你买我回来不就是想要我吗？我给你啊。” 第9章：不孝有三 我躺着，继续朝身上的衣服进攻，可是今天这套头衫太紧了，我折腾半天也没见效果。元嘉和我一并躺着，始终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我瞧了他一眼，突然转而去攻击他。“你的衣服看上去比较好脱噢，来来来，我帮你。” 元嘉安静地看着我，让我把他的礼服扣子解开了两颗。他里面的衣服也很好看，衬衫的银边上还修饰着复杂的花纹。我心里暗骂一声资本家，然后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还不可以。”元嘉啪的一声握住我的手，牢牢地按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嫌弃我了？”那怎么办，他不会反悔送我妈那些礼物，甚至杀回去要要回给了我妈的三十万吧？ “我怎么会嫌弃你？”元嘉望着我，他的眸子里面的光深的能把人吸进去。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 “噗！”我忍不住喷笑出来，看着元嘉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再配合他那句纯情的“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我简直有种要擂床大笑的冲动。我借着酒劲把他揽到怀里，痞气地大声说：“没关系，现在奉子成婚的事儿多了去了，没关系，别怕哈，我会对你负责的。来来来，别怕，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一点都没觉得羞耻，非常自然地去剥他的衣服。我心里想啊，你买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当众宣布我是你未婚妻了都。酒精一定上脑了，我觉得满世界看到的东西全都飘起来了，甚至我看到元嘉的头发都是在轻轻漂浮的，像海里浓郁的水草一样。我感觉到一阵热气，是元嘉身上散发出来的。 “噗通”一声，元嘉突然翻身压上来，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我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呵呵地笑着，手伸上来勾住他脖子。我心里想，虽然我比不上你，但是我还是小有三分姿色的是不是？ 元嘉盯了我许久，然后俯身下来用他的脸颊摩擦着我的脸。他闭着眼睛，像黑蝴蝶一样浓郁的睫毛激动的微微发抖。我望着他，感到他的每一次都摩擦都温柔又多情。 我在心里鬼哭狼嚎地大叫了一声——来吧！ 去你妹的底线！去你妹的准则！去你妹的世界观！ 元嘉的手伸出来拉起我的衣服下摆，慢慢地往上提。我今天懒，只穿了一件套头衫，里面就没有了。他手上一用力，我就春光乍泄了，衣服一下子堆到了胸口。他闭着眼睛吻我，散发着热气却又冰凉的嘴唇在我脸上不断地摩擦和流连。最后他张口含住我的嘴唇，我瞬间就不能自控地吻回去。我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挺身去抱他，手从他衣领伸下去。可是结实的扣子挡住我了，我的手怎么都突破不了，反而他伸手一抓，把我的手按到了头顶。 过分了啊，凭什么你吃独食？ 我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就此妥协，加上酒精上脑，我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奇思妙想。于是我干脆一挺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整个人翻身压到他身上。 “元嘉，你真漂亮。”我迷醉着两眼压在他身上，并且成功地把他两只手都按到了他头顶。他漆黑的眼睛从下面望着我，奇怪地竟然没丝毫的反抗。嘿嘿，你这么乖顺就别怪爷我不客气了啊。我高兴地低下头，学他刚才那样去亲吻他。 在我茫茫然的视线里，他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那张微微张开的嘴唇像水晶一样折射着光泽，甚至他睫毛的每一次颤抖都在我脑海里清晰地体现。看着这样的元嘉，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什么、古代祭献的圣女……囧了，元嘉我相信你美丽动人的外表下一定有一颗纯爷们儿的心，你虽然看上去你任何女的都漂亮，可我明白这是只属于男人才能体现出来的美丽……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冰凉。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元嘉的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我的压制，竟然伸过来抱住了我的腰。妈啊，他的手怎么那么凉？ “凉吗？——对不起，我现在就让它暖起来。”在我一晃神的时候，元嘉又重新翻身到了我上面。他低声在我耳畔摩擦，每一个字都散发着魔法一样神奇的诱惑力。然后我看到他的头发又轻轻地漂浮起来了，甚至泛着一层金色的光晕。接着他的手就真的温暖起来，甚至他全身都温暖起来。 我被他身上的热度熏得茫茫然不知所以，恍惚里看到他的脸渐渐向下去，渐渐地看不到，渐渐的感觉到带着温热的吻在胸膛上散开。 一种不能形容的迷幻感觉包围了我，我在心里呐喊，来吧，我不怕你。让世界都毁了吧，让我也毁了吧！ 可是在酒精和夜晚的熏陶下，我还是感到一种不能排解的可怕感觉抓住了我，我知道那是即使酒精也麻木不了的恐惧。老实说我是害怕的，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啊，元嘉也是个男人啊，我跟他算什么跟什么啊？于是我用手臂用力包住脑袋，努力让自己向鸵鸟大人学习。但是在这时，元嘉停下来了。 “不孝有三啊，怎么停下了？”我感到疑惑，从手臂之间露出一只眼睛瞧他。 他从上面看着我，温柔的眼光越发的像泉水：“虽然现在大家都不在乎这个了，但是我不行，家族的规定我不能带头破坏。”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在我头上印了一个吻。“而且，我不能生孩子的。” 我神经一瞬间有点崩坏，只能傻傻地望了他半晌，无语。 “睡吧。”元嘉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摸摸，我看着他温柔的脸孔，我感觉到他看着我时的神情，就是一个人在看着他生命中至宝一般的溺爱。我心里像山洪暴发一样，冲上来一股炽热的感动和安心。于是我就在他的手臂环绕下闭上了眼，然后静静地睡去。 元嘉我在心里对你忏悔，你不是坏人，你们家的人也不是坏人。虽然我还是很不满意你用金钱把我强买回来，虽然你夺走了我的自由，但是至少此刻你让我觉得安心和平静。所以除了谢谢之外，我还想说一句，虽然你是个男人，但你是个漂亮的男人。 第10章：宿醉的后果 第二天的阳光照得我不得不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揉着眼圈坐起来。可是刚一坐起来就不好了，头晕的像上面摆了个大水缸一样，我坐在床上几乎稳不住，最后砰地一声撞上了金属的床柱。 “哎呀，痛！~~” 我双手抱住被撞疼了的后脑勺，龇牙咧嘴地把脸埋进膝盖上的被子里。我感觉这一撞非但没有让我清醒，反而让我掉进一个晕眩的漩涡，现在我觉得我身下的床就是那大水缸，而我飘在水里上下左右地飘零摇晃。 一只手突然抓住我抱头的手腕，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周长少爷，您的伤？”元明园弯腰站在我床边，关切的眼神看着我。 你妹啊，撞伤头还要你说？我心里哀号，眼睛里忍不住都泛出泪花。真的疼，这床柱子太他妈强硬了。 “您稍等一下。”元明园看了我的表情一眼，果断地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我才来得及打量现在我所处的房间，周围的一切依然是元嘉大房子特有的那种井井有条和庄重奢华，只不过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处摆设，在印象里，我好像从来没有住过这间屋子。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来着？诶呀，头疼的厉害，想不起来了。好想隐隐约约记得我去脱元嘉衣服来着，而且他还不乐意，伸手抗拒我。我脑子有点发炸，不会吧？我还能做出这么衣冠禽兽的事儿？我偷偷朝门口看了看，心虚着囧了，这要是让元明园这忠仆知道我侵犯过他家“主任”，指不定怎么对付我呢！ 过了一会儿，元明园迅速却不急促地走回来了，始终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喷剂和一卷纱布。我一瞅，不会是云南白药吧？可这玩意儿能对头上喷吗？头皮上全都是头发啊！而且他还带着纱布，不至于吧只是撞了一下。 看着元明园来势汹汹，我立刻投降地对他笑笑：“呵呵，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小问题，已经不疼了。”看着那纱布和他此刻严肃的脸，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恶整我一顿，好替他“主任”报非礼之仇。 “不行，必须得处理。” 我双手抱头，看元明园那张严肃到几乎要将我活体解剖的冰冷眼神，心里忍不住直发寒。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嘿嘿，你是不是知道昨晚的事儿了？” 元明园眼神一跳，随即皱眉逼视着我：“您记得？” 你妹啊小气鬼，果然是知道了！本着要命第一的原则，我嘿嘿地笑一声，讨好他：“我错了行吗？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 但是元明园却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的手腕一把抓过来。“是我没有尽到职责，否则昨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十分忧郁地皱着眉，将我的手拉过来，然后将睡衣的袖子拉上去。我懵了，我不是伤在头上吗你吃我豆腐啊？ 随着袖子的上拉，我看见我手腕上两颗很深的红点。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红点，但是等我眨眨眼看清后，才发现那是两个深深地小洞。那洞很深，我甚至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和青绿的血管，还有隐隐泛白的骨骼。 “忍着点。” 元明园轻声对我说，同时用喷剂对着我手腕一喷。 一阵剧痛袭来，我立刻一口气吸进胸膛不能动弹。 元明园脸色不变，迅速地用纱布将我手腕层层缠绕。原本喷剂只是在伤口周围，这时纱布一扎，我感到那药剂立刻像挥动的触手一样迅速地钻进我血肉里。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剧痛海浪一样灭顶地扑下来，我再忍不住，张开嘴大声地叫喊出来。 “啊！！！——” 第11章：惨痛 “啊！拿开拿开啊，痛——” 我痛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全身直打颤，从未有过的强烈痛苦让我不断地发出惨叫，冷汗一波波地从后背和额头冲下来。我惨叫着让元明园把那该死的纱布拆开，可是他不听我的，我行我素地将纱布缠的更紧。 “啊！！——你想杀我啊？！！！” 痛得受不了，我拼命挣扎着想要将那纱布拆开。可是元明园的手像钳子，根本挪不动。 “不想手废掉就必须忍着，再挺一下就行了周长少爷。” “啊！你还不如杀了我！”我挺不住，在那种剧痛下我一秒都挺不住。 看我真的挺不下去，挣扎得太厉害，元明园这个混蛋竟然将纱布一扯，捆住我的两只手往床头一绑。 “靠！——”我大吼一声，被子下的两条腿一阵乱踹。“元嘉！——元嘉！——” “请你冷静一点周长少爷，而且主人出门处理要务，不在。” 将我捆绑完毕，元明园笔直地站在床边看着我。他脸上有一点小小的抱歉，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漠然的冷静。 于是我明白了，我只能忍。 一阵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像爆炸一样在我身上铺陈开，我咬牙使劲忍着，可是始终扛不住那种灭顶而来的剧痛。靠，我怎么也是个人啊，这哪是人受得了的。 最后我痛的真受不了了，连鬼叫的力气都不剩下。元明园站在旁边看着我的惨状，帅脸上眉头轻轻皱着。我有点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地贴着床头靠着。我看着他有点纠结的脸，心想又不是你痛，假惺惺摆出一副苦脸干嘛啊？ 我听元明园的话“挺”了不知道多久，最后才慢慢地感到缓解。我全身都在发颤，身上给汗水浸透，然后一点力气都拿不出来，只能勉强地睁开眼，看看元明园。 “到底怎么回事？谁在我手上打了那么俩窟窿啊？” 元明园脸色一阵疑惑，反问：“您不是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我现在明白了，他说的事情肯定不是我非礼元嘉的事情。昨晚我醉酒，很早就睡过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这就叫倒霉，大半夜的遭鬼打了。 元明园帅脸上闪过一阵犹豫，继而对我摇了摇头。“如果您不记得的话，我无权对你说。这件事情主人还不知道，我得听他的意思。” “你还真是老实。”没见过这么实在的人，心里想什么就全都说出来了。“你给我解开，我手绑得受不了了麻了。” “好的。”他点头，走过来给我解开了绑在床头的纱布。 “你‘主任’什么时候走的？还有，谁把我搬到这儿来的？”我记起来了，我昨晚是在元嘉房间里睡着的，那时候我和他肩并肩躺着，他轻轻地说，“睡吧”，我当时心里还特别感动，觉得他真是个好人。靠，我觉得我被骗了。 “主人昨晚就走了，走之前是交代我照顾您的。当时您是睡着的，我就将您安置在这里，可是后来……”元明园停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我明白了，一定是他看护不力，所以我睡着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偷袭了，还在手腕上打了这么深的俩窟窿。不过一想到元嘉昨晚趁我睡着后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这句话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那我手上到底是什么？你刚才给我涂的又是什么，怎么那么痛？”我勉强坐起来，用发软的左手捂住包着纱布的右手。我的右手有点麻木，手指活动了一下却没什么知觉。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还好已经不痛了。 “这个……”元明园又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我给您涂的是普通的处理药物，以前出过同样情况，都是这样处理的。” “哈？你摆明说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不就行了？”听着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抬头对他呵呵地笑的一脸善意，我打赌我看上去很善良…… 第12章：元嘉的怒火 夜晚如同漆黑的墨玉一样静静地铺开，深重的气息使世界变得像凝固不动的水底。 黑色的房车无声地驶过梧桐道路，静静地在金色的大门前停下来。 “主人。” 元明园带着庄园里所有的仆人站在入口，静静地对还未打开的车门深深地弯下腰。 一身黑色着装的司机下车来为他的主人打开车门，并且将脸孔深深地垂下去，不敢直视元嘉的脸。 元嘉从后座走下来，一身漆黑的颜色和深重的气息使他看上去就像黑夜的结晶一样深不可测、无边无际。 “嗯。”他对面前弯腰的家臣点了点头，允许他们起身。 “周长好么？”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累，声音也显得疲乏。 管家上来为他披上一件风衣，然后将面孔深深地垂下去。“昨天的宴会结束之后，有一位客人没有离开。周长少爷被袭击了，手腕受了伤。” 元嘉疲惫的面孔上有一瞬间的凝固，这一瞬间就像前一秒平静的海面突然完全结了冰。他脸上看不出表情，浓郁的漆黑色的头发使得他的面孔陷入更加深邃的幽渊。然后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明园。 “砰！”的一下，元嘉挥拳重重地打向管家的脸。 元嘉的一拳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元明园被打的几乎斜飞出去，但是暗光一闪，他已经在飞出去之前将身形稳住，并且单膝对元嘉跪倒。“是我失职。” 元嘉的怒气像一场刺骨的气旋席卷了整个庄园，所有的仆人统统跪下。他们将面孔深深地埋下去，虔诚地忏悔着他们的失职。 “这是你第一次犯错，所以你可以活下去。”今夜他格外的累，连说话都毫无生气。他静静地闭上眼，墨玉般的头发下一片沉寂。“带我去看他。” “请您止步！”原本跪在后面的元明园身形一闪，瞬间就到了元嘉身前。他抬起还带着血丝的脸孔，诚恳地看着他的主人。“还不清楚袭击了周长少爷的那位客人出于什么目的，也没有查出那位客人的能力属于哪一种，为了您的安全，所以恳请您不要去见周长少爷。” 元嘉漆黑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中一片四溅的黑色火花。“你把周长关在了‘地之域’？” “是的。”管家用一种不惜生命的觉悟对元嘉点头，“凭我的能力却都没有察觉到那位客人的入侵，显然他比我想象中强大得多，这样的人如果属于操纵系，那么现在的周长少爷对您来说就太危险了。” 一股几乎要冻结周围空间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附近的的花坛、水池和铁门全都发出一声悲鸣扭曲了一下。 元嘉修长苍白的手指抚上额头，他闭着眼睛，看上去累极了，但是却不得不保持理智、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给你三天时间。” “是。” “还有，把地之域变化得明亮宽敞一些，周长害怕黑暗。” “是。” 第13章：地之域 真是活见鬼了啊活见鬼了，我记得我明明已经跑过元嘉的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即使不能完全记住每一个到过的地方，可也不会陌生到这种程度，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甚至可以说，这个地方和我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重合。见鬼，我不记得元嘉的房子有这样地方。找来找去都没能找到任何一个可能熟悉的记号和物品。 我有点沮丧了，忍不住想起来那晚元嘉房子里凭空出现的那一片巨大的宴会场。这也太恶搞我神经了，不过我还是可以想象钱多得没处花的人把自家的房子建成一个活动的钢铁怪物，只要有需要，主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家里的任何一个房间和地板。 元嘉已经不止一次向我证明，他实际上就是这种钱多到没地方花的腐败资本家。 我走出房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在一片郁金香花园里停住。我承认我表面上是个粗糙的男人，但是我其实还是有着男孩那样青涩而纯洁的内心的。 这片花园就比不上我之前经常呆的那片玫瑰花园了，相比起来这里小很多，不过嘛，还是一样的引人入胜。我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太安静了，既没有元明园那张无事三分笑的帅脸，也没有元嘉像月亮一样迷人的身影，就连一直无处不在的各种修剪工人和年轻女佣也不见了。我抬头望天，发现天空也比平时低沉好多，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让我吃惊。 这里一定不是元嘉一开始带我进去的那座大房子。不过也许只是换了个鸟笼，我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反正都是鸟笼，在哪里还不都一样？这么想着我才觉得心里好过一点，没那么失落和堵得慌。不过我还是有点软弱了，眼睛总忍不住泛着一股潮湿。 我忍不住望天叹息，对元嘉来说，我到底是什么呢？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见到元嘉了，他没有出现，连帅管家元明园也没有来秀他的经典三分笑脸。 “周长少爷。” 正在我怀念元明园那张笑脸的时候，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他完美迷人的声线。我回过头，看见他什么都没有带，身后也没有其他的人。我呵呵笑一声：“你们主任到底是干嘛的啊？哪有这样加班加点还回不了家的哦。”生活里那些主任级别的人不都是耀武扬威的么，剥削剩余价值也不至于剥削到他们头上啊。 元明园对我笑一笑，说：“主人已经回来了。” “哦。”我有点意外、却还是装作没什么的哦了一声。 元明园好像没看出我心情不好，继续笑着说：“我来是有些事要通知您一下，主人最近很忙，可能没空来看您。” “哦。” “最近一段时间庄园里也比较忙，所以以后没有人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哦。” “还有就是……” “我知道你最近也比较忙，以后都不会过来了。”我心里堵得慌，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一口气说完。 元明园对我和蔼地一笑，帅脸闪闪发光。“周长少爷真聪明。” 我忍不住对他干笑几声：“嘿嘿。”你妹的当我是白痴啊？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我能不聪明吗？你怎么不再毒一点，直接说我已经被“主任”抛弃了，以后你们都懒得来伺候我了？ “对了还有这个。”元明园指了指摆在房间桌子上的那瓶喷剂和纱布，“周长少爷如果不想右手出事的话，一定记得要按时换药，我会定期来检查。当然如果因为您个人的原因导致以后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不会负责任的。” 我眉毛忍不住一挑，这算是威胁吗？“呵呵，知道了，放心吧。” 晚上我终于饿的受不了了，自己找到了厨房。好在那里面什么都有，而且我四体勤劳什么都会做，还不至于在被元嘉玩腻了打入冷宫之后就饿死。 我现在有点怀疑元明园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因为那药喷上去实在是太疼了，即使已经熬过了最难过的第一次，但是再一次喷上来还是痛得我全身打颤。我忍不住在心里吐脏话，咬牙把纱布缠上。要不是担心我这手真的废了，我一定把这该死的药瓶砸到元明园脸上。 晚上我倒头就睡，不准备让任何事情影响我的睡眠。我得好好活着，等哪天元嘉腻我腻到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我还得回家给老妈养老呢。 第14章：梦魇 其实像我这种生在单亲家庭里的坚强个体户而言，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十分强悍的。我胆子大、不会认床、不会挑食、不会郁郁寡欢，像我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最好养活的。可是这一夜却出了点意外，我居然失眠了。 其实也谈不上失眠，而是明明没有睡着，却有深陷梦境的错觉。我晕了个去，莫不是得忧郁症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恍恍惚惚地感到一阵接一阵海潮拍打海岸的声音。是感到，不是听到。因为我发现那声音来自我自己的身体里。 重新换药包扎过的手腕在睡梦里也有点疼，并且一波一波有加剧的趋势。于是我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闭着眼睛，没有穿鞋子，可是我没有撞上东西，也没有感觉到冷。我只是感觉到身体被什么牵引着，一路朝一个未知的目标走过去。 纱布包裹着的手腕越来越疼，渐渐的发热起来。我觉得很不舒服，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笼罩住了我。 夜晚的地之域呈现出了它真实的样子，它里面什么都没有，它只是一个荒芜的小院子。而我闭着眼睛，像一个盲人一样在里面来回地行走。但是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我走过了很多地方，我像是在寻找什么，我走出了我的房间，穿过了厨房和大厅，走过了郁金香的花园，走过了树木繁茂的道路，最后我看到了大门。 当我闭着眼睛迈出了大门时，我实际上也走出了那间其实没有多大的“地之域”，并且又重新回到了元嘉的那座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 这栋大房子我其实并不熟悉，可是我赤着脚、闭着眼，像是在这里住过一个世纪的主人一样熟练地在交错复杂的走廊和过道已经门厅入口穿梭。 最后我来到了元嘉的卧室，不过里面是空的，元嘉不在。 我走到元嘉每夜要在上面入睡的大床边，然后爬上去，把怀里面一直藏着的一样坚硬的东西塞进他的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我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转身离开这个房间。我闭着眼睛，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我经过了一道道复杂穿梭的走廊过道、门厅入口，最后回到我潜意识里以为的那扇大门前。最后我抬脚走进去、经过树木繁茂的道路、经过那片郁金香花园、经过厨房和大厅、回到我的房间。然后我爬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继续那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睡眠。然后在漆黑的暮色中，我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整夜。 天亮了，阳光催促我睁开了眼睛。 头疼的厉害，简直就像被马车战甲狠狠地轧了一夜。我从床头坐起来，双手抱着脑袋感到天和地都调了个个儿，这比那天宿醉醒来还要难受，简直要了我的命了。我一看钟，天，都下午三点钟了。 “你醒了？” 头上突然传过来一道有点阴凉凉的声音，三个字，简单又冷漠，好像还有点讽刺。我抬起头去看，见到面前的沙发上款款地坐着一个人。我眨眨眼，却看不清他的脸。“你谁啊？”头疼的厉害，我没多大精力和任何事情周旋。我虽然平时神经粗线，但是直觉还比较准。看这人一脸不屑和散漫，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至少对我来意不善。 “你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靠，“昨晚”……上次手腕给打了俩窟窿的那次就是不记得“昨晚”，还怎么问元明园他都不说。这次又来一个“昨晚”，我还是不记得……我下意识地瞧自己的手腕，一只手还是包着纱布，另一只手还好好的。我松了口气，那次涂那个喷剂差点痛死我。 我始终看不清面前那人的脸，就好像他一直坐在一片雾里一样。不过我却能清楚地明白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好像我又是能看清他的。我觉得我思想已经紊乱了。 “不记得啊？”那人高兴地笑一笑，声音里都透出来一股欢快。“本来我对你还是很抱着期待的，我之前一直在想，能被他选中的人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但是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错了。”那人慢悠悠地说着，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了一圈。他身形很高，看着竟然和元嘉差不多。 这人简直就是在自说自话，完全无视我一脸不爽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他轻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来通知你一下，今天有大事要发生了，你做好准备。” 听着他的语气，我总觉得一股寒意往上窜。这根本就不是通知，这绝对是威胁。 “嗯，今天就到这儿，下次再来看你。”说完，他的身影悄悄地散下去，就如同雾气在早晨的阳光下消失一样。而我瞪大眼，无语地面对了我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灵异事件。 第15章：对穿了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人走后，我就开始感到一阵接一阵的心绪不宁。我抱着手在房间里面来回地走，使劲地回想所谓的昨天晚上的事情。 吃东西、涂药膏、包扎、喝了点水、上床、倒下睡觉……我昨晚就是这样过的啊，什么都没发生的呀，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虚张声势吗？可是又是为什么，我的心如此的焦躁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抬头望着窗外，天空本来就很低，此刻更加压抑地几乎垂到了房顶。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潜意识里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残留着印象，所以即使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内心却不得安宁，隐隐约约地，似乎是某种风雨欲来前的不安…… 在这种不确定而又孤独的情况下，我突然非常想见元嘉。 我觉得有点委屈，我又没得罪他啊，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怪异的地方？而且我发觉元嘉这栋房子里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即使是我这样神经大条的人也很难继续装聋作哑地忽略过去。不行，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不是前不久才当中宣布我是你未婚妻的吗？靠，你就这么对你未婚妻的啊？ 我猛的踹了面前的墙壁一脚，以此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激愤和不满。但是不想的是，这一踹竟然把面前这堵墙整个踹倒了。我囧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看着那堵墙在我面前发出一声咯咯声，然后轰然倒下去。 而在倒下的墙壁之后，我看到了元嘉家里那些熟悉的女佣用同样目瞪口呆的表情站在我面前。在她们身后，才是真正的元嘉的大房子。 时间定格了一秒，我们脑子都死机了。 “周、周长少爷！”面前一个我曾经最害怕的女佣正长大眼睛望着我，严肃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震惊。我惊了一下，这女人我认得，我心里都叫他铁板烧，因为她严肃的脸像铁板，而脾气却像火药。我记得头几天来的时候我不愿意吃饭，结果她就掰开我的嘴，用蛮力把汤给我灌下去。（~~~~（——_——）~~~~我永远记得她！） 我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已经没有房间和郁金香花园，有的仅仅是一个四周用玻璃构筑的透明的巨型盒子。我脑子死机的比刚才还厉害，难道这两天我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我就是在这个完全四通八达一点隐私都没有的空间里洗澡吃饭睡觉和鬼哭狼嚎发牢骚？ 脑子哄得一声充血到快爆炸，我僵硬地回头望着那个冷脸女人。嘴巴有点抽筋地问：“这两天……你们都在这儿？” 铁板烧正了正身子，胸脯挺得老高。“白天都在！” 我张大嘴僵硬了三秒，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咆哮了一声：“你妹啊！偷窥狂——！！！”吼完了我拔腿就跑，不管方向先逃出这个变态女人面前。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大叫：服你了啊元嘉，就算你这么大方，也不用把未婚妻当展览品放在玻璃盒子里供路人观赏吧？我承认我错了好么？我不抢着做你未婚夫了我就做你未婚妻了还不行啊……身后铁板烧竟然还追上来了，一边追一边还恐吓我。 “周长少爷，如果你再不停下我就要不客气了！” “听你的才怪，你当我是傻子啊？”一个女人盯着一个男人一整天，而且这个男人就在里面洗澡吃饭睡觉，想想都恐怖啊！本来就对铁板烧印象不好，这下更加糟糕。我不管不顾只管跑，边跑还边要回头看她是否追上来了。 “站住！前面你不能再靠近了！” 铁板烧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我听见她的咆哮几乎快贴到后背。 我心脏蹦的老高，回头对她大声喊叫。“是你别再靠近我了好不好？！！！”跑那么快，你是女人么？！ 可是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我的妈呀，我竟然看到铁板烧手里握着一把长刀！！！（⊙_⊙）！！！这一眼不得了，我几乎是一瞬间爆发了，闭着眼像腿上安了飞毛腿一样窜出去。并不是我多么能跑，只是纯粹在生死面前人类强大的求生本能发挥了作用。 我往前直冲，直到看到了前方的尽头。这地方我没怎么来过，但是前面显然是同这个回廊垂直延伸向两个方向的通道。我注意到通往左手边的墙壁被刷成了黑色，而通往右手边的墙壁被刷成了金色。 本来我是习惯遇到转角就往左手边跑的，这样在元嘉的大房子里可以避免走回头路。不过这次我看着左手边的黑色的墙壁，心里感到一阵阴森的发寒。也许又是直觉起作用了，我觉得那墙壁通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当即准备转弯，往金色的那个方向跑。 然而就在即将将身体转向右边的时候，一种奇怪却不容抗拒的感觉抓住了我。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然后双腿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丝线扯着，竟然硬生生地将右转的趋势扯到了左边。这一下我感到腿骨像扭断了一样的剧痛，身体不知道是凭什么保持了平衡。 铁板烧还在身后穷追不舍，我顾不了许多，只能埋头冲进那条漆黑的通道里。 然而跑着跑着我就感到不对劲了，因为我发现我根本就不是在跑而是在飞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脚尖几乎是在贴着地滑行。要是我平时有这种速度，那我一定直接去参加奥运田径赛去给祖国争光，到时候萝卜丝算个屁啊。可是现在我只能在心里大叫一声：见鬼了，这通道太邪门了！ “前面是禁地了，马上停下！！！” 后面铁板烧的声音已经变调了，几乎是一种狰狞的嘶吼。我在心里哀嚎，你以为我不想停下吗？是我已经停不了了，你见过人类跑出这种速度吗？我的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看着前面越来越深的黑暗，我心里被恐惧漫延，我甚至开始拼命地压制两腿，想要转头朝铁板烧跑。可是这时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能朝前面的无尽黑暗中飞快靠近。 黑暗终于出现了尽头，我看见了一道被鲜红色的锁链重重拉结的黑色铁门。那铁门上钉着整排的巨大铆钉，红色的铁链闪着血腥般的光泽。我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心里预感到就算被铁板烧砍死也好过进到那铁门里！ 然而我心里哀号的时候，我却听见那铁门咯吱了一声，继而朝我开启了。那黑色的铁门内部深不见底，却又像一个无底深渊一样拽着我迅速靠近。 在我即将进入那道黑洞洞的铁门的时候，快要从心底炸开的恐惧使我只能咬牙闭上眼： “停下啊！！！——”我和铁板烧同时大喊道。 接着奇迹便发生了，我终于在那道铁门的门槛前停住了。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道铁门前，我甚至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心里哀号一声，大难不死啊……然而这时我却莫名地听到“嗤！——”的一声，继而胸口一阵异样。 我有点懵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低下头。 一节雪白的刀刃从我胸膛中穿出来，那刀刃上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妹的，初高中的语文都白学了，原来兵不血刃是这个意思的。） 我心里突然有点悲伤，养了十八年的宽阔胸膛就这么被对穿了！ 第16章：暗黑祭献 恍惚里，我听到背后铁板烧也发出了一声倒抽气的声音，似乎她也没想到会对我来上这么一刀。我估计她也是跑的太急，加上我又是硬生生停住的，所以她没能抵抗惯性的作用，直接一刀捅上来了。我想这一定是我一生里最后一次发善心体谅别人了，因为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面前的黑色铁门沉沉开启，已经完全打开了。 那里面如我想象的一样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渊，任何的光线都仿佛不能将之穿透。 一阵倒吸的气流从身后席卷，我被这气流拉扯着，身体向前倒下去。在倒下的过程里，我感觉到了刀身缓慢地抽离胸膛的冰凉感觉，甚至我听见了刀身完全离开身体后，血液奔腾着涌出身体的声音。东邪西毒终极版中对血液喷溅的描述，我可以亲身体验一回了。 身体倒地后发出砰的一声，极其的沉闷。我死不瞑目般地睁大着眼睛，面孔木然地保持着之前的惊恐和绝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我身边响起，好像是一层会动的薄膜在地上爬行发出的声音。 血液开始受到某种指引，泊泊地从伤口处争相涌出我的胸膛。 我听到后面铁板烧发出一声尖叫，和此刻已然变得平静的我相比，她的叫声如此惊恐和惶然。 血液飞快地在地上滑动着，簌簌地向着一个方向汇集。我空洞睁开的眼睛在恍惚中看到了前面升起了一束鲜红的光，我猜那就是传说中的血光了吧。鲜红的光束变得多起来，开始只有一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接着就有第二束、第三束、越来越密集。 最后所有的光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渐渐形成了一副环状的图腾。那图腾我见过，就是我生日那晚，元嘉胸前佩戴的那枚纹章上的图案。 一种惊悚而尖锐的声音在周围的黑暗中震荡了一下，听上去就像某个巨型的活物从沉睡中醒来，深深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我的血液不受控制地飞快流失，背弃我像河流一样涌出去。那种感觉一定是我一生里经历的最可怕的感觉，那完全是一种掠夺，即使我看不见是谁在掠夺，但是我已经被那种强势的掠夺完全惊骇了。即使我现在能站起来，我也一定没有办法迈动脚步逃走了。 一种昏盲的感觉渐渐从身体的深处喷涌出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感到无比的劳累，想要就此闭上眼睛睡去，然而鲜血还没有流尽，那种被掠夺着生命的感觉依然死死地纠缠着我的灵魂，使我不能闭上眼。我不能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但是即使能够形容，我也拒绝去形容，因为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最后当我感觉身体里的血快要完全流尽了的时候，似乎有什么悄悄地从我胸膛的伤口中探了进去。那好像是一只冰凉湿滑的手，它探进我的胸腔，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搜寻摸索，就像一个大盗将一间房子洗劫一空之后，还不满足地在剩余的角落里贪婪地寻找。 最后一滴血也被搜刮干净，那只手终于从我胸腔里抽出去。 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支持我了，我终于闭上了眼，于黑暗中坠入无尽深渊。 在生命的尽头处，我仿佛看到面前展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俯下身，潮湿的手和脸贴近我。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用沉睡了万年般腐朽的声音，轻轻地说：“是你唤醒了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第17章：虚妄 混沌的世界里，我感到灵虚妄地漂浮在空中。我的身体不见了，我的感官也不见了，我剩下的只有一丝微弱的感知，仿佛我已经变成了这世界的一缕微尘。 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回荡着：“醒醒，请你醒醒。” 一定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温柔的女人，否则不可能会有那么温柔的语调和一碰就碎般的纤柔。可是我心里仍然忍不住吐槽；妹妹啊，哥已经死了，哪里还能睁开眼睛醒来？你想让我变僵尸，死了也不得安宁吗？是不是还要我跳起来，一蹦一蹦地找到罪魁祸首的元嘉，然后瞪着眼白用平板的声调对他说：元嘉你是坏人，你们家的男人是坏人，你们家的女人也是坏人，连你们家的怪物都是出类拔萃的恶心怪物！ 可是即使我心里这么不爽地吐槽，那个温柔的女声却仍然不离不弃地在我耳边徘徊。 “醒醒吧，请你醒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玄幻电影上拍的那样，人死后几乎和活着没区别，只不过把生活的地方从人间搬到了天上。可是现在的天上能住人吗？大气污染那么严重，过去腾云驾雾的仙女估计都变成喷着黑烟的瘟君大婶了。 耳畔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使我终于有种魂归故里的感觉，我感到一种难以用身体感受的温暖。渐渐的，我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 当然此刻我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活在现实世界中，也不会天真的相信富可敌国的元嘉能够将我救活。 想到元嘉，我心里突然充满了难过，而且一阵阵地苦涩。 你这个漂亮的帅男人实在太过分了，你把我当物品一样买回来也就算了，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是你未婚妻也就算了，你让我被不明物体在手腕上打了俩窟窿也就算了，你把我丢在玻璃盒子里任人观赏也就算了……你看看吧，短短几天里，你竟然干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这些都算了，你最不该的是，没告诉我你家里竟然有那种会吸血的怪物，可怜我刚满十八岁才成年的如花生命啊，就这么去见世界的终极了。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身体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 “你还没有醒过来啊？”那个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叹息了一声。 我醒过来了哦，我在心里对那女声回道。 那是一个温柔而纤细的女生……的背影。（好吧，我承认我站的角度不好）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那个女孩子背对着我，坐在地上，纤细的手臂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我看见她失望地把脸孔埋进两腿之间，低低的声音充满了忧郁的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的背影，觉得特别的熟悉。那不是某种在街头侧目一视过的熟悉，而是一种从心底甚至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熟悉。想到这里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难道我也是那种见到美女就浮想联翩的浪荡子？ “你醒醒吧，你再不醒的话，他要怎么办？” 那女孩儿把头埋得更深，低语中透出一股绝望的心碎。 我心一痛，别啊，你这样我多么愧疚啊，简直比抢了小孩棒棒糖还心怀愧疚啊！ “你还不该来这里，你快回去吧。” 在我满脑子愧疚的时候，那女孩儿站起来了。 她依然背对着我，只是身影开始变得淡化。她又重复了一声你回去吧，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喂！不要丢下我！” 我心里一慌，开口就说出了这么没骨气的话。我忍不住追上去，两只脚在虚空中使劲地迈开。但是我感觉脚好像被什么绑住了，怎么也动不了。周围空荡荡的世界令我本能地惊慌，拼命地想要自己的腿动起来。然而当我终于感到腿能动的时候，天地一阵倒转，然后我便头朝下急速地坠落。 我在心里哭喊，别这样啊，就算喷黑烟当瘟神我也不介意，不要排挤我啊！…… 第18章：逆转的时间 一阵急速的坠落之后，坚实的大地迎面而来，我砰地一声摔到了床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感觉太熟悉了，小时候做梦的时候经常会发现自己站在那里不能动弹，但是一旦能动弹就表示不好了，因为已经从床上摔下去了。想不到我都十八岁了，竟然还会发生这种神经脱线的事情。 黑着脸从床底下爬起来，我看着周围的漆黑的房子有些疑惑又有点吃惊。这不是在我之前一脚踢碎了的大玻璃盒子里吗？ 我迅速地爬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按下了开关。房间里瞬间大亮，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地显示在了灯光下。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扒开自己胸口的衣服，瞪大眼睛看那里是否有被刀子对穿过的痕迹。然而奇怪又幸运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胸口竟然还是那么光光滑滑一平如席（囧……）上面不要说刀口了，连一条细小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是我养了十八年的自豪的美胸了，一点伤痕都没有过。 