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是一个被逼无奈、背井离乡、要死不活、得过且过的三流建筑师 将一个心如止水、不爱交流、沉默寡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瓷铺帅老板捡回家然后勾搭上的白开水故事。 这货写这文的险恶用心在于宣扬我大中华璀璨夺目、无与伦比的美腻古瓷~~~~ 两眼一闭昧着良心的说,这是一篇古瓷专业文咩哈哈…… 内容标签:种田文情有独钟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今;林隐┃配角:谢言民;何正;何必;宁显壹……┃其它:坚强人妻受x寡言略微腹黑强攻 第1章 这个城市,一到阴雨天,视野里便模糊的看不清三米开外,浓雾一般罩住整座城,还是那种搅拌了灰尘的次品货,灰蒙蒙的一片,带着重量的压下来,呼吸都的沉重很多,沉甸甸的吞吐一遍,汽车尾气混着公交车里各种纠缠不清相濡以沫的气味,不仅鼻子受了莫大的苦,心肝脾肺都伤了…… 陈今抬起手从半开的车窗伸出去,车外和车里完全是两个境界,风缱绻有力的穿过他的指缝,带起明显的阻力…… 他想,马上要下大雨了,这样狂肆的风,都吹不散这坐城市的热量,不像他的家乡,要到下雨的时侯…… “喂那边的小伙~~不要把手伸出去。” “不好意思,”陈今保持垂着眼的姿势轻声说了句,瞬间就淹没在发动机和交谈声交织的声潮里,他慢慢缩回手来,手上一凉,很大一个雨点拍在手背上,下雨了…… 下车的时候雨很大,豌豆大小的雨点直直的砸下来,举着伞能清晰的感受到雨水的重量,路旁的雨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堆积起来,一辆车飞蹿而过,飞镖似的精准,给路边淋个通透的路人加份泥巴水汤料。 雨下起来,视线就更差了,旁边的行人匆匆而过,打着伞的小跑,没带伞的疾奔,其实大伙也没差,能淋到的地方都淋到了,区别不过在于带伞的头顶儿那几根头坚守着最后的阵地,至于到底是哪几根,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大雨里形色匆匆的人,各自顾不暇,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关注一下身旁这个瓢泼大雨里形单影只又慢悠悠的青年,明明胳膊里夹着把伞,也不撑开,闷头淋着雨,龟速的在路上挪动。 这正合了陈今的意,他总是不习惯置身在别人的目光下,赞扬的、羡慕的、嫉妒的、或是审视的。 他被赶路的人撞的东倒又西歪,不时还被撑着的伞刮到脸或身上,就这么一路拖拖沓沓的往回走,感觉手的温度被水一浇被风一吹,不知道是化在水里,还是透进了风里,明显是凉下来了,他想,过会儿手就要开始痒了,好在过了这个交叉口就到了。 这么大的雨,必然会导致亘古不变的一件事,那就是:堵车…… 陈今站在人行横道上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排着长串儿的车,黑色的大众、卡其色的本田、亮红色的奇瑞QQ、白色的宝马……一直延伸到灰黑色的雨幕里。 这些本该以张扬的姿态意气风发的诠释速度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就成了阻碍拥有者前进或是后退的拖油瓶,脾气暴躁的车主抡起拳头猛砸一通方向盘,骂骂咧咧的吐着方言骂娘,两眼发红的看着撑着各色雨伞的行人身轻如燕的在人的、车的缝隙里穿行,各种羡慕嫉妒;脾气柔和一点的,点根烟,愁云惨淡的吞云吐雾,另一只空下来的手指闲不住的在方向盘上轮流的敲,不时的伸长脖子抬起眼瞧一瞧,前面的车到底是前进了哪怕一点点没有,各种淡定不能…… 陈今艰难的穿越过车缝阵,顺利到达了马路对面。他埋着头的往前走,避免雨水流进眼睛,奈何雨水从头顶不要钱的往下浇,眼睑挡不住汹涌澎湃的雨水,脑袋当机的某人顺应天时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头垂的更低些,保持睫毛大致垂直路面的方向前进。 这样的明智的行为加上有伞懒得撑的不端正态度,导致他只能从垂直地面的睫毛缝里,看到斜下方匆匆而过的行人的脚。好在他走的实在够慢,这一片人也没那么多,大伙又都很识相很给面子,自动的调整前进路线,避免撞到这位大雨天貌似梦游拿头顶看路的落汤鸡。 大头朝前的陈今正有惊无险逐步靠近革命大本营,猛的前方爆发出一声怒斥:“你走路不长眼啊,啊~~我的菜都洒了~~这么大的雨~~~你让~~”那是这个城市很常见的一种声音,属于中年大妈的,中气十足的、气势磅礴的、语气尖刻的、饱含怒火的,暗器一样向你扑来,让你无端生出三分胆怯来,这样的战争,胜利者永远是大妈。 陈今清晰的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和责问,就在他的耳边,振聋发聩,像利剑一样穿透他的心脏,不是针对他,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份震撼、敬畏还有感激。那是来自于一个好人缘好说话凡是让人三分、买菜都不会讲价的母亲,为维护浑身被泼满污水的儿子做的最有勇气的举动。以至于后来每次听见这样的声音,不会觉得大妈行为粗鄙,也不会厌恶她大庭广众荼毒群众的耳朵,这个声音勾起的记忆会让他忍不住的心酸又得意。 第2章 他好心情的抬起头,恶趣味的准备看一下战况如何。 大妈都热衷于做媒和训人,这是一种天性一种本能,从古至今,从不需要言传身教,并且她们在此方面有着难以言表的热情以及个个无师自通舌灿莲花。这需要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话技巧,语气、态度、表情都是明确分工,却也是有共通点的,那就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要考验大妈的耐力,不要低估大妈的精力,不要轻视大妈的表达能力,认识不清你就完了…… 在他人的痛苦上,往往更能建立起自己的快乐。大妈还在骂骂咧咧的指责对方不长眼,陈今不道德的咧着嘴,抹掉挂在眼睑上的雨水,以便腾出更清晰的视角看热闹。你看吧,大伙明明投胎似的往回赶,这会儿出现一个每天都能见着好多次的冲突,还是顿住脚步撑着伞不厌其烦的做观望状,大雨也浇不息群众看热闹的激情,所以说,八卦这个事儿,不是狗仔队和中年妇女的专属。 虽然案发现场很近,天气原因外加满脸糊着缠绵又滔滔不绝的雨水,陈今的视线根本就是一塌糊涂,他跟个高度近视又没带眼睛的人一样眯着眼瞅过去。 站在舆论中心的是一个高瘦的身影,深色着装,明显是个男人,灰暗的雨里也分不清是黑的灰的还是别的什么颜色,面部也模糊的看不分明,笔杆条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包括嘴皮,与他身边指手划脚的彩色矮大妈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传说中被撞掉的菜,小西红柿,茄子,四季豆,静静的落了一地,完全被激动的大妈遗忘了。 一场小小的纠纷,弯个腰捡个东西道个歉就完事儿了,大家准备准备,赶紧回家洗澡吃饭睡觉。看样子却没有停止的势头,大妈愤慨难当,肇事者又完全没有知错就改的迹象,笔直的站在那里,雕塑似的,好像气儿都没有喘过。观望的群众有意无意的起着哄劝着架,指责该青年不尊老又没礼貌,导致大妈更加愤慨,那男人依旧没动静,大有敌再动我也不动的架势。 谁料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圆圈中心的主角还是没有动静,有热心人站在圆圈边上劝诫几句,总是没人愿意踏入那个圈,将自己置身到暴风雨里去。 管的宽的太平洋警察大概都淹死在太平洋了,这个年代,到处都是欺骗,哪里都不乏谎言,大家都更明白独善其身,小心翼翼的不沾惹一点是非,自己也是这样。可那时自己站在那里的时候,有人明知道是非惹不起,依旧毫不犹豫的踏足进来,做好保护的姿态,将自己挡在身后…… 陈今叹了口气,本来准备当笑话看一场,然后搓拾着这点好心情回家吃饭,只能怪自己眼碎,这场景又太似曾相识。 这哥们儿如此不识相,平白糟蹋自己的心情。他抹了把连,走上前去,嘴里说着“让一让,谢谢”一边用手隔开围绕的人群,走到那男人身边去。 于是乎,各种视线就粘到他身上了,他立刻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深刻的痛恨自己一时抽风神经发作想要英雄救……额~~~救人于危难之中,此时恨不得夺路而逃,完全没心思观察他要解救的对象是圆是扁。 他强忍着他人视线带来的压迫感,准备迅速解决问题然后逃之夭夭。 “这位大姐对不起,这是我朋友……”千万不要嘴碎的叫大妈阿姨,她们会更加怒火中烧,到时你会发现什么都免谈~~~~~ “你朋友?诶,小伙子,你别搞笑了,你看他这样的像是有朋友的么~~~~~” 陈今抬起头看向他的“朋友”肇事者正在看他,他瞬间就恍然了,难怪围观的人如此多,这哥们儿整个升级版的“犀利哥”走着与众不同的艺术风范,他这“朋友”头发稍微有点长,又不到搞艺术的蓄意留长发的长度,陈今跑题的估计,此人要么是没时间剪头发的死宅男,要么就是穷的没钱剪……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一缕缕乱七八糟的贴在脸上,稍微有点遮挡视线,但这并不影响群众雪亮的眼睛穿透遮挡物发现帅哥。 