这时我想到了铁板烧抬头挺胸，说白天都在时的样子，我立刻一头黑线，两手一紧，牢牢地把胸膛盖住了。可是，现在是晚上啊，外面应该没有人或者没有铁板烧。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不是被铁板烧一刀刺了个对穿吗？然后就是那个从血光里显现出来的怪物，最重要的是，我应该已经被吸干了血，已经死了啊，怎么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呢？……我努力地想要理清思绪，但是头脑还没有从之前一系列的变故中恢复过来，依然混沌而紊乱。 于是我只能抱着手，赤脚在房间里来回地走。 最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回到了过去！（囧，这里是不是山寨版《回到未来》的拍摄现场啊？）我看了看床头摆放的电子钟，是凌晨三点钟。如果这一切不是我做梦的话，那就证明我的时间整整倒退了12个小时！ 我不是一个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可是现在事实摆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往那方面想。正在犹豫之间，我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想起了十二个小时后，即将出现在我窗前的那个来历不明又始终看不清的男人。 他不是问我是否记得“昨晚”吗？现在不就是“昨晚？吗？！！！ 一种秘密即将揭晓的感觉使我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连之前被死亡吓得全身发麻的感觉都忽略了。即使是现在，我心里依然还是能感觉到隐约的忐忑不安，是否我的心底深处真的又某些我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呢？ 我抱着手，看了看白天被我一脚踹碎了的墙壁。 这墙壁看上去很结实，而且现在我很清醒，也不觉得焦躁，所以现在让我去踹这面墙，并且相信它其实只是一块玻璃实在有点困难。 心里的种种疑问使我没有犹豫的时间，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把床脚下那拖鞋拿来穿上。这样就算估计错误也可以减轻一点损失。最后我一闭眼，抬脚朝着那面墙壁十足的劲头踢下去。 第19章：动乱 墙壁如想象中一样哗啦啦地碎了，亮晶晶的玻璃碎了一地。这次我虽然没有目瞪口呆，但是依然很震惊地看着我原本居住着的房间瞬间消失，而元嘉的大房子轰然地在眼前显现。 虽然眼前正发生着的一切已经在我脑子里有过预料，可是真的发生时，我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了。毕竟我也是有过长大要当科学家梦想的好学生啊，现在真的发生这种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我实在不能不震惊一下。 踏着一地的碎玻璃，我有点恍惚地走了出来。然后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的郁金香花园和房间、和现在四四方方的巨型大盒子，心里一阵激灵，冷汗忍不住冒出来。 我在黑暗中朝两端的回廊深处看去，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现在这种环境是很可怕的，我打破了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刻打破的东西，我根本不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揭晓“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强烈欲望又在催促着我，我咬了咬牙，终于决定朝漆黑的回廊深处走去。（当然我选择了白天逃跑时相反的方向，谁知道那个怪物还在不在啊……） 我在幽深的回廊中独自走了很久，这中间我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我很奇怪，平时他们不是几乎散布在这个大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的么？怎么今天都不见了呢？我可不相信他们全都去睡觉了，因为我知道管理元嘉的这个大房子很耗费人力，这个时候正是第二批佣人起床打扫清理最忙碌的时刻。 在黑暗中走了好久，久得我忍不住心里打起退堂鼓。 不过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况且回头的话也没有一个安定的地方可以去。于是我只能咬着牙，继续地往前摸索。 一阵通亮的灯光从回廊的一段照射过来，我心里愉悦地一跳，赶紧加快脚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元嘉的大房子实在太大了，里面的回廊和转角也太多。我其实是个很会认路的人，迷宫也难不倒我。在这栋巨大的房子里，只要我能找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作为出发点，那么我就能从这个出发点开始，继而找到所有我去过的地方。 顺着灯光一路摸索，我终于找到了大厅。 这里是那个有着金色楼栏和负一楼宴会场的大厅，也就是在这里，元嘉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心里燃起一丝火花，转身朝着一条回廊走进去。就算所有人都不在，那么身为主人的元嘉应该会在的吧。我心里小小地打鼓，开始去找元嘉的房间。我那晚虽然有点喝多了，但是我还是记得元嘉带我去过他的房间的。 莫名的一阵火热从心里直涌到脸上，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元嘉房间里，我差点侵犯他来着（也可以说是被他侵犯）…… 脚步和压低的说话声渐渐嘈杂，前方的回廊尽头影影绰绰。我心里松一口气，终于看到人了啊。 之前我还奇怪人都去哪里了，原来都跑到这里来了。 就算是主任也不用这样摆谱吧？大半夜里竟然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自己房间里，元嘉你想干嘛？将你家里所有的俊男美女全都侵犯一遍吗？…… 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猛然看见铁板烧绷着脸快步朝我的方向走来。看到她我就看到了那把兵不血刃的刀子，立刻寒毛一竖想要在她看见我之前找个门钻进去。可是我不是007，我走在这样一条笔直的回廊中，两边都没有门来给我一推然后华丽丽地从敌人眼皮底下隐身。 铁板烧显然没料到我的出现，她僵硬严肃的脸和上一次破墙见面的时候一样目瞪口呆。 “嘿嘿。”我尴尬地笑一声，手指指头顶上的吊灯。“今晚的太阳真大噢。” 铁板烧看着我，表情回复了严肃和冷静。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你不是在‘地之域’吗？怎么会来这里？”“地之域”是一个强大的异面空间，还从来没有人从里面逃出来过。 “呵呵呵，那什么，我来看看元嘉，他好歹是我未婚夫呢。”想到铁板烧那把白花花的刀，我只能不知羞耻地抱上元嘉的大腿。不过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地狱？地质局？ 听完我的解释，铁板烧的脸看上去缓和一点。“这个时候，你确实应该在主人身边，毕竟你是将来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她猜想应该是管家放我出来的，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而且出事的时候我应该在地之域里，所以应该已经被管家排出危险嫌疑了。铁板烧抬头有些关切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快去吧，不要太难过，主人不会有事的。” “嗯嗯，我知道。”我没骨气地笑着，然后侧着身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从铁板烧身边过去。 过去之后，我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铁板烧，因为我想知道她白天拿出来的那把长刀是放在哪里的。可是回头我只看见她高挑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回廊尽头，却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任何可能藏着那么大把刀的地方…… 第20章：能看着你就好 等到铁板烧完全消失不见之后，我才重新把注意力拖回来，转身去看元嘉房间的方向。而且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主任不会有事的”？ 我脑子里满是疑问，却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元嘉就在眼前了，一种没由来的轻松感使得我很放松。对于这个莫名其妙把我买回家的坏男人来说，我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一些依赖的感觉了。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脸上有点黑线，但是现在我已经顾不得这些，必须得赶紧见到元嘉才行。我得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包括那个出现在我面前的看不清的男人，包括那个黑色的铁门，还包括铁板烧那把可怕的刀！ 我快步走到了元嘉房间的入口，那里是一片宽敞的门厅，可以同时容纳近百人在那里等候。看着这样巨大奢华的建筑模式，我有点怀疑元嘉是不是野心要搞复辟要当皇帝。今晚的仆人们好像都特别慌张，见到我时匆匆地叫一声“周长少爷”然后就又匆匆地走开。我有点懵，这是怎么了呀？他们平时的素质超级好的，即使是地震了我估计他们也会临危不乱，冷静地笑着走来对我说：“周长少爷，地震了，请问您是要做飞机去美国暂避，还是要坐火箭去太空暂避？” 但是今晚究竟怎么了？ 我朝元嘉的房间走过去，慢慢地伸进头去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那种忐忑在这一刻变得非常突出，好像我接下来要看到的，会是一种我想要逃避的场面。 但是我头伸进去，迎面却撞上一堵漆黑的人墙。 “周长少爷，谁放你出来的？”元明园黑着脸站在我面前，低头俯视着贼一样伸进半个头的我。 “嘿嘿，那个……”墙是我踢碎的，我忍不住心虚，指了指外面。“那个，铁板烧，刚刚过去了……” 元明园今晚脸色格外的严肃，都和铁板烧有点像了。“是梅里放你出来的？我不是让她去通知她父亲来吗？” “她去了，她去了。”原来是去接她老爹去了，怪不得那么急。“那个，你能让让吗？我想见见元嘉。”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哦，尤其是之前都死过一次了，我这时是真的发现我有点依赖上他了。 一提到元嘉，元明园脸色变得十分复杂。我甚至看见他痛苦地握了握拳，面孔似乎在强烈地隐忍着什么。他往旁边让了让，低声说：“您进去吧，但是记住不要呆太久，尤其是不要动主人。” 动元嘉？呵呵，就算这次元嘉不在乎什么家规了，我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本来我以为外面人那么多，里面一定会更多的，可是我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人，和略显嘈杂的外面相比，房间里面保持着一片安宁的气氛。 我伸长脖子看到元嘉似乎安静地躺在床上，从我目前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像墨玉一样的头发。 我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地走过去。 “周长……是你吗？” 床上的元嘉发出一声极轻极轻、轻得明显不正常的声音。我心里暗暗吃惊，快步走到他床边。 但是走过去一看我就怔住了，站在那里像木头一样震惊地看着此刻的他。 “你、你怎么了啊？” 我被此刻元嘉的样子给震惊了，连声音都瑟瑟的直颤。元嘉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原本俊美的脸苍白一片，连那晚像水晶一样动人的嘴唇都变得苍白如纸。我心里狠狠地绞痛了一下，眼睛差点奔出潮水。 “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啊？” 我在他床头跪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他虚弱地对我摇摇头，嘴唇勾起笑意。“没事，最近太累了而已。” “你撒谎。”我心里发慌，忍不住就高声起来。“累谁也不可能累到主任头上啊？而且就算通宵加班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累成这样子的！”天，难道他把手下的人全都调到家里当佣人了，所以在单位里的事情就得他一个人全包揽吗？我去！元嘉又不是傻子！ “你别慌，我真的没事……只是暂时的虚弱。”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好轻，每一个字都好像随时要散在出口之前。 “那现在怎么办？我能做点什么吗？” 元嘉笑着，又摇了摇头。“不用，你能在这里让我看着就好。” “好好好，那我不动，你就可以一直看着我。” “你还是那么单纯又天真的样子，呵呵。”元嘉看着我，苍白的嘴唇虚弱地笑着。他突然看着我还抱着纱布的手，眼神变得关切和心疼。“你的手，让我看看。” 我不想违逆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上去。“我不疼，已经好了。”喷了三次那种药剂了，应该好了。 元嘉的手无力地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握着我的手。他盯着我缠着纱布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将我的手贴着他的脸颊。“对不起。”我听到他像叹息一样轻声地道歉。“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我心底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悲伤，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在胸膛里激荡。我张了张口，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强烈地想要表达，但最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言地望着他。 第21章：周长：我伤害了他 “元嘉，你不要说话，你好好休息。”我有点害怕，这样虚弱的元嘉让我看着心中非常的空虚，好像担心他随时要消失一样……呸呸呸，元嘉才不会消失呢！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恢复的。”元嘉对我微笑，乌黑发丝下的眼睛轻轻扇动着黑蝴蝶一样浓郁的睫毛。 看着现在这样的元嘉，我不敢把之前想要告诉的事情说出来了，因为我知道他会为我担心。他现在这么虚弱的样子，我无论怎样也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了。“元嘉你告诉我，到底是谁伤害你？我会替你报仇！” “不用你担心这个，明会处理好的。”元嘉看上去有些难受，但是却还是在我面前强忍着。 “元嘉，你要是痛的话就说出来，不要忍着。”我抓着他的手，希望能分担他的疼痛。我明白要是痛还得忍着的感觉，那次元明园就差点折腾死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却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元嘉对于我的特殊。虽然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安静的样子，可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种蕴含的强势。那是一种像大海一样浩瀚和伟大的感觉，是我这种渺小的沧海一粟所不能比拟的。 元嘉看到我主动握着他的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阵波纹。他有些感动地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轻轻地说：“我不痛，真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那么我身边一切的痛苦都不算痛苦。”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煽情了，元嘉你一定背着我背过囧瑶阿姨的剧本！我眼睛猛地激起一阵酸痛的感觉，眼泪有点没出息地要涌出来。但是接着我就发现元嘉眼神变得深奥，看着我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忧伤。他说：“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背叛？”他害怕我背叛他？这时候我感觉到的不是被怀疑了的愤懑，而是一种深深的心疼。“元嘉，我不会背叛你的，放心吧。”我怎么会背叛你呢？就算我是你买回来的，我也不会背叛你的啊。“只要你不会腻了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我有些用力地握着元嘉的手，把脸贴着他光滑的手背。我其实脑子里有些轰鸣，分不清现实现实与虚幻。明明是那么不好意思的话，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说出来了。简直是疯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 其实我在那一刻想要表达的东西还不仅仅是那些。在看到元嘉问我“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他眼睛里深深的、却努力暗藏着的恐惧。我其实想对他说，就算你腻了我了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想要背叛你的。我想我在那一刻一定是被他虚弱苍白的样子给迷惑了，所以才会变得那么死心塌地。老妈生我之前一定是被那黑心的爸爸刺激的狠了，导致基因染色体突变。我应该是个多愁善感的如水的女孩子，而不是现在这样粗糙的男人。 “元嘉你好好休息，你要快点恢复。”我想起来元明园刚才招呼过，不要呆着太久了。“如果你看着我会安心的话，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不说话，你也不要说话。” “嗯。”元嘉轻轻点头，眼睛慢慢地闭上了。看着他安心地闭上眼的样子，我突然发现元嘉是如此地在意我，就好像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我在他身边，那么他身上一切的痛苦都不再是痛苦。 元嘉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啊？一种最原始、也是最深重的疑惑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在看着我的时候会流露出那么深厚的感情，为什么你对明明不太熟悉的我抱着这样强烈的执着？你真的了解我吗？在将我买回来之前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的坏习惯吗？你知道我晚上睡觉喜欢说梦话和四仰八叉的睡相吗？你看着的眼神那么深刻那么动容，而我却完全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来由。 元嘉闭着眼睛只稍微睡了一小会儿，因为元明园突然从外面快步地走进来。 我有些疑惑，回头看着随同元明园一起进来的还有铁板烧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铁板爸爸了。 “主人，梅奥来了。”铁板爸爸走到元嘉床前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横于胸前，虔诚地将面孔垂到最低的程度。 我瞠目结舌，呆在那里彻底傻眼。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对年轻的元嘉行此大礼，而且是那么的虔诚。我一阵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了。虽然过去在电视剧里看见过那些身着锦袍华服的宫廷众人相互间跪来跪去，但是现实中见到就完全不是那种看看就算了的事，实在是太震撼了。 “嗯。”元嘉轻轻地应了一声，对梅奥点点头。 我脑海里出现一副巨大的幻想空间，那里面元嘉身着皇袍，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他对着底下像潮水一样跪拜的人群抬起一只手——众卿平身…… 梅奥听到了元嘉的回应，于是站起来走到床前。 我望着这个威仪十足的长者，并且发现他也在望着我。然后他转过视线，去看元嘉的脸。“主人，我要先替您检查。”他把手伸过来，恭敬地靠近元嘉露在被子外的手。 此刻元嘉的手还是被我握在手心里的，我看他伸手过来，于是赶紧识趣地准备把自己爪子撤开。 然而这时梅奥从我脸上离开了的视线突然又重新回来，并且带着一股凌烈的寒光。我本能地感到一种危机，但是却没来得及反应。只一瞬间的事，梅奥的手突然像钢爪一样牢牢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你？”我心一跳，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然而这时不仅仅梅奥，连后面的圆明园和铁板烧都同时冲过来。他们三个人团结合作，我只感到全身的所有关节都被牢牢锁住，没有是丝毫能动弹的余地。 梅奥双手抓住我手腕，老成却强悍的身躯一瞬间越过我头顶。我被他带着，整个人扑通一声朝后倒下去。而圆明园和铁板烧正面压住我的腿和腰。我本能地抵抗，然而双手被按在头顶不能动，而双腿则被锁的更死。铁板烧的力气大得不像是女人，我腿被她压着快要断掉，痛得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咔嚓几声金属响声在头上响起，我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双手被两道坚硬的铁环扣在了地板上。靠，地板上什么冒出来的这个。然而咔嚓声接连响起，不仅仅是手，连双脚也被牢牢地定在了地板上。 “元嘉！……”我被这种突来的阵势吓到了，本能地去呼唤元嘉的名字。但是这时候梅奥高大的身躯却挡在了我和元嘉之间。他冷冷地看着我，尖锐的眼神几乎要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然后我听到他说： “原来就是你伤害了主人。” 第22章：关进地牢！ 梅奥的话让我有一瞬间的僵硬，望着他忘记了反抗。然后我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开始处理信息。可是我有些发懵，他刚刚说什么了？我伤害了元嘉？！！！ ——胡说八道！！！ 我想这样大声地对面前这个糊涂老头吼回去，全身激动地差点从地板上跳起来。 可是我最终没能吼出来，因为我感觉到了某种不能言明的东西在我胸膛里狠狠地贯穿了过去，并且之前散下去的忐忑不安重新像海啸一样席卷回来。 这时梅奥对我抬起一只手，我看见他手上放在一个奇怪的八角形物体。那东西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但是那上面沾染的血迹使得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它的形状。“你认识这个吗？”梅奥冰冷着脸孔问我。 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苍白到几点，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发抖。“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声音非常弱，并且拿不出一点底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这么心虚，我感到心里有什么在发疯地往外冲撞。脑子开始疯狂地运转，我看到眼前一片一片不明的画面像海浪一样冲来冲去。 我仿佛看见我走在黑夜里，一个人，赤着脚。我经过无数交叉错落的回廊，我走过复杂的通道，最后我来到了元嘉的房间里，然后我爬到他床上，我从怀里拿出一件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然后我把那样东西放进他的被子里……这一连串的画面使得我深深地惊恐起来，并且心里期盼着那些画面是凭空跳出来的，是和我不相关的。但是另一方面我被潜意识引导着，感到那些画面其实一直潜藏在我记忆深处，只等一个稍微的启发就冲出来。 “啊！！！元嘉！！！”头痛欲裂，我闭上眼大声喊叫。 然而这时我听到在梅奥身后，元明园压低着声音对元嘉说话。 “主人，请您不要激动，这件事请交给我处理……是真的，我用生命向您起誓我没有判断错误……我刚刚看到了‘地之域’被毁了，周长少爷已经不是周长少爷了……刚才梅奥已经检查过了，那件伤害您的八角刺菱上残留的成分，是周长少爷的……” 元嘉？元嘉？ 我不能控制地变得恐慌，心里一直呼唤着元嘉，但是现实中，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中间我只能听见元明园在不停地说话，可是却完全听不见元嘉的声音。那一段对未来完全无法预测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可是我只能一动不动地给锁在地板上，并且忐忑不安地等着接下来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元嘉的声音了。 “让我看他。”元嘉虚弱地对元明园说。 我努力地抬起头，看到元明园似乎犹豫了一瞬，然后包裹在一片漆黑之中的高挑身躯才微微往一边侧开。 元嘉的脸从他身后露出来，正勉强地从床上稍微坐起来，眼睛朝地上的我看着。我心里一痛，咬着牙几乎忍不住眼睛里的潮水。“元嘉……” 元嘉看着我，眼神和过去一样深邃而清澈。然后我听见他说：“周长，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回答我。” 我点点头，“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 “你告诉我，你能保证你不会背叛我吗？” 我心里一阵激痛，几乎破口而出：“我当然不会背叛你！” 这句话他刚才就已经问过了，而我刚才也已经回答过了。可是他现在又问了我一遍，在我身为谋害他的嫌疑犯的时候。元嘉，你是在怀疑我了吗？ 元嘉好像看出了我心里的难过，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怜悯，说：“不要因为我问你这个，就觉得难过，好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在心里低低地说了一声。可是表面上，我还是对他点了点头。“好。” “那么，你可以把你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吗？” “我不会背叛你，我当然不会背叛你啊！” 元嘉眼睛里有一种微弱的心痛，可是那样的眼神在我眼里看来却是一种对于无可救药的人的一种放弃。他问我：“周长，你有什么可以保证你不会背叛我呢？” “我……”我什么都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包围我，我觉得从头到脚都冰凉。我看了看梅奥手里的那件沾着血的物体，我明白我已经不能对元嘉做出任何保证。“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保证……” 元嘉眼里闪过一阵失望，那种失望的神情像一把刀，让我瞬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周长，那件八角刺菱，是你放进来的吗？”他苍白着脸虚弱地问。 我感到绝望，却只能诚实地点头，“好像……是我……” “那地之域是你毁掉的吗？” 我只能又点头，“是我……可是……”我并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甚至之后我并不记得。 然而我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元嘉没听我说完。 我哑然地躺在地上，看着元嘉重新躺下去。我看不到他的脸了，只能微微听见他的声音。我听见他很疲惫地说： “明，带他下去……关进地牢。” 第23章：八角刺菱 听到元嘉的判决，我明白了什么叫如坠深渊。我放弃了向他大喊大叫，也没有哭喊着我是无辜的。 也许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所以我能在最后变得很平静。 我甚至听见我自己用很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元嘉，你好好休息。” 元明园走到我头顶，我听见上面传来一阵咔嚓声，然后我的手和腿都能离开地板了，但是并没有自由，只不过那些锁着我手脚的金属环不再连着地板而已。我真奇怪我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注意这些，竟然一点都没有慌乱的感觉。 元明园将我从地板上拉起来，然后用一条手臂将我拦腰提起。 我怀疑他的手臂绝对不是肉做的，因为我感到被他抱起的一瞬间整个人差点被拦腰折断。我伤害了他的主人，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地牢在哪儿？”我被元明园一手提着穿过一道道回廊的时候，忍不住抬头问他。因为我还记得之前（或者说未来）看到的那面漆黑的、被鲜红锁链重重缠绕的门。如果元嘉说的地牢是那里，那我就得考虑要不要现在咬舌自尽。 “在这座房子的地下，虽然有点深和潮湿，但是不黑。”出乎意料的，元明园竟然回答了我。 既然是在地下那应该就不是那座可怕的黑色铁门了，因为我记得那铁门在地上的某一处。 元明园提着我穿过了数十道回廊，最后终于到了一条走廊的尽头停下。我们站在一整片的金色地板中央，而最中间的这块地板却是银白色的。元明园站在上面，脚轻轻地踩了一下。然后咔嚓一声，似乎有某种机关被触动了。 我头朝下，看见地板突然向我靠近了——元明园站着的那块地板沉下去了。 难怪他要说在“地下”，这种方式下去，简直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地底。 等我恍恍惚惚地下沉着，视线经历了一片明亮到昏暗的过度之后，我终于看见了所谓的地牢。 “只能委屈你了，事情平息下来之前，请你安静地呆在这里。” 元明园将我扔进一间四面钢铁的囚室里，然后刷刷地锁上了门。我透过泛着金属冷光的栅栏看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过了一会，我终于还是勉强自己开口了。 “元嘉到底怎么样？他哪里受伤了？” “你真的想知道？”元明园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嗯！”至少让我稍微知道一点元嘉现在的情况。 “想知道很简单，你自己试试就好了。”元明园这样说着，抬手把那个所谓的八角刺菱拿到我面前。“怎么样，敢试试吗？” 那个几乎透明得看不见的小东西就躺在元明园手心里，上面还沾着血。我知道，那血是元嘉的。不知道是不是负罪的心理在作祟，我没怎么犹豫地伸出手，去拿那个八角刺菱。“好，我试。” “你敢试我却不敢给你试。”在我几乎拿到那个八角刺菱的时候，元明园却突然将手收回去了。 看着那个八角刺菱被元明园收回去，我忍不住发慌。“别这样，我想知道元嘉的情况……” 元明园脸上有一点怜悯，再次问道：“你真的想知道？不知道的话也许会轻松些。” “我想知道！”就算是我的错，我也应该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吧？ “那好，我给你看。”元明园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了一块厚厚的石板。 他很小心地把那件八角刺菱放在了地上，然后轻轻的，将石板慢慢放上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专注而严肃。“看清楚了，不要叫。” 他将石板慢慢地放在了刺菱上面，表情非常的严肃。我心里有些紧张，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在石板即将触碰到刺菱的时候，元明园猛然将手抽开，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爆发了。那枚看上去无害的八角形物体，在稍微受到挤压之后就瞬间爆发了。我目瞪口呆，看着那枚刺菱在一瞬间猛然像蜷缩的章鱼一样突然扩张开，八只角上全部弹出尖锐的带刺倒钩。那些倒钩狠狠地勾进石板内侧，发出金属绷紧的咔嚓声，然后整个八角刺菱的中心受到牵引，中心的向上突刺出八条三棱刀。最后那块石板在我的眼前瞬间被刺穿了八个洞，每一把伸出来的刀口上都闪着幽蓝色的冷光。 我几乎没办法呼吸，瞪大眼睛僵住。 “是你自己要看的，后悔也没有用。”等一切结束后，元明园才用一种冷漠的语气对我说。 第24章：审判 本来我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觉得自己也是给铁板烧捅了一刀几乎死掉的，可是现在这个理由已经救不了我可怜的小心脏了，我难过得要死，也愧疚得要死。那么凶残的一种武器，元嘉究竟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啊？ 我忍不住扑到铁栏前，恳求地看着元明园：“元嘉到底怎么样？他会不会有事？他到底伤的怎么样？” “如果是我自己的话，估计即使不死也要休克三年，但是主人的话……”他沉吟了一下，继而像祈祷一样地轻叹：“应该会没事的。” 心一下子落到谷底，我有点支持不住昏昏然的身体。 “总之你先呆在这里吧，马上就会有人来对你提审。”元明园不带表情地看着我，最后就转身走回了那块银白色的地板上。“我走了，还有，面对提审的时候，尽量让自己变得无辜。” 不要啊，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看看元嘉吧！看着元明园站在那块地板上渐渐升高，我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呐喊。可是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我也没能喊出来。我犯罪了，绝对是在犯罪。故意伤害罪，致他人身体损伤罪，杀人未遂罪……我脑子里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在这片昏暗的牢笼里，我只好一个人抱头趴在地上。我想我还是被关在这里的好，不然我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伤人的是事情来…… 在元明园走了很长时间后，我才终于有精力抬头去打量这间地牢。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四面都通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里面根本看不见有什么。我过了很久才慢慢挪着身体，让自己退到角落里缩起来。在那完全看不到尽头的深处，不时的有拖动锁链的声音传来，但是又好像是我过分紧张产生的幻觉。最后我真的有点害怕了，只好抱头闭上眼，让自己躲进一片黑暗里。 在黑暗中，我在心里祈祷，元嘉，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提审是在之后不久的时间到来的，我本来以为会是穿着警服的中央干警，但是结果我看到的却是几名西装笔挺、戴着黑色墨镜的冷酷男人。摆在面前的种种事实让我我忍不住猜想，元嘉原来不是混衙门的，他是黑道的！ 铁门被铁门哗啦啦地打开，一个人走进来，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提出去。 来的审判一共有五个，每一张脸都带着元嘉家里人特有的俊美和和内敛的张扬。他们站在我面前，而我被安置锁在一把金属的椅子上。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里忍不住像打鼓一样惊跳着。也许接下来会是直接的严刑拷问，也许供词已经不重要，替元嘉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了。我抬头看着面前的五个人，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你们想问什么或者想做什么，就来吧。”我一定是被吓疯了，所以这个时刻竟然还能嚣张地开口说话。 面前的五个人本来只是盯着我看，这时才终于靠近了，并且都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他们盯着我看了很久，就像游客在观察大熊猫一样仔细和小心。然后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头的人点了点头，好像是下达了一个命令。接着另外的四个人便迅速地行动起来。 我看见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带着一只黑色的皮包，皮包里是各种各样类似医学仪器的东西。其中两个人将我的两只手摊开，然后用一支针筒往中指上注射了一小针药物，然后我的手被摊在桌子上，掌心朝上摆着。两根细长的丝从我的中指连接下来，另一头我却看不见连接着哪里。 “现在，你开始回答我的问题。”领头的男子站在面前对我说，我点了点头。 “首先，为什么要暗害主人？” 第一个问题对我来说就是我个无解的问题，我趴在桌上，睁着一双眼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不知道……”一阵激烈的电流突然从我手指上传遍全身，我立刻惨叫了一声。天，本来还以为是高科技的测谎仪，现在才知道是低等的逼供刑具。我被点击得差点昏过去，一口一口像上岸的鱼一样喘气。 “你最好不要说谎或者含糊其辞。”领头的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生硬的一点波纹都没有。“刚刚给你注射的是神经敏感性药物，你不想活活痛死就老实回答问题。”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一阵电流再一次汹涌地穿过，我这次大脑都一片空白，满世界都是电视上常见的那种雪花屏。 “你如果再不老实回答，我不能保证你能活着回去。” 你妹啊，我当然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答案啊，我拿什么给你坦白？ “拜托……请你换一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吧……！！！” 又是一阵电流，我被打得几乎死过去。被电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而且是连着被打了三次。我痛得受不了了，埋头砰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这时我心里还是那句话：元嘉啊，你们家的人实在是太坏了…… 在我昏倒的时刻里，我隐约知道又有人来了这里。我睁不开眼睛，但是听声音像是铁板烧。接着就是那几个审判的声音： “什么？他是人类？……是主人的未婚妻？……对不起，我们没有收到这个资料，只当成普通刺客案子在审问……” 我满脑子一片混沌，耳畔像有一条河流始终在奔腾。我睁不开眼睛，只能感受着世界离我越来越远…… 第25章：跟你一辈子 我恍惚清醒的时候似乎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没有囚室，没有黑道，也没有电击的审问，可是我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我怕一睁开就会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接下来又要面对那五个黑西服残酷的审问。 我使劲闭着眼睛装死，连呼吸都不敢让胸腔挺起太高。 耳朵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瓷器摩擦发出的声音，好像有人端着上好的红茶走进了我所在的房间里。接着是一阵倒水的声音，我听出来了，真的是有人在我周围泡红茶，因为我闻到那种香味了。我记得这种香味，因为元嘉很喜欢喝这种红红的茶水。 旁边轻轻低伸过来一只手，从我后颈传过去，圈住我的肩膀。 “还要继续装睡吗？” 我脑子一阵轰鸣，竟然发现那是元嘉的声音。于是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把眼睛大大地睁开。 元嘉躺在我身边，微微侧着身从上方看着我。今天的阳光很好，灿烂的光线从窗台照射进来，使得屋子里面一阵阵翻着温暖的雾气。 “元嘉？”我有点难以置信，试探着用沙哑的嗓子叫了他一声。 “嗯，我在你身边。”元嘉对我温柔地笑笑，然后他闭上眼，低头用脸颊宠溺地贴着我。从地狱升级到天堂的过程太快了，我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把我打进地牢了吗？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房间，我亲自接你回来的。”元嘉闭着眼，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传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听到伤害这两个字，我脑海里瞬间有什么电石火光地闪烁了一下。我心里一紧，猛的想起来那枚八角刺菱将石板洞穿的画面。“元嘉你的伤！！！”我惊呼一声，几乎从元嘉怀里跳起来。“你的伤你的伤，你现在怎么样？” 由于我的动作夸张了些，元嘉竟然被我撞的差点翻下床。他躺在那里好笑地看着我，哭笑不得地说：“如果是前几天被你这样一撞的话，我就真的要不好了。” “啊？那你现在怎么样？你不要动，你让我看看！！！”我心里急透了，七手八脚地扯开元嘉丝绸的睡衣。虽然现在元嘉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的心里一点都放不下来。我扯开了元嘉的衣服，露出了他里面光滑如丝的胸膛。可是那上面什么伤痕都没有，干净细致得比我的美胸更美。我脑子一瞬间死机，抬头眨巴着眼看他。“刺菱，八角刺菱的伤……” “别怕，已经好了。”他看着我两只手趴在他胸口，嘴角始终笑得温柔。他朝我身后看了看，对我后面的人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不要紧张。”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结果看到元明园和铁板烧一脸黑线地看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二人很般配。 “好了，你们下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单独和周长解释。” “是，主人。”元明园和铁板烧一起弯下腰，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见他们俩离开，元嘉突然一张手臂，抱着我扑通一声躺下去。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我又感觉到了中秋夜那晚几乎沸腾起来的、元嘉的热度。 “元、元嘉你怎么了？”我有点懵，使劲想从元嘉怀抱里伸出头来。可是元嘉抱的太紧了，我几乎不能动弹。 “我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看你脑子里究竟哪里和普通人不一样。”元嘉埋头在我颈窝里，声音微微地伴着沙哑。“明明你自己受了那么大的苦，可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我的的安危？” “因为你受伤比较重嘛。”一想到那枚会像章鱼一样张开、并且瞬间突刺出八条棱刀的武器，我脑子里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发麻。“而且你那晚看上去那么虚弱，我简直要吓死了。” “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没有不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我更加清晰地知道，那枚八角刺菱就是我放在元嘉床上的。 “不，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元嘉抱着我不肯松开，温润的唇瓣却不停地在我耳边摩擦。“对不起，我现在要请你原谅我。” “原谅？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放下刺菱也不是你的意愿，你是被人操控了。” “……”我一时无语，张着嘴不知道能说什么。虽然被元嘉理解让我很开心，但是如果他真的是知道我一直被迫、却还扔我下地牢，甚至派人来审我，那么我心里怎么也有点难受。 “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很失望很难过，对不起。” “元嘉，我不怪你。”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元嘉一再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我就完全把持不住，使劲地原谅他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你的苦衷，而且我不是也没事吗？” “还是那么傻。”元嘉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我了，在他乌黑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有点木呆呆的脸孔。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送你下地牢，是因为必须要找到那个在你身上做了手脚的人，如果不找出这个人，我很难保证你以后还会不会属于我。” 元嘉的话让我有点难懂，似乎还带着某种政治因素在里面。