此时节正是夏末秋初,秋老虎的地盘里,虽然是下雨天,也不至于要穿外套,自己这种完全hold不住寒冷的人都穿着单衣,这男人却很特立独行的着裹件看起来很严实很保暖的深灰色外套,而且还不是很合身。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自然下垂。 他静静的盯着自己,眼睛自然的睁开,仿佛这场雨没有淋在他脸上,黑色的眼珠里,没有疑问没有探寻没有感激什么都没有,他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根电线杆。 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在打量自己,林隐看着这个说是自己朋友的青年,大雨里观察人对他来说障碍不大,所以很多细节他都看得到。他比自己矮,眯着一双眼睛,胳膊下夹着把伞,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瘦,背仿佛撑不直一般弯着一个很小的弧度。 第3章 “大姐,真是对不起~~~我朋友声带最近出了问题,不能说话了,他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搭理您的,我代他给您道歉,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陈今打着笑脸说话,他眯着眼,看不出眼睛大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弧线微微上翘,显得十分友善。他拿过塑料袋,蹲下去给大妈把忽视多时的菜给扒拉起来。 “我说他半天了不吭一声呢~~”任谁对着这个温和的小伙子,一脸笑意道着歉,尤其是还显得诚恳,火气都会消掉一半。 “真可怜,这么俊一小伙子~~” “大姐,算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说,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不讲理的人,咱都散了吧,啊~~~~”有人劝解到。 “哦,原来是嗓子有问题啊~~~~”大妈气势明显矮下去了,“嗓子有问题也得有点表示撒,一动不动的算什么事儿啊,再说也是你朋友先撞到我的……”大妈接过陈今递过来的袋子。 “我明白,对不起您啊,把您的菜弄脏了,还耽搁您回家的时间了,您赶紧回家吧,家里人等着您做饭呢……” “诶,那就算了。那什么,你这朋友的嗓子,也找家医院好好看看。” “诶,我会的,谢谢您!” 大妈提着菜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一场小小的纠纷,迅速的就散在雨里了。 陈今看着大妈离去的方向,想到,看吧,这就是中年妇女,她们可能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她们关注的重点永远是柴米油盐,她们奔波的地点基本在菜场和厨房,她们可能爱贪便宜,可能嘴碎又八卦,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善良又单纯,她们的厉色言辞永远都是浅显的,你给出一个悲苦的借口,很容易就能得到原谅和同情,并且给与你一点补偿的关心,很短暂却很真心,因为她们都是母亲,而你也许和她的儿子差不多年纪…… 陈今转过身,面向他拯救的“朋友”“早点回去吧。” 那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动作几乎也没有,只有眼珠随陈今的动作转动。 陈今说完,料定这哥们儿也不会搭理自己,能在大妈的唾沫风暴和群众的谴谪视线里里不动如山的人,肯定不是常人。幸好自己对他不报期待,还是赶紧回家洗澡换身衣服才是人间正道。 “再见!”陈今习惯性说到,随即迈开步子就走。 没几步到了公寓门口,回过头去,那人没动,定身了一样,十分灰暗的雨幕里,大雨里稍微偏头看着自己,瘦瘦高高的身体标枪一样立着,从自己看见他直到现在,他一直是这种姿态,没有刻意的挺直,也没有一秒弯曲,足以说明这是长进他灵魂的一部分。 那是自己再怎么刻意都站不出来的一种姿态,是一个人意志的一个泄露点,还有他的眼神,水一样平静。 据说,一群人中最安静的,往往就是最有实力的,陈今断定,这人必定有着和姿态一样强悍的灵魂,是个值得尊敬的男人。 这看起来很奇怪很无厘头,没有长久的了解,就连语言、眼神的交流都算不上有,仅凭一个站姿身影,就确定这个人值得自己尊敬或是结交,这样的人莫不是傻子么? 可自古就有倾盖如故,高山流水,可见有人相交,靠的就是一种直觉。而陈今,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个弯腰驼背的人,除非天生如此,那就难免意志薄弱,对自己要求不够严格,连纠正习惯性驼背的毅力都没有,拿什么撑得起这样挺拔的身姿。 