“我没关系，只要你也没事就好了。对了，查出那人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他又闭上眼睛，使劲地抱紧了我。“以后都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元嘉的话听上去那么令人安心，我感到阵阵温暖，于是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元嘉，我觉得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 “有么？” “嗯，有很大不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了？” “我说不好，但是过去每次看你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深不见底，像黑夜一样深奥，但是今天你好像突然变得明亮了。” 耳边传来元嘉轻轻的笑声，他把头抬起来，额头重重抵着我的额头。“傻瓜，因为现在是白天啊。”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外面天空的情况。看着外面那片明亮澄澈的蓝天，我突然才意识到，在我和元嘉认识的接近四个月的时间里，今天真的是我第一次在白天里和元嘉见面，而且也是第一次在这种明亮的环境里靠的这么近。 我扭头看着上面紧紧贴着我的元嘉，忍不住用手把他的脸托起来。 “我突然想一辈子跟着你了。” 第26章：我的保证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辈子跟着某一个人，更不要一辈子跟着一个男人。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那种深深的、一辈子不想离开他的感觉如此强烈，连一向对这类事显得生涩脸红的我都变得厚皮起来。 “元嘉，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不会。”元嘉低头亲吻我一下，低低的声音带着一股迷幻的吸引力。突然他抬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神再次变得深邃和伤感。“周长，我你能给我一个保证吗？” “啊？什么保证？” “我要你保证你绝对不会背叛我。” “……” 我保证不了，那晚元嘉就问过我，我有什么能保证不会背叛他，可是我只能说一声我没有。“元嘉，我……” “那晚的话你不要在意，我现在只想听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他停顿一下，重新问我：“你愿意保证，你绝对不会背叛我吗？” 一定是被他过分的美丽给迷惑了，我心甘情愿地点点头。“我愿意保证，周长永远不会背叛元嘉。” “好，你的保证我收下了。”元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低头将面孔埋进我颈窝里。 我其实有些恍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收下我这么一个水货保证。“元嘉……” “别说话，让我抱你一会儿……”元嘉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弄得我有些痒痒的。可是我不想打扰他，于是就这样安静地忍着。我猜元嘉是真的在乎我吧，虽然他在买我进来之前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也许他买我回来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许还有更多不确定的也许，可是这一刻至少我觉得安心，我觉得没什么比呆在他身边更重要。 窗外的阳光真好，金色流苏般的光线从窗台射进来，把这间屋子照射得辉煌。我闻着元嘉身上清香的味道，渐渐睡意袭来。 和元嘉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安心的，就像自己掉进了一片布满金色向日葵的海洋一样暖暖的。我希望能在他怀里就此睡去哪怕再也不能醒来…… 然而渐渐的我却有些异样——我感觉自己是在睡着的，可是一阵一阵绷紧的感觉在使劲拉扯着我的神经。这种感觉我说不好，就像是人体关节的条件反射一样。我明明没有指挥我的身体，但是手脚受到某种刺激自己动起来。然后我听见元嘉用伤感的声音问我：“你不是说好不背叛我吗？” 当我恍惚地找回视线的时候，我一下子懵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元嘉压在了下面，而且我自己则骑在他腰上。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的手！——我的手竟让正在死死地卡住元嘉的脖子！ “周长……”元嘉被掐的喘不过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不会背叛我……” 我的天，我在干什么？我又在鬼使神差地谋杀元嘉了！ “你保证过，你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元嘉毫不反抗地躺在下面，乌黑潮湿的眼睛看着我。除了他的脸色不正常的泛出嫣红，他的神态看上去如此平静。 与他的平静相比，我自己心里却像爆炸一样几乎要发疯了。 元嘉，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现在都不能肯定，连着我手腕的这一双爪子是不是我原配的那一双。 元嘉，你快点反抗啊，你千万不要被我掐死了啊！ “我看见你的眼神了，周长，你现在是清醒的对不对？”元嘉乌黑的眼睛盯着我，里面深不见底。 我是清醒的、我是清醒的，可是我不能控制我的手也不能说话，元嘉，你现在会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想杀你？强烈的躁动在我心脏中炸开，我几乎是在乞求地看着他。求你了，快点反抗啊！ “我不会反抗的，除非你自己放开我。”他在下面看着我，那么俊美那么优雅的一张脸，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带着一股孩子气。 我看见他的脸变得苍白，心里害怕得前所未有。于是我咬紧牙，拼命地试着把手从他颈部松开。天煞的，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了，所以这辈子要经历这些不公平的事情。 元嘉始终静静滴躺在下面不肯动，乌黑的眼睛看着我和自己的手拼命大战。我就不明白了，他也是当事人啊，我要是战败了他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啊，可是为什么他能保持得那么平静，完全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围观着自己的生死。 天，我要疯了！ 我打赌我连吃奶的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我那么使劲地往上提着自己的手，简直就像在拔河一样。可是元嘉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俊美的脸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靠！你是死的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惹毛了我，就算是元嘉我也照骂不误。 “你已经能摆脱他的控制可以说话了，再努力一点，快了。”元嘉还是事外人一样，依旧不肯动手帮我。 什么叫“快了”啊？我看是我掐死你快了。 我真不知道元嘉是凭什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保持这样的平静，总之我已经快要崩溃了。现在我已经把全部的力气都拿出来，全身的骨骼几乎都快绷紧到极限。 元嘉，你帮我一下啊，我真的撑不住了！！！ “不行，我动手的话，你的手就保不住了。”元嘉在下面看着我，澄澈的眼神像个单纯的小处男。“你不要忘记了，你已经保证过绝对不会背叛我，现在就是你向我证明的时候。” 我一愣，心里突然停止了向他求救。 元嘉，你就那么信任我吗？信任到可以完全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命交到我手上？ 我眼睛有点酸涩，像是要涌出泪来。我现在希望过去传说中的那种爱的力量是存在的，这样我就可以借来跟自己的双手大战一场。 也许是被元嘉的话给刺激了一下，我突然没有那么慌张了。我低头去看我自己的双手，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地方。那就是我包扎着纱布的那只右手，我感觉到那股和我作对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涌出来。 这里不就是那次被打了俩窟窿的地方吗？混蛋，被打了俩窟窿还不放过我，竟然还来谋害元嘉。我看着元嘉岌岌可危的处境，最后干脆一低头，狠命地朝自己的手腕咬下去。问题一定出在这只手上，一定是有什么通过手上的那两个伤口在控制我。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既然这只手在伤害元嘉，那么我就伤害这只手，这样总公平吧？（如果另一个人的命摆在你手里的话，你也会紧张地忘记那只手其实是你的……） 手腕上的伤口在发热，我一口咬下去，竟然真实地感受到某种受惊般的颤动。于是我受到鼓舞了，近乎狰狞地狠狠咬合牙关。我没看到元嘉当时看我这么做的时候的表情，我猜他一定认为我是疯子。可是同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相比，这点小菜其实根本就算不上疯狂了。 我拼命咬自己的手腕，同时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我发誓我不是担心元嘉的生死，我绝对是痛的。你妹的遇到坏人啊，既然控制我的手为什么不连痛感一块控制走？ 手腕随着我牙关的发力而渐渐布满血腥，可是我只能视而不见，继续凶狠地自虐。最后的最后，当我感觉我的牙齿几乎要碰到骨骼的时候，一阵血液倒行的感觉从我身体里狠狠地涌过。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身体里藏着一阵风，然后身体被打开一条缝，于是那股压迫的风便猛然涌动着抽走。 一阵轰轰烈烈的自残过后，我的手终于松开了元嘉。这时候我自己也顶不住了，仰头垂死一样地吸口气，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元嘉身上。 我趴在他胸口，闻着那种仿佛围绕着我的月光般清香的味道。我用发抖的声音邀功一样自豪地对他说：“元嘉，我做到了……我没背叛你……”其实这时候我心里最多的是有点酸，好像自己为了坚守什么而孤军奋战了一回。 元嘉轻轻地将手心放在我头顶，在我耳边温柔却又仿佛叹息般的说：“结束了……睡吧。”他抱着我微微转过身，于是我就被他放在了床里侧。我和他面对面躺着，彼此间距离不到一拳。他望着我，手指抬起来在我脸上流连。 “你先休息，我要暂时离开一下。”说完低头亲吻我一下，然后掀开被子坐起来。 阳光下他的身躯格外的动人，几乎要把天上太阳的光都抢走。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居然有种想说，您去上班吧，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感觉……难道我已经彻底被他征服了么？这未婚妻的事情已经坐实了？天，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甘心啊…… 元嘉一起床，元明园就恭敬地走进来了。他无视我的存在，一心一意地伺候他“主任”更衣洗漱，最后他低着头，和元嘉一起离开了我的视线。这主仆俩一走，我才发觉我手腕还受着伤呢，先不说之前的那俩窟窿，刚刚被咬的那块简直都不能看了，鲜血淋漓的。我想我天生就是这苦命，于是只能自己起床来，找一块类似桌布的东西凑合着把伤口包一包了…… 一离开房间，元嘉笔直的身形就瞬间停顿了一下。他好像一直在苦苦支撑着疲惫的身躯，到此刻才终于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支住额头。 元明园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嘉，手不自禁地握拳。“您还是太勉强了。” “嗯。”元嘉闭着眼睛，轻轻点头。“虽然耗了一些精力，但是总算追踪到了伤害周长的那个人了。”现在正是中午，明亮的阳光从他头顶倾泻下来。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乌黑的瞳孔中折射着金辉一样细碎的光亮。他对着阳光闭眼，轻声呢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已经连过去最畏惧的阳光都克服了……我变了，你是否还一成不变？……” 第27章：元嘉的报复 明亮的阳光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这里是一片隐蔽在郊外树林中的别墅，巨大的白色建筑群在阳光下壮观地耸立着。可是不管外面的景色多么美好，这栋建筑里的窗户始终会遮挡着厚厚的窗帘帷幕。而且今天更加的与平常不同，因为元嘉亲自来到了。 “主人，其实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以您的身份不该屈尊，而且您的伤……” 可是元嘉竖起手掌，止住他的话：“伤害了他的人，必须我亲手了结。” 元明园将脸孔垂下去，不再说话。可是此刻他心里却是复杂的，并且在心中微弱地叹息了一声：为什么您的怒气不是来自于您自己所受的伤害呢，明明您自己受了最多的伤…… “明，这也许将成为你永远不能明白的事。”元嘉垂目，英俊的面孔幽深地仿佛独自穿越了万年的寂静。“当一个人成为你心里全部的时候，你的存在是会完全被他所取代。你只会因为他痛而痛，只能因他欢喜而喜，感情不再属于自己，而且心甘情愿地为他沦落。”元嘉闭上眼叹息一声，慢慢在这沉静的庄园中迈开修长的双腿。 于是元明园不再说话，连心里的活动也停止。 静默耸立的庄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古老气息，每一处石刻雕塑都显示出它经历过的与众不同的时代变迁。元嘉与元明园在其中行走，静默的身影在其中凸显到了无以复加却又无比祥和。他们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两个世纪，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们都靠着那些厚厚的窗帘维持着生存的需要。 当沉重的大门被元明园推开时，后面红色的厅堂里便显露出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真难得，你竟然还记得这个地方。” 那是个萎顿的男人，正靠坐在鲜红的沙发里，在他看着元嘉的双眼里，猩红的暗光像火焰一样跳跃。我想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我一定会觉得这个人眼熟无比，因为他就是那天鬼魅一样出现又消失，并且始终看不清脸孔的男人。 元嘉走过去，看看周围的环境。“离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这种阴冷黑暗的地方。” “是的，我是不喜欢变通的一派。”离欧坐在沙发里，身周的空气里都仿佛染上了他身上那种几乎腐朽的气息。 元嘉转过俊美的脸孔，仿佛站在一种难以企及的高度上俯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所以你的辉煌只能停留在遥远的过去，而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适合你生存。” 离欧嗤嗤地笑起来，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奇异地泛红。突然他龇开嘴唇，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想要动手了吗？那就来一决胜负吧！” 元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眉峰轻轻抬高。“现在不流行决斗了，你能得到的，仅仅是一场审判。”元嘉的瞳孔稍微地收缩了一瞬，周围的空间立刻发出一阵颤动。接着他的身边鬼魅般地出现了数十道包裹在漆黑中的人影，每一个人影都包裹着厚厚的斗篷，漆黑的铁链从斗篷中延伸出来，在地板上层层堆叠。 离欧眼中闪过一道暴怒的红光，继而恶狠狠地拍碎了面前的大理石桌。“你怎么敢？我是高贵的纯正血统！！！” “正是由于这个，所以我容忍你在这里居住至今。”元嘉低沉的声音几乎不带力度，可是他看向离欧的眼神却寒冷得像凝结了一整个冰川。“如果你不是纯血，你活不到今天。”与他说话的同时，寒流从他身周一阵激荡，周围的石柱墙壁全都咔嚓作响，转瞬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你的野心不是最近的事情，可是我一直都在容忍你。因为你的血统也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会悔改的一天，可是这次我不能再原谅你了，因为你不该利用无辜的周长。”元嘉稍微地抬高头颅，倨傲的身子犹如临世的君王。“跪下向我请罪，我就不追究你的后代们。”他侧过身，声音淡漠目光幽沉，可是，这已经是他能给胆敢伤害周长的人的最大的恩惠。“如果我记得不错，你的直系后代就已经有十七脉分支，他们不少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在阳光下生活，并且未来都很有希望。” 一道闪电一样的冷光猛然间毫无征兆地窜到元嘉面前，凌厉的攻势仿佛一道绷紧到极限射出的箭。 铿的一声，明长刀横于面前，在离欧到达元嘉之前将其截住。“你还不配和主人动手。”他的脸孔在光滑的刀身折射的冷光下显得尤为凌烈，并且带着一股强势的战意。 第一击被截住，离欧借着挡击的力度瞬间后撤。敏健的身体在空中倒行了一瞬，然后双脚一蹬，整个人用一种非人类的姿态倒挂在后面光滑的墙壁上。他几乎贴在墙体上，抬头龇开獠牙，用仇恨的眼光瞪着元嘉。“我身后有那么庞大的家族，你怎么敢杀我？！！！” “庞大有用吗？”元嘉站在原地不动，但已然宣布了他强大到不容忽略的地位。他幽深的双眼看着离欧，用淡漠如晨雾的声音说：“你可以去去问问他们，有几人敢为了你这位‘父亲’，而来反抗我？” 离欧发出一阵咆哮，漆黑的身影在室内发出一条漆黑的冷光。他像子弹一样瞬间弹射出去，然后在空中一发力，贴着明撒开的刀光划过，然后瞬间到达了元嘉面前。从他腾空的角度来看，元嘉似乎没有反应出他的瞬间到达，他甚至没有抬头，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见他头上像墨玉一样的黑发。 去死吧！ 离欧在空中狠狠地咆哮一声，双手化为利刃，猛的发力击向元嘉头部。 空间中发出一声极刺耳的轰鸣，如同一条尖锐的细线从你的神经中摩擦而过。继而离欧便发现自己在空中的身体瞬间被抽光了速度，几乎是凝固了一样悬浮在半空。 元嘉抬起头，淡漠的眼睛轻轻抬起来，不带半分怜悯地看向他。 在那一瞬间离欧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挥舞着手脚，可是他丝毫动不了。而这时，他看见元嘉对他抬起了一只手。 “我请罪！我请罪！我愿意接受审判！——”悬在空中的离欧发出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嘶喊，整个面部上青筋暴露，恐怖的姿容如同有一条条蚯蚓在他皮下蠕动。 元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乌黑的发丝轻轻地漂浮起来。他抬起的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抓住了什么。 “来不及了。” 一道明亮的细线从离欧身上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一道刀锋贴着他的身体切过。离欧发出一声狰狞的嘶喊，鲜血从他身上那条细线经过的地方喷涌出来，然而这还不是终结，因为更多的细线从他体内一道道分裂出来，但是任何一条线都没有经过他的要害，而是一点点用一种戏谑的姿态慢慢折磨着他。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离欧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全身的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元嘉面无表情地站在下面，此时已经连抬头看一眼都不屑。那些从半空中喷涌下来的血液一到他周围，立刻就会像遇到了透明的墙壁一样停顿一瞬，然后四散着溅开，丝毫都未能碰到元嘉高贵的身躯。 “本来是要杀你的，但是你自己说要接受审判。”淡漠的声音，略显疲惫的面孔，元嘉在离欧不停的惨叫声中一只手轻轻扶住了额头。“带他去审判庭，三天后给我审判结果。” 站在他身后的十名审判者身影瞬间移动，然后空气里又一阵颤动，十名审判者带着离欧消失在半空。于是接下来，这间别墅中又变得像开始一样平静安宁。 “回去吧。”元嘉手放下来，有点疲惫地看着明。 “是。”明将手中的两把唐刀往掌心一合并，刀身便收缩进他漆黑严谨的两袖中。 但是这时元嘉却听到了身后有一阵小小的窸窸窣窣声。那是一种听上去明显没有任何威胁的声音，可是他还是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个躲在沙发后面的小孩子。 “出来。”元嘉的视线直接透过了沙发，他可以看见后面那孩子的脸上露出来的表情十分痛苦和惊惧。 明的身影只闪烁了一瞬，然后那个躲藏着的孩子便被他拎出来放在元嘉面前。 这个孩子还很幼小，稚嫩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开始元嘉看着他的时候并未在意，然而接着眼睛就稍微睁大了一点。 “长的真可爱。”元嘉看看那孩子的脸，微笑着赞叹了一声。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很和蔼，甚至带着一点宠溺。“我喜欢这个小家伙。” “杀了他吧。”明看着那孩子，眼神中闪烁着一道冷光。这孩子是亲眼看着刚才那一切的，如果让他长大，将来也许会很麻烦。 元嘉好像没注意到明的话，而是微笑着蹲下来，轻轻低抚摸着那孩子的头顶。“这孩子长得真像周长，你发现了吗明？” 明有些意外，于是低头看了看。一看他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是的，非常像。 元嘉盯着那孩子，目光中的温柔突然都消失了，他问：“你的‘父亲’反抗我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呢，你想走他同样的路吗？” 那孩子颤巍巍地，用稚嫩的声音问：“父亲是因为犯错了吗？” “是的，犯了很大的错呢。” 孩子犹豫了一下，头低下去。“我不想犯错。妈妈说犯错的孩子应该受到惩罚。” “真乖。”元嘉脸上重新变得温柔和和蔼。他摸摸那孩子头发，牵起他小小的手掌。“跟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他牵起那个小孩子，修长的身影和那小小的身影形成一幅非常和谐的画面。元嘉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他有点激动，忽然希望马上见到周长。 “明，去通知他的母亲，这孩子以后由玫瑰荒原来承养。” “是。”虽然明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决定，可是对元嘉绝对的服从和信任还是使他将反对的话保留了。面前这位是他的主人，是他一辈子发誓效忠的伟大的人。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他都将拼出生命维护。 从那幢白色的巨大别墅中走出来的时候，天空的阳光已经接近沉默。这时候金色的余晖从西方洒下来，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光辉。元嘉手里牵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28章：私生子？ 我看着元嘉领回来的这个小东西，瞪大眼睛和他对望了许久。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 “啊，为什么？你明明都这么大了。”名字什么的不是应该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有了么？ “因为爸爸还没有给我赐名。”说完小东西抬头望向旁边坐着的元嘉。 “这是你儿子？！！！”我指着小东西望着元嘉，嘴巴忍不住张的大大的。元嘉优雅地坐在沙发里，淡如清风的笑容从他俊美的脸上流泻出来。我脑子里一哄，忍不住激动地咆哮起来；“不会吧？你不是还没结婚吗？私生子啊？！！！”咆哮完了我就忍不住扭过头，重新盯着这小东西。真是私生子啊？那么应该和元嘉长得很像吧？ 我看着小东西半天，发现这小家伙虽然才七八岁的样子，而且确实长的清秀可爱，但是怎么看都没一点长得像元嘉的地方。我脸上忍不住黑线，抬头看元嘉：“你从你情人那里抱来的啊、嘿嘿，不是我打击你哦，你确定你没抱错吧？”从元嘉花钱把我买回来的事件我看出来，这个孩子说不定也是他心血来潮买回来的。就像我这个“未婚妻”一样，他完全可以在看中了的时候花钱买个儿子回来。 元嘉坐在那里，笑容像夜半的月光一样恒定在脸上。“你再看看。” 再看看？再看看也不会觉得像你啊？难道你歧视我智商也歧视我眼睛？ 虽然心里不满意地牢骚，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听话地“再看看”这个小家伙。嗯~~~还是不像啊~~~不过虽然看着不像元嘉，但是倒是看出几分眼熟来了……我想想，这小东西像谁呢？~~~ 在我使劲翻着满脑子的周长相册集的时候，面前这小东西也使劲盯着我。晕列，初次见面你这样看着我是神马意思？难道记仇了？了不起我承认你是元嘉亲儿子总行了吧？……可是这小东西盯着我半天之后，天真的双眼中突然露出一股欣喜，继而扭头对元嘉问：“这一定是妈妈！” 噗！——我发誓我这辈子绝对没当场喷的这么夸张过，连下巴都快撑不住了。我瞪大眼，严肃地看着这孩子。“小子！我跟你很熟吗？你乱认什么亲戚的啊？”而且一认还就认了最亲的那种，现在的小鬼是不是真的这么缺爱啊。 小家伙被我狰狞的表情吓到了，稍微有点委屈地憋着嘴，过一会才颤巍巍地说：“爸爸说的，我长的很像他老婆。” “老婆”？我脑子当场陷入死机，继而有点不能接受地望着依淡定如微风的元嘉 其实我震惊的并不是这孩子陈述的事实，（元嘉早就单方面叫我未婚妻了囧）而是我无法想象出元嘉的嘴里能说出“老婆”这样通俗的词汇来。他嘴里会说出“妻子”、“爱人”、“夫人”甚至是“福晋”“阿娜答”，但是我绝对想象不了他说出“老婆”这两个字来。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副神仙般俊美姿容的元嘉站在风花雪月里，然后在一阵风吹过的时候用一双带着忧伤眼神的眼睛看着我，深情地叫——“老婆”……啊，鸡皮掉一地啊啊啊！！！（其实事后才知道元嘉当时说的的确是“未婚妻”，可是这小东西自己把词汇改了……现在的孩子啊。） 我陷在一片想象空间里，全身忍不住一阵阵炸毛。我的这个反应在小东西看来很受伤，一脸伤心地看着我，可怜兮兮地问；“妈妈不喜欢我？是不是我长的还不够像你？” 像我？这时我才终于注意到了这小东西话里的主题。我又仔细看了看这小家伙，竟然真的越看越像，怪不得刚才会觉得那么眼熟……头上忍不住黑线，我转过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元嘉——你给我解释解释。 “呵呵。”元嘉看着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只手靠在嘴角，身体半斜着倚在沙发上，他那张脸就像三月的春光一样，灿烂得我都不敢睁眼看他。“这孩子是我从孤儿院见到的，因为长的像你，所以就带回来了。” “真的是这样？”我忍不住怀疑，因为我觉得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而且以元嘉的行事方式来看，他拿着我的头发找到什么研究机构，然后挥舞着大把钞票COPY一个小周长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你不要觉得为难，这孩子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只是带回来让你看看。如果你喜欢，我们就留下他做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欢，就叫明送他回去。” “妈妈……”那小东西听到元嘉说要送他回去，稚嫩的小脸上立刻涌出无比可怜的表情。“妈妈不要不要我，孤儿院好可怕。妈妈你知道吗，我们经常吃不饱，还有很多年长的哥哥欺负我，冬天很冷，夏天很热，还有好多各种各样的虫子，下雨天被子都是湿的……”说着说着这小东西就垂下头，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看着这夸张的小东西，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呵呵，不错不错，真像我呢。”的确是非常像当年的我啊，我三岁开始就学会装可怜博人同情了，有时候是为了一个馒头，有时候是为了一盘剩菜。论演技，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这小家伙还逼真……“好好好，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留下来吧，以后我就是你爸爸，咱们不睡湿被子，咱们有饭吃哦，以后没人欺负你，我们照顾你。”我把小家伙抱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 其实当时我心里有点发苦，眼睛也有点湿。因为这孩子实在和小时候的我太像了，看着他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有点惨淡的童年。 “你记好了哦，我是爸爸哦，是爸爸。”我把小家伙摆正，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要看清楚哦，我是爸爸。”然后我指指那边坐着像神仙一样的元嘉，宣布：“那边那个是妈妈，是妈妈，记住了吗？” 小东西看看元嘉，眼睛里有点犹豫。“可是爸爸说他是爸爸啊……” “现在改了，我才是爸爸，听见没有？”看来这孩子先入为主，认定元嘉是爸爸了。于是我发挥我的腹黑潜质，冷着脸威胁这小家伙。 看我不好惹，小东西回头求救般的看着元嘉，弱弱地喊：“爸爸……”那眼睛就好像在说，我该怎么办？ 元嘉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身体倾下来，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看着我们。“那就听我们周长爸爸的话，按他说的做。” 听到元嘉这样说，那小家伙还是有点犹豫的。过了一会儿才怯怯地望着元嘉，勉强地叫一声：“妈、妈妈……” “嗯。”元嘉笑着应了一声。 然后这小东西才转过头看着我，那双大眼睛颇有些不情愿地喊一声：“爸爸。”喊完就马上把头垂下去不看我了，好像很嫌弃我的样子。 我忍不住抬头瞪了元嘉一眼，看来这小家伙被元嘉荼毒不浅，从现在开始我心里得树立一个目标，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小家伙心甘情愿地承认，我才是爸爸！ 看着我要杀人一样咬牙切齿的表情，元嘉脸上的笑容更加洋溢出来。 “我等你目标实现的那一天哦。” 我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我现在是真实地处在一个和谐完美的小家庭里，这里有我的爱人，还有我们可爱的儿子。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真真正正该停留的归处。我的前半生一直感到漂泊和无助，但是到了这里，我终于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了。而给了我这种感觉的人，就坐在我的面前。 一种强烈的感情在我心底深处不断地发酵蒸腾着，使我有一种在此时此刻抱着元嘉和小家伙大哭一场的冲动。 “爸爸，你哭了？”小家伙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天真地问了一声。 我抹了抹眼睛，摆出严肃威信的姿态。“没有，爸爸怎么会哭呢？”原来喜极而泣是真的，以前一直以为是教科书上骗人的呢。 元嘉不知道何时走到我们身边来，他看着我，慢慢蹲下来将我和小家伙抱在怀里。“你能开心真好。”他把脸颊埋进我颈窝里，轻轻的声音就贴着耳朵发出来。 我心里又一次恍惚了，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元嘉。这是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拥抱他呢。 第29章：杀手 元嘉是个很忙的人，白天他只有很少很少的时间会在玫瑰荒原里，可是说真的，白天几乎没见他出现过。（好吧，上次我从昏迷中被他抱着醒来那次不算……）我其实一直在猜想他的工作，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哪里的主任，哪个科的？哪个办公室的？或者哪个国家的？我看着元嘉的脸，其实一直很怀疑他是否跟我属于同一个国籍，因为东方人真的很少能长成他那个样子，虽然我承认他确实黑眼睛黑头发。 小家伙来了之后我身边倒是热闹很多了，各种无理取闹，可是又在孩子正常的范围之内，于是各种可爱没话说。 自从得到了元嘉的首肯，这小正太就二五八万地改口叫我爸爸了。他很得意，每次都特别大声。我想我幸亏不用上街买菜养家糊口，不然我一个十八岁的青涩少年领着这么大的一儿子，一定会被大街上充满道德飞眼光活活鄙视死。 “爸爸，我想上街买东西。” 来了，小孩子专属的无理取闹特权。 “嘿嘿。”我弯下腰，捏捏小正太的脸。“不是说过了么？你妈管的严，爸爸出不去的。”要是能上街，我还等你提醒么？告诉你，我也还小着呢，满脑子的童心未泯。因为我小时候能玩到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快些长大，这样将来就能够自由地HAPPY一回了。可惜好不容易眼见着要长大了，但是却给软禁在这个大鸟笼子里了。真是没天理啊，元嘉我承认你很好，可是你也太专权霸道了啊！ 在我满脑子哀怨的时候，一道人影从背后覆盖上来。我一回头，发现元明园这厮挺着笔直的身姿，脸上典型三分媚笑地看我。 “今天主人临走前交代了，近期可以给您一次出门的机会。但是前提是有梅里跟着。”元明园笑的很猥琐，可是我看着的时候一瞬间就觉得世界都亮了。 “你说真的啊？”我激动啊，声音都在抖了。“那我要带小正太上街去，没人反对吧？”我心里高兴，觉得这小正太简直就是我的吉祥物，于是打算好好犒劳他一下。 “是的，千真万确。”元明园笑着对我说完，可是却朝着小正太看了一眼。“正太小少爷就留在家里吧，街上乱，您带着小孩子不方便。” “为什么啊？我不带他我去上什么街？”一看小正太明明很委屈，但是只能沉默地低下头不说话，我心里那种正义感立刻涌现出来了。“小孩子也想出去玩玩啊，再说这里我和他年龄最相近，他当然是跟着我玩最轻松了，让你们带着，他会得抑郁症的。” 元明园脸上的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既然您坚持，那么我就不反对了。不过街上确实纷乱，为了您和正太少爷的安全，我将伴随您出行。” 一听这意思好像很不放心我和小正太的人品似的，真是小瞧我周长的本领了。难不成还担心我把我儿子弄丢了不成？“呵呵，你去也行啊。”我阴测测地拍拍元明园肩膀，一脸善意。“那你就和铁板烧一起去吧，咱们今天菜市场四人游。” 所谓菜市场，这样的东西也只有我原来居住的那地方有，至于元嘉他们家附近，有的只是一颗白菜卖到十块的超级百货超市。 不过怎么说呢，能出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算不算一个不错的起点呢？证明元嘉开始对我放心了？ 其实大部分人逛街都是出于一种散布的心理，真正买东西的目的并不是特别明显。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我难得的放风机会用到了超市里，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体会体会在人群里穿梭的感觉。看看我现在这种饥渴的心态，你们就能知道我被关得多么憋屈了。 我找了一辆购物车，把小正太放在了里面。老实说这小正太已经十一岁了，不适合坐在这地方的，可是他不依不饶，继续发挥他年纪小的优势。而且我其实也满愿意推着他到处引人注目的，感觉回头率很高啊。 至于元明园和铁板烧么，我让他们俩装成夫妻跟在了后面不远的地方。反正以前就觉得他们俩有夫妻相，这次正好一饱眼福。（我承认他们俩虽然都怪怪的，但是站在一起真的很养眼啊。）不过今天的亮点还真的集中在圆明园身上了，这厮穿生活装太有爱了，跟平时一身漆黑比起来，简直完成了从中年到少年的飞跃。至于铁板烧我就不说，反正女人美起来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小正太，给你三次机会，想买什么？” “番茄酱，圣女果，葡萄汁。” 哟，原来漫无目的在转悠的只有我一个啊，看着小正太说话时顺溜的，根本就是早有预谋了嘛。“行行行，反正后面有那么大一钱包，你想卖什么都行。但是哦，要遵守不浪费的原则。”我看看后面的夫妻档，忍不住笑的有点奸诈了。元嘉那么有钱，不介意我多花一点的吧？ 陪小正太买完了东西，我就有点累的受不了了。本来还想借机多花一点元嘉的钱，可是到头来却死活想不到花钱的地方。因为元嘉家里什么都齐全，我根本想不到任何可以去买的东西啊。 “小正太下来，我推不动你了……靠，谁让你现在就把东西拆开的？还没付钱啊想被保安批斗啊！”在我忍不住坐在货架下面喘气的时候，竟然看到小正太把番茄酱打开了，而且猥琐地对着瓶口使劲舔。我立刻炸毛，你妹啊，别在大庭广众的给你爸干着么丢脸的事啊！ “我饿了……”小正太一脸委屈，憋屈着两汪清泪看我。 “好吧好吧，被眨巴你的大眼睛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不然等下被逮住了有你丢脸的。 “哦，那我们去那里！”小正太似乎很看惯东躲西藏的场面，一伸手就指出了一个很安全的角落。我一瞧，嘿，是一个货架死角，这地方肯定没售货员过来的。我手里牵着小正太，也没顾上去看后面夫妻档跟到哪儿了，立马一个凌波微步漂移到了那角落里。 “你给我赶紧喂饱肚子，吃完了毁尸灭迹。” “嗯，我知道。等会空瓶子丢在这个洞里就行了。” 其实不怪这小正太那么嘴馋，其实都是因为太像我了，我也是很喜欢吃番茄酱的，不用任何配料，可以直接吃。我这回忍不住猜测了，这小东西天天叫我爸爸，不会真的是我儿子吧？噗，我才十八岁，我还没结婚呢。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咚的一身，听动静好像是谁不满意地狠狠踢了货架一脚。我一想不好，难道偷吃被发现了？ 我忍不住回头四处张望，不过还好，没看到人。 “爸爸，我想去厕所，尿急。”我回头张望的时候，小正太孩子本性又开始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因为刚才那一声那么大，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引过来。“好好，去吧，我陪你。” 可是小正太一摇头：“不用，我自己去，我知道路，你要是在我旁边的话我会尿不出来。” “啊？”这是什么孩子啊，做事比大人还讲究。我挥挥手，说：“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回来。”这活宝的智商绝对没问题的好，元嘉的大房子，他后来都比我走的熟了。 “那我去了，爸爸先帮我看瓶子。”他把番茄酱的瓶子往我手里一塞，然后一溜烟地跑到转角不见了。 说实话，手里拎着这么个罪状，我还真有点忐忑了。于是我看看周围没人，把瓶子放进衣服下面盖住。小家伙等下回来还要吃的，丢了说不定得哭……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硬硬的东西一下子抵到我头上。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接着就听到一个阴冷冷的声音在耳边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孤身到这种地方来。” 于是我终于转头了，对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_⊙）？ 第30章：防暴犬 枪口！枪口啊！ 我长这么大，连在电视机上看见枪口的机会都有限，可是现在竟然在现实中让我看到了活生生的枪口！！！ 我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砰砰擂着。过了一会反应时间，我才终于慢慢抬头，去看对我举枪的人。 这是个很冷酷的人，我从他装束里看的出来。 一股生命真实地被威胁着的感觉笼罩在我心头上，使我后背忍不住出汗。我猜得出这把枪一定真的沾过鲜血，我甚至能闻到上面腥甜的血腥味。 “你冷静一点，我们没有仇吧？”看那人被银与黑相间的头发覆盖了大半的脸，我全身忍不住高度紧张，同时心里使劲冷静。 “你跟我或许没有仇，可是你一定不能生存下去。”那人的脸几乎都埋没在一头奇长的刘海下面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天啊，这样将来要怎么向警察指认凶手呢？ “哼，你认为你不会死是不是？”长刘海不屑地哼一声，将手里的枪掰出咔哒一声响。这是传说中开保险的声音吗？这人是真的要杀我啊！ “你想清楚好吗？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我满脸黑线，原来元嘉说的“外面世界很危险”是这么的具有远瞻性。“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虽然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是这么大庭广众地开枪，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那人好像有点意外，头偏了一下使眼睛从发隙间露出来。“法治社会？从你们口里竟然能听到这样的词汇，是说明你们真的打算融入人类社会了？” 我明白了，感情这家伙把我当成非人类了。 “呵呵，大哥你看清楚，我是个人，跟你一样的人。”说不定这是个臆想症患者，成天飞碟、陨石、UFO，也许他不是我直觉中那种冷酷杀手，纯粹就是个精神病。而他手里那把枪，估计是哪个小朋友被抢劫了的玩具。 那人却火了，把枪用力往我脑袋一顶：“少演戏！你们不是最瞧不起人类吗？怎么，为了生存连你们所谓的荣耀都放弃了？看来你们真的一代不如一代了，你们的社会也该终结了。” “拜托，我真的是人，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被这人弄得不耐烦了，手把怀里的番茄瓶子握住。等下这厮要是敢放肆，我就用这瓶底子正当防卫。“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还是回家去吧，说不定你爸妈在找你找的发疯了。”谁要是有这么一儿子，估计搁两三天就得发一次疯。 这时那人却突然将头部稍微低下来，靠近我一点，然后鼻翼起伏着轻轻地嗅了嗅，那认真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防暴犬在判别行李箱里是否存在炸药。 判断了一小会，防暴犬眼光一冷，手把枪抵得更紧。“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贵族’。看来我今天的运气真是非常的好。” 哎呦，这‘贵族’俩字我有点扛不住，虽然心里被一点小小的虚荣满足了的感觉，但是我觉得这时候当‘贵族’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是什么贵族，我看上去像那种人吗？贵族得是很有钱的人吧，我看上去像吗？” “少装蒜！”那人突然低吼一声，表情冷的好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看这家伙气势越来越不正常，我心里真的有点压力了。“你别激动啊，当心枪走火。”老实说，我现在有点不太确定这枪是不是假货了，因为光是那泛着金属色泽的枪身，要是抡起来当榔头砸也是肯定不得了的。 “我当然不会在这里开枪，比起你们，我们更知道现在这个所谓的社会。” “呵呵，既然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你放我回家吧。” 可是防暴犬眼光一冷，脸上有点讽刺的，“想得美，你以为你到我手里还能逃吗？”说完一拎我衣领，拽着我就走。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似乎面前的空气炸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好像瞬间掉进了一个黑洞里。我除了胸前的衣领被使劲拽着，几乎找不到一点现实的感觉。周围风声大作，好像我正漂浮在天上被四面八方的气流使劲拍打。直到过了漫长的一会儿，我才全身一震，终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面上。 我被撞的不知所以，满眼金星，一阵一阵恶心的感觉直窜上来，弄的我想吐又吐不出，难受得想死。 “真没用。”我趴在地上的时候，听到头上传来防暴犬冷冰冰的一声嘲笑。 我心里暗骂他混蛋，但是眼前发黑一点骂人的力气都拿不出来。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满脑子都是元明园和铁板烧的脸。这俩保镖实在是太不合格了，先不说元明园，光铁板烧那把巨长的刀，我就觉得有安全感啊。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在干吗，得赶紧发现我被绑架了啊。 灰暗的仓库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撞击，似乎有一大群人在里面大打出手。可是明明是这么大动静的声音，周围过往的人却始终丝毫没有发现。 元明园在阴暗中半跪着，上衣的外套已经脱掉，整个绷紧的身体就像一条全面爆发的狼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正包围住他和梅里的一群“狩神士”。 “你们自称为‘狩’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种能耐对得起这个神字了。”梅里全身同样充满了战意，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女战神一样藐视着面前包围着他们的人群。现在她累赘的外套也已经在打斗时扔掉，紧身的蕾丝衬衣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挺拔高挑，完全地展示了女性的美感。 仓库里不断爆发出激烈的打斗，但是每一次的打斗不管多么剧烈，始终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狩神士的任务就是维护人类社会的正常运行，将那些违背自然法则的存在消除，所以每次他们在战斗时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使周围的世界不发觉他们的存在。 于是这时候最惨淡的就是我了，因为我心目中期待的救星肯定是没办法来救我了。 “刚才不能开枪，现在你还这么想吗？”防暴犬在我头顶上几乎有些得意的在说，同时我听见了摆弄手枪的声音。 现在我所在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个宽敞明亮的大超市。我忍不住狠狠甩了甩头，好让自己视线清晰起来。 “靠！你带我穿越到哪里了啊？？？”我一看周围的环境就有点崩溃了，几乎是抓紧头发鬼哭狼嚎。 这里还是不是人间啊？放眼望去这里简直就是个乱葬岗啊我靠！ 现在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灰蒙蒙的世界，到处都是未经开发过的荒山和土丘，周围有无数干枯的像鬼手一样对着天空支起的树丫，还有许多看了就让人发寒的黑色大鸟蹲在枝头，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渗人的尖叫。以前我不相信什么特异功能异次元时空的，但是现在脑子有点混乱，完全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现在你可以去安息了。” 太阳穴被枪口一顶，我全身几乎都害怕的有些僵硬了。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强硬吗，现在没有胆子了？” 现在我的脑子还没有完全适应周围一系列恶搞一样的奇遇，整个人有点恍惚着。“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熟悉啊？”不是我置生死于度外，而是这里确实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从心里生出来的直觉，简直就好像是刻在脑子上的一样。 “这里是两百年前发生圣战的地方，像你这样的贵族应该有继承你上一辈的模糊的记忆，觉得熟悉不奇怪。”防暴犬声音冷冰冰的，用陈述句对我说着。 “圣战是什么东西？”我听得糊涂，抬头用尽量显得无辜和好奇的眼神看他。 “不是说了叫你不要装蒜吗？”防暴犬又怒了，枪口在我脑门上一使力——“靠，痛啊！” “别吵！”防暴犬突然对我吼一声，同时他脸孔却转向后面，用谨慎的眼神盯着一块空地。 视线能看到的只是一块发灰的空地，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这只是刚才的事，因为就我一眨眼的功夫，那块空地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三个人。噗！真的是凭空多出来的，我甚至能看清他们一点一点从空气中便清晰的过程。 “啊！！！鬼啊！！！”我条件反射地一阵嚎叫，手脚并用地往后使劲倒退。 防暴犬火了，叫一声：“别跑！！”然后把枪背一拔，枪口直指我。我看见他食指已经扣在扳机上了，显然是要杀人了。 一种本能的反应就是立刻双手抱头等死，可是我已经懵了，连这种本能都没了，愣愣地看着防暴犬砰的一声开枪，那子弹划破空气，然后转瞬到达我面前。 ——元嘉，小正太，妈妈，我要离你们而去了。 第31章：狩神士1 看着那子弹尖叫着朝我飞来，我只能在心里对大家告别。最后我还是想对元嘉说一句，你是对的，这个世界真的好危险，平白无故都能被枪杀啊。 面前猛然掀起一阵风，继而我一个人以半蹲的姿势挡在我前面。那个人单手一抓，子弹就到了他手心里。 那时候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元嘉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元嘉想象的这么强大，可能纯粹出于一种本能，希望元嘉会在我身处危险的时候出现。不过想归想，我是不指望他那个贵家“主任”能有这么超级的一面的。 “别这么火气大啊，现在的贵族可是少得很，杀一个就少一个了。”挡在我前面的男人背对着我，手指尖还轻轻夹着那颗散着白烟的子弹。 “丹泽！你们又要来跟我抢吗？”防暴犬愤怒了，瞪大眼睛对我前面的人暴吼了一声。我看得见他握枪的手上青筋都暴起了，被头发遮盖住的脸上怒气弥漫，几乎到了暴走的边缘。 “哎呀，什么叫跟你抢啊？狩神士的守则可没有规定你见到的猎物就是你的。”丹泽站起来，挑眉笑笑地看着防暴犬。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可是他声音里那种嘲讽的意味让我觉得很爽。看来防暴犬很忌惮这人，说不定我可以借机逃跑。但是我正这么庆幸的时候，突然面前这个叫丹泽的家伙手中变出一把更长的银枪，枪口依然是指着我。“贵族的血可比一般血族值钱得多，怎么能让你夺走了呢？”说着手指就飞速地上膛瞄准，下一瞬就开枪了。 我彻底崩溃了，以为遇到救星，结果只是遇到一头究极防暴犬。 一声枪响，枪口朝我射出子弹。 我从没见过子弹能打成这样的，竟然是一出膛就变成了一道紫色的菱形花纹。 菱形子弹打中我胸膛，我立刻感到强力的冲击，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冲出去很远，最后仰面躺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生命力太顽强，我竟然在挨了一枪之后还有能力挣扎起来看自己胸膛一眼。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都爱朝我的胸膛开刀，难道我养了十八年的美胸就这么入不了你们的眼吗？ 胸前有一大片通红铺开，我脑子一炸，心说完了，看这伤势铁定挂。 开枪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我还能爬起来，睁着眼睛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不愧是贵族，紫薇弹的一击下竟然还能再站起来。”丹泽看来比防暴犬还有更加多的恶劣，见我起来竟然毫不犹豫地举枪再次准备射击。可是接着他却眉毛一皱，鼻翼轻轻扇动好像闻到了什么可疑的味道。 他闻了一会儿，突然脸一冷，大步朝我走来。我害怕地后退一步，却被他猛地揪住领子。他大手将我衣服一掀，里面一片狼藉的番茄酱和玻璃碎片就漏了出来。看见这个场面，面前这个叫丹泽的家伙脸色一黑，甚至是恶狠狠地将我扔在了地上。相对于他的恼火，我简直心花怒放绝地重生般喜悦。我忍不住重新把衣服掀开了一再地看，最终总算确定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我的美胸依然完美无瑕！（……） “稀世，几天不见你的本领越来越退步了，连普通人都分不出了。”丹泽一脸戏谑的表情，转身嘲笑的看着防暴犬。“记住你今天欠了我一个人情，以你那种低级的银弹枪，这个人死定了，到时候可以让你把狩神总部的牢底坐穿。” 叫做稀世的防暴犬不说话，但是低头缄默的样子显示他默认了。丹泽一说完就消失了，连同和他一起来的那两个，是同之前一样瞬间不见的。我脑子有点死机，使劲消化着这种超自然景观。 防暴犬一双眼睛从头发中间稍微露出来一点，慢慢朝我走过来。我立刻条件反射地后退，对他伸长手大叫。“你听到你朋友说的了，我是普通人！！！” 防暴犬脸冷得可怕，走过来在我脚下捡起一块瓶子玻璃，放到鼻子下闻一闻。 “给你这个瓶子的人在哪儿？”他声音很冷，简直有些阴狠。 我一听他打听起小正太，于是立刻竖起一身伪装。见我没法下手就想祸害小正太，我才美得你！“这是我在超市捡的。” “说实话！！！”防暴犬一声低吼。 “……”我心里有点顶不住，难道他还会透视人心？“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我跟他面对面一阵沉默，周围的低气压可以想象。过了一会了，防暴犬才把手枪收进怀里，声音渐显疲惫。“你走吧。”他转过身，没再留恋地迈脚走远。 我晕了一阵，享受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感触。但是下一秒我猛然反应过来了，立刻大叫一声追上那防暴犬。 “喂！——等等我，我不认识路！！！” 第32章：狩神士2 就是因为不认识路这么一个渺小的原因，我只能死皮赖脸地跟在防暴犬身后。他知道我跟在他后面，但是他只管走自己的路，任由我跟着。 “你到底想跟我跟到什么时候？”一直等到了一幢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前面，防暴犬稀世大爷才终于不耐烦地回头来看我了。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惹他，要是他一直不回头问我的话，我打算一直默默地尾随他，知道走出个莫名其妙又阴森恐怖的地方为止。“呵呵，我真的不认识路，你把我带来这里，又不报销返程，所以我之后跟着你了。” 防暴犬有点烦躁，一双冷眼从头发中间稍微地露出来一点。他抬起手，一指我身后一条小河沟。“顺着这条小河走，河口就能到你住的那个城市。” 我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望着他。“你是说这里是胡木山？”胡木山是城北的一座荒山，也是这附近唯一一座没有被开发出来的山。听说是因为哪位有钱的财主把整座山都买断了，所以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发展，这座山却始终没有被开发。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座山离我住的那个城市有二十七公里远，走路的话我得走到猴年马月啊？而且我是怎么来的？一眨巴眼就穿越的！ 对面防暴犬冷哼一声：“不是认识路吗？”他把手抬起来不耐烦地挥挥。“给我马上走。” “这里是荒山啊，你让我走回去？！！！”这种未经开发过的荒山，谁知道树林土丘里藏了多少毒蛇猛兽，而且现在天色渐晚，现在下山我保证明天元嘉连我的全尸都找不到。 “你知足吧，别指望我能送你回去。”防暴犬一脸疲态，自己推开那栋小破屋的门，然后走进去了。 “那你就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吧，算你差点误杀我的补偿行吗？”我这是为了保命退一万步连脸皮都放脚底下了。要不是为了保命，我一句话都不会跟这怪人说，直接到警察局报警抓他。 防暴犬本来已经走进去了，但是听说我要留下竟然又转身出来。他手里拎着一个火把，往我手里一塞。“滚！”破屋的门砰一声贴着我鼻梁关上，屋顶上的灰都震下来了。 我有点想哭，还是厚着脸皮喊：“给个火啊，我不会人体自燃啊。” 嗒嗒两声，一只打火机从门缝下面扔出来。 我这算是彻底被嫌弃了么？就算是个陌生人到你家门口借宿，也不能是这么应付吧。 看了看周围渐渐沉入黑暗的环境，我忍不住有点心慌，这种地方会不会有野猪豺狼什么的啊，火把能挡得住吗？要不然今晚干脆就缩在防暴犬家门口躲一晚上，等明早出发？ 然而这时我却听见防暴犬在里面吼一声：“不准在门口过夜！”同时还有一声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我一脸黑线，只好握紧了火把。好吧，你的威胁成功了防暴犬，我下山了不报警我就不是良好公民。 晚上的夜路的不是第一次走，可是走这种荒山却真的是第一次。我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夜路是走一条巷子，我几乎每天都会走一遍。因为小时候妈妈经常醉酒，我几乎没东西吃，所以三岁多一点就知道跑到外面去找东西吃。后来在我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我发现了一个垃圾箱，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习惯性地放上一些食物。不过那些东西都是到晚上才会出现，所以那时候我经常为了那些食物走小巷子来回。 其实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谁不要的丢在那里，可是时间一久，渐渐的不光是食物，有时候还会多出来一些衣服。那时候我小，只知道有吃有穿好幸福，每天不用再在饿死的边缘徘徊了。直到现在长大了才有点后悔，当时怎么不用心点，找找那个一直在暗中帮助我的人呢？ 夜晚的荒山寂静得很吓人，那种充盈在耳朵里的虫子叫声，会使得周围的黑暗超出平常十倍的孤寂。我举着火把渐渐走进了有着及腰身的荒草小路里，并且把手臂举得高高的，防止火苗把周围的枯草烧着了。 我走在这样的神草丛中走的有点心神不宁了，满脑子胡思乱想。这种几乎看不清前方、而周围又被野草堵塞得十分逼仄的环境特别折磨人，我却只能拼命往前走，在心里祈祷着快点走出去快点走出去……我甚至在脑子里想，明天早晨的时候我就在元嘉的那栋大房子的玫瑰花园里躺着了，元嘉和小正太会一本正经地陪在我身边，说着要替我替天行道、报仇泄愤之类的话。 远处的草丛里突然发出哗啦一声响，我一惊，看到离我二十步远的草丛一阵动荡，顶上的荒草从中间荡出一层波。然后像水面一样朝四周扩散了一下。 我手脚有点发麻，在心里小声说：是老鼠之类的小东西吧，这个季节没东西吃，它们出来逛逛也正常。可是我刚这么想完，草丛突然又发出哗啦一声，这次波浪的中央离我只有不到十步远。从上一次波浪到这一次，两次一对比之下，我能想象出草丛下有种动物是瞬间从一个地方窜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停住一下再第二次飞窜。我心里忍不住哀号：你妹啊，就算你只是一只丁点大的耗子，你在这种环境下以这种方式前进，我神经也顶不住啊。而且，有什么已知的不咬人的动物是以这种一窜一窜的方式前进的么？老鼠肯定不会呀。 我握着火把站在成片的荒草中央，倾倒的草叶几乎挡住了我脚下的小路，我才发现我腰下的部分基本是看不见的。我看了看刚才十步远处躁动了一下的草丛，又看了看堆在自己腰下的草叶。我忍不住后背有点发汗，这种情况就和一个人掉进海洋一样，你脑袋露在水上，看着平静无痕的水面，可是真正的危险都来自于水下，而你偏偏看不见水下的情况。 不管了，走为上策啊！ 我在心里恨恨地想了一遍，然后举高火把大步地往前迈。这荒山的草叶长的也太茂盛了，以我179的海拔和健壮的体格，走在中间也有如走在泥淖般。 我猜想刚才引起那两次骚动的，应该是一种体积不大的小动物，而且是食草的，只要我不招惹它，它也不会招惹我的。谁不知道这些荒山里的土包子最怕人了，为什么呢？因为它们几乎没见过人啊。 周围的环境还是安静得渗人，我于是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音乐盒，然后一口气把音量调到最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弄点大动静虚张声势一下也好。 荒凉的草地上，一声接一声的嘹亮音频响彻云霄。里面是是刘大帅一声声的“我和你”以及莎拉布莱曼的“Iandyou”…… 我听着音乐快步走了一段路，直到把之前哗啦啦响过的那片草丛远远低丢在身后。我想我可以松一口气了，一下子跑出这么远，怎么着也不至于再招惹到这里的草丛原住民了吧？……然而这时我脚下明显踩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害的我头皮一麻立刻后退了一步。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那是个活物，至少是只猫那么大的老鼠。而且我刚才撤脚的时候感到那活物窜动了一下，那感觉就像谁被踩到了手，然后猛地往回一缩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被最近的各种经历弄的有些精神错乱了，现在我盯着那一片看不清却离我很近的草丛，我感觉那下面一定是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在蛰伏着，这种东西会很凶猛，而我刚才又踩了它，所以它爆发只是时间的问题……安静的等待持续了一会儿，那一片藏着未知生物的草丛久久地安静着。 一阵风吹过去，我背后的冷汗一收，整个人冷的一哆嗦。我猜那东西可能走掉了吧，毕竟我也不是故意踩它的，它虽然和我不是一个物种，可是它也明白理解万岁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机里的歌曲已经停止了，我手机里就那么一首歌，放完了就没有自动循环。周围又安静下来了，只剩下远处一点风吹草低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松了一口气，把已经黑屏的手机拿起来，准备调一个单曲循环模式。但是手机一提起来我全身的血液就一阵倒流，整个人瞪大眼睛僵在那里不能动。 在火光的映照下，手机屏幕变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现在这面镜子刚好照到我身后。一道看不清脸的黑影直挺挺地贴着我后背站立，它站的那么近，只要我一转身就能跟它鼻子碰在一起！ 第33章：狩神士3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夺走了我全身的控制权，我全身发麻竟然站在那里僵硬了不能动。 最后是凭着一种本能的反应，我转身将火把朝后猛的一挥，不管是什么先吓退了再说。 然而这一挥却直接被挡住，我的整个右手都被牢牢地扣住，而且扣住我手的东西十分的凉。 “啊！！！——”我大叫一声爆炸了，闭着眼睛朝那东西一阵狂踢狠踹。可是不管我怎么拳打脚踢，我的手始终被牢牢地钳着，而且我能感觉到我的每一次乱无章法的打击都被轻易地挡住了。我有点崩溃，发了疯的扑腾鬼叫，直到突然听到一声不耐烦的： “你有病啊？” 竟然是那个叫稀世的防暴犬。 “靠！你大半夜地站在人背后想吓死人啊？！！！”我一见到他就立刻安心了，可是刚才受到的刺激无处发泄，控制不住地一阵一阵咆哮。 “闭嘴！”防暴犬心情不好，也没耐心照顾我受打击的心灵。他抬一只手，啪嗒一声把我嘴捂上，并且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再叫都别活了！！！” 这句话有点威慑力，而且我也确实感觉到了周围有种不安的因素在暗中蠢蠢欲动。于是我只好安静下来，用两只眼睛告诉他：“我不叫了，放开我。”他再这么捂着我，我保不准会张口咬他一下。 “现在把火把放低一点，注意脚下。”防暴犬一双眼睛在银黑相间的头发中间泛着一股谨慎的光，并且手里举着手枪，精神高度集中地盯着周围看似安静的草丛。 我被他这股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本能地全身都忍不住绷紧。这感觉太难熬了，就好像你身边的人知道周围有一个危险的怪物，可是他就是不对你说那是什么。 防暴犬开始在草丛中迈动脚步，每一步都十分精准认真，他的步伐在我眼里看来几乎每一步的跨度都一样，甚至每一步落脚的角度都一样。我只能小心地放低着火把，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走起来像警察查抄贩毒窝点，而我像跟在警察背后的贼呢？） 突然他身子一顿，整个身形往下顿了三分。他对我张开一只手，“当心！” 可是他刚刚说完，我就已经感到脚腕像被什么一下抓住了，然后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脚腕传来，我根本站不住，整个人一下子被往后拉扯，扑通一声趴下去。 趴下去之后我才发现草丛底下的可见度其实非常的高，那些一大把一大把的草叶的下面，其实只有一株较粗的主茎，底下看上去就像一片小却密的竹林。 脚上的那股力道强度不减，我看见我倒下时脱手的火把在以飞快的速度离我远去。 “稀世！！！”我本能地朝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大声呼救，同时努力地用没被抓住的那只脚狠命地往另一只脚腕上踢。肯定是有东西抓住我的，只要我踹的够狠，应该能在它把我拖进巢穴里之前踹开它。 只一瞬间的事，我似乎已经被拖出几百米远，刚才还能看见的火光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而且现在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能防暴犬根本就被这种非人的速度给远远地拉下了。 一种只能自力更新自生自灭的感觉包围了我，我于是更狠地去踹感觉被抓住了的地方。可是我不停踹着的脚却始终没有一种真实的着力感，仿佛我的脚腕上其实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种未知的恐惧让我有点绝望，难道现在正拖着我倒退的东西其实是一种不具备实体的东西？ “放开我！！！”我一瞬间人品爆发，大叫一声双手使劲扑腾着去抓周围碰到的一切的草根树桩。 突然手抓到一样坚实的东西，于是我狠狠抱住，心里想着打死我也不放手。这好像是一根直起来的小树，有小腿那么粗。脚上的力道果然一滞，于是我借机赶紧双手抱住那棵树。 可是没支撑一会，那棵树竟然就松动了，被我抱着一起向后滑。我欲哭无泪，现在的树都怎么长的啊，这么不经拽！ 然而这时我却听见防暴犬的声音在前面炸开，连带这一阵草木拖动的哗哗声。 “谁让你抱住我腿的？！！！” 第34章：狩神士4 我抬头一望，才发现我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树竟然是防暴犬此人！！！我靠！我说这树怎么正好跟小腿一样粗呢，原来那就是防暴犬的小腿。 “混蛋！我刚才差点就成功了！！！” 防暴犬被我拖着一同飞速倒滑，同时他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咆哮。 看着他被我连累，我心里一股愧疚涌上来，大声对他喊：“那我放开你，你自己逃吧！”这后面指不定是什么地方，我一个人被拖下去好过两个一起。 想着我就干脆放手了，防暴犬倒滑的速度立刻减缓，并且很快地和我拉开距离。 “你有病啊？！！！” 被放开了的防暴犬突然大喊一声，猛然在倒滑的过程里一个挺身，然后使尽朝我扑下来一只手啪的一声抓住我的手。他在黑暗里瞪着我，吼一声“你个笨蛋！”然后就在飞速的倒滑中，他借着我手上的力道使劲一拉，然后全身借力往上一纵。在飞速倒滑的过程中，我看见他身影在头顶一闪而过，然后哗啦一声越过我到了后面。 我一回头，周围的草枝就噼噼啪啪打在我脸上，使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混乱中我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凌厉的枪声，接着脚上的力道一松，我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倒滑了几米，然后终于慢慢停下。 停下之后我只觉得耳边轰鸣的草叶哗哗声安静了，整个脑袋里只剩下神经震颤发出嗡嗡的耳鸣。 绝地逢生，一股轻松感使我想闭上眼就此睡去。 防暴犬的脚步声慢慢从不远处传来，还有拨开草叶的声音一并缓缓地朝我所在的方向推过来。 “死了啊？” 防暴犬拨开草丛，在上面低头冷眼看我。 我累极了，睁开眼皮瞪他一眼。“没死。” “没死就起来，这里不安全。”防暴犬弯腰一抓我衣领，轻轻松松地就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下意识地朝他身后和手里看看，都没有东西。“刚才是什么啊？你打败它了？” “没有，只是暂时逼退而已。” 一听这话我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望着这一大片看不到头的黄草原觉得有点绝望。 “走吧，去我那儿。”防暴犬冷冰冰地说一声，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解，“你不是不让我在你那儿过夜吗？”小气的要死，连门槛都不让人蹲的。 “你走不走？我会反悔的！” “走走走，没说不走！” 生死大事之前，面子神马的瞬间浮云了…… 第35章：稀世此人 稀世的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破陋一点，表面上还能叫做小破屋，但是进去之后只能叫做茅房。（别联想，我是指茅草房……） 这屋子里面只能勉强遮蔽风雨而已，要是雨大一点可能连雨都遮不住。我转头看着那边倒头栽进房间唯一一张椅子里的防暴犬，有点犹豫的问：“你平时都住在这里？” “嗯。”他躺在椅子里，闭着眼睛嗯一声。然后他一指角落里的一块破地毯子，说：“今晚你睡那儿，明早天一亮就走。” “……”我没提出异议，因为这房间里除了那张椅子，唯一还可以蹲人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块破毯子了。我走到那毯子旁边，然后像死狗一样赖下去。说真的我累了，现在连一点力气都拿不出来。刚才在草丛里遇到的事情太惊恐了，我不仅力气在被拖拽的过程里耗的差不多，精神更加因为始终绷紧而非常的倦怠。我心里想，难得防暴犬发善心准我蹲在他们家，我还是知足的好。 盘腿坐在毯子上，头只能靠着摇摇欲坠的破墙。我朦朦胧胧地闭上眼，感觉瞬间脚踩进一片虚空，然后就深深地陷入了睡眠。 蜷着腿睡觉的姿势实在有点折磨人，我开始因为太累了还是很深地睡了一段时间。可是到了下半夜，我就支持不住了，两条腿不管怎么调整姿势都又麻又痛，像被千万根冰针扎着。 痛啊……梦里面的我闭着眼，脑子里一个潜意识的声音不断在咆哮。于是过了没多久，我终于坚持不住，睁开了模糊的双眼。 发暗破旧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声不甚清楚的声音，不时的像是有什么在黑暗里狠命地挣扎咆哮，但又无法发出声音。我揉了揉眼睛，似醒非醒地坐直一点。在对面的椅子里，那只叫稀世的防暴犬已经没在了，椅子却倒了，被扔在墙角。 眼睛稍微清楚了一点，于是我坐起来，努力在黑夜里睁大眼睛。可是周围光很微弱，而我又刚刚醒来，所以我的眼睛现在真的很难找到焦距。 突然另外的墙角处传来一声铁皮罐子甩出去的声音，我一惊，看见一只罐子滚到了我脚边。 我吓得一抬头朝那个方向去看，只见防暴犬仰面被什么压在地上，他脖子明显被扼住，两条长腿在狠命地踢蹬挣扎。 小破屋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借着外面一点模糊的天光，我看见一个防暴犬眼光有点恶毒地看着我，那种眼神，简直就是在咆哮：你怎么没睡死过去啊？！！！ 压在了他的东西看上去是一个人，可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人，因为人类眼睛是不会发出那种血腥的红光的！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我拿起脚边的金属罐子爬起来，朝压住防暴犬的怪物狠命地砸。当时的感觉有点疯狂，我砸着那只怪物，却有种在谋杀人的错觉。可是就算这真的是个人，我下手可能也不会犹豫的。 怪物被砸了几下，但明显受到的伤害不大，可是这却让它发觉到了我的存在。它一手卡住防暴犬的脖子，一边手臂回头一挥。我本来以为自己179的海拔加体格可以挡住这一下，可是结果我整个人竟然像没有重量的纸片一样，被轻易地被拍飞出去了。最后我是后背先着地，滚落到墙角差点昏死过去。 “枪！……”被卡住脖子的防暴犬有点艰难地对我说了一声，从他声音来听，他可能已经在窒息了。我手忙脚乱，爬起来四处寻找枪的踪影，可是周围太黑了，我转着圈地找也找不到。 看着防暴犬岌岌可危的处境，我一股热血上涌，然后就干脆直接扑到那怪物的后背，用一条手臂勒住它脖子，狠命地往后拽。 被勒住的怪物发出嗤一声愤怒的咆哮，干脆转过脸来对着我。它一手抓住我肩膀，然后狠狠地往下一拽。我只感觉到周围一转，然后我就和防暴犬并排躺着了。只不过那怪物对我待遇从优，它没卡我脖子，它用钢造一样的大爪死死按住我胸口。（@-@？？？） 旁边防暴犬已经快到极限，我都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喘息里有些痛苦的呻吟。 我只能拼命地往上挺起身，一边勉强用手去掰那怪物卡住防暴犬脖子的手。“你放手啊！！！——”我放声大叫，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咬那只万恶的爪子。怪物似乎被我的狠命挣扎惹怒了，按住我的爪子一用力，我立刻胸膛一阵剧痛，感觉到那怪物尖利的指甲勒进了血肉中，那爪子还在收紧，像要在我胸口抓下一块皮一样。（毁了毁了，我养了十八年的完美胸肌肯定毁了！） 手边突然摸到一处发硬的东西，我扭头看，才发现刚才发疯寻找的枪原来就在不远的地方。看来防暴犬也是被偷袭的，还没来得及开枪就已经被打的脱手了。 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枪，双手抱着顶住那怪物的脑袋。怪物这时突然低头对我一看，那双发红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一片奇异的情绪。我一愣，竟然忘记了扣扳机。 “别看它眼睛！”防暴犬在旁边嘶吼了一声，然后直接把枪夺过去。 砰的一声，空气里腾起一股硝烟。 那怪物被打得朝后翻滚，然后嘶鸣一声直接夺门而逃。 门外面天空已经接近破晓，东方有微弱且暧昧的红晕弥漫。我和防暴犬并排躺着，各自在劫后余生中喘着粗气。 “呼——得救了，吓死我了……”我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对旁边说。但是这时我却感到眼前一暗，防暴犬已经站起来了。 他面对我站在门的方向，外面的天光给他的身形镀上了一层微红的光晕。 他面对着我，面容冷酷，手中的枪正指着我的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防暴犬枪口指着我，发寒的声音小心而严酷。 “你干嘛啊又来？”我整个脑子有点死机，但是现在更想拆开这防暴犬的脑袋，看看里面什么构造。“不是说了我是人嘛？你怎么又用枪指我？”刚才好歹算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一把了，怎么掉头就又是这副死德性！ “少装蒜！” “……”我算是知道这人的说话逻辑了，威胁人的时候就“少装蒜！”，生气的时候就“你有病啊？”…… “刚才那只吸血鬼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可是他根本就没想要杀你，它是来救你的！”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想喷他一脸。“呸！你怎么不说它是我男朋友？”我有点火了，站起来使劲扯开上衣。“刚才要不是最后关头开了枪，我这里能被它掏出一个洞！你才是真有病，你见过有这么救人的吗？！！！”现在我胸口一片血肉模糊，五个指甲扎出来的洞还在往外流血。对面这家伙虽然差点被掐死了，但是好歹没受伤，我才是真的受害者！ “哼！”防暴犬用枪指着我，冷哼一声表示他的鄙视。“吸血鬼的抓力和握力都能轻易弄碎人的骨头，如果你是普通人，你一秒钟都支持不了。” “啊呸！你不怎么不说你自己是怪物，明明被掐了那么久都没掐死你啊！！！” 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晨光，淡色的金辉从云层里射出来。防暴犬面对着我面孔冷漠，手里的枪被他手指一再地握紧。他看着我，一股莫名的寒气从我后背升上来。然后我听见他说： “我没否认过我是怪物。” 第36章：钱是送命物 我站在那里有点心惊，刚才大喊大叫的那种豪气一点都拿不出来。确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正常过。“你不会是想说，你也是刚才那种怪物吧？” 防暴犬面孔稍微抬起一点，隐在头发下的脸第一次完全被我看清了。“我是狩神士。” “呵呵，瘦身师？这个职业不错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笑出来的感觉都没有，因为防暴犬说话的时候表情实在是太冷甚至是有点阴狠。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要和这个人拉开距离。 防暴犬手举枪靠近过来，很快就将我逼到了墙角。他表情非常冷酷，手枪直接抵上了我额头。“我不管你是哪一种怪物，也不管你处于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但是我想有一个地方能让你说实话。” 我有点发寒，下意识地转身想逃。我暗中使劲推了推后背的墙壁，想看有没有撞穿的可能。但是运气不好，原本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墙壁，这一会却显得十分坚硬。我有点奇怪了，都想回头看看我靠着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做的。 “别动！” 头上顶着的枪紧了紧，防暴犬此时的表情简直让我从心里发寒了。“我真的不是什么恐怖分子，你搞清楚！” “我听说过吸血鬼或者吸血鬼饲养员都非常擅长伪装，你要么就是伪装的非常成功的吸血鬼，要么就是受吸血鬼保护的饲养员。但是不管哪一种，我想应该都能值不少钱。” 本来他前面的话我还能接受，毕竟这个精神病患者都有点臆想症，可是最后他说那声“值不少钱”让我满脑子黑线。“你们这些所谓的狩神士就是为了赚钱？” “废话，没有相应的酬劳谁愿意做这种高危职业？”防暴犬看着我，我都怀疑他已经在心里掂量我到底值多少钱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圣人，我只是一个缺钱的穷人。我承认吸血鬼中可能真的有所谓的善类存在，但是抱歉我很缺钱，所以你不要妄想我会放过你。” “那你和杀手有什么区别？——为了钱而不惜一切，就算明知道你枪下人无辜，可是为了钱也在所不惜，你简直比刚才那只怪物还没人性！”我心头一股怒火涌上来，第一次在防暴犬面前像个男子汉一样挺起胸膛去理论。 “少装蒜，就算你心存善念，但是只要本能一爆发也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你们这种生物本性就是如此。”他声音有点冷漠，眼神看向我时充满不屑。 我突然没了和他理论的兴致，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那你开枪吧，反正我说我是人你也不会信。” “我不会开枪，但是我要你和我去一个地方。”说完他坚硬的枪托突然一下撞击我头部，一阵剧痛眨眼而过，我闭上眼，贴着墙壁软绵绵地滑下去…… 刺目的灯光逼迫我从昏迷中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了。周围是一片明晃晃的灯光和跳跃的白色，我似醒非醒地睁开眼睛，努力地想要挺起身来看看周围。可是我这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绑了厚实的黑色皮带，整个人被牢牢地绑在一张担架上。 现在我头尾各有一个人正抬着我，他们都穿着白衣服，戴着口罩，表情严肃又麻木。我头疼的厉害，但是心里却清晰地感到了危机。我忍不住猜想，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到了那个所谓的“狩神总部”了，那只叫做稀世的防暴犬已经把我当成珍惜物种卖了，而我现在只不过是这里的一只活体标本，随时供他们解剖研究。 我迷迷糊糊地朝四周张望，心里忍不住开始念叨元嘉的名字。 元嘉你在哪儿呢？你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你会不会突然出现来救我？我是不是值得你来救呢？……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一个个出现在脑子里，我满心脏的悲伤，眼角渐渐有点发热。 突然身下一震，我被抬着放在了一间房子里。这房子有点空，里面只有我一个。这时抬着我进来的人发现我醒了，于是低下头来看我。“你醒了？你是不是遇到抢劫了？你还记得发生的事吗？” 脑子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是医院？！！！”我忍不住挺起身，使劲望着跟我说话的那个人。 “是啊，这里是市立医院。你是在路边被人发现的，虽然受了伤，但是都不重，已经处理好了。” 我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简直一下子有点激动欲哭的感觉。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研究所，我也不用当什么活体标本，我得救了，我还可以再见到元嘉和小正太了。“谢谢你们救我，我要回家。” “这不太好吧，你的检查还没完全结束，你最好再等等，等确定没事了再回家也不迟啊。”面前的医生好心劝我，可是我现在真的控制不住想要回家去见元嘉的强烈心理。 “不用了，请让我回家吧。” 最后医生实在拦不住我，只好作罢。 我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现现在天已经黑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我失踪了多久，而是幸好是晚上，这样回家就可以见到元嘉了。大街上的夜风有些冷，我裹着褴褛的衣服，埋头跨进了夜色里。 在我走之后，那两名医生只好开始收拾本已经腾出来的病房。这时给我做过检查的医师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CT片，他有点急促地走进来，问：“病人呢？” “他看上去好像没事，非要走，我们也没拦住。” “赶紧追回来啊，那病人身上有问题！”那医师把手里的CT片子举得高高的，苍白的脸上甚至有点惊恐。 第37章元嘉：因为他会高兴 回到元嘉那座那房子的大门口的时候，我真的已经累得支持不住。我仰头往埋在黑夜深处的那栋宏伟建筑，却发现脚步已经挪不动。大概我体能早已经到极限了，所以现在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就完全没有力气了。 眼前的光有点恍惚，我感到耳边嗡嗡的只剩风声。然后我就在这样的风声里倒下去，心里想着，反正已经到了家门口，元嘉迟早会发现的。 扑通一声，我感觉自己倒进了一片温暖且柔软的怀抱里，一股月光般奇特的清香在周围弥漫。 “我当然会发现你，放心睡吧。”元嘉抱着我，安静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散开。我觉得我很累，但是我很安心。于是我就这样靠着元嘉的怀抱，安心地闭上眼睛…… 我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饿了，我忘记了要向元嘉他们诉述这之前的悲惨遭遇，也忘记了之前几次差点送命，我只记得我好饿，饿的整个胃都开始在绞痛。于是我最终抛开了一切，开始浩浩荡荡的食物作战中。 我醒来大吃特吃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元嘉却没有走，而是陪在我身边，微笑着看着我胡吃海喝。 “元嘉你要不要也一起吃？”我一个人吃的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于是想要邀请元嘉加入。其实我真的挺想看元嘉吃东西的样子，从我进来这里已经四个月了，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元嘉吃东西的样子。一般他白天都不在，而晚上他就会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吃，并且说他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怪，我总觉得这样的元嘉太不真实了，让我不断地产生错觉，觉得这个美丽得过分的人其实就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或者天使。 这种感觉其实不太好，因为总觉得他会随时消失一样。 “好啊，我陪你一起吃。”元嘉坐在我旁边，温柔的脸孔被阳光衬托得光芒万丈。 元嘉坐在我对面，和我一起分享盘子里的食物。他吃东西不快，却有一种非常优雅轻松的节奏。我坐在他对面吃饭时也忍不住看的呆掉，满脑子都在想秀色可餐这个词汇的终极奥义。 饱餐一顿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席卷而来的巨大困倦，伸了伸腰又重新躺回床上。而元嘉就坐在床沿上，乌黑的眼睛带着微笑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说：“我这样睡了就吃吃了就睡，要是变成大胖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你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一样，我认的是你，不是你的外貌。”扛不住了啊，元嘉的煽情终极版又来了，我满脑子瞬间被感动的一塌糊涂。这时元嘉忽然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摩擦了一下，优雅到每一个关节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滑到了颈部。“你的伤怎么样，让我看看。” 说到伤，我就忍不住悼念我十八年没有过瑕疵的美胸了，这回估计是真的毁了。 大白天的元嘉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而是很自然地挑开我衣领的扣子，一颗颗向下解开。 “伤的有些深，我给你上些药。” “不用了，都已经结痂没事了。” “我的药不一样的，可以让伤过的地方不留疤痕哦。”元嘉献宝一样对我亮出一只水晶的小盒子，里面看不出成分的药膏泛出莹绿色。“不要乱动，困了的话就睡吧。”他扭开盒子，修长的手指沾了药膏在我伤口上轻轻地均匀抹开。 一股睡意袭来，我对元嘉笑了笑，然后就忍不住闭上了眼。 看我睡着，元嘉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消沉，像傍晚悄然坠落的夕阳一样。他把药盒放在一边的床单上，拇指在中指上轻轻一划，然后殷虹的血就沁出来。他把自己的血抹在我受伤的皮肤上，过了一会儿，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元嘉有点疲惫，忍不住一手扶住了额头。 这时候元明园也走进来，忧郁的眼睛看着他的主人。 “您没事吧？” 元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突然他全身不受控制的一颤，接着弯下腰猛然呕吐起来。刚才他吃下去的东西仿佛都是毒药，现在全部都吐出来。 元明园一脸惊骇，“您怎么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呢？！” 元嘉苍白的脸对着已然昏睡的我笑一笑，用带着满足的的神情说：“因为我想他会高兴。” 第38章：元家最丑 白日的元嘉会特别的虚弱，因为上次的伤口显然没有好的彻底，而且他不愿意会元老院那边修养，于是整个人有点像失水的鲜花一样萎顿。可即使是这样，他身上赋予的权利和威望永远容许受到侵犯。 两名身穿黑衣的使者在月色降临的时候到访了玫瑰荒原，银色的面具在月亮之下反射着暗色的光泽。 元嘉坐在花园中央是长椅上，双眼疲惫，身形颓然。他漆黑的头发在夜晚就好像会格外的长和浓郁，把他的脸孔都隐蔽在一片阴影里。 “有结果了吗？” “是的。”两名使者对元嘉跪了一下，然后起身低头回答。“上一次袭击周长的人的确是离欧，并且控制他来刺杀您。” 元嘉脸色有微微地变动，似乎是在冷夜里吹过了一阵风。“你们刚才是怎么称呼我的未婚妻的？他的名字你们可以直呼吗？” 两名使者的脸孔在面具下看不出变化，但是他们重新跪了下来。“您应该从一开始就清楚，元老院包括所有有地位的家族都不会承认他是您未婚妻的，这不合法。” 元嘉的脸垂帘看着脚下的两人，目光中轻轻地腾起一阵冰蓝色的光。然后他面前跪着的两名元老院使者就轻易地化成了灰。夜晚的风很安静，元嘉稍微地倾身斜靠在长椅里，右手抬起来有些疲惫地搭在额头上。他望着头顶上那一轮一千年恒久不变的月亮，漆黑的眼睛里却一点的光都反射不出来。 元明园从暗处走出来，一挥手将地上残留的灰扫尽。“主人，周长少爷朝这边过来了。” 元嘉睁开了眼睛，上一刻还有些疲惫的眼神突然变得清亮。“今晚的夜色很美，去准备一点他喜欢吃的糖和点心。” “是。” 我其实一点都不饿，跑来这里纯粹只是想看看元嘉在不在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恋了，我觉得元嘉他会在我最喜欢呆的地方等着我。 “周长，过来这边。” 我还没到达那边的长椅，元嘉的声音就轻轻地飘过来了。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魔音，我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强忍着一种被温馨包围的笑容走过去。 元嘉半躺在长椅上看我，一条修长的腿架在椅子上。他这个感性的造型我有点扛不住，恨不得想变作狼人扑上去骚扰一番。“过来。”他对我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 我有点囧了，感觉自己被人当成贪吃的小猫在引诱。 夜晚的光华温柔得不像话，我手里捧着彩色的漂亮糖果，坐在元嘉的怀里，整个人有点像陷入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一样木头化了。 元嘉的手从我肩头横过来包围，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怎么不说话？” “嗯……想不到该说什么。”我有点难堪，低头看着手心里闪着光的糖果。 “噢，那就不说话。”他闭上眼，将面孔埋进我颈窝里。突然我听见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横在肩头的手臂收紧了一分。我有点奇怪，于是努力回过头看着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呼出的气在我颈部的皮肤上引起一阵小小的瘙痒。“只是因为看着你在我身边，欣喜的心情忍耐不住而已。”又来了，他的经典煽情台词。 “别这样说啦，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样就不好意思了？那以后你要怎么办？”他从我颈窝里抬起头来，乌黑明亮的眼睛坏坏地看着我。我喉咙一紧，有点说不出话来。 “以、、以后还能怎么样啊？……” “以后你要嫁给我的，你说以后会怎么样？”他的眼睛看着我，眼里有种邪气的暗示的意味。 我脸砰地一声涨红，耳朵里都快要冒出蒸汽。“你讨厌。” “啊？这样就讨厌啦？那这样你要怎么办？”他突然捡起我手里一粒糖果，剥开咬在嘴里，然后一手箍着我，一手将我的脸对着他。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和嘴唇，我心跳猛然加速，全身绷紧着。想逃……却也不想逃。 咕咚一下，他把糖果顶进我嘴巴里。然后用笑笑的表情看着我，问：“好吃吗？” 我还陷在石化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过去真是小看他了，这人真的是不能小觑啊。 “你怎么这样的表情啊？还想吃么？”说话间又拿了一颗糖含进嘴里，看上去又打算故技重施。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干了，使劲扭过头想跑。可是过去真低估元嘉的力气了，他那两条看上去细条条的胳膊，蛮横起来竟然和钢棍有的一拼。 “你投降吧。”元嘉嘴里叼着糖果，眼睛笑的眯起来，一边还像调戏良家妇女一样，用含糊的声音对我说。 我心里那个狂汗啊，这哪里是元嘉啊，分明就是会在月夜里化身成兽的人狼嘛。 可是这时候元嘉突然一顿，继而望着我不动了。 我以为挣扎的时候弄疼他了，于是回头有点心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深得见不到底，瞳孔里面像月色下的海面一样涌动着黑色的浪。现在他还含着糖果，粉红色的糖粒一半露在他嘴唇外面。现在他这个样子真的不能看啊，我仿佛听见全身的血液哗一声全部涌上头顶，整个人要走火入魔的感觉。 “弄、弄、弄疼你了啊？……”我说话都有点结巴，完全找不到正常说话的语调。 元嘉摇摇头，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那你怎么了？……不舒服？” 他又摇了摇头，眼睛依然深深地看着我。 “那你干嘛突然不动了，我还以为不小心伤到你了。” 突然元嘉笑起来了，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我在等你投降啊。”说完突然将脸贴过来，含在嘴里的糖粒又轻易地塞进我嘴里。我在心里惊天哀号一声，啊！腹黑啊元嘉！原来你还有这种属性！ “呀！妈妈你在对爸爸做什么？” 在我满脑子后悔检讨的时候，小正太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我满脸黑线，想从元嘉怀里钻出来。 可是元嘉却将手臂一紧，牢牢地将我箍在他怀里：“没看见妈妈在调戏爸爸吗？” 我脑子里黑线炸开，简直想就此吐血而亡。今天的元嘉太奇怪了，完全和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安静优雅甚至有点纤细的美男子相差太多了。我靠，你今晚嗑药啦元嘉？！！！ “呵呵看见了啦。”小正太狗腿地对元嘉笑笑，然后做出你们忙，我告退的表情。“那我不打扰了哈哈，爸爸妈妈要幸福哦。” 我满脸黑线炸开，猛的从元嘉手臂里挣出来，然后三步追上小正太。“等等！”大人就是腿长这一个优势了，不然我还真追不上这小鬼头。“上次你怎么回家的？路上没遇到防暴犬之类的东东吧？”我严肃地盯着小正太，防止这小子在元嘉的示意下对我说谎。 “呵呵。”小鬼笑一声，巴掌大的小脸天真无邪的。“没有啦，因为找到明叔叔了和梅姐姐了。他们带我回来的。” “哦。”我点点头，“那你们没发现我不见了吗？都没想着要去找我吗？” “发现了，也找了。不过梅姐姐说你长得丑，身上又没钱，不会遇到有人劫财劫色，一定安全的啦。果然过几天你不就回来了么。呵呵。” “@-@？我长的丑吗？”没钱我承认，可是这个丑也太让我伤心了啊。 小正太摇摇头，“不丑。” “呵呵，乖。”我总算有点安慰，高兴地摸摸小正太的头。 “可是你没有妈妈漂亮，也没有我漂亮，没有明叔叔漂亮，也没有梅姐姐漂亮，好像家里面的修花枝的园丁叔叔和端茶的侍者们也比你漂亮……嗯，所以至少在这个家里来说，你的确是元家最……唔，爸爸你的脸怎么黑啦？” 我愤怒的小宇宙熊熊地燃烧了，我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小正太，你要是敢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唔，爸爸好可怕……”小正太憋着嘴，一蹭一蹭地从我面前挪到了元嘉后面。“妈妈救命。” 元嘉坐在那里呵呵地笑起来，脸上的光彩似乎连天上的月色也掩盖。“呵呵，吓坏小孩子了。” 这小子哪里是小孩子啊，分明是万年腹黑君！我心里哀号，却还是给元嘉温柔的脸打败了。“呵呵，童言无忌，我才不相信他说的话。” “小正先去睡觉，我们还有事情要说。”元嘉对小正太说，脸上温柔得真像个慈母一样。 小正太听话得不得了，乖巧地对元嘉点点头。“好的，妈妈晚安，爸爸晚安！” 看着小正太活蹦乱跳的小身子消失在夜色里，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一阵恍惚。那种家的感觉又来了，我仿佛真的把这个小东西当成自己儿子了。 “周长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身后面元嘉轻轻叫我，声音像魔音一样穿透我没抵抗力的耳朵。 “什么事？”我走过去，搬了张藤椅在他面前坐下。 “不调戏你了，坐过来一点。” “哦。” “不行，还得再近一点。” “哦。” “不行，必须贴着我。” 囧，你不直接说你想抱着我？ 于是我又乖乖地坐到了元嘉怀里，老实得像个见了猫的耗子。“说吧，我听着。” 元嘉闭着眼睛在我身上轻轻地闻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闻我的时候我脑子里下意识地想到了某只叫稀世的防暴犬。（╮（╯_╰）╭）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回来，身上带着东西？” “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惊讶地看着元嘉。“我什么都没带，就我一个人回来的呀。” “不对。”元嘉摇摇头，一只手伸到我腹部轻轻按住。“这里被人放了东西。” 我脸一黑，“是的，这里刚刚不知道被哪个家伙放进去两颗糖果。”他手按住的地方不就是胃吗？元嘉你还想整我啊？门都没有。 “不是糖果，是别的东西。”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带着一股严肃。然后他眼神一变，按在我腹部的手指轻轻下压。我全身忍不住一僵，瞪大眼睛不敢动。因为就在刚刚，我明显感觉到腹部有东西瞬间游动了一下，好像里面进了一条活鱼！ 元嘉身躯一转，轻轻就将我放平在长椅上。他一手捂住我的双眼，外面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而无光。然后我听见他说：“你忍一忍，现在我要把它拿出来。” 第39章：月夜变成狼 我真的有点怕了，每次别人说让我忍一忍的时候，接下来的就一定是生不如死啊。“元嘉，你把手拿开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 “相信我，这样对你是最好的。”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到底是什么啊，你告诉我行不行？” “是你宝宝，你信不信？” “我去你！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要娶我？那不行，形式上还是得我娶你的。” “啊！元嘉你别这样，我真的怕啊……”刚一说完，腹部一阵绞痛，我靠，那一下简直就像肚子里进了一只怪物，它在里面一绞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呀的一声叫出来，半点男子汉的骨气都拿不出来。我发现我最近怎么那么倒霉啊，到了这里之后动不动遇到奇怪的事情，然后动不动就疼的死去活来，我招惹谁了我？！ 元嘉还是用手紧紧捂住我的眼睛，我始终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情况。但是除了疼，我还是能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奇异的热度，好像有什么正在那里盘旋着游动。我囧，不会进了一条火山鱼吧？……过了一会，我终于听到元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蒙住我眼睛的手拿开了。 “没事了。” 我蹭一下坐起来，东张西望在他手上找。“东西呢？”他除了一头细细的汗水，没看出来多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他也看着我，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你取出来的东西啊，你说要从我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啊？” “呵呵。”元嘉看着我，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还真好骗。” 我莫名其妙，于是自己掀开衣服看看自己腹部。看完之后我就忍不住满头黑线了，因为我竟然看到皮肤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有的只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你咬我？”我欲哭无泪，抬头哀怨地看着元嘉。这人不仅腹黑，他还属狗。“你欺负人！！！” “呵呵，你是我未婚妻，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 天啊，元嘉你今天是不是要把腹黑属性发挥到极限啊？我实在受不了了，黑着脸保持缄默地走下长椅，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去自己房间。“这里有一只在月夜里变身的狼人，我得离他远点。”元嘉在后面咯咯地直笑，恶作剧成功的他开心到极点了。 等我走了以后元明园身影一闪就到了元嘉身边，他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忧郁，悲切地看着他的主人。“您没事吧？” “这种低级的东西还奈何不了我。”元嘉轻轻叹一口气，随手将一只跳动的碧色蜘蛛碾死在脚下。“这种东西竟然敢往人身上放，狩神总部真的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主人，您放弃吧，周长少爷太弱了，现在已经不是您能不能保护他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被人利用来伤害您的问题了。” 亭子里骤然发出咔嚓一声裂响，周围的摆设和植物都震动了一下。元明园赶紧闭口，手握的死死的。“请息怒，是我多言了。” 元嘉脸色从始至终几乎没有变过，很难看出来他刚刚动过杀念。“先说一下，狩神总部那边有什么动静。” “是。除了上一次在超市里公然的挑衅之外，暂时还没有新的动静。而且关于上一次的挑衅，狩神总部声称同上级决策无关，纯属下级越级运作，他们表示不希望因此发生冲突。” “还有呢？” “还有就是关于您一直关注的，狩神士中以‘罹’为代称的家族的事情。” “说。” “最近这个家族似乎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们这一代第一继承人脱离了家族，不过也可以说是被逐出家族，说法不一，暂时还没有定论。” “那个继承人叫什么？” “罹·稀世。” 元嘉若有所思，浓郁的睫毛微微垂下来，看着就像两片优雅的黑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自己亲自去。” 元明园听了忍不住一惊，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元嘉。但是惊讶归于惊讶，他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反对的话。 玫瑰荒原的上空浮动着暗色的云层，厚重的浅灰色使得底下的景物都变得暗沉无光。元明园默默看着元嘉的背影在一片阴暗的光里闪逝，只能将一切暂时压制在心里。 第40章：大出血 街头上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要比元嘉家里来的耀眼得多，照的我眼睛好不舒服。我走在街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时刻保持警戒。 “你怎么还敢出来？！！！” 背后突然有人猛的拉一下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差点让我整个人转了个个儿。我回头一看，下意识地就忍不住黑脸了。 “你又来抓我去卖啊？告诉你，我真不值钱，上回就让人家嫌弃地丢马路上了。” “上回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你先说你为什么又来这里了？你不要命了？” 我看着面前非常焦急地防暴犬，忍不住不屑地挑挑眉。“你这身打扮算什么？色诱术吗？”今天的防暴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竟然大庭广众地穿了一件围裙出来，头上还戴着一顶带蕾丝的小白帽子。“如果你今天跑来只是想要雷我的话，我得说你成功了。” 防暴犬脸刷的一下红了，拽着我胳膊的手窘迫地紧了紧。“我在打工，这是工作服……”他真的不好意思了，羞怯地把脸转过去，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和小甜甜捂着裙子说“呀~不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我朝他身后看了看，哦，“蛋糕物语”，瞧，多萌的名字。“挺不错的，你在蛋糕店里混男公关的吧？”看店门口不断朝他张望的女生群体，我知道他一定是个非常受欢迎。 “你！”防暴犬脸涨红，苦憋着脸使劲瞪我。我知道他不善言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忍不住好好调侃他一下。 “人家没看低你的行业啦，你看你比我好吧？你在这里顶多卖艺啊，我还被你抓去卖身呢，我不如你哦。” 防暴犬看我一副没正经，最后一皱眉有点凶狠地一勾我脖子，然后蛮力地将我拖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你想干嘛？！！！”我一看周围没人，于是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 “跟你说上一次的事。”他把头上的蕾丝帽子摘下来，脸死死绷着好像我欠他很多钱似的。“上一次是我把你丢在路边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抱着手靠墙站着，对他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狩神总部已经盯上你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不知道。”我又摇摇头，“而且瘦身总部是什么？被他盯上了会被强制减肥吗？” “你？”防暴犬一脸黑线，使劲忍着才没有爆发出来。“本来我以为你是伪装来接近我的血族，所以才会送你去狩神总部，可是那里的检查证明你只是个普通人。原本我想送你回去，可是却发生了意外，不过最后我总算将你送出来了。”说完他有点歉意地看着我，我突然发现，阳光底下他那张年轻的脸还真的不赖，而且那头银黑相间的头发特别的耀眼。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直到看得他也不舒服，自觉地把脸红给我看。“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还不许人多看几眼啊？” “……”红了红了，果然红了。他不自然地拧过头，说：“总之，你马上回去，不要在大街上乱逛。” 看他被我调侃的差不多，我才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拍拍他肩膀。“嘻嘻，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他一脸怀疑，又恢复第一次见面时的谨慎多疑。“找我做什么？” “我想拜你为师，你教我怎么对付那些奇怪的东西。” 防暴犬使劲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说：“你想做狩神士？” “嗯嗯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点头如捣蒜，满脸堆笑。 防暴犬脸色不好看，整个人几乎阴郁地看着我。最后他不理我了，无视我的请求直接走出去。临走时他送了我三个字：“不可能。” “啊呀，别这么不近人情啊。”我冲上去跟在他后面，本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一路跟着他。“你看我真的很有决心的，而且我保证付学费，我会付很多很多学费的。”我追着他不放，使劲地抓住他缺钱的弱点加以诱惑。然而他突然一顿，回过头非常严肃地盯着我。 “仅仅只有决心和钱是没有用的，做狩神士最重要的是天赋。自从上次遇到你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又笨，反应又迟钝，我的命只有一条，不够你来拖累的。” 拖累！ 我一下子定在了那里，脚步像黏在了地上。 我不是个很懦弱的人吧，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是真的没用。别人一句拖累就打垮我了，我竟然毫无还口之力。我心里有点酸，脑子里使劲想起最近一段日子元嘉因为我而受到的伤害。虽然他从来不说，可是我不是真的傻，我一直隐隐知道我在拖累元嘉。虽然不是想要证明什么，至少我不想让关心我的人因为我而受伤。 “我知道我又笨又无能，我从出生是时候就不讨人喜欢，可是你知道吗？现在终于遇到在乎我的人了，所以我只是希望自己变得厉害一点，至少不要太给他添麻烦，至少不要他太因为我而受苦。你懂这种明明很着急，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无助感吗？”我心里一阵酸痛，勉强靠着咆哮发泄出悲愤的情绪。 稀世在前面终于停下了脚，然后慢慢地回过头。 “我懂。”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双眼中有着海一样浩瀚却悲伤的情绪。然后他便不说话，低着头走出了小巷。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可是我隐隐有种犯错了的感觉。我突然联想到他那么缺钱的事情，难道说在这个看似跋扈嚣张的家伙背后，也有什么让他感到无助的事情？ 走出了小巷子，稀世突然一手捂住胸膛。他大口地喘着气，精神看上去萎顿极了。 “你、你还好吧？”来店里买蛋糕的女生担忧地问他。 “不好意思，我突然身体不适，今天得提前下班，抱歉了。”他明明感到很不舒服，可是面对这些会给他带来很多绩效工资的女顾客们，他还是努力保持风度的微笑。 “啊，没关系，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会再来的。” “呵呵，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他快步走进店里的后堂，快速地换下了工作服，然后匆匆地拎起背包，直接从后门离开了蛋糕店。 他的脚步非常快，并且有点蹒跚。他脑子里开始盘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各样曾经让他生不如死的画面刷刷地冒出来，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他心里有点埋怨我，觉得都是我的乌鸦嘴把那些他拼命忘记的东西又唤醒了。不然以他的定力，至少今天还是可以镇住身体里面那些暴动的鲜血的。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感到自己压不住了。 最后在一条垃圾站的拐角里，他找了个角落蹲坐在墙角里。他把背包抱在膝盖上，然后疯狂地翻里面的东西。 在哪儿？——今天应该带了的。 还有么？——应该还有吧！！！ 他一边翻找，一边在心里祈祷，同时喘息越来越剧烈。可是翻找背包的结果令他有点绝望，他只能狠狠地一甩背包，然后抱住膝拼命把头埋下去。 没有，没带，或者根本就已经用完了。 渐渐的，他全身开始颤，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条条绷起鲜红的经络。那些经络里面流淌的仿佛是一种会蠕动的活物，在他血管里慢慢地爬行着。他控制不住地强烈喘息，全身像筛子一样瑟瑟地颤动。 我跟在后面找来时都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喂！你、你吸毒的啊？” 稀世喘着气，抬起满是汗水的惨白的脸看着我。我看的出来他很痛苦，就算是吸毒那也属于毒瘾犯了却找不到K粉的那种。 “喂，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叫救护车了。” “别叫……”他喘着气，用勉强甚至是请求的语气对我说。“我、我……你、你……”他我我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最后干脆一倒，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抱成一团。 一见这场面我小心脏爆发了，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嗑药了立马冲上去。“你说话啊，不行我真的送你去医院了，要是没钱的话了不起我替你先付，命比钱重要！” “你、你走！”他全身都在哆嗦了，可是这句“你走”却说的中气十足。 “那哪儿行啊？你要是死在这儿我第一个是犯罪嫌疑人！” “你真的不走？”他抬头望我，眼睛里有些冷光。 我不知道当时什么东西壮了我的胆，竟然不要命地在这防暴犬面前点了头。“至少确定你死不了我才能走。” 接下来的一分钟他都在用力地盯着我，那眼神变幻不定，用瞬息万变形容不为过了。最后他使劲喘着气，双手哆嗦着伸过来攥住我衣领。“那、那对不起了……”他一说完，突然朝我扑下来，一下子将我压在了地上。 “脏！”我哀号了一声，都能听见下面烂茄子烂辣椒被我碾碎的滋滋声，我顿时恶心的半死。可是这时候我却猛然感到颈侧一阵剧烈的钻痛，稀世的脸凶狠地埋在我颈窝里。 “靠！——你怎么咬人啊？！！！”我大惊失色，使劲地推他，脚上不顾一切地踹他。可是他压人太专业了，力气也够大，我既踢不动他，也推不开他。“喂！你快松口，我不客气了啊！！！”我大叫一声，双手卡住他脖子。 可是他根本不理会我的威胁，完全不在乎我的手正卡住他的咽喉。我在一片惊慌里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双手中感觉到他咽喉一下一下滚动着吞咽我的血。靠！他是吸血鬼啊？？？ 我不管了，双手开始用力地收紧。掐人脖子的感觉不好，尤其是还能感觉到那人喉头的蠕动时。我下不去手，心想着他也许只是恶作剧，要是不小心掐死他就完了。 可是他的恶作剧好像没完没了了，我甚至开始感到头晕。我的手不时地收紧，想要他警告他或者唤醒他。可是这时他手突然伸过来抓住我的两手，然后就啪的一声将我手按在了头顶。我完全不能动了，睁大眼睛听着自己的血不断地被他吸走。 我想我这个时候是惊恐的，视线里开始出现黑色的雪花点，然后嘈杂的风声开始灌满我的耳朵。这是昏迷的前兆，我猜测这样下去我就死定了。 “你不是狩神士吗？……你不是专门抓捕那些妖魔鬼怪的么？怎么你自己也……” 然后我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甚至我不确定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没有。我觉得我陷入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无数的画面和声音交叠重合。我看见了好多个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还有曾经遇到过的各种生人和熟人……我悲哀了，难道这就是人临死前要经历的回光返照？…… 第41章：对我干嘛了你？ 压迫啊，压迫啊，我快被压死了…… 在昏迷中，我听到自己潜意识里一声一声哀号。我也不知道这时怎么了，只剩下满脑子的嘈杂影像，那感觉就像要跟人世告别一样，使劲把过去经历过的东西一遍一遍回忆重叠像人生最后的一次见面会，等这阵子的纷乱过去，我大概就要从此彻底安静，然后死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还是那只叫稀世的防暴犬，他趴在床边看着我，一双眼睛里有点歉意跟懊悔。 “对不起……我叫你走的……”他声音冰凉凉的，虽然脸看上去特别难过，但是那口气让人听着不舒服。 “靠，你咬我你还得理了？……”我觉得喉咙干渴得不得了，全身一点力气都拿不出来的，而且我觉得喘不过气，全身虚脱得瑟瑟发颤。“难受死了，你对我干嘛了啊？” “你失血过多……” “只是‘过多’——我怎么觉得我快成干尸了？” “对不起……” 看着他难过地把头低下去，我只好不再看他，把眼睛扔到天花板。这里是稀世在山顶上的那间破屋，屋顶上的破洞里漏下来一束束恍惚的光柱。我伸手摸摸自己脖子，那里的伤口微微肿起来了，一摸就火辣辣的痛。 “你太虐待人了吧？我都失血过多了，你都不给我弄点葡萄糖什么的吊一瓶？”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他有点窘迫，低着头去拿什么东西。“但是你可以喝一点这个，会好一些。”他递过来一只杯子，我看见里面晃动着一杯浓浓的汁水。我闻了一下，是甘蔗汁。 我忍不住黑线了，坏笑着问他：“你自己种的？” “……”稀世悲伤的脸一凝，随后松懈下来。“我偷的。”他把手伸过来扶我起来，把杯子递到我嘴边。“快喝，这个喝完了还有一杯盐水，喝了就好了。” “盐不会也是偷的吧？”我满脸黑线，忍不住怀疑。 “盐偷不到。”他喂我和甘蔗汁，甜的发腻的汁水灌进我嘴里。然后听见他接着说，“盐是抢的。” “噗！——咳咳，你没动刀子动枪吧？为了一袋盐不值！”我记得我看过的报道说，一个人持刀抢劫，抢了四块钱，然后给判了三年。“你也算国家栋梁，抓一个少一个！为一袋盐划不来啊。”虽然我知道这家伙有怪癖，可是我知道他身手好，而且会抓吸血鬼。 稀世眼神抖动了一下，望着我。“没。”他摇摇头，“我说了我是要拿去救人，将来会还的，然后那人就没说话了。快喝，别浪费。” “嘿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又偷又抢呢，你还真是，哈哈……” 见我取笑他，他脸一冷，捏着我下巴把整杯甘蔗水一下灌进来。 “咳咳，呛死了啊！……呀，还来？！！！”我惨叫一声，因为我看见他灌完甘蔗水立马又把那杯盐水端起来。 “喝。” “好好，我喝我喝，你别灌了行行好大爷！” 我苦憋着脸，他脸也绷得难看。 大概我生下来就缺爱，所以刚才听他说为了我去“偷”去“抢”的时候，我心里猛地触动了一下，感觉一阵暖流轰隆隆地穿过了胸膛去。 这个想法让我道德和良心心有点受囧，可是我忍不住。 “我自己来吧。” 我把杯子从他手里接过去，自己低头慢慢喝起来。比起糖水，盐水就太难喝了。我喝一口就忍不住伸伸舌头，表示我尽力了。 “喝完了？” “噗哈，喝完了……”咸啊，我趴在床边使劲吐舌头。 他接过空杯子，闷不作声地转身走出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罪魁留下可怜兮兮的病人自己跑了？拜托你啊，我还是病人啊！ 山顶上的阳光有些刺眼，无论什么时候这里永远都仿佛是接近天空最近的地方。 稀世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坐着，头扬起来望着远处的天边。秋天的风从山顶上吹过，带着他一头半长的头发都乱乱地飞起来。 “别鬼鬼祟祟的，不然我扔你下山。” 我躲在他后面的草丛里，本来打算慢慢摸到他身边去，可是被发现了。于是只好老实地站起来，在他旁边坐下。“嘿嘿，喝了两大杯就真的好很多了，所以出来吹吹风。” “你怎么不逃？你不怕我？” “怕倒不是很怕了，而且你不送我的话，我没法下山。”我其实是想问他之前为什么咬我，或者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听听……可是话到嘴边没能问出来，我想他不会回答的，说不定还会生气。脖子还在疼，我没胆量挑战他的牙。风从脸上吹过去，我能感觉到秋季近乎枯萎却又新生的气味。“我就不问你为什么咬我了啊，但是你带我上来总得送我下去，不然我还是得死在下山的路上。”上回遇到的那只怪物我还记忆深刻，我可不想在没有一点依靠的情况下再遇到一次。 稀世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好，我送你下山。” 他把手伸过来，抱住我肩膀。一团光从四周腾起来，瞬间掩盖了全身。然后我就在一阵强烈的恍惚里感受着世界颠倒般的晕眩，接着脚下一重，我就从新踩在之前的那片垃圾小巷里了。 “走，以后不要再随便一个人上街，不，最好是不要出门。不然你再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我下意识地抱住自己脖子，倒抽一口气。“你下次见面了你还会咬我啊？”稀世眼里深深地闪过一瞬的沉痛，然后我看见他把双手狠狠握紧。我都能听见他骨节发出咔嚓的声音。“你别激动啊，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想咬我的，你是迫不得已嘛。” “走！”他突然大声咆哮一句，头狠狠地低下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连忙摆手投降，贴着墙从他身边过去。“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但是别再咬人了啊，犯法的。”我贴着墙壁冲出小巷子，然后一头扎进人群朝元嘉的大房子冲回去。 在街边挤满人的公交站台上，我无耻地占了一个座位。没办法，我头晕的要死，简直就像顶了个水缸。而且我现在很烦恼，因为我消失了整整一天，脖子上又多了俩伤口，回家了要怎么跟元嘉交代啊？ 这么想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又变得好温暖，一种温润的河流在心里穿过去。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个弄脏了衣服怕回家会挨骂的小孩，心里纠结着回家怎么解释可以混过关。 我低着头，突然看见自己手背上掉落下两颗水滴。我用手一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这水滴是我自己脸上流下来的。哎呀，大庭广众地丢死人了。我赶紧七手八脚地抹一把脸，东张西望假装看风景的样子。这时候公交车来了，我站起来，混在人流中挤上车。 那时候我就在想，元嘉啊，要是哪天你不理我了，我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啊。 我挤在这么密集的人群里，感受着周围人身上的温度。我觉得我突然跟这些人都不是完全陌生的，也许在无限久远的过去里，我的祖先其实和这些人的祖先是兄弟，或者我的祖先就是他们的祖先。所以他们可能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啊，思路绷线了，快醒醒快醒醒！ 车上没有座位让我厚颜无耻了，我只能贴着车窗站着。头上的吊环随着车子的行驶而一晃一晃的，不时地在我额头上啪嗒地撞一下。一股倦意袭来，我受不了，靠在车窗玻璃上闭上了眼…… 第42章：天降1 我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能睡，站着竟然也能睡着而且还做着梦。虽然醒来之后我不记得梦见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刚才梦见了好多东西。一堆有的没的各种光怪陆离。 弄醒我的是一阵巨响，伴随着车身强烈的一震。我睁开眼一看，心猛地狂跳一阵。 妈啊，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坐个公交还要遇到塌方这样的事故？现在整个车厢昏暗，只有灯箱断断续续地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司机乘客现在都乱作一团，在车厢里来回走动。我并不知道事故发生的经过，直到过了一会儿，我才从他们慌张的交谈和崩溃的吼叫里听出一点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说汽车开进一条小隧道的时候，上面突然塌陷，把前后的路都堵死了。我心里有点慌，下意识地往车厢前后看。在车头的位置还好，但是后面的车位却惨烈，四分之一的车厢塌下来，连顶上的泥土和石头都涌进来。 “有人受伤了，救人啊！”我听到车厢后面有人在喊。 我的小心脏受到刺激，立马朝漆黑的车厢后面走过去。还好现在这个社会大家还是很和谐的，一听到有人受伤，大家都立刻过去看情况。 一个中年男子一半身子都被压在了土石里，卡在那里出不来。我拿出常备的微型手电筒去照，但是只能照亮微微的一小块地方，连这个伤者的全身都照不到。这时候旁边有人拿了手机出来，上面自配的聚光灯刷一下把整个后车厢都照亮了。 “啊！——”一起挤过来的人里一个女的突然惊悚地大叫起来，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 “干嘛啊？叫什么，伤者还没死。” 那女的显然惊恐不已，手哆嗦地指着被困的男子旁边的位置。我一看，心也跟着绷紧。那男子身边是一只手，就剩下四个指头稍微露出来在土外面。我心一凛，这车厢最后一排有六个座位，往前是四四排列，这么说现在至少有十个人被活埋了。 一阵寒意从心里冒出来，我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生命一下在一起消失掉。 “快挖，也许还来得及！”我什么也来不及想，扑到土堆边用手使劲刨土。 但是来帮我的人却很少，其他人都优先往前去找出路了。只有三个人跟我一起在后面继续挖土。我没顾得上看他们是谁，但是我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朋友。 我不停地刨土，这种土非常硬，里面掺杂着尖锐的石片。我刨了一下就感觉手受不了，只能放缓速度用衣服包着手把土往下扒。 过了一小会，前面的人群传来一阵嘈杂，里面夹杂着绝望的惨叫。我心里也有点发颤，手下加快速度往下扒土。那个被埋了一半的男子很快被刨出来，可是他脚被挤变形的车身钢板压住，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出来。 “你没事吧？”我们把那个中年男子抬到椅子坐下，现在人群都集中到了前面，这里反而还有一点空间。 那男子表情呆滞，可能还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你们照顾他，我继续去挖。”说完我又转身朝那个只剩下一只手的地方走去。 我靠在土堆边，从那只手开始往下挖。开始我还很有信心，我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活着，他的手还有温度。 可是挖着挖着我就有点难过，因为这土被压的太密实了，几乎挖不动。在这样沉重结实的土里面，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只能不断地往下挖。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 “算了，挖出来也不是人形了。”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刚才和我一起挖土的人里面的一个青年。车厢的光很暗，他从后面看着我，只有眼睛微微有一点光亮。“不要在这里白费工，不如去前面找出路。” “不。”我摇摇头，转身继续去挖土。“我觉得下面还有人活着的，不挖的话他们就太惨了。” 青年看我执着得有点犟，但是还不肯走。“那我和你一起挖，就这一个，要是这是死的你就跟我去前面。” 我不理他，依旧固执地在挖土。 青年站直身子把外套脱掉，叠好放在椅背上。他见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于是笑着挠挠头。“这是名牌，好几万的。要是死不了回头出去还要穿的。”说完就弯下腰来，和我一起刨土。 青年的速度有点超乎我想象，他那一双手毫无任何保护，但是看上去就好像完全不受那些土石的阻挡，非常快速地将我面前的土刨下去好深。我愣住，“你当自己是土拨鼠啊，这么刨土你手会受不了的！” “嘿嘿，不会。”青年忙刨土刨的不亦乐乎，一边笑笑一边说：“我小时候喜欢刨地洞，手上皮肤早就炼的水火不侵，没事儿。你当心你自己手。” 和他比，我逊毙了，不光把两只手搞的血肉模糊，而且还几乎没什么效果。 “到这里就只能你挖了，我不行。”在快要将下面人挖出来的时候，青年突然停下来了，甩甩满手上的泥沙。他对我微微一笑，眼里闪出一抹兴奋的光。“让你猜中了，下面还有人活着。” 随着最后一层泥土慢慢扒下来，我整个人有一瞬间僵住。被埋的这个人真的已经没什么人形了，后背被一块巨石砸变了形。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整个人趴在前面的椅子靠背上，身下面的一点空间里藏着一个好小的婴儿。我心一颤，忍着哆嗦把那孩子抱出来。这孩子也被土砂微微埋住了，小脸有点发紫，但是绝对还活着。 “好了，你已经救了人了，现在跟我去前面。” “可是后面一定还有人啊！”我抱着小孩儿，有点诧异地望着青年。这人挖土那么厉害，把后面的人全挖出来一定很快的。 “不能再挖了。”青年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指着后面的土堆。“这上面是一座塌陷的山，稍微一动就可能让塌方更加严重，我不反对你救人，可是你也不想害人吧？” 青年的话让我猛然惊醒，有点伤感地说不出话。 “行了，跟我去前面。”他突然一拽我胳膊，拉着我往前去。、 走到前面我才发现车厢的人大部分不见了，他们都下车了。虽然后面塌方的厉害，但是前面意外地还有一点空间。 车厢外面也是一大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四散的人群在黑暗里胡乱地摸索，大家都把手机拿出来照明，周围是一小片一小片微弱的光亮。 “怎么会这样？这隧道也就一百多米，怎么正好塌了？”我们的车子埋在中间，我简直不愿意相信这坑爹的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青年在黑暗里低声说了一句。 我没挺清楚，“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当心脚下，有石头。” 我被他拽着，慢慢地走在漆黑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在身边好有保障，简直像知道天要塌了，而身边正好站着他高个子一样。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看前面的情况。” 青年找了快石头让我坐下，自己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我心里有点诧异，这人这是怎么了，就算善心也不至于对陌生人这么照顾吧？况且我还是个男的，又不是欠保护的女孩子。 “我也去。” 青年回头看我一眼，不屑地往我怀里瞟一眼。“不顾大的也得照顾小的啊。” 隧道是彻底被堵死了，连青年那么彪悍的一双爪子刨了半天也只好宣布放弃。 “前面让一块巨石挡住了，隧道口就这么大，从里面推不动。”青年从土堆上下来，把他那件宝贝的外套往身上披。 “几万块啊，你手都没洗就穿？” “我的命不只几万啊，我总不能冻死。”他有点夸张地说，脸在周围的手机光里明显起来。看完他的脸，同是男人的我又有点郁闷了。如果说元嘉一家子是神仙的话，那他就是生活在人间。这个人的英俊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不近人情，而是时尚和品位搭配出来的英俊和倜傥。而且他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但是又有点痞子味，我脑子有点混乱，很难对这个人下定义。 “怎么办？”我有点紧张地问他，“这孩子不对劲，好像一直没有哭过了。” “不好了。”一提到孩子，青年也惊讶了一下，手伸过来探孩子的脖子。然后他摇摇头。“撑不了多久了，八成没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点遗憾，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缺点什么。 我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心里一片纷纷乱乱。明明是那么努力救出来的，他妈妈一定在临死前很开心他能活下去，真的没救吗？ “生死有命，你想开点。”他很高，低头看着我。“有一天我们都会死的，不管能活多久，将来总有一天要死的，那时候你就不会为这孩子悲哀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把衣服穿好，并且仔细地整理了袖口和领口。“嘿嘿，人活着就是要追求自己喜欢的啊，不然活着一回算什么？”他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对了，我叫烬。” “烬？” “对，灰烬的烬。”他看上去颇为得意，似乎对于这拉风的名字很自豪。 “就叫烬？没有了？姓氏什么的都没有？” “没有了，有名无姓是我的特色。” 怪人。我脑子里自动蹦出两个字。 “接下来怎么办？你有办法么？” “已经试过了，没用。但是你别怕，我会保护你安全的啊。”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脸上笑容灿烂得有些耀眼。 第43章：天降2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不知不觉我竟然连续失踪了一整天了，不知道元嘉在家里会怎么想，我回去又该怎么跟他交代呢？心里有点苦恼，但是也因为有这种苦恼微微觉得幸福。 但是现在手里这个小婴儿让我感觉非常无奈，他看上去马上就不行了，呼吸也变得微弱。人的生命原来真的如此脆弱，大自然随便制造的一个意外都可以轻易将之结束。 “你们谁也水吗？给这个孩子一点行吗？”我不知道我还在期待什么，我只想在最后一刻尽可能多的做点事。然而人群里无人回答我，大家都萎顿地坐在角落里，此时连手机也没有人打开了，周围都黑洞洞的。 “有力气喊不如睡一会，保持体力等待救援。”烬躺在地上，现在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脸上。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我有点绝望地问他。 “不会的，这条隧道不长，就算整座山塌了，外面的人也可以很容易把我们挖出来的。” “是嘛。”我提不上来力气，感到头部昏昏沉沉。 “你怎么了？”烬听出来我声音里的异常，于是坐起来看着我。 “头晕，还有点喘不过气……” 烬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他不说话，突然一手抓住我肩膀，一手将我的脸推到一侧。他盯着我脖子的伤口看了一会儿，我好像听见他生气地呼出一口气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才松开我，问：“谁干的？”他声音有点发冷，甚至有点阴狠。 “狗咬的……”头一昏，我靠着后面的石头全身发软。 人群在这时发出一阵躁动，周围的人好像突然都从地上站起来了。他们好像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纷纷打开手机四周照亮。 “怎么了？”我眼睛已经有点看不清东西，只能问身边这人。 “没事。”他笑笑，把外套拿下来盖在我身上。这人真比女人还善变，刚才听上去还乌云万里，现在就晴空万丈了。 可是这时候我分明听见人群里有谁惨叫了一声，声音非常大，在小小的隧道里几乎炸开。我勉强睁着眼睛，看见黑暗的影影绰绰里有几条黑影在簌簌地窜动。那一定不是人的影子，人不可能跳的那么快。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怪物看的多了，我再看见这些超自然景观时竟然能平淡了。 黑暗里持续有惨叫声炸开，好像不停的有人受到了那些黑影的袭击。他们惨叫的声音巨大而短促，似乎死亡的过程不是很受折磨。 面前突然立起一道高大的影子，像一道屏障一样站在我前面。烬背对着我，背弓起，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望着那些在黑暗中不断肆虐的吸血鬼，像守护领地的兽王一样气势汹汹。 “要是有能力的话，你就保护自己吧，别管我了。一对七，胜算太小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稍微回过头，略带诧异：“你看得见那些东西？” “嗯，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眼睛变得特别好用……” 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终于朝这边弹射过来，尖锐的攻势在黑暗中带起一阵风声。烬双手为兵，我看见他双手交叉着一挡，那只飞射而来的吸血鬼便被他甩出去。对面传来一声肉体砸中石壁的声音，我有点吃惊，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稍后一会，又两只黑影猛然朝这边攻过来。烬在匆匆一挡后突然说：“周长，你撑住啊，他马上就来救你了。他看不见你会难过死的。” 果然不是路人啊，就知道不会随随便便遇到个这么热心的好人来救我。“元嘉派你来救我的？” “不是。”他猛一脚踢飞侧面扑过来的一只吸血鬼。“这世界上还没人派得动我，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嗯！”他突然闷哼一声，极力压制着呻吟。刚才一只吸血鬼从上面扑下来，他肩膀被狠狠地划过一道豁口。 “你别管我了，保护自己要紧。”我顾不上问他为什么来“看我”，虽然是个陌生人，但是我极力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小命不保。“你不要管我，逃吧。既然这些怪物能进来，附近一定有出口。” “开玩笑，这种事儿是义薄云天的我能做出来的么？”他鼻子里哼一声，挥拳一击打飞一条黑影。 可是这七只黑影比想象中还要坚韧，无论打飞多少次总能再次冲过来。而且他们每一次冲过来几乎都在烬身上撕出一条伤口。 我懵了，我不懂得这个陌生人是怎么了，是什么让他对我这样一个无亲无故的人这样拼命，我又不认识他啊。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就行了。而且今天不是见过了吗，勉强算个朋友呗。” 我感到眼泪哗啦一声涌下来，无声无息地占满了我的脸。“你是疯子啊？” “嘿嘿，他们都这么叫我的。狂人疯烬。” 黑暗里的打斗持续了好久，久的我都不敢闭上眼。我看着烬在前面抵挡来袭的怪物，我觉得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从出生就带着联系的亲人…… 昏暗的隧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沙石崩落的声音，是从出口那里传来的。同时一股气旋猛然席卷进来，周围的七条黑影瞬间凝固了一下，都望着出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了，这些原本疯狂袭击的吸血鬼突然像受到了惊吓，然后猛然间四散着逃窜。 疯子烬长长地喘了口气，有点僵硬地转头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笑一笑，说：：“你们家怪物来了，我得休息下了啊。”说完就扑通一声倒下去，没声息了。 出口附近的沙石持续散落着，好像那里的巨石被撼动了。过了一会一道光束射进来，继而更多的光亮照射进来，我的眼睛像瞬间挣破牢笼一样重新捕获着光明。 堵在洞口的巨石被移开，我看见在一片耀眼的光里有元嘉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那些突来的光明照射得我眼睛发痛，可是我不愿意闭上眼睛，拼命地看着元嘉，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服，看着他被元明园衬托得无比金贵的身姿，看着他被后面的光晕笼罩的近乎神化的轮廓。我鼻子一酸，倒地昏过去。 第44章：你是我的爱 元嘉的脸从来没有变的这么寒冷落寞过，以往他的寒冷是对别人的，可是这次他的寒冷是包围在自己身上的。他走进隧道，一步步走到已经昏迷的我的身边。然后他半跪下来，双手将我托起来。 “把这婴儿送去急救，救得活的话就交给一户比较好的人家领养。”元嘉轻声地吩咐，然后双手一用力，就将我抱进怀里。他的样子很受伤，笔直却狭长的眉锋深深地降下来，然后伤感地将脸颊贴着我。然后他就着这个姿势，一直将我抱回家。 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地上的疯子烬一眼，然后没犹豫地转身就走。元嘉显然是认识地上这个人的，可是他不愿意多加理会。那是一种不在乎和漠不关心。如果我当时醒着一定会很奇怪，因为我觉得元嘉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至少这个人救了我，他不应该这么冷漠的。不过那时候我并不了解疯子烬和元嘉之间的事情，因此当后来知道时，我心里只剩下，可怜——这两个字。 对于我上一次偷偷溜出家门，最后被困在隧道里面差点死掉的事情，元嘉并没有过多的追究。其实连稍微的多问都没有，他很简单地照顾了我两天，两天里他一句话都不说。无论我问什么，他都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继续他当时正在做的事情。 比如他在削苹果的时候我问他：“元嘉，你不会生气的吧？” ……削苹果。 “元嘉，我知道错了好么？你别生气了。” ……削苹果。 “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以为出去一下回来会很快的。” ……削苹果。 “你要是不原谅我，我、我就哭了啊！”我很无耻地拿出一哭二闹的本事。（反正我那段时间哭的比较多，完全可以让潮水来的更猛烈些。） 元嘉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停止了削苹果的动作。我心中大喜，觉得云开见月了。可是结果元嘉只是把削苹果改成切苹果，然后一块块装在盘子里放在我床头。做完这一切，他继续保持缄默，然后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听着门啪嗒一声在面前关上，一股强烈的酸楚突然涌上来。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是我乱来伤了他的心，可是你不要这样对我啊，我已经习惯接受你的好，现在的这种待遇，我真的有点受不了。我记得我在上那辆差点要我命的公交之前，我在站台就想过，要是元嘉不理我了，我要怎么继续活下去。现在果然就遭报应了，元嘉真的不理我了。 门这时候突然被人打开了，我心里一喜，激动的抬起头。可是近来的只是元明园，他端着我今天要用的药物进来，托盘上还摆着纱布。 以前看见元明园拿着纱布的话我一定条件发射地想躲起来，可是这次我没多大反应，看着他淡淡地问：“怎么能让你‘主任’原谅我啊？” “没有办法。”他摇摇头，弯腰把药物放在桌子上。“如果你当时看见了主人在隧道找到你时的表情的话，你就会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就会知道你伤他多深，就会没脸来要求原谅。”我知道元明园对我一直有点意见，但是这么像耳光一样不留余地的斥责还是第一次。 我只能低下头反省，感到胸腔里一阵一阵的窒息和紧蹙。 元明园把内服的药递给我，又递给我一杯水。“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对主人以外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可言，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这点我看出来了。”我把药吞下去，感到喉咙里梗了一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难融入你们这个群体当中，无论元嘉怎么对我好，无论周围的人对我怎样的尊敬，我知道我始终不可能融入你们当中。这是一种天生就存在的局限，就像一道透明的墙壁始终阻隔着我们。我知道这道墙不仅仅是地位的巨大悬殊，而且还有种族间难以跨越的鸿沟，甚至还有一层我无法描述的东西在中间挡着。” 元明园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认真的看着我。这是我印象里他第一次认真地看我，除了元嘉之外，他几乎没有认真地看过任何人。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缓慢而感触地说：“你都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除非你们告诉我，否则我到死都不会明白。”我有点累，靠着床头。“对于你们漫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生命而言，我小小的生命一定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元嘉却选择了我——除非他只是心血来潮玩耍一个小人物，否则他和你和我都明白，他这么做根本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元明园整理着纱布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忧郁着什么。“抱歉我不能给你、给主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因为这中间的原因我也思索不透。”他抬头望着窗外，眉毛微微忧郁地皱起。“我从来没见过主人这样，四百年了，他虽然睁眼看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他的双眼。”他把头低下来，望着我。“直到你出现了，你让他的眼睛开始关注世界，你是他接受这个世界唯一的通道。我猜想如果没有你出现，他也许会永远封闭下去，直到世界毁灭。” 我的心脏剧烈地颤了一下，有种难以严明的感触在我胸膛里疯了般东突西窜。它好像要撞碎我的胸腔，要冲出来见见这个世界。我不得不用手按住胸口，闭着眼平复了一下。我忍不住想到了几十年之后，想到那时的我和元嘉，我忍不住伤感：“我不想伤害他，更不想将来我死了没人陪他。” “我不太理解你们人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想太多，你还很虚弱。”元明园将涂好药的纱布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我脖子的伤口上缠好。“幸好这次伤你的不是‘贵族’，否则你就完了。” “有那么严重么？”我把手腕抬起来，上次被咬过的伤口还很清晰。“上次也不是‘贵族’吗？” 看着我手上的伤痕，元明园一向睿智精深的眼睛里也透出一丝不解。“如果是被‘贵族’咬伤却不死的话，那个‘贵族’就会成为你的‘父亲’，这不仅仅是一种名称，而且还有一种非常复杂的联系。首先你很难违背你的‘父亲’，你会受到他的控制，而且你永远没有办法杀他。” “我的确受他控制了。”提到这件事，我又不可逆转地想到了那件八角刺菱。 “不。”元明园摇了摇头，“所谓的控制其实是一种完全的信任和依赖，是无条件付出和依靠，你那时最多算被催眠，绝对达不到‘控制’的标准。而且后来你甚至连催眠都打破了，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造成这种情况的条件应该只有两种，一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控制，二是双方的血统同样属于‘贵族’，而且是同一条直系的血统。”元明园看着我，满眼都是难以理解。“这两种可能都说不通，我只能把可能性往前者上勉强靠近，对你而言这是唯一的解释。不过单就一个普通人能冲破催眠来看，你已经前所未有的了不起了，你不知道，伤害了你的那个‘贵族’，其实是主人同一支的血脉，当然了，他没有主人那么高贵。” 元明园的脸看上去非常骄傲，每次提及元嘉的时候，我似乎都会是这样的神情。 我忍不住有点好奇，就问：“你刚才说‘四百年’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元嘉已经四百岁了？”四百年，真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啊。 “不。”元明园摇摇头，“我说的四百年仅仅是我跟随主人的时间，他究竟活过了多少年，我还不知道。而且按照家族的规定，我们是不可以追溯主人的过去的。那犯法。”他看我有些不解的表情，于是笑着说：“我们的世界里也有法律的，虽然制约的范畴不同，但是触犯法律的后果其实差不多。” 元明园走后我有点忧郁了，坐在床上孤独地看着窗外。现在是白天呢，元嘉很少在白天还陪在我身边，但是这两天他却都在这里，我知道他为了我真的很努力地在付出。我不想拖累他，可是我却一直在给他制造麻烦。是不是真的像元明园说的，我就是来伤害元嘉的？ 夜晚到来的时候我只能睡下，将头折到床里侧，想像只鸵鸟一样让自己躲起来。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元嘉孤身靠在与我相隔一壁的房间里。他仰着头，闭着眼，精美的脸上弥漫着经历了不知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沧桑。 元嘉对他周围的人而言是个谜，对我而言也是个谜。我不知道我这一生里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可以让我去靠近他的这些孤独的沉睡了很久很久的谜底，也许几年，也许即使年，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我缩在被子里忍不住叹息：对于元嘉而言，我究竟是什么呢？ 突然门大开，元嘉孤独而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一步步走过来，漆黑的夜晚里只有瞳孔绽放着亮光。“别犹豫，你是我的爱——我一辈子不会放开。” 第45章：我们结婚吧 元嘉站在面前，高高长长的身形在那里显得像一座古老的钟摆。 我有点恍惚，没听清楚他的话：“你刚刚，说什么？”心脏像战鼓一样喧嚣着，我感到有一阵阵窒息。 元嘉大步走来，然后在弯下腰连同被子一并抱住我。 “别犹豫，别犹豫，你没听错，我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 我觉得我听到这样的话时应该是很开心的，可是我却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不可能的，我的一辈子不可能和你的等价，我们没办法永远。你明白吗？人类说的永远就是一生，而我们的一生，最多只有一百年……” “不会的，我会让我们的一生等长。”元嘉闭着眼，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喷薄。“现在，我们结婚吧！” “不，我不答应。”我强忍着汹涌的泪意，推开元嘉让自己躲进被子里。“我不要你这样，我不想你将来孤独地看着我的坟墓，我不想你将来受这样的苦，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你当做没有见过我。” “不会的，我不会孤独。”他闭着眼，全身的气息变得灼热。然后我听见他说了我最极力逃避的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完全可以让你和我永恒下去。” 我全身一僵，躲在被子里不敢动。 我没准备好，我绝对没有准备好。如果让我现在死去我都不会太意外，可是如果现在让我变成另一种生物我会无法接受。 被子突然被掀开，头顶的灯光刺进来。 元嘉半跪在床前，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我很惊恐，在一种强烈的僵硬中几乎窒息。 元嘉看着我，双手伸过来轻轻托着我的脸。 “别怕。”他说。 我轻轻地往后退了，避开他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元嘉，我不行。真的不行，你别逼我。” 可是他突然扑过来，手臂用大的几乎勒死我的力气将我抱住。我感觉到他在我脖颈上流连时的气息，还有一种像深渊一样深不见底的黑暗。 “别这样，元嘉你别这样……”我真的惊恐，像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一样逃避猎人的追捕。可是我感觉到他的手臂如此生硬而顽固，根本无可撼动。我第一次知道元嘉原来是这样的人，他那么高贵，那么不容侵犯，那么不容反抗，我在他手里只能像一只无望的小动物一样，任由他的心意来注定生死和结局。 在挣扎了很久之后，我渐渐地失去了挣脱的信心，最终安静下来，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等着。 直到这时，元嘉才终于微微放松了我，他头抬起来，忧郁的乌黑双眼静静看着我。 “不要怕，什么都不用害怕。”他握着我的手，贴着他的脸轻轻摩擦。然后我听见他叹息般的说： “如果你的一生不愿与我等长，那么就让我的一生与你等长吧。” 如果你的一生不愿与我等长，那么就让我的一生与你等长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元嘉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心猛地一颤，像被烙铁烫过。我跳起来，双手抱着元嘉的头。 “不不，我不要你的生命与我等长，千万不要，绝对不要，死都不要！” “放心吧。”他在我的手中安心地闭上眼，然后像个呓语的孩子一样轻声说话。“你死的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我的生命最多会比你多一个小时，因为我要让我们躺在一座坟墓里。”他睁开眼睛来，潮湿的眼睛看着我。“结婚吧，我们结婚吧。” 第46章：第三者 接下来的时光有些孤独，我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我觉得自从那天元嘉求婚之后，我们之间有什么就悄然地发生了变化，现在我不再是每天考虑着逃跑，我坐在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外面天空的云彩从红色变成白色，再从白色变成红色，最后再从红色隐没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元嘉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晚上来看我，他总是很高兴，漆黑的眼睛看着我时像深夜的荒野中上扇动着的巨大草原，瞳孔中抖动着浩浩荡荡的感情。 于是我开始思索，我的一生究竟能有多长。 “下一个月圆夜，我们结婚。那时候我会准备十二个花童，宴请家族里全部的成员。”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元嘉说着这些的时候，我只觉得满心满腹的伤感，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得了绝症的女猪脚，眼神凄凉地望着男主角欢天喜地地准备着他们殉葬般的婚礼。 第二天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伤春悲秋的气氛了，在一个晚上爆发般地冲出了房间。 “爸爸你好了啊？”小正太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天真的双眼欢喜地看着我。 “知道你爸不好，你都不会来探望一下啊？”我黑着脸，突然想起我卧床的时间里，这小家伙一次都没有来过。“我也想啊，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帮爸爸做啊。” “帮我的？什么任务啊？”我有点怀疑地看着小正太，双手环抱着等他的解释。 “爸爸你有情敌了哦，我在帮你时刻监视着呢。” “什么？我的情敌？”我没有听错吧？我和元嘉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小三？这也太扯了吧！我一把拎住小正太的领子，有点阴狠地说：“说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说谎要有一个底线，第一点就是不要说和元嘉有关的谎话，因为我会拆穿你并且生气哦。” “呜呜，爸爸好可怕！”小正太立刻涨红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瞪他一眼，磨牙说：“少装嫩，天知道你活多少年了，说不定比两个我加起来都大！” 小正太脸色僵硬了一下，继而真的收敛了满脸的天真和童稚。他认真的看着我，低沉的语气异常的深邃。“你都知道了？” 我一个寒颤丢下他，扫扫满身的疙瘩。我真受不了小正太用类似元明园的眼神看我，那感觉实在太恶寒了。 见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小正太立刻恢复了之前天真的小脸，厚皮地喊：“爸爸，我真的看见有人来勾引妈妈哦，你再不小心一点的话就后悔都来不及了。”说完他指指他后面，好像那里有阴谋正在上演。“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顺着小正太指的方向，我悄悄跪下来躲在一片花丛里。这里是元嘉的玫瑰园，小正太指的方向是园子中央的花架亭子。现在元嘉正坐在亭子里，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我使劲瞪大眼，发现那竟然是疯子烬！ 元嘉坐在长椅里，稍微抬头看着他，而烬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半弓着腰，对元嘉伸出一只手。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种邀请，而元嘉无动于衷，看着他动都不动。 “他们在干吗？”我回头问小正太。 “那个帅哥要带走妈妈，可是妈妈不愿意。” “真的？！！！”我惊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着小正太。 “是真的，这个人都来了好几次了，从你失踪之前他就来过好几次了……哎呀，他要走了。”小正太望着那边，突然低低喊了一声。 我朝那边看过去，发现疯子烬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他的影子在夜色里一闪，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周长，小正，出来。”疯子烬一走，元嘉的声音就不轻不重地响起来。 “被发现了哦。”小正太吐吐舌头，拉着我站起来。 站在元嘉面前我有点心虚，呵呵笑一声就没话说了。自从跟在元嘉身边，我就觉得我已经彻底没脑子了，平日的种种思想都已经紊乱，我不知道我在元嘉面前还有什么是能正常的了。 “你和疯子烬，你们认识啊？”我笑笑，勉强找了个话题。 “嗯，认识比较久了。” “啊，怪不得他那次会救我呢，原来是看你的面子。” “没有必要的话，你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很危险。” “啊，那倒没看出来。”他很厉害我知道，可是笑起来很阳光。 元嘉突然轻轻地叹一声，视线转而望着疯子烬消失的方向。“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那是没办法的，他上次救了我的命呢。” “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我无语了，我可以把元嘉现在的表现理解为吃醋吗？ “我不是吃醋。”元嘉伸手牵起我的手，让我和他并列坐着。“我告诉你他过去的事，也许那之后你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妈妈给爸爸讲故事，那我就先下去了哦。” “好。小正乖。”元嘉对小正太点点头，于是小正太就乖巧地跑回去了。 第47章：烬 第二天早晨太阳依旧缓缓地升上来了，淡淡的光线从东方的云端照射下来，轻轻地抚平着世界的褶皱。我坐在窗前，手支着头，脑子里翻云覆雨地想着昨晚元嘉给我讲述的故事。 元嘉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一流的叙述者了，他安静地讲着别人的故事，无论故事里多么曲折波澜，他的语气依然没有变化，用上帝般的视角慢慢描述着，似乎和故事里的人和事没有半点关系。 突然眼前光影一闪，一道人影从窗户窜进来落在了我后面。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大手突然捂上来。 “不准叫，不然我就掐死你！” 后面声音冷冰冰的，同时一只又冷又硬的手卡住了我脖子。 “嗯。”我表现的很妥协，乖乖地点头。 后面那人有点意外，松开手走到我前面来。“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上次见你不是这么胆小的啊？”疯子烬站在面前，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脸有点鄙夷地看着我。 我不屑地瞟他一眼，说：“我都听出你声音了，还怕什么？” “啊！”他恍然大悟地叫一声，接着就很沮丧了，“是哦，我先暴露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十分十分地不真实。昨晚元嘉给我讲述的故事有些长，长的不像一个人能经历过。现在疯子烬站在我面前，我觉得他和元嘉故事里的那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呵呵，怎么这么好来看我？对了，上次你受伤好了吗？”我记得他是在我前面昏过去的，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当然好了，不然我能出现在这儿吗？”他不屑地挑眉看我一眼，“倒是你，你怎么样？你要是三长两短了你们家的怪物可会伤心死的。” “我家的怪物？——你是说元嘉啊？” “是啊，除了他，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在我这个大怪物面前变得像怪物？” 我苦笑一声，“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没关系，这样，我们出门逛街？” “不好。”我笑着摇摇头，“有人叫我这段日子别出门的，太危险了。” “危险是肯定的啊，谁让你是元嘉的未婚妻啊？” 我一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为什么我是元嘉的未婚妻就危险？” “没办法啊，谁让元嘉是那种身份，而你偏偏是个普通人？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听说过没，你现在就是那个没钱没势的灰姑娘，而元嘉就是那个后面一大群家族势力和责任义务的王子。你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你们这中间将会挡着多少阻挠的势力了。” 这句话戳中我的软肋了，我一下子就觉得很沮丧。“元嘉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是王子？”我从来不了解元嘉的背景，尽管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是我依然不了解他。 “我们还没有王子呢。”烬对我摇摇头，“不过他的身份也低不了多少，其实只要他愿意，直接当国王都不是问题。” 我倒抽一口气，看着烬：“元嘉真的高贵到那个程度啊？” 结果疯子烬对我一声鄙视的怒吼：“你以为呢？你以为元嘉天天陪着你是那么轻松的？你知道他每天有多少国家大事要处理吗？你知道他背后的家族和势力有多大吗？我要是元嘉啊，直接抡圆了胳膊给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一巴掌。” “你别这么激动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对元嘉太不了解，而且他好像并不愿意我去了解他。”我苦着脸，实在不敢招惹现在这个看上去激动不已的家伙。况且按照小正太的说法，这家伙是我的情敌，说不定惹火他他就直接干掉我了。 “其实我真想能帮帮他，这样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烬靠着桌子望着窗外，眼睛里面诚意满满的。“不过可惜他不要我，倒贴他都嫌弃。” 我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喜欢元嘉啊？” 他挑着高高的两条眉毛看我一眼，鄙视地反问：“见过元嘉的人有不喜欢的吗？” “这倒是。”我忍不住点点头，“那你自己呢？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也许元嘉是不希望你太为他付出了呢。”我记得昨晚元嘉说过，烬也是个贵族，过去他也有自己的领地，是一个在维多利亚时代嚣张了很久的大家族的继承人。 “我没什么事。”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家族里没有人，我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自然，情绪上丝毫的波动都看不出来。 我心里有点发凉，忍不住想要离烬远一点。 突然他低头看我，眼睛里闪着一种狡黠的光。“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我们这些人是可以很轻松看穿你心里想法的哦，你知道现在我在你心里看出什么了吗？”他停顿一下，眼里笑意更盛：“是恐惧哦。” 我倒抽一口气，全身有点发硬。“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想杀你的话上次就不会救你了。”他突然无所谓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重新变得阳光无害。“看你这个反应，大概是元嘉对你说了吧，我杀光了我全族？——哎呀，元嘉太不厚道了，竟然真说了。看来他不是一般的讨厌我。”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怔然地看着烬在面前说着话。 “你一定不知道哦，我家族里那些人厉害得不得了，那时候我弱爆了，被他们把手脚全都咬断了。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脑袋肯定不能想象当时那场大战有多么壮观，我一个人，对付我全族上百位长老级的怪物，现在我想起来都特别佩服我自己，竟然活下来了，真了不起。”他啧啧赞叹着自己过去的杀伐的功绩，脸上写满了自豪。 我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恶心，打断他的话：“难道你不记得那些人其实都是你的亲人吗？” “当然记得，我对我父亲的印象最深刻了，因为无论我怎么样努力，都没办法杀他。”烬使劲握了握刚强有力的手指，眼中带着一股凶狠。“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会把当初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恐怖十倍还给他！” 我有些不能呼吸，简直想推开面前这个怪物逃出去。那些属于烬的过去，从元嘉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稍微可以接受，但是现在烬本人如此若无其事地堆我叙述这些事的时候我只觉得可怕，根本就听不下去。“别说了，我不想听。” “呀，果然是元嘉一手娇惯出来的小宠物，这点事情就受不了了？要不这样，我义务替你上上课，好让你了解下当你正式嫁给元嘉之后你将要面对的恐怖事情？有备无患嘛，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的。你们人就是太脆弱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元明园高高长长的身影站在那里。他微笑着，态度歉然地说：“烬少，您不应该来这里的。” “我来找朋友聊天儿，没问题的吧？”烬挠挠头顶，好像在和元明园讨价还价。 “不行的，主人会不高兴。” “哦，元嘉会不高兴啊？”烬有点遗憾地耸耸肩，回头看着我。“看元嘉护你护的多厉害，我都嫉妒了。”说完他纵身跳出窗户，倒退着边走边对我挥手：“那我先走了哦，下次再来看你！” “别在意他的话，周长少爷。”烬走以后，元明园走来我身边，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还有十七天就是您和主人的婚礼，你最好给自己一点时间准备。” 我有点哭笑不得：“准备什么？——嫁妆和红包吗？” 元明园笑着摇摇头，脸上笑得温柔。“不是，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风暴。” 第48章：婚姻与战争 我这辈子真是打死都没想到过我就这么着的要嫁人了，是嫁不是娶，而且我嫁的还不能算是人，因为元嘉是个吸血鬼，还是个高贵的想当皇帝都行的吸血鬼，这让身为一介平民的我情何以堪，我真的不太想和命运较量，最后我肯定会死无全尸的。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最后怎么就那么老实地坐在房间里，一直等到了满月的前一天。我都忍不住仰头对着天空惨嚎一声：天，我就这么要嫁人了么？ 窗外阳光亮的刺眼，我仰头看一眼就赶紧把头低下了。眼睛真受不了，还是不要随便仰头的好。 但是这时一只小鸟在天上盘旋了一阵，突然落到了我面前的窗台上。那只鸟是什么品种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有认出来，只知道它挺漂亮的。 这小东西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我，突然跳下来在我肩膀上停住。老实说啊，被小鸟当树枝蹲在肩头还真是第一次，我忍不住激动，难道是明天要结婚了，今天一身喜气连小鸟都特地跑来沾一沾？ “啾啾。”小鸟对我叫一声，突然尖尖的小嘴贴着我脸颊蹭一蹭，亲昵不已。 我心里一热，啊这小鸟真是太有灵性了，我嫁人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捧在手上当吉祥物。 “出来，我有事要见你！”小鸟突然开口说话了，说的还是人话。 “靠！哪里来的怪物啊？”我一听小鸟开口说人话，立刻吓的一炸毛，站起来差点把那小东西摔地上。可是这时候小鸟又说话了。“是我，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 这话说的我好像跟他多熟似的，它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我。我一愣，突然想起来这竟然是那只名为稀世的防暴犬的声音。 “呵呵，老兄，怎么几天不见你就退化成飞禽了？”我把小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趴在桌上看着它。 “这只小鸟是个通讯器，就是电话。只不过外观特殊一点。” “哦，高科技嘛。”我不屑。“上次不是叫我滚吗？怎么突然又自己从我面前冒出来了？” “这次是因为有特殊的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的家一般人进不去，请你务必出来见我一面。” “见你？干嘛啊？又想咬我？我不干。” “不会咬你的！”那边稀世突然咆哮一声，好像他的耐心不太足。 “有你这么求人的么？还大呼小叫，现在是你在求我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家伙我就忍不住调侃他。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上次咬我一定也是迫不得已。虽然他声音听上去焦急不已，但是我就是坏心眼地喜欢整他。“你给个理由吧，为什么一定要我出去啊？” 那头稀世沉默了，好像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但是过了一会，他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有人在他身边走动。接着我听见稀世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如果你不希望明天爆发战争，就出来见我。” 我听完忍不住一头黑线，对小鸟电话说：“就算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用那这种夸张的理由来雷我吧？”我嘻嘻笑着，伸手摸摸那只仿真度超高的小鸟电话。元嘉那么厉害，改天让他也给我送一个好了。 那头稀世又沉默了一下，然后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知道你明天要嫁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就不会怀疑我说的话了。” 第49章：婚姻与战争2 稀世打完电话就将这边的通讯器握住，然后咔嚓一声捏的粉碎。这样公然地将通讯器安置进玫瑰荒原，被发现了的话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现在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多次见面竟然都没能看出那个傻愣愣的人竟然会是元嘉的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丹泽说的，他已经完全退步了？ 我走出玫瑰荒原不到十步，面前突然就出现一道黑影，吓我一跳。 “你不要这样吓唬人啊，我胆儿小。”我拍着自己小心脏，对稀世说。 稀世黑着脸，看上去就像我是他杀父仇人一样。我一愣，下意识地捂着脖子往后跳一大步。“别想啊，再给你咬我就是傻子。” “正经点。”稀世黑着脸，表情严肃。“我找你来是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你绝对不能嫁给元嘉！” “呵呵，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苦笑笑，向他表明我的立场。 “可是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这样的身份，嫁给那个人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没有立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地位，没什么身份，不懂得尊卑。”我望着稀世，把我心里最直白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只知道元嘉的希望是什么，就这样。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来阻挠了，这事跟你有关系吗？”稀世是狩神士，是身为吸血鬼的元嘉的死对头，他怎么着也不至于为了让元嘉不好过就毁坏他的婚姻吧？这思想也太坏了。 我在心里鄙视稀世，稀世的脸渐渐变得不好看。“让你的元嘉不好过不是我的目的，相反，我的目的是出于好意。” “我擦！”我惊的双手捂住心脏，后退一大步。“你们要不要这么特异功能啊？个个都能看穿人心，搞的我都没隐私了。” 稀世脸一红，都扭过去。“对不起，可是我不看的话，你自己又不会老实说。” “你管我，总之不准你再偷窥我思想，我扁你啊。” 稀世忽然抬起头，有点纠结地看着我：“你认为你打得过我？” “打不过，但是元嘉一定打得过你。”这种关头，就是要把背后撑腰的那位搬出来。“等等，你刚刚说你阻止元嘉的婚礼其实是出于好意，这话怎么解释？你不说清楚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虽然不是出于真心，但是阻止的话，确实是对他有益无害。”稀世顿了一下，眼神死死盯着我，视线像是要顶进我心里。“你不要装作不知道，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你多少能够感觉到什么的对不对？” 我心一跳，猛然想起了元明园说的“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风暴”……一阵忐忑从心里轰隆滚过，我有点发软。“那又怎么样？反正一切都有元嘉，他高兴就好，我无所谓。”自从元嘉求婚告白之后，我就觉得我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后面迎来的是毁灭，我也不怕。 “你是不用怕，可是你要知道这后面会有多少人跟着受苦受难。”稀世突然火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有点莫名其妙了，不客气地回瞪他。“你不是狩神士吗？你干嘛要对元嘉有‘好意’？——别狡辩，反正你能看穿我的思想，你一定已经知道元嘉的身份。”现在在我眼里，本着夫唱妇随的原则，我已经把稀世当成敌对分子了。 “不用看穿你思想我也知道元嘉是谁，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不知道他是谁。”稀世有点激愤的看着我，我立刻把他的形象和烬对等了。于是忍不住问：“你不会……不会也喜欢元嘉吧？”要是这样的话，他来阻止这场婚姻那就名正言顺了。 “你想多了……”稀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盛怒，使劲瞪我。“就算喜欢上你这个笨蛋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只有你这种脑残才会喜欢上那个活了一千年的吸血鬼！” “一千年？！！！”我一惊，嘴巴都合不上。“你是说，元嘉其实已经活了一千年？”这个数字也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一个人活了一千年是什么概念？是看着人类十个世纪慢慢从眼前经过，是看着整个世界从沧海变成桑田。元嘉的眼睛就等于一部记录人类从蒙昧到文明的史记。我的天，我有些震惊的不能接受。 “你可以自己想象一下，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凭什么突然要爱上你？不管是人还是吸血鬼，都不可能有那么无限的感情可以支撑上千年。所以传说里面那些神明其实都是没有悲喜的，因为他们看人间太久，已经没有感情了。你的元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对你突然一见钟情，那没有意义。” 我有点失落，瞪着稀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元嘉只不过在利用你，你只是他随即选中的一个小小的棋子，用来发动他想要的足够对整个血族族群进行大清洗的战争。”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战争片看多了，满脑子都是战争。元嘉不过是要结婚，跟战争有毛关系啊？”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一点都不了解元嘉的身份和背景，现在我已经可以从你的无知上判断你确实是个普通人了，不然我会怀疑你是元嘉演习的搭档。” “你少说的你多了解元嘉一样，你凭什么这样说？” “凭我的前辈祖先留下来的上万本记录！”一千年的时光，用上万本书来记录并不夸张。“你要是知道这一千年元嘉都用来做什么了，你就不会怀疑我对元嘉想要发动战争的话的合理性。” 听完稀世的话，我突然就觉得世界都变得安静了。我望着他，说不上来那一时我心里的感受。我忍不住笑一笑，说：“元嘉只是想和我结婚，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的干嘛啊？”说完我扭头就走，用很快的速度进到玫瑰荒原里。不能再听这家伙的话了，不然我都不能保证我不会被他的危言耸听给鼓动。 我知道稀世对元嘉很有警惕，这里是元嘉的范围不远，所以他不敢追来。否则我敢肯定他会对我痛下杀手也不一定。 我其实不太想思索为什么稀世要发出元嘉结婚是为了发动战争，因为在我脑子里，根本无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婚姻和战争，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第50章：扞卫战 我回到玫瑰荒原的时间很迅速，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稀世没有追上来，而是安静地看着我慢慢消失的背影。 回到房间里，我有点惊魂未定。我使劲关上门，然后就靠门喘着粗气。老实说稀世的话我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每一个字都准准地戳中了我的软肋，我觉得在他面前我一点伪装下去的能力都没有了，只剩下原形毕露的份儿。 贴着门僵硬了半晌，我有点累，最后顺着门慢慢滑下来，坐在地板上。现在谁都别来劝我，谁来劝我我一定大哭一场给他看。 “周长。”头上突然传来元嘉的声音，静静的带着一份习惯性的忧愁。 我听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才心虚地抬起头看。“元嘉啊，你怎么在这儿？……”太吓人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完全都没有发现啊。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一直都在外面没回来。”元嘉在我面前蹲下来，乌黑的眼睛紧紧看着我。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放在我头顶，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有点心虚，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我、我刚才是出去了……”我不敢说我出去见谁了，要是元嘉知道额背着他去见了一个“狩神士”不知道会怎么样…… 元嘉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有点伤感。“周长，你……”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有很难以出口的话要说。“周长，你不要对我闭起心扉好么？” “啊？”我不明所以，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元嘉微微皱着眉，轻声说：“没事。” “别说谎，元嘉。”看他这种犹豫的样子，我有点心疼。“你想说什么？没关系，我听着，你说的我都听着。” 元嘉抬头看着我，说：“我看不到你的心里了，你有事情不想我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委屈，又有点伤感。我立刻满心脏都被一种强烈的自责占领了，不敢看他。 “看穿人心的能力只在一种情况下有效，那就是你对我打开心扉的时候，如果你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即使是我也不能看穿你的心事。其他人也一样。”他说完了却笑一笑，手从我头顶拿下来。“不过没关系，周长已经是大人了，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我不看。” “不，你可以看。”我其实有种感觉，我觉得元嘉其实是仍然可以看穿我心里的。他知道我在稀世那里因为这个吃了亏，所以他教我不让外人看穿心里的办法。这就是元嘉，又温柔又体贴，还十分会顾及我的感受。不过他的忧郁是真的，因为他一定知道我心里不愿意被他看穿，他是不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故意说谎看不透我心里。 “元嘉，你别怪我，我不是想对你保守什么，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仅此而已，无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任元嘉，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就是无条件地相信现在半蹲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我伸手抱住元嘉，把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肩上。 “周长，明天我们结婚。”元嘉情动，我感觉到他抱住我后背的手在轻轻颤动。“我知道你犹豫，我知道你迷茫，我知道你满心脏的不可置信。我答应你，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很快你就不会再迷茫，很快你就会相信我对你的爱是出自真心的。”他闭着眼，安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像一阵初春的微风一样温柔。 “元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心脏有点发痛，我更用力地抱紧了元嘉。对我的一生而言，没什么比遇到元嘉更加幸运。 元嘉的礼服是黑色的，纯粹的像黑夜一样迷人。他站在一片人造的温馨洋溢的水晶灯下，全身充满了让人目眩神迷的光。我用冰凉的手掌心使劲贴着发烫的脸颊，不然不等到待会婚礼举行，说不定我就已经幸福得高烧昏死过去了。 “过来。”元嘉微笑着对我伸出手，脸上的幸福表情像个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我心扑腾扑腾地狂跳，然后踏着黑色的地毯朝他走过去。 地毯的两侧站满了人，密密麻麻一层堆过一层。我看不见这些人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我只知道元嘉现在就站在人潮的尽头，他在那里等我。 手碰到元嘉的一瞬间，我恍惚地快要飘起来，整个脑子昏昏沉沉。 元嘉很激动，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 他接过我的手，继而再不能控制地深深地捂在自己胸口。“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知道吗？” 我摇摇头，并不能感受到元嘉这种强烈到落泪的情谊来自于何方。“元嘉，你一直在等我？” “是，我等了你近千年。” 我有点伤感，无奈地看着他。“一千年是什么概念？我不懂。” “你懂的，你懂。”元嘉有点固执地说，闭上眼将我的手背贴着他的脸颊。“周长，不要着急，等我们婚礼之后我就会告诉你一切的，那时候也许你仍然不记得，但是不会迷茫。” “可是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呢？” “现在？”元嘉抬头看我，突然眼里又多出来熟悉的伤感。一看见他这样，我立刻就投降。“好好，我不问，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元嘉轻轻笑出来，在我头上亲吻了一下。“周长，你真善良。” 今晚的婚礼元嘉省略了一切的虚设和形式，只是带着我在大堂中央，在现场数不清的视线中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黑色额地毯。 我和他肩并肩，慢慢走在这一段象征一生一世的婚姻地毯上，我哪里也不看，只鉴定地握着元嘉的手往前走。 我使劲稳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但是元嘉不一样，他一边走，一边说话。在那一刻他像一个国家的元首，在他无数的子民的视线下说出自己的誓言。 “今夜是我的婚礼，我手中所执之人就是我妻子。从此刻开始，他就是我的生命和权威。我要你们信任他，爱护他，帮助他，无论我是否在他身边。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半点我族的血统。可是我要你们尊重他，就像你们尊重我一样。我在此用我的生命和权威起誓，任何伤害吾妻之人都将不得善终。”走到地毯的尽头处，在整个会场的最高处，元嘉带着我转身面对人群，将我的手高高举起。“我的话并非警告，也非恐吓，而是身为丈夫的誓言。你们信服也好，不服也罢，任何敢在我面前提出异议者，极刑！” 会场安静地像水底，现场连呼吸声都没有。 只有我的心跳像战鼓，呼吸紧蹙压迫着胸膛。 元嘉高举着我的手，安静地等待着结果。举手是婚礼中唯一的形式，举手一分钟的时间里，只要在场无人提出异议，那么婚礼就算正式完成。这是血族延续了几千年的婚礼传统，也是元嘉保留在今晚这场婚礼中唯一的仪式。在这场婚礼的背后，我知道元嘉为我所付出的一切，我能感觉到他爱护我，甚至是偏袒，同时我也知道，我其实配不上他。 玫瑰钟楼上的时钟在静静地走动，秒针慢慢地转过了半圈、四分之三圈……最后五秒。 只要顺利坚持过最后五秒，无论将来元嘉接下来会告诉我什么，我都将，无怨无悔。 我怀着漫漫的等待，等待那座大钟的秒针指向最后的时刻。 我感觉到了元嘉的手将我攥紧，那一刻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我感觉到他心里的紧张。第一次我知道元嘉也是会紧张的人，他也有像个普通人一样的一面。我心里堆积了满满的感动，眼睛不争气地想掉泪。那座大钟上的秒针只剩下最后一秒了，而人群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我不知道现在这种缄默的结果有多少是出自元嘉的“极刑”二字，应该大部分是这个原因。 那一刻我心里十分感动于元嘉的强势，仰望他一眼，真的很想泪目高呼：元嘉威武！ 每一次“突然”到来的时候都好像一定会有糟糕的转折发生，我无限幸福地等待着，突然感到元嘉的手用力颤动一瞬。 不仅他颤动了一下，我自己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钟塔上那座从来不出故障的大时钟，在最后的一秒，竟然硬生生地卡住不动，它在我和元嘉婚礼完成的最后一秒钟，轰然罢工！ 我脑子里轰鸣一声，几乎当场站不住要倒下去。 人群依然不发出丝毫声音，可是他们每一双幽深的眼睛都望向了那座静止了的大钟。 我手忍不住发抖，继而腿也在抖，最后整个人都在哆嗦，我觉得我变成了一座劣质胶水黏起来的石膏像，再稍微来一点细微的风动，都可以让我七零八落地碎掉摊落一地。 元嘉修长的身形站立着不为所动，仿佛完全没有被突来的变故打扰。他紧紧盯着那座时钟，然后发丝和全身的衣袂都轻轻漂浮起来。一股异样的热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继而我听见了那边传来了冗长浩瀚的钟声。 我心里一阵虚弱，接着闭上眼靠着他肩膀。不靠着他，我一定会倒下去的。 第51章：战争 钟声响起了，我和元嘉的婚礼在月圆之夜的午夜完成。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让我恍惚着找不到北，只能靠着元嘉勉强找着平衡。 “你还好吗？”元嘉侧过头来看我，温柔的目光如水荡漾。我心里所有的忐忑不安都落下去，好像经历过一场海啸之后又重归平静。 “我很好，有你在我什么都好。” “谢谢你信任我。” 元嘉说谢谢的时候单纯的眼神像个小孩子，我忍不住笑他。“怎么说谢谢？信任妻子是每个男人的天职——”我嘿嘿地笑笑，压低声音说：“别忘记了哦，虽然名义上是我嫁给你，可是实际上你才是我妻子哦。” 元嘉也温柔地笑，头低下来蹭蹭我的额头。“我记得。”每次他一这样，我就觉得无比幸福，继而自信心爆棚。我喜欢元嘉这样像小猫一样粘着我的感觉，唯独这时刻我才觉得元嘉距离我，其实很近很近。 婚礼结束后，元嘉牵着我从人潮中经过，然后直接去往安静的内堂。他走在前面，清澈的声音对我说：“走，我把你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已经正式结婚了，所以我什么都不再害怕。” “元嘉，你一直都在害怕么？”我很意外，我从不知道元嘉竟然一直在害怕着什么。 “嗯。”元嘉背对我点了点头，步伐轻轻敲击着岩石的地面。“在我们正式建立关系之前，我一直都非常地害怕。” 我心一跳，“为什么啊？” “因为……”元嘉脚步停下来，突然一转身抱住我。“因为我怕你会怪我。”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一道光从他手上散开，我立刻不能动弹。 我懵了，瞪大眼睛看他。“元嘉，你干什么？！” 元嘉不理会我，抬手在我头顶将那道光芒加深。“今晚会有一场战争，那些支持我和反对我的人会分成两派。他们会在今晚全部崛起，我必须要带领着那些支持我的人去迎战，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安宁地生活下去。” 光芒一闪而过，我脚下一米的范围内完全变成牢笼。元嘉做完这一切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在他背后站着，眼泪不争气地涌下来。“你就是个骗子！你只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发动战争！骗子，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元嘉回过头，用永恒带着忧郁的眼睛看着我。“我是利用了你，可是我没有骗你。” 然后元嘉就这样走了，留下我孤零零地站着冷清安静的、长长的走廊里…… 等待是一件非常残酷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在我知道他身处险境的时候。 元嘉划下的牢笼一定杜绝了外面的声音，否则我不会这样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我没见过真正的战争，更没见过元嘉这一族的战争，但是我却满脑子想象出各种惨烈决绝的画面。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让我非常想对着面前透明的墙壁大哭一场，可是我知道就算我哭也没有人能听见。 突然不远处黑影一闪，我看见有人用一种抛物线的姿态落进了这条走廊。那个黑影有点踉跄地爬起来，身形竟然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般高。我一愣，发现那竟然是小正太！ “小正太！小正太！！！”我拍着面前透明的墙壁，拔高了声音对他喊。 过了一会儿，小正太终于听见我的声音回过头，朝我走来。 随着他的靠近，我看见他身上沾染着非常多的血，并且手里提着一柄小小的短兵。 竟然连他也在战斗，连他也在为了元嘉战斗！到这一刻我心里已经不是对元嘉的不满了，我只恨我自己怎么那么没用，怎么不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打仗。不管元嘉要的是什么，不管元嘉是不是利用我，我突然觉得，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应该为了他去争夺。 “小正，有没有办法放我出去？”我拍着墙壁，大声对小正太说。 外面小正太围着我走了半圈，然后他张开口，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我听不到，在元嘉的这座牢笼里我什么都听不到。 小正太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将手贴着那道透明的墙壁。“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他的声音传进来。 “能，能，我能听到了。” “谁把你关在这儿的？妈妈吗？” “是他，就是他！”顾不上小正太用这种严肃的表情叫元嘉“妈妈”带来的恶寒，我激动地拍着墙壁大喊。“放我出去，外面情况到底怎么样，元嘉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小正太咧开嘴，大大地一笑：“没事，大家都很好。当然是我们这边优势，不然妈妈才不会那么容易发动战争呢，他又不傻。只不过这次打完了，最倒霉的一定是周边的那些人类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一愣，猛然想到了稀世那张严肃的脸。难道他从一开始担心的，就是这次战争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危害？ “因为你就是普通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个。这次战争一过去，我们这个血族社会的平衡就完全打破，即将进入由元嘉率领的集权式社会，也就是说，从这以后，元嘉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了血族的君主。你肯定不知道，血族如此强大却始终屈居于人类社会，原因就是因为从过去到现在，我们就从来没有统一和团结过。” 我听得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们统一之后要干什么？你们打算做什么？” 听我这样问，小正太脸上现出一种自豪。“当然是向人类社会反攻，从此开辟以我们这一族为主的新社会。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你是人，我们也不会伤害你或者歧视你，因为你是我们同样重要的另一位君主。在刚刚的婚礼上，元嘉是这样起誓的。” 第52章：突变 打开那道被元嘉划下的牢笼让小正太花费了半个多小时，他一脸大汗，有点虚弱地靠墙壁看着我。 “能解开这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短时间里我肯定没办法打仗的，我得休息一下。” 看他这样，我有点自责。可是一想到元嘉现在正在奋战，我又顾不上那么多了。“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也是，注意安全。你只是个人，别逞强。” 被儿子这样说了，我有点无地自容。“放心吧，我会躲好的。”我只是想看看元嘉的处境，只要确定他安全，我就会退回来。这一刻我的理智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么理智的时刻。我很明白我的能力和我的身份，我知道在战场上，不给元嘉添麻烦是我能做的最大的事情。 当我踏出长廊的时候，外面暗藏的喧嚣才真正地凸现出来。我走在安静得像水底世界一样的宴会场，前一刻这里还站满了人，他们用一双双深沉的双眼见证了我和元嘉的婚礼，但是这一刻，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现在这里唯一剩下的，是莫名强烈的风声。 一道一道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毫无根据地吹卷。 突然我手臂一痛，我垂头一看，发现我衣服的袖子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接着鲜红的血液像小溪一样涌下来。我一怔，然后后背突然传来同样的痛感。 风声在我身边呼啸，我身为普通人类的眼睛根本看不清这风里其实暗藏着无数杀人的利爪和獠牙。 我站在这个看似安静的杀戮场，整个人被吸入深渊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嘶吼声在耳边炸开，接着是一蓬一蓬的鲜血溅落在地面。 空气里哗啦啦一声金属绞杀的声响，接着一道黑影闪现在我面前。 “谁放你出来的？！！！”元名园手执双刀，漆黑的身影站在我身边。我惊魂未定，看见他此刻一身是血，通红的颜色连他头发都被占领。我有点惊恐地后退一步，此刻全身浴血的元名园看上去实在是无比的恐怖。 “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躲起来！！！”元名园站在风里背对着我，低沉严肃的嗓音对我低吼。同时他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双刀，地面上便持续溅落大量的鲜血。“快回去，主人没事，你不要在这里添乱让他分心。” 这次元名园真的是在吼了，我一惊，怔怔地往后退。可是现在四周到处都是极速运动中的杀人于无形的吸血鬼，我发现我根本寸步难移。 然而这时我后背突然一阵温暖，继而所有的风声都被隔绝了，周围变得安静。 “你不听话。” 元嘉站在我身后，长长的手臂轻轻揽住我。 “元嘉？”我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他。可是他的手箍着我不让我动。 “别回头，我不想让你看见现在的我。” 从他的身上，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的气味。 对啊，他是在打仗啊，打仗的话是肯定会沾染上无数血腥的。 “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你让我看看你。” “不，这个样子的我绝对不要让你看见。”元嘉十分固执地箍着我，一点都不愿意放松。“好了，现在告诉我，是谁放你出来的。” 我一阵紧张，突然不敢说出小正太来。“元嘉，你不要生气，是我求他放我出来的，你不要怪他。” 在背后的元嘉似乎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叹息，继而低声说：“周长，你太善良了。” 第53章：空寂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你不怪我吗？不怪我利用和你的结合来挑动战争吗？” “不。”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背对着他使劲摇头。“没关系，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无条件的支持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是彼此的丈夫。” 我感到身后面元嘉一阵情动，始终会带着一股黯然情绪的脸孔静静垂下来埋入我肩膀。“我爱你。”他叹息般咏叹，低沉的声音像早晨水面上淡漠的雾气。“这么多年，近千年的岁月，我一直活在对你的无边的爱和忏悔里。那些忏悔和那些爱一样，支撑着我活到现在……” 周围风声寂静，我却听不见元嘉说了什么。我知道他刚才说话了，我的肩膀感觉到他嘴唇轻轻的开合。可是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整个听觉的世界都是一片静静的空白。 “元嘉，你刚刚说什么？”我想回头问他，可是依然被他拦住了回头的动作。 “别回头。”他一手箍着我的肩膀，一边用手掌轻轻捂住我的眼睛。“你想知道的一切，今晚之后我会告诉你，可是现在请你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就都会结束了。那时候你会在柔软的床上醒来，金色的阳光从窗台透进来，而我就一直守在身旁，我等你醒来……” “不！别这样……”元嘉的声音像一阵阵的催眠曲，我听着他的声音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灭顶而来，继而疲倦的睡意倾轧，我渐渐支持不住要闭上眼。“元嘉，别这么对我，我是你丈夫不是吗？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我们不该共患难吗？……” “我只要你享受甘甜，痛苦的事情我不要你经受。”元嘉淡淡的声音在最后飘进意识里，矜持而霸道。我无从反抗，慢慢闭上眼，并且在他怀里倒下去。 “最后，告诉我是谁让你出来的？在支持我的人当中，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的人。”我感觉我正沉入睡眠中，可是我的意识却保持着三分的清醒。我闭着眼睛，想要回答元嘉的问题。 然而我一种从心底里发出来的、被支配的感觉突然涌上来了。我闭口不答，对元嘉的话置之不理。 是小正太啊，难道他不是支持元嘉的吗？又或者是他故意隐藏了实力……可如果他是站在元嘉这边的，那么他没必要对元嘉保存实力……我脑子轰乱，想要对元嘉说出小正太的名字，可是我说不出口，就好像我的意识已经脱离了。但又不仅仅是脱离了那么简单，因为我分明感觉到我自己开口说话了。 “是元明园……” “好，我知道了。现在好好睡吧，剩下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处理。” 元嘉的声音从头上落下，继而一阵风从脚下升起。 元嘉带着我在庄园的顶层落下，让我躺在这个平静的地方。于是我就在这一阵漫长却十分短暂的睡眠中度过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厮杀的战场，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得安宁，在一片虚空中仿佛来到了世界的边缘。 我慢慢地向前找寻，找寻着一种我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我突然觉得，那就是我一直苦苦等待元嘉对我坦白和阐述的事情。 那是一道充满了白色的光的门扉，我走上前，忍不住轻轻推开了。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雪花填充了整个的视野。在那片荒无人烟般的世界里，我突然看见了一千年前的元嘉。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突然来到这样的莫名的世界里？ “看吧，这就是他一直对你隐瞒着、而你苦苦追寻的你和他的过去。好好看，不要错过任何一点东西。” 模糊里有一道意识牵引着我向前，牵引着那一千年前的画面展现在我眼前。 元嘉还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乌黑的头发柔软地折射着光。他在雪地里欣喜地张望，等着今天兄长们来临时会带给他的有趣的玩具。 但是今天兄长们和他开了个玩笑，他没能等到兄长们来，而是在茫茫的雪地里迷失了。 当年幼的元嘉在雪地中的一棵树下昏倒时，一个青年人找到了他。 看到这里时我莫名地觉得熟悉，那是一种让我惊恐的熟悉，似乎这样的画面触动了我对于前世的记忆。但是同时我又感到无比的惊恐，因为我知道那个青年是一个狩神士。那青年手臂上的强弩那么强悍，上面浸透了吸血鬼的血。 青年将元嘉抱回了家，然后将他安置在温暖的房间里。 年幼的吸血鬼对饥饿没有抑制力，因此年幼的元嘉醒来时做了件对青年来说很过分的事情。 “我救了你啊。”青年摸摸自己不断流血的脖子，用带着叹息和失望的声音说。突然他顿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自嘲。“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个‘贵族’吧？——” 年幼的元嘉点了点头，眼里充满恐惧。“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真的……” 青年有点无奈，站起来随便扯了一块纱布来包住脖子上的伤口。“你已经喝过血了，现在走吧。” “那，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笑话，我是狩神士，我怎么能跟一只吸血鬼走。”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是、是你的‘父亲’……” 青年突然冷漠地笑了一声，手臂上的强弩咔嚓弹开正对准了元嘉。“我还没喝过你的血呢，别乱认亲戚。现在给我马上走，不然我消灭你。” 少年的元嘉一怔，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转身逃进了外面充满风雪的世界里。 可是元嘉并没有真的走，因为他已经预料到青年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不幸。 青年被家族里的长辈抓起来，绑上火刑的木架。因为青年已经不是人类了，他已经堕落的和吸血鬼差不多。 在火焰腾腾而起的时候，少年的元嘉在暗处对天空施展了他无边的幻术。元嘉是吸血鬼中少有的贵族中直系皇族，他有这样的能力。倾盆大雨熄灭了青年身边的火焰，而青年获得了永远流放的罪名。元嘉听到青年的家人说，只要能杀掉自己，那么他就可以重新获得家族的庇护和地位。在那个时代里，没有家族的庇护即是死。 少年的元嘉努力了，他希望青年能够融入自己的家族，这样自己同样可以给他提供庇护，然而青年如此固执，轻易地拒绝了。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泪流满面，因为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元嘉要做的事情。 元嘉站在家族队伍的中间对青年笑笑，说：“你杀了我家族里那么多的成员，现在我来替他们报仇了。” 青年很受打击，悲愤地对元嘉举起了手上的弓弩。 不！别那么做……当青年手中的弩箭射出，我在心里悲痛的哀号。因为我知道青年看到的都是假象，是元嘉的幻术。 最后元嘉心脏中箭，年幼的身躯倒在苍白的雪地上。青年面对现实不知所措，怔然地在元嘉身边站立了整整三天。三天之后青年的家族找来，他们对青年说：“你已经做到了，你可以回到家族中了。”…… 看完整个千年前的故事，我感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一片。我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对待元嘉，而千年前的元嘉又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能理解，我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相信？……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么？”虚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份讥笑和一份冷嘲。“故事的主角，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你！” 听见这样的回答，我并不意外，也并不慌张。因为在这个故事的最开始，那份熟悉感就已经让我知道，我是必然存在于这个故事中的。我不逃避，我能承担。 “你到底是谁？”在虚空中，我向那个不断引导着我找回过去的声音发问。 周围沉默了一瞬，接着那声音回答：“我不就是你么？是一千年前射杀了元嘉的你！” 第54章：寂灭 “不可能！！！”我对着虚空发出一声激愤的怒吼，尽管我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可是我的声音依然从我内心发出来。“你不可能是我，你到底是谁？” 这个在潜意识里引导我的人一定不是我自己，我不会白痴到连自己都分不出来。 “呵呵，跟上次见面时比，你变聪明了。”那声音变得讽刺，像一个坐在高处的人嘲笑一个无知的人。“那么，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跟我来吧。” 声音在潜意识里引导着我，我感到自己真的“跟”过去了。可是这时我眼前却突然出现了玫瑰荒原的室内的景象，这里是那次我见过的，左边金色、右边黑色的奇怪的走廊。 我心跳一窒，一种全身发麻的恐惧感涌上来。我记忆深处的东西全部涌出来，仿佛时光一下子在我眼前转回到三个月前。 “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面前的景物被拉进过来，我看到了黑色走廊尽头的那扇用红色锁链层层束缚的黑色大门。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全部的恐怖记忆都回来。我以为是梦，我以为那一切都是梦。梦里我被手执长刀的梅里追赶，然后我被逼到那条黑色的走廊，我在那扇黑色的门前停住，却突然被身后的长刀刺穿，然后我倒下去，在一片黑暗的漩涡里被吸尽了血液…… “你没猜错，我就是那次你所看到的……怪物。即使是现在，我依然怀念你血的味道。” 我不能控制地回想起了当时全身血液被搜刮一空的感觉，一种极度寒冷的感觉让我无法控制地想要发抖。“如果不是梦，那么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又或者说，我早就已经死了，后来一直和元嘉在一起的，其实只是我的灵魂？ “你没有死，因为我让时间回流了整整十二个小时。虽然这么做的代价很大，不过回报也很高，你的元嘉到现在也没发现我已经复活、并且脱离他的囚禁了。你的复活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我并不讨厌。”那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盘旋，我感到一阵一阵的混乱和天旋地转。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呵，你等等就知道了。” 一阵近乎恶心的晕眩感让我彻底失去神智，我仿佛被吸进了一片彻头彻尾的混忙世界中，根本分不清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界限……然后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醒过来。 我坐起来，发现我还在元嘉放下我时的屋顶上。然后我的心开始狂跳，我感觉到一种极其不详的预兆，我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脱离我的胸膛。刚才那个梦太可怕了，不，不仅仅是梦，那是真实的，是真实的！ “元嘉！！！”我拖着疲软的身躯到屋顶的边缘，趴在那里对下面大声喊元嘉的名字。“元嘉，回答我，你在哪儿？”我发觉我的嗓子噎哑着，因为紧张而阵阵发紧。 也许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结局，所以我当时连期盼的心情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漫天的绝望。“元嘉，你在哪儿？你再不出现我就跳下去了！！！”我对着下面黑洞洞不再风声四起的庭院大叫，可是下面安静的一塌糊涂。之前的那场大战仿佛没有发生，那些隐藏在风里随时会将人撕成碎片的混战也只是我的幻觉。 我难以名状当时心里的恐惧，怔怔地趴在那里不敢动。 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声落地的声音，元明园在背后朝我走来。 “为什么要欺骗主人？为什么说是我放你出来？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害他？！！！”元明园手中疲惫地拖着唐刀，漆黑的身躯浸满鲜血和伤痕。他伤的很重，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灰暗。 “元明园……元嘉呢？他在哪儿？” 元明园看着我，突然一刀横在我脖子上。我出奇地没有畏惧，而是瞪着他大声问：“元嘉呢？你的主人呢？” 元明园只稍微失神了一下，然后对我咆哮道：“我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知道？” “战场很乱，我只记得，主人受伤很重，然后就不见了。我哪里也找不到他。”元明园将刀放下，颓废地跪倒在我身边。“要不是你胡说的话，主人就不会临时调开我。我可以保护他，一定可以。” 我记得了，我记得了，一切都是我刚才梦里那个人的阴谋。他控制了我，他让我回答是元明园放我出来，他让我误导元嘉，让元嘉以为元明园才是那个叛徒。 “那么是谁伤了他？小正太？……”我始终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那么可爱的孩子，原来一直居心叵测，原来一直在想着伤害元嘉。 元明园伤感地不说话，可是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早就该除掉那孩子的，从主人杀了他父亲那天开始……” “元嘉杀了小正的父亲？” “是……” 我倒吸一口气，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这么危险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养在身边，你们疯了吗？”我忍不住心里的浪潮，对元明园大声咆哮。 “因为那个孩子长的像你，主人下不了手。而且……”元明园在说话的时候十分感伤，全身都像风吹落的树叶一样萧条。“如果你和主人生活过那么多年的话，你就会理解他的行为的。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拿出来，他总是封闭自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在对待你的事情上，他就会变得完全没有理智和决断。又或者，为了你他甘愿放弃理智和决断，只因为他要证明自己爱你。” 我不需要这种爱，我不需要这种爱啊。我觉得元嘉是不是在惩罚我呢？因为上辈子的事？ “元明园你知道么？人和吸血鬼都是有前世的。” 元明园仿佛感悟到什么，猛然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不知道我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我只知道我想要把自己给毁了。“上辈子，是我把元嘉杀了。”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1章：两年后 早晨一行动，满世界都是雾，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面前这片林子大的有些过分，即使是我的眼睛也有些穿不透。 “我们分头行动，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怎么说也做了两年的狩神士了。” 稀世在晨雾里回头看我一眼，淡淡笑着的脸孔有点故意夸张的惆怅：“我现在真后悔当初答应收你做徒弟，现在你都快抢了我的饭碗了。” “呵，一样的，我挣的钱都给你。” “这倒是，那我走了。” “好，你也注意安全啊。” 我和稀世已经认识快三年了，这三年里他教我做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狩神士。其实真的来说的话，我其实更像一个吸血鬼，因为我曾经不止被一个吸血鬼的贵族咬过。这期间我还和他们吸血鬼中元氏这个巨大家族的主人结婚了，不过我依然还是个人，我身上看不到丁点的吸血鬼的因素。 每次想起两年前经历过的事情，我就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得确定一下我现在是不是还清醒着，现在控制着我这双手这个身体的人是不是我自己。我现在之所以不断地武装自己，是因为我害怕了，我害怕再继续做那样一个软弱无能之辈。受别人控制，还害了自己重要的人。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忍不住觉得有种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冷啊，不过再也不会有个温柔的人从背后抱住我了。 树林深处有像黑雾一样飘渺不定的影子，并且不断地瞬间转移着位置。我猜测那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家伙，因为一个成熟的吸血鬼不该有这么的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战狩神士。两年了，我已经不是实习生，我是真正的，在稀世家族下注册过的狩神士。关于这一点，看我的臂章就能知道。 “喂，你再不出来我要攻击你了！”我对着那树干后面躲藏的小身影发出最后的警告，我其实希望他识趣点离开。这么小的孩子，我还不希望他成为我和稀世用来换钱的猎物。不管我这种心态从狩神士的角度出发是不是有问题，不过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就像稀世常讲的，人生短短百年，何苦勉强自己？我只做我愿意做的，和我想要做的，以及最糟糕的不能不做的。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紧接着一发子弹擦着我脸颊朝树后的小吸血鬼射过去。又是混蛋的抢劫来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啊？！！！”我十分火，一手挡下那子弹，回头大声吼道。 “还有句话叫能者多劳，我不怕麻烦替你收拾点吃不掉的猎物。” 面前这人一半脸都给头发遮住了，嚣张地显示着一贯的强盗嘴脸。“你少胡说，现在还没什么我和稀世吃不掉的猎物，你别费心了。”我张开手掌，子弹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哦，你现在已经能空手接下我的子弹了啊？这进步也太快了。”丹泽邪气地冷笑一声，脸微微靠近我。“告诉你哦，一千多年前稀世家族里面就有过一个因为被贵族咬过而变异的狩神士，我其实挺希望看见你成为第二个。到那天，我会愿意亲自执火把将你处刑。” “你想得美。”我白他一眼，转头去看那边仍然没有逃走的小家伙。“这也是个贵族呢，最然未成年，不过一样很值钱。”自从当了狩神士，我就变得邪恶了，并且彻底钻进钱眼儿，从此快赶上六亲不认了。我举双手坦白，我这也是被生活所迫，真的。因为稀世花钱就是个无底洞，就算现在加上我给他挣钱，我们每个月还是在不停地向家族欠债。“他是我的猎物，你可以退后。”冷冷地恐吓一声，我朝那边的小吸血鬼走去。 反正有丹泽在，这小家伙注定要成为狩神士家族的功绩和上进，我还没有大度到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曾今差点杀我并且以后还打算杀我的仇人手里。 手臂上强弩咔嚓一声弹开，绷紧弦的箭头直指树后。“出来，你已经逃不掉了。” 树后面的果然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模样的小吸血鬼，看上去只要十一二岁。他低着头，仿佛不知道危机到来一样保持安静。 “头抬起来，至少试着逃跑一下。”对于这种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我还是有点下不了手。要不然他试着打我一下，这样我就有借口说服自己动手了。 小吸血鬼笑了一声，慢慢地抬起头。“你真的要杀我吗？周长？”他抬起头来，我看见一张漆黑浓郁、仿佛沉浸在黑夜中的脸孔。 “元嘉！”天旋地转，思维瞬间陷入了空白。“元嘉？你回来了？” 小元嘉看着我，脸上带着一股伤感。这种表情我觉得熟悉极了，多久以前元嘉每次看我时几乎都带着一种忧郁的情绪。那时候我不懂，我始终活的浑噩不知所以。 “太好了，你回来了啊？”手一软，我几乎忘记思考继而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别看他，清醒点！！！” 稀世的吼叫声从背后传来，接着他的子弹从身边射过去。“不是早让你做功课么？怎么还是受这种低级计量的陷阱？！！！”稀世一边朝吸血鬼开枪，间隙里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狠狠瞪我一眼。 对哦，稀世早就说过了，吸血鬼世界中有一个种类天生没有强大厉害的爪牙和攻击力，不过他们可以看穿人心里，并且第一时间模仿出你心里最牵挂、最下不了手的那个人的模样。我一拍头，怎么这么健忘，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不出三枪小吸血鬼就被稀世摆平了，是活捉的。论价格的话，活的比死的值钱三倍。 “你有没有脑子啊？元嘉的身高会让机会低头看他？”我的过去在狩神士世界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大吸血鬼元嘉的丈夫。稀世一手拎着那只小吸血鬼，黑着脸对我说。 我低头看看那小吸血鬼，发现他还是元嘉的样子。我没要求他变回来，因为我想多看看元嘉。过去两年了，我始终不停地在吸血鬼的世界游走，我希望我能知道关于他的存在的没一点蛛丝马迹。我不知道我还要花多久才能找到他，也许这辈子我都跟生命无限漫长的他没有机会见面了。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那只小吸血鬼正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很奇怪，和过去看过的大部分吸血鬼的眼神都不一样。我心里突然窜过去一道闪电。 “你是小正太！！！”我靠当初变成我的样子迷惑了元嘉的小正太！我手有点抖，使劲揪起现在变出一张元嘉的脸孔的小正太。“是不是你对元嘉做了什么？是不是你伤了他？告诉我，现在元嘉在哪儿？”疯了，我疯了，我抓着小正太的领子几乎是在咆哮。我站不住了，我觉得我要是不借着这时的咆哮和发疯，我一定会一下子倒在地上摊成一滩烂泥。 小正太对我勾起嘴角，冷漠地笑一笑：“是我，亲爱的爸爸。”他脸孔一恍惚，瞬间就恢复成了河我有七分相似的小正太的脸。那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幅脸孔天天溺在我身边，并且每天每天叫我，爸爸。而元嘉，他叫妈妈。 第2章：风暴的最前端 对待曾经是我“儿子“的小正，稀释没有丝毫的手软。 “你，真的要带他到狩神总部？”看着稀释气势汹汹的将小正锁起手脚搬回我们的草屋中，我终于不能控制地问出声。 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冰凉凉一片。“你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把你当成吸血鬼么？是因为当时你怀里的那只瓶子上沾着他的血——他从那个时候就想害死你了你知道吗？” 我有点诧异，低头看地上坐着的小正。他抬头对我笑笑，一脸纯真的样子。“是哦，他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那时候？那时候你就想杀我？为什么？我又没有伤害你或者你家人。”我有点愤慨，心里堆积了一股怒气。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遭到至亲背叛了。 “我又不真的是你儿子，元嘉是我的仇人，而你是元嘉的爱人，我对付你不是很正常么？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那么笨。” “够了，少胡说八道了！”稀释突然凶狠地揍了小正一拳，让他的脸偏下去。“等你到了狩神总部你就有的受了，把力气留到那时候吧。” “不对，我记得你很厉害的，你那时候的力量和元嘉几乎可以媲美，你不该像现在这么弱。”我突然想起他将我从元嘉亲手设置的牢笼里放出来的那次，那时候就连元嘉都说“在支持我的人当中，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的人”。“怎么回事？把真相告诉我。” “那晚只是借了别人的力量，那不属于我。我只是一枚棋子，用完了就丢弃了，所以现在我在你们手上了。” 我倒吸一口气，心里冒出来一个非常离谱的想法。“是那个人，那个怪物？”我想我现在的脸一定非常难看，一定像死人一样。因为不管过去多久，那个仿佛在梦里出现过的、搜刮尽我全身血液的神秘怪人永远是我最恐惧的存在。 小正看着我，不知所谓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你想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知道是他让我有了报仇的机会。” “那么元嘉呢？元明园说元嘉受伤了，你知道那时的情况吗？” “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要和他多说，他不会告诉你实情的，试过这么多次了你还不死心么？”稀释突然打断了我和小正的对话，阴冷着脸孔过来将小正的嘴巴堵住。那孩子抬起头用憎恨的眼神看了稀释一眼，那种阴狠我以前从没在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脸上见过。 可是在他那张阴冷的表情之下，我却还是看出了一点小孩子应有的畏惧和恐慌。在吸血鬼的观念里，不管他活了多久，可是他依然只是个孩子。 其实在小正之前，我已经捕捉过数不清的各种级别的吸血鬼。他们中有很多是参加过婚宴那晚的战争的，他们是知情者。可是很奇怪的，他们每个人都对元嘉的事情闭口不提，丝毫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从元嘉失踪的那晚开始，元嘉这个人就好像瞬间蒸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被刻意地从世界上抹消了。 这股力量是什么我不敢想象，因为我还不知道能够打败元嘉统一整个血族的人是谁。 “我送他去总部，你去不去？”稀释回头看我一眼，他脚下意境腾起了白光。 “去。”我想都没想，快步踏进光芒的范围里。 每个狩神士都有这样的福利，可以从一个空间快速转跳到另一个空间。 我记得第一次经历这种转跳的时候是被稀释绑架的那次，那次我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吐出来，不过久了就习惯了，觉得这就像坐飞机一样。 当脚下的光芒散下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狩神总部里面。 面前是完全被一片阴冷白光所充斥的金属世界，不仅仅是墙壁，这里的人的脸也和铁板差不多。 我们一出来，总部被我们成为人形机器的质检员就瞬间出现。他们默不作声地对我和稀释做了全身安检，然后直接将小正太带走，最后其中一个用扫描仪在稀释肩膀的电子臂章上刷了一下。过程中又快又冷漠，也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稀释看了看闪烁的臂章，对我苦笑了一声。“这个月可以熬过去了。”看他的表情，我知道小正太的身价至少在一千狩神金币以上。 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惆怅，我有点不舍地朝小正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他正被安检员塞进一个全银的笼子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 这孩子如果不是伤害元嘉的人该多好？他毕竟叫了我和元嘉快三个月的爸爸妈妈。 在小正即将被推进后面时，我走过去在笼子前蹲下来。“听着，接下来你会面对一次驯化的过程，那是个很可怕的阶段，但是不要反抗，你没机会逃跑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顺服，那样你就可以作为一些大家族的……武器，活下去。” 小正在笼子里看着我，用他现在和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孔对着我。 突然他开口了，用一种冷静的语调说：“走吧。” “……？”我一怔，没明白小正太这时候为什么对我说出这样的两个字。 “你走吧。”小正坐在笼子底部，面孔上带着一股颓废的气味。“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和狩神总部撇清关系，这样的话也许你还有机会见到你的元嘉，不然你一定会死在他前面的。” 我心里一阵发热，居然对小正太笑出来。“我就知道元嘉没有死，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小正却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你高兴什么啊？” “元嘉还活着啊，我当然高兴。你们每个人都对他的事情非常保守，无论我问多少吸血鬼都得不到半点信息，这是第一次让我明确地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我有点想哭，那种感觉可能就叫做喜极而泣。 小正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冷冷地用后脑勺对着我。“记住我的话吧，这是我唯一一次对别人发善心。” 目送小正太消失在转角，我有点惆怅。同时又有点迫不及待。 “稀释，你知道么？元嘉还活着，他活着！”我太激动了，这份喜悦我必须有个可以分享的人。 稀释冷漠地瞧了我一眼，说：“我也觉得他死不了。” 到兑换窗口还上个月欠款的时候，稀释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把臂章放到扫描仪上扫了一下，说：“‘罹’氏家族二等狩神士，稀释。” 里面的接待员板着脸头都不抬一下，两只手十指如飞迅速地调出了稀释所有的资金档案。接着电子的声音传出来：“欠款九百五十六狩神金币，余额二百零五狩神金币。” 二百零五？我在心里哀叹一声。下个月又是将是一个奔波劳碌的月份。 “这不是元嘉的新娘吗？怎么还没找到你丈夫吗？” 正当我哀叹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霸道专横的女声。我认得这声音。 “琳。”我有点哭笑不得，回头看着面前像女王一样高高扬着尖尖下巴的琳。“找自己的爱人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情，相反你现在不该这么闲吧？” “没有爱人的人就是这么自由，所以劝你早点把那个在洞房花烛夜消失的元嘉踹掉算了。何必给自己背包袱？”琳高扬着头，白色的衬衫领子很好地衬托出了他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这个女人真漂亮，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白银的像。 “你不懂，等你有爱人你就知道了。”我摇摇头，不打算跟琳继续讨论我和元嘉的问题。可是琳却突然将脸靠过来，用电子眼一样精密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的是和元嘉结婚了吗？我其实很难想象，像元嘉那样的人真的会喜欢你？” 我脸垮下来，不满地抬头挺胸。“我也是很有魅力的。” 琳不屑地挑一下眉，说：“别挺了，你再挺也不会比我大。” 一股热血冲上脑，我简直想一头碰死。 “好了别玩儿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在我尴尬万分的时候，稀释已经结好账了，拽着我从琳身边离开。“琳是这里金融部的主管，虽然我不反对你和她套近乎降低我们的贷款利率，可你也不用牺牲色相。” 第二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我有种暴走的冲动。偏偏这时候后面的琳还怕我不死似的补上一枪： “周长，找到元嘉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去讨他老婆养小白脸后欠不完的债！” 稀释一僵，拽着我飞速离开现场。 其实说起元嘉，他在狩神总部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形象。狩神总部虽然以狩猎吸血鬼为目的，可是这里的人却似乎唯独对元嘉不带敌意。我试着了解过这其中的微妙关系，然后我发现几乎每个见过元嘉的人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一种神往的表情、 “元嘉么？他三个月前来过这里开会，啊，他失踪了真可惜。” 其中令我都意外的事情是，在狩神总部高层的十二名总行事主管中，有一个位子是元嘉的。于是我更加相信，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他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世界上也没有能勉强他的东西。至此我已经不愿意思考他为什么迟迟失踪没有出现，我只能重复着找寻他的动作，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我的一生就在这样的找寻里度过也不错。 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胆量去面对他。 “想什么啊？走快点。” “哦，来了。” 每次到了狩神总部里面，稀释都表现得很匆忙。我知道他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他不想遇到他家族里的人。 “给我十五支‘绿剂’，三阶段成分的。” 又是一扇金属的窗口，里面一张金属雕般冷硬的脸。 “抱歉，请先给我验一下你的血。” 稀释暗暗皱了皱眉，卷了袖子把手递进窗口。 细小针尖扎了一下，取了一滴血样。过三分钟。 “你的血检初步表明，大概再过十天你的身体就不能满足于三阶段的‘绿剂’了，必须使用四阶段的了。” 稀释脸沉下来，手猛地抽回来。他接过了十支三阶段‘绿剂’放进背包，冷着脸。 我听见他小声而不甘愿地说了一句：“不用你管……” 四阶段的‘绿剂’，那表示稀释的身体情况又恶化了，而为此，我们将承担过去每个月三倍的花费。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元嘉，每次我沮丧的时候他总能给我一种坚实的安慰。 我对稀释说：“没关系，我们能闯过去的。” 稀释却压抑不了心里的沮丧，虚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第3章：火灾 稀世不想遇到自己家族的人，可是今天一定运气不好，出门的时候迎面和卓锦撞上。作为罹家族第二资格继承人，他看见稀世时第一反应是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漆黑镶金的家族服饰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光彩熠熠。其实卓锦是我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狩神士中善良和深明大义的了，不过稀世依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别挡路。”稀世黑着脸说，眼睛却看都不看卓锦。和他面对面站着的卓锦稍微皱了皱眉，然后无奈地往一旁侧过身。 我在心里哀叹，卓锦真的是个好人，要是换了我，可能已经发飙了。身居高位的人总是很难保持清醒的，他们大部分会变得飞扬跋扈。我不知道卓锦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现在的卓锦是个即使身后跟着一群护卫，却依然还对曾经的兄长保持尊敬的乖孩子。 “别和他说话。” 在我打算对卓锦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的时候，稀世在前面黑着脸对我说。这句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但是足够尽在寸步的卓锦听见了。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哪怕最后努力一下的打算都放弃？”卓锦用平静的声音说。在回头看他的表情时，我能感觉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稀世在前面稍微停顿了一下，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卓锦。“我不回去你应该高兴，没有我这个第一资格继承人在前面挡着，你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当上家族未来的当家人了。” 卓锦立刻变得懊恼，眉头皱紧看着稀世。“你别这样说，我并不是一定要这个位子。” “可以，就当你不想要。可是你母亲呢？你母亲那边的家族呢？你别表现得多么无辜的样子，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向往着成为当家人，你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对我说着你的这个梦想。” “可那也是在公平竞争的情况下，你知道我要的是竞争而不是施舍。如果我不如你，我会开心地看着你走上家族的巅峰并且乐意辅佐你。可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看不起我，连让我和你较量一次的机会都不给。” “要什么较量？不是已经较量过了吗？我输了，我的母亲连着我母亲的家族都输了。我母亲已经不在世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输了。难道说，你们还想从我身上剥夺点什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尽管来好了，我烂命一条，随时奉陪。” “你干嘛一定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那些不公平的竞争和我无关！我是我，她是她，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现在你一定要将我和我母亲混为一谈？！！！”卓锦终于爆发了，攥紧双手咆哮了一次。咆哮完之后周围都安静了，卓锦在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中别过脸，紧紧咬牙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悲愤和无辜。 我有点同情他了，虽然我压根儿不知道他稀世之间经历过的那些错综复杂。可是我相信这样一个一个半大的孩子绝对不会是什么心肠恶毒的人。至少，在他内心某个深处，他是向往善良并且愿意为此奋斗的。 稀世看了卓锦一眼最后离去，脚步不带一点停留。也许在他看来这次争吵是浪费时间和无意义的，可是在我看来，我却觉得他在故意忽略什么东西。 “我们走吧，去附近的市集找找要补充的装备。” “好。”我点了点头跟上去。 狩神士的市集和外界的市集是不一样的，当然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钢筋水泥的城市之间早就不存在市集这种场面了。不过在狩神士的世界里，市集是必不可少的，与生存息息相关的活动。因为这里的市集的商户大都是有大家族在背后支撑着的，他们出手的东西是外面那个混凝土世界中绝对买不到的。 “这发散弹里注射了多少成分的离子银？” “千分之三，配合相应的硝酸，效果绝对不会比正统的火箭手差。” “你这子弹能跟火箭手比？” “当然了，而且价格不到火箭手的三成，绝对优惠。不过有个缺陷。”商人是个小眼，讪笑着打量了稀世一下。“不过我猜只有你身边的朋友能用，你的话还是不要碰的好。”这句话说完之前他就已经将一颗子弹递给了稀世，稀世没有准备地接过去。 嗤地一声，稀世的手在结果子弹的瞬间触电般一缩，子弹掉下去，可是他的手掌已经被子弹烙出一块通红的印记。 “呵呵呵。”小眼在子弹落地之前接住，脸上依然是讪笑的表情。“为了节约成本，子弹的银都是外置的，没有在里面设计爆散装置，所以像你这样的感染体，还是不要碰的好。” 稀世眼睛一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你是什么人？” “诶哟稀世少爷，你别这样啊。”小眼讪笑着，假装惊恐的口吻在说话。“我老实告诉你吧，这里整条街都认识你，不会有人卖装备给你的。‘罹’家族我们这些生意人还惹不起的。” 稀世脸一下子变得凝固般阴沉，我甚至看见他手指扣在枪托上了。 “别冲动，他只是个生意人。”这里的每个生意人背后都有一个家族在支撑，我们这样的独行者，根本惹不起其中任何一个。 突然市集的上空飘过一条长长的彩旗，遮天蔽日地飞过去。 我和稀世仰头望，发现那是一条通告。接着我就一愣，因为我看到通告上贴着小正太的照片。狩神总部要在今天公开处决小正太！ 广场上人头攒动，我和稀世只能找到靠近边缘的位置眺望远处高台上的情景。 高台上放着的是一只纯银的牢笼，我知道小正太正被关在里面。心里顿时有点冷，毕竟这孩子曾经那么纯真地黏在我身边叫了我那么多声的爸爸。 我了解狩神总部处决吸血鬼的手段，他们利用的还是最古老的吸血鬼畏惧阳光的弱点。虽然现在大部分吸血鬼都已经有了抵抗阳光的能力，可是狩神总部有很多种药品，能够一瞬间破坏吸血鬼的防御体系，让他们在阳光下被曝晒成灰。作为如今狩神士家族中最具地位和代表性的‘罹’氏家族的继承人，卓锦坐在看台最中央的位置上。 自从成为狩神士，我的视力仿佛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所以即使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我依然能够看清小正太的情况。 他很安静，垂头在笼子里看不到脸。我脑子里又想起了他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他叫我走的远远的，不要和狩神总部有牵连，否则我就没有机会活着见到元嘉了。 这时候狩神总部已经有专人上来了，他们手里拿着的注射器散发这凛凛的寒光。 我心提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阻止。可是稀世拉住我，瞪着眼。“别冲动，别忘记他是害了最爱的元嘉的凶手！” 执行的人一拉链子，小正太立刻被拖到笼子边缘，然后另一个人举起针，将暗绿色的对于吸血鬼是剧毒的药物注射进小正太的手臂。 小正太一点都没有挣扎，安静的样子仿佛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就是这个。在药物完全注射进去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 他看着我，跳过前面层层叠叠的人群看着我。 “走！”我看见他嘴唇动了一下，说出一个字。 然后在刺眼的阳光光线下，他的皮肤开始像烧着的纸一样，从眼角和下巴燃起一层金色的火光。火光像被风吹动着，迅速蔓延他小小的全身。我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不知道如何反应，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我猛然惊醒，回头抱住稀世的头。“趴下——！” 随着我的喊声，铺天盖地的火光从我们头上窜过去，灼热的温度让我感觉后背被炽烤。我听见那些来不及闪躲的人们惨烈的叫声，心惊肉跳中和稀世牢牢地匍匐在大地的胸怀里。 当短暂的风暴过去，我们抬起头来。 周围没有我想象中那种遍地烧焦尸体的可怕的景象，可是我看见无数人双手捂住眼睛惨叫哀嚎。鲜红的血液从他们指缝里涌出来，他们没躲过扑面而来的火光，他们全都瞎了。整个广场之上，无数的人在一瞬间终身不可挽回地残疾。 第4章：卓锦 躲过了一场灾难，稀世的脸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僵硬。我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发现他正看着广场中央的观望台。我一惊，猛然想起卓锦就坐在那个位置。那么近的距离，又没有丝毫的防备，卓锦能躲过去的机会很小。 稀世只怔了瞬间，然后猛然爆发般的冲向了那边的高台。他的速度前所未见，他脸上刻意冷漠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非常慌张。 我跟着稀世一路狂奔，在满地哀嚎的人群里穿梭。然后当我们终于冲到观望台的时候，我满目看到的是和下面没有多大区别的遍地狼藉。很多人捂着自己双眼，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 “卓锦！”稀世四下张望，然后突然大叫着朝角落冲过去。 他拉开好几层人，才终于从人堆里把卓锦拽出来。那些层层挡在卓锦前面的人几乎都被烧灼得不成样子，我猜测他们在灾难来临时选择用自身为盾牌保护他们的少主。 卓锦情况不好，我以为有这么多人的保护他能够躲过这一劫。可是稀世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依然用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样？你怎么样？”稀世有些失控，一边去拽卓锦捂住眼睛的手，一边近乎咆哮地大声喊。 我其实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任何人看见自己亲兄弟出现这种状况的话，肯定都不能把排斥冷静的。不管稀世表面上和卓锦把关系绷的多么对立紧张，可是他内心里一定还是十分在乎这个弟弟。 “让我看看，你眼睛怎么样？” “疼，我睁不开。”卓锦双手牢牢地捂住眼睛，看上去十分的痛苦。我看见他指缝间有殷红的血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溪。 稀世慌张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然后他打横把卓锦抱起来。“我送你回家，家族里有最好的医术师，他们会治好你的眼睛的。”卓锦疼的受不了，双手都瑟瑟颤抖。他突然小声地问 “我要是瞎了怎么办？” “别胡说，你有那么厉害的妈妈在，怎么会瞎？” “这可不一定，这又不是权利和地位能够决定得了的事。”卓锦勉强喘着气，声音微弱颤抖。“我要是瞎了，你就重新回来继承家族吧，我没有资本跟你竞争，妈妈也会放手的。我不想要父亲一手维持起来的家族体系成为你我兄弟外的人的东西。” “这个时候你还在说什么啊？你母亲成天都在教你些什么！” “你答应我！”卓锦咬牙大喊，接着就因为剧痛而将脸孔埋进稀世怀里。“疼！……一定已经瞎了，我觉得眼睛已经不存在了……” 稀世的‘罹’家族在狩神士的世界里是唯一一个一端独大的家族体系，这是整个狩神士世界里唯一的一个特例，并且千百年地和狩神总部对立统一着。 稀世在这样一个复杂变换的家族里生活了十九年，在十九年之后他离家出走，孤身一人在没有家族庇护的情况下独立生存了两年。 我不知道他对自己家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和看法，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不愿意回来这个生长的地方的。 稀世家族里的医术师可以算是整个狩神士世界中出类拔萃的精英，如果他们都说没有希望的话，那么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稀世一直就守在门外，坐立不安的样子让我觉得很陌生。真的，和他相处的两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样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面对什么事情。我突然也跟着担心起卓锦的情况了，如果他真的瞎了，稀世一定会难过得不能自已。可是我不明白，明明这么相互关心的两兄弟，最后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来。 资深的医术师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的皱纹显示他的年龄绝对在一百岁以上。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非常冷漠的一张脸。 “卓锦怎么样？他的眼睛？” 医术师摇摇头，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冷冷地宣判那个年轻的孩子就此失明。 “你开始什么玩笑，你还有治不好的伤吗？”稀世失控了，几乎揪住老人家的衣领。这时候他旁边的年轻人冷着脸将稀世的手臂一挑。 “请你尊重我老师一点，生死有命，狩神士的世界里受伤和残疾是最司空见惯的事。如果你受不了这些，就趁早滚出这个世界。” 我也很失望，忍不住问：“真的没救了吗？他还那么小，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办法是有，不过几率很小。” 有点意外的惊喜，我继续问：“什么办法，不管多难我们都愿意去尝试。” 满头银发的老人看了我一眼，一边接过青年递来的毛巾擦拭双手，一边说：“他的眼睛是被元氏家族的吸血鬼的血液灼伤的，要彻底治愈的话，只有元氏家族吸血鬼祖先的血液才有效。”说着他眼睛眯起来，对我露出一个古怪又高深的笑容。“你丈夫是现在唯一仅存的元氏祖先，你要是能找到他，估计就有救了。” “我、我丈夫……”虽然经常听见琳以如此戏称来调侃我，但是看见一个变过百岁的老人家一本正经地这样形容元嘉的身份，我还是觉得满脑子充血。 “可是元嘉已经失踪很久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几率不大，年轻人，有些事情还是强求不来的。” 送卓锦回家然后接受医术师治疗，稀世下一刻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和卓锦打过招呼。白光从他脚下升起来，自下而上映得他的脸有些深沉。我猜他现在很难受，可是还是逼着自己飞快离开家族的地盘。 “小周，我们走吧。” “可是你不跟你弟弟说一声吗？你明明放心不下。” “有家族里的人会照顾他的，我们在这里多余。” 可是这时候房间里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好像卓锦执意要下床来，结果碰翻了身边的茶几。稀世皱眉，脚下的白光登时散开。与此同时，‘罹’家族上十位当家人从我们四面八方的白光里走出来，一张张深沉的脸孔对着我们。 “你们不能走。” 第5章：希望 因为稀世家老长辈姵婧的一句“你们不能走”，我和稀世就莫名其妙地被关进了现在所在的这间地下室里。我莫名其妙地没有感到火大，只是有点悲催的考虑着眼前这不妙的情况。 稀世坐在角落里朝我看了一眼，说：“你看上去好冷静。” 我苦笑：“这都是你们家的人，我其实没怎么害怕。”看稀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不自然，我于是接着说：“当然我知道他们比外面世界的人都难对付。” 稀世突然叹了口气，头垂下去。“我不想留在这个家里。” “我知道，我们一起总能活着逃出去的。”我在稀世面前蹲下，试着像元嘉过去安慰我那样安慰稀世。 可是稀世的脸变得更加不自然，眉毛皱着像深秋的池塘一样悲瑟瑟的。“我只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那样我死后也不会安宁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异样，就像下足了决心要去杀人放火一样。 其实我知道稀世现在这样沮丧的原因，他的背包被没收，没有绿剂来镇压他血液里里被感染到的因子，他最多撑不过三天。“没事的，那些怎么说都是你的家人，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始终没问过我身体感染的事情，为什么你总能保持这么信任我？” “我们是战友啊，都一起两年了，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稀世看着我总算勉强笑了一下，表情变得释然了一些。然后在这个有点阴暗的地下室里，他慢慢地堆我说起了他自己的事情。 稀世是家族嫡系的两位继承人之一，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同样身为姵婧孙子的卓锦。稀世和卓锦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不过他们的妈妈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他们妈妈背后所代表的，也是完全对立的两大家族体系。因此，继承人的竞争就格外激烈和不择手段起来。那就相当于古时候的九龙夺嫡一样，非常不带人性。稀世由于是长子，本身就占据了优势。 于是后面的风波可想而知了，稀世被人暗中注射了禁药，变成了现在这种介于任何吸血鬼之间的特殊状态。 “禁药的作用是成倍地提升身体素质，可以让人发挥超出常理的敏捷和力量。”稀世苦笑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不过是禁药，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后果你是知道的，我和我母亲因此被诬陷，最终惨败，我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你父亲呢？你爷爷呢？难道他们都没有听你们解释，没有听你们申诉？”我有点不理解了，明明是受害者，结果却要担负加害者的惩罚。 “他们只管看结果，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失去竞争者的资格了，甚至，我不配做‘罹’氏族的一份子。” 听完我就只能沉默了，作为一个没经历过什么你死我活斗争的无知小民，我一点也不能想象那些事发生在我身上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情况。稀世抬头看我一眼，说：“对了，你现在还在不死心地寻找元嘉，你想过没有，找到他之后要怎么办？” “……”找到元嘉之后？……我心里有点轻飘飘地不能着地的感觉，人也恍恍惚惚起来。“都两年了，不管元嘉是否出现，我都已经觉得没办法面对他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非常信任并且爱着他吗？” “你别打破砂锅的问啊，有些事，我自己都不明白。” “哦，那我不问了。” 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我和稀世一起抬头望过去。 门口斜靠着一个人影，一串钥匙在他食指指尖上打着圈儿转。 “元嘉老婆呢？出来。”门口之人懒散的声音喊。 我一愣，才想起来这竟然是烬，是那个明恋了元嘉好多年并且撞倒南墙都不回头的疯子烬！ “你怎么来了？” “没办法啊，某人不中用，本大爷只好舍身成仁，救你这个无能的情敌出苦海。” 疯子烬一副懒散模样，但是却让稀世瞬间警惕起来。“你怎么进来的？家族的防御体系至少有十重！” “嘿嘿。”烬对稀世冷笑一声。“没办法，人多力量大嘛。”他说话间，后面已经陆陆续续走出来一层又一层的人影。烬看着一脸惊讶的稀世。冷嘲热讽的说：“你别误会哦，我们是来就元嘉的老婆的。我们这里的人都发过誓的，元嘉不在，他老婆周长就是我们的主人。”烬突然叹了一口气，故作夸张地看着我。“本来是不打算打扰你背着你丈夫在外面鬼混的，可是这次关系到人身安全了，没办法只好出动了。” 元明园和梅里从烬身边走过来，在我面前微微弯腰。“周长少爷，您没事吧？” “叫主人啊笨蛋，还叫‘少爷’？”烬突然在后面叫一声。 元明园和梅里脸色都变得尴尬，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是应该叫您主人的，不过一时没办法改口。” 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沉浸在一种差异和懵懂里，过了好长时间大脑才稍微缓和过来。“你们……都回来了啊？你们和元嘉一起失踪了两年，现在终于都回来了？”我不知道我心里怎么还能那么平静，也许是过去期待的太久了，所以现在反而迟钝了。 不过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我走过去揪住元明园衣领，咆哮着问：“元嘉呢？他在哪里？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元明园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深沉地点了点头：“是，我们知道他在哪里。” 第6章：等待你归来 “我们缺少一个领袖，要找回我们的主人的话，必须要有一个足够资格的人来领导我们。而现在，你就是那个唯一有这种资格的人。”元明园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翻动着深沉的光。 我一时有点分不清情况，皱着眉问：“你在说什么啊？” “也许你不记得主人在您结婚那晚说过的话，但是身为他仆人的我们全都记得。主人说过，他不在的话，你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都发过誓，绝不背弃。” “不，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元嘉那晚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我想知道是另一件事。“你说要一个领袖是为了找元嘉？——你不是说你知道元嘉在哪里吗？”隐隐的，我感觉到某种不安和紧张。 元明园的表情停顿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变得不可测般的深邃起来。“周长少爷，请您无论如何答应我们的这个请求，否则我们将再也见不到主人。” 我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元明园在我面前跪下。 稀世突然大吼一声，向我冲过来。 我猜稀世天生就是该当一个了不起的狩神士的，因为任何的危险的因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可惜在元明园一众人的面前，他还是晚了一步。 黑色的雾气扑面而来，瞬间夺走我的意识。我只知道元明园最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周围猛然变黑。稀世在很远的地方怒喊：“放了他，你们想做什么？！” 我醒过来，发现我被高高的供起来，脚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说自己被供起来是因为我发现我周围摆满了鲜花，脚下的所有人都跪着的。 我脑子发懵，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他们看上去非常虔诚的样子，可是我却是被绑着的。 “喂！元明园，你们在干什么？” “在呼唤我们的主人回来。”元明园是唯一没有跪着的人，我猜他是今天这个诡异的聚会的主持人。 要是这样供着我元嘉就能回来，我当然非常高兴。可问题是，这不太可能。“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这是呼唤元嘉回来的必要途径之一，至少告诉我流程。我怕我做的不好，会坏了事。” 元明园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犹豫。可是过一会他眼睛更加坚定，牢牢地盯着我。“你不用知道流程，我们会做好一切。” “你们打算妥协了是吗？在挣扎奋斗了这么久之后？”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我一直瞒着稀世在追查的那些事情。 从元嘉消失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一刻放弃追查他的下落。无论面前被多少人刻意地筑起了一道墙，将我和元嘉的联系阻断，可是我还是尽我所能地去追究那些没有根源的事情。元嘉消失了，他所代表的元氏贵族体系也跟着被连根拔起。虽然我很心疼元嘉的努力就此付诸东流，可是我只是个没用的普通人，我帮不了他。 我唯一知道的是，代替元嘉领导了元氏这一支贵族体系的人叫崇。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那个数次出现在我潜意识里的陌生人。在元嘉的那个黑色的走廊尽头，他被囚禁在那扇鲜红的门后。然后他借着我的血，复活了。而元嘉丝毫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当时时间被倒退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我还是那句话，周长少爷，你看上去无知，可是实际上你什么都知道。”元明园看着我，表情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崇和主人的宿怨我没时间和您解释了，他以前是主人手中的囚犯，因为你的出现，他逃出了囚禁。” 现在的元明园，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当年那种工整严谨一丝不苟的气派，他身上的衣服上残留着战斗后的痕迹，浑身狼狈和灰尘，还有战败者特有的萧索。我挺同情他和现在我脚下跪拜的那些人的，他们一定反抗得非常惨烈，一定在崇的打压下被逼入了绝境。 “明知道崇那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杀掉他？”我承认，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十分十分地腹黑了。 “崇的血统和主人几乎一样的高贵，所以尽管主人可以囚禁他，但是他的生命本身受血族法律的保护，主人也不能直接杀他。”元明园苦笑，眼神却有点发冷。“如果不是您的到来，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原本我始终觉得，你是一个能让主人感到快乐的人，所以无论你那时让我感到多么的不安，却还是违背本能放任你留在庄园里，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您可以自己回忆一下，自从你出现后，你给主人带来了多少麻烦。你给我们整个元氏的体系带来了多少灾难。” 被人责难，我闭上了眼。“你可以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吗？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我知道把事情变成这样不是您的本意，不过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只能请您回来，请你来结束这一切灾难。” 说了半天的话，事情又回到了起点。 “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究竟怎样才能让元嘉回家，只要我做得到，我不会皱眉。”现在我唯一能知道的，是元嘉还活着，可是他一定活得不好。想到他现在被崇囚禁在什么地方，我就一点也不担心用我换回元嘉这件事的几率是不是根本就等于零，我豁出去了。 从我知道我曾经拿箭射元嘉的那一刻开始，我都一直希望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毫无希望的时候把自己的小命豁出去。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元嘉被不知道哪一世的我射了一箭之后，是活下来了，还是原地重生了。而这一世他为什么找我，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又在我觉得他对我好的时候突然消失掉。 我在怀疑，元嘉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让我在感到万分幸福的时候迎头给我一个惨痛的打击，为了这个打击，他甚至不惜以自己为代价。 我的天，元嘉不是这么心机深重的人吧？我苦笑，可是我心里已经承认了，就算这真的是元嘉的陷阱，我也甘心一脚踏进去。 “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快动手吧。我也想看到元嘉回来。” “是崇的意思，他说要换回主人，唯一的代价就是你。只要我们把你杀掉，他就会放主人回来。” 我擦，这种鬼话也信。 要是我死了，元嘉回来一定第一个杀光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没办法直接杀了元嘉，于是他想让元嘉自己自断臂膀，他打算看元嘉像疯子一样毁掉自己。因为就算元嘉在争斗中落败，血族的法律也保护他生命不受威胁，谁也不能要他死。 可是元嘉要是自杀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活了一千多年的元氏主人，不可一世的高贵的元嘉，他要是变成疯子一样四处屠戮、浑身溅满忠心的下属的血，那对崇来说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事。到那时候，吸血鬼社会的法律就会对元嘉发生作用，那时候就有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判元嘉一个滔天的重罪，让他真真正正地下地狱去。 脑海里翻涌过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就像这一切阴谋的主使人一样充满激烈的渴望，情绪高涨，激情洋溢，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面对汪洋的血海。 我有点同情地看着元明园，也看着其他的人。他们单纯地以为只要元嘉回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一切都还是希望。可是完全不知道，他们都已经成了毁灭元嘉的帮凶。 我不知道我这在平时一潭死水一样笨拙的脑子，在这回怎么突然这么灵敏了，能够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阴谋。我变聪明了？还是我压根儿就这么邪恶？ “那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杀我呢？”我关心起最直面的事情。 “血祭。”元明园不代表请地回答两个字。说白话一点就是放光我全身的血。 “那我能在最后一滴血流尽之前，见到元嘉吗？” “不能。崇要求的是，你最后一滴血流尽之后，释放主人。” 我的天，我心里惨叫一声。我的元嘉，我彻底没有办法拯救你了。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我看着元明园。“你们可以不这么做吗？制造个骗局或者假象什么的骗骗崇？” 元明园突然朝着我挥一下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啪的落下来。疼，我嘴角流血了。 “主人为了你落入今时的局面，你却不肯为他牺牲吗？你之前不是还说为了换主人回来，你眉头都不会皱吗？” “那你们动手好了，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把这个凶手的罪名推到崇身上，无论元嘉多么失控，都要坚定地说，我是死在崇手里。”我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我觉得我真是聪明透顶，明明快死了却还能想到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下面走上来两个裹着黑色袍子的人，手里各拿着一把匕首。他们绕到我背后去，抓起我被绑在后面的手。 面对生死我本能地害怕了，小心地挣扎了一下，却不敢动的太厉害。我看不到后面的情况，说不定他们割不准我的动脉呢，我可不想自己撞到刀刃上去。但是过一下，我才意识到双手的手腕都已经被一刀横贯，潮热的水流顺着手掌凶猛地涌下来。我在心里呐喊一声元嘉的名字，闭上眼睛幻想他归来。 第7章：完结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上的阳光像纯金流苏一样热情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觉得满世界的不真实。 “醒过来了？”旁边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低响起，我听见后心里一痛，抬头有点痛苦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元嘉？……你回来了？……”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是已经死了，在所谓的回光返照里见到这辈子最后的梦想实现了。 元嘉坐在床头看我，乌黑头发和乌黑的眼睛都在阳光底下泛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泽。他点点头，说：“嗯，我回来了。”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问他，然后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你要是死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躺在这里哭？”突然稀世的声音从另一个角度传过来，我惊得挺身起来，朝那边看过去。 不仅仅是稀世，还有疯子烬，他们都站在门边，用看戏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回事啊？”我懵了，完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借口来解释现在我眼睛看到的景象。这时候小正太突然从他们身边挤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花。 “爸爸，祝你身体健康啊，妈妈可是在你床边守着你好久了。”他咧开嘴朝我笑，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元嘉有鬼啊！”我往元嘉怀里一躲，瞪大眼睛看着小正太。“你不是死了吗？死无全尸的还！！！”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正太被送到狩神总部去，当时就被判了极刑。他被人押到了处刑的广场中央，然后他在阳光下爆炸了，周围无数的人被他身上溅出来的血灼瞎了双眼，其中就包括稀世的弟弟卓锦。 “那是演戏啦，假的，我怎么可能会死啊？还死的那么惨烈。”小正太对我吐舌头，年幼但是英俊的小脸带着恶作剧的表情。 “是假的周长，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从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你。”元嘉轻轻地用力抱着我，低低的声音在我头顶上传来。“本来我还是要再忍一段时间才出来的，可是崇太过分了，竟然想要你死，这一点触到我底线了。”元嘉把下巴放在我头顶，然后轻轻低笑起来。“你也真是够傻的，明明已经看穿了崇的阴谋，为什么不说出来？明也很过分，竟然真的对你动手。不过我已经罚他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伤口已经被元嘉治好了，一点痕迹都没了。“他只是太忠心了，你没事就够了，放过他吧。” “嗯，不会真的杀他的，小惩大诫而已。” “可是元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终于从元嘉怀里挣脱出来，皱着眉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对我做这么残酷的事情？无论是什么理由，你不应该这样说消失就消失啊，就算前世是我的错，可那是前世的事情，你不该拖到这辈子来惩罚我。”第一次，我第一次责怪元嘉了，我觉得我明明是没有立场的，可是在经历了这么一场考验之后，我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像傻子一样跟着元嘉的步伐来走，就算是我错，至少给我补偿的机会。 “不，不是你的错。”元嘉看着我，眼睛里突然涌出来无限的伤感。“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错的是我而已，你从来没有错过。” “你别安慰我，我已经知道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崇都让我看过了。”我望着元嘉，希望他不要再骗我。 听到我提起一千年前的事情，元嘉眼里的痛苦明显的加深了一层，我愧疚感涌上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是这时候元嘉突然横抱起我。 “啊，你这是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真相。” 元嘉抱着我一路穿过玫瑰花园和长廊，稳健的脚步声回荡在周围。 最后他带我在一道走廊的尽头停下，左边是黑色的，右边是金色的。我一看就愣住，立刻认出来这就是我当初被崇差点杀了的地方。 “这里是元家的禁地，一边囚禁着元家几千年的罪人，而另一边……”元嘉突然低下头看着我，乌黑的眼睛深的像要把我吸进去。“我带你去看。” 说完他步伐不停留地走进了金色的走廊那边，我整个视线都被那种炫目的颜色弄的睁不开。 走廊的尽头依然是一扇门，门上同样被厚重的铁链锁住。元嘉一挥手，门上的铁链便哗啦啦地落下来。他抱我走进去，然后我便呆住了。 和外面辉煌的颜色相比，里面朴素的一塌糊涂。这扇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台，石台上躺着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前一世，举箭射向元嘉的狩神士。 我忍不住想哭，把头靠在元嘉怀里。“那是前一世的我吗？” 然而我缺听见元嘉否定的回答。“不，这不是你。”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元嘉，却见他一脸沉痛，用深沉的口吻继续说：“那是我，曾经的我。” “你胡说什么啊？”我明明记得我看过的一切，明明是现在石台上躺着的这个人动手向元嘉射箭，他怎么可能是元嘉，难道元嘉会分身术，一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吸血鬼少年，另一半变成个青年的狩神士，然后还发了疯的自己射自己？ “元嘉，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知道你不想我难过，可是你也别编这种谎话安慰我，因为太不靠谱了。” “我没说谎，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对你说的真相——当年射箭的那个狩神士确实是我，而你，才是那个傻傻的吸血鬼小孩儿。”他伸手来抓起我的一只手，慢慢地放到他脸上。“你摸摸看，你能感受到吗？这个身体的温度，这个身体的力量，这个身体的一切，其实都是属于你的。” 我受了惊般的把手收回来，瞪大眼睛看着元嘉。“你胡说什么啊？” “我没有胡说，真的没有。”元嘉抱我在石台上坐下，突然看着我单膝跪下。“你被我的脸骗了，当初那个在雪地里倒下去的吸血鬼是你，是你。当我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大的错误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拯救你，补偿你，回报你。可是你已经死了，你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为了找到你，我用我的灵魂占据了你的身体，从此顶着你的身份活到今天。茫茫的人海和轮回，我只有借着你的身体和灵魂的联系，才能够在一千年之后准确地找出你。”他埋头在我腰间，低低的哭声渗透出来。“这么多年我占据了你的一切，我活着，只是想弥补当年我的错误，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什么都不做。周长，对不起。” 我的脑子花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来消化元嘉所说的一切，整个人晕乎乎的，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元嘉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我的手里，带我把匕首抵在石台上那人的心脏处。 “我漫漫地生活了一千年，只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如果你还恨着我，那么你就杀了我。肉体一死，灵魂自然就不在了，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以元嘉的血族族长的身份活下去，也可以选择以现在你的周长的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都可以。”他抓着我的手，轻轻地往下按。 我脑子里嗡嗡乱响，过了好久我才终于挣脱出来。 我挣开元嘉的手，把那把匕首啪一声扔出去老远。 “元嘉你妹啊！你是我丈夫你死了谁照顾我？遇到坏人替我打？外面欠债了谁替我还？！！！”我一头扑进元嘉怀里，满心脏的委屈和触动让我泪腺崩溃。“元嘉，我不管上一世发生过什么，但是这一世，我真的依赖上你了。我其实真的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元嘉被我抱住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地回抱住我。“好，我不离开你，这一生一世我都给你依靠，给你照顾给你爱。”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睛却看见了门口微观着的一帮人。 疯子烬对我笑一笑，那张帅连瞬间让我神经绷紧。我把元嘉抱紧，对他说：“你别再打元嘉主意了，就算你救过我我也不会把他让给你。” 疯子烬笑一笑，说：“这个人不管身体还是灵魂，全都是你的，别人的东西我不抢。”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氤氲脑际，从遇见元嘉到失去元嘉，再到他重新回来，三年的时间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脚踏实地的感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都看到了实质。我抱着元嘉，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