拿自己来说,个子不高也不矮,站着坐着,却总习惯微微驼着背,源于学生时代坐姿不正确和后天坚持不下来所致。幅度不大,却也极其消减精神,一副生活压弯脊背、懒得活也懒得死的混日子相。偶尔应场合要求伸直了,坚持不到两三分钟,不知不觉的又弯回去了,是一种长进骨子的习惯,刻意不来的。 那个男人站着的时候,自己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气场,静止的,犀利的,像一把刀,一杆枪,不过呢,大概只有自己感到了,不然怎么随便一个大妈都敢对他指手划脚呢。 不过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他在这次直觉上付出的只是几句道歉话一个弯腰而已,而这茫茫人海的,经此一别就后会无期了。 鬼使神差的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海,有这样站姿的人必定很独立,大凡独立的人,多是无依可靠,会不会~~很孤独……果然,孤独的人看谁都孤独,好比做贼心虚的人抬起眼看谁,都觉得别人在看他一个道理。 陈今一边嘲笑自己天马行空不着四六,一边走回去,把胳膊底下夹了一路没有发挥作用的伞递给那男人:“撑着吧,我到了,伞送你。” 那人没接伞,视线却是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名表没有金银手链,只有一根红绳系着一片硬币大小的片状物,灰暗的光线里,隐约呈现出很浅的绿色,温润的泛着玉质感,不过很显然的不是玉。随后陈今发现那人水面一样平稳的脸上泛起了涟漪一样轻微的疑惑,眼里释放出一股轻微的疑惑情绪来。 这下妥妥的惊到了我们的陈今同志,他惊慌的拽起男人的没有擦在口袋里的左手,伞一送,也不管人接住没接住,转身飞快的窜进了楼梯门口…… 第4章 陈今在一个小私企当建筑师,每天过着看图画图的日子。 “小今~~黑眼圈这么重,说~~昨晚是不是春心萌动难以入眠啊~~~~”座位对面的何哥挤眉弄眼的问到,他这“啊”拖的十分猥琐,令人不想鄙视他都难。 何哥是货真价实的东北汉子,不负众望的长了张套马的汉子的脸,脾气自然不必说,和他那张粗犷的脸十分的相得益彰,直爽大方又重义气。威武雄壮的何哥最大的苦恼,莫过于他那和身材性格十分相对的大名。 何哥本名叫何必,这是个好名字,十分具有文学气息,是忧郁青年和文艺青年喜欢的一款,可我们套马的汉子不喜欢,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内外兼修的完美东北硬汉,活生生的被这名字叫娘了几分。 他坚决杜绝熟人叫他大名,可世界上更多的还是陌生人,这小姑娘一样酷爱网购的臭美男人立刻就自食其果了。每次送快递的小哥在门口张扬的喊:“何必,何必的快递~~请签收……”他的就拉着一张便秘一个月的臭脸出去再进来,屡试不爽。 有天他终于找打了灵感,跳起来嚎叫着说找到跟他气质天造地设的绝世好名字:“大伙,停下你们手中的活计,看这里,听我说~~~~~我以后就改名叫……何~~妨~~~,威武吧哈哈霸气吧哈哈~~~~” 然后一个人傻了吧唧在那边嘎嘎乐…… 陈今头也没抬,声音从电脑屏幕前冒了出去:“以后大家就叫你---女--方—哥~~~” 何哥给哽的厉害,骂骂咧咧的说陈今拆他后台不给他面子,兄弟不是这么做的,从此倒是不再提改名的事儿了。 这几年来,何必给了自己多少帮助,只有陈今清楚,包括工作、住宿等,都是何必拍着胸脯做担保才得来的。 要不是这真诚直爽的热心汉子,自己一个身份证都不敢拿出来用的人,在这个买票都得实名制的社会,真的只有去死了。陈今很尊重这个道义的东北汉子,真心把他当大哥看,和他和熟稔,公司里随着大家喊哥,背地里大呼小叫的叫何必。 “胡说什么,以为我是你么,昨天没睡好~~~~”他打了个哈欠,右手托着下巴说道。 “嘿!你小子形如古僧心如止水的居然会失眠~~?我才不信。”何哥一脸鄙视的看着陈今。随后,他猥琐的挑起眉毛,眼睛都亮了好几分,陈今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果然下一秒~~~ “小今,你情窦终于开啦???啧啧啧,太不容易了~~~说你喜欢啥样儿姑娘,哥给你张罗去……” 有时何必就是这样,一脸贱相的让人恨不得一把拍死,陈今众人经常讽刺他,他毫不在意简直越挫越勇。但是他靠谱起来还是很靠得住的。 “我拜托你,不要一天到晚像个青春期少女一样各种脑补,而且你要是那么闲,我求你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陈今鄙视他。 “我去,哥这是拿你当亲兄弟,才愿意抛下自己的幸福问题管你,要别人我才懒得瞅他一眼咧……狗咬吕洞宾吧你就……” 何必还在坚持不懈的贫着嘴喷口水,陈今瞅到搁在桌子上的左手上的手链,极其不给面子的神游了…… 他昨晚做了大半夜的梦,梦里最开始那男人盯着他手上的链子,然后像开了一扇门,各种画面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一会是年少轻狂的自己唾沫纷飞,一会儿跳到母亲挡在自己身前满脸是泪辩解,一会又跳到谢言民面目狰狞的扑过来掐自己,一会又是举着瓷片抵住手腕的自己…… 陈今在梦里听见自己说: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在空气里抓挠,企图抓到一个实体将自己从梦里拽出来。 那些记忆的碎片五指山一样将他压住,重重叠叠的画面杂乱无章的跳跃,像一场不停快进的电影,剧里演绎悲剧的主角是年少的自己,站在一旁看戏的是如今的自己,看着自己从意气风发到惊慌失措、从心存侥幸到不可置信、从不甘到憎恨、再到最后的绝望,那是年少的自己,还没踏入社会,满心的理想和抱负还没来得及浇灌成长,就被连根拔起…… 那些曾经沸腾到让自己连生的希望都舍弃的剧烈情感,经过多年的刻意封藏与冷却,始终带着余温,每次被挖起,都烫得伤自己……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的时候,他终于能够支配起自己的手,将手覆在脸上,盖住满脸的泪水…… 陈今盯着腕上那条链子,很普通的一股红绳,商店里一块钱一根的那种,中间一块长条形的瓷片,浅青绿色,表面润泽,色如浅色湖水,上表面有轻微的玉质感,但眼神不好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玉,瓷片四周呈青灰色,两端各被钻出一个洞,红绳穿进去,尾处打个结,完了。除了线是买来的,那两洞都是自己钻出来的。这有什么值得那无言男皱眉的。 一想起这个,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之所以睡不好,就是因为多管了那男人的闲事。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多少年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当回活雷锋,还能把自个给坑害一次,越想越郁闷。 何必看着对面老成的青年,一向温和的脸上天气预报似的晴转多云、接着越转越阴,不厚道的觉得这样的陈今同志十分的生动…… 第5章 陈今是个成年人,他深刻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迁怒,每天看他手上链子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开始遇见何哥的时候,他还针对这个脑补了一系列青春狗血剧,而自己是他脑补剧场里女朋友结婚了新郎不是自己,独自为爱憔悴、远走他乡的苦逼失恋青年,还对自己采取了各种措施套取猜想的真实性,自己怎么没做梦。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那人关注的应该是他手上的瓷片,看他的表情,八九不离十是行家里手,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想干什么…… “喂,我说,陈小今同志,到饭点了,你这么冥思苦想,莫不是要辟谷吧……” 何哥浑厚的嗓门将陈今震出胡思乱想,他想,自己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不得风吹草动,都快得了被害妄想症。这么多年了,别人可能早就早就忘了自己这号人,活的风生水起忙着推杯换盏,就自己还陷在泥潭里,穷折腾。 德行……深刻鄙视自己之后,吃饭去了。 等他晚上下班回家,却再次见到那男人,地点就在他家楼下的楼道里。 楼道里采光不好,为了节约能源,一般都是声控灯,到了晚上,更是昏暗的看不清。他住在三楼,也不愿意跟许多人等那个老爷机一样慢得掉渣的电梯,所以每天都是爬楼了事。现在人大都坐电梯惯了,二楼都不愿意爬,陈今爬了几年的楼梯,遇到的人不超过20个。 他像往常一样,在楼下的野菜场里胡乱买了点菜,提着往楼梯里去了。刚拐进门,看见楼梯口第一个台阶上一团黑影,偶尔也有保安躲在这里玩手机,但他们不会坐在第一阶,而且你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团蓝色的荧光。是谁这么奇怪。 陈今站着没动,跺了一下地面,声控灯亮了。于是他看见那男人坐在第一个台阶,微微靠着扶手,衣服还是昨天那身,正望着自己。 他强压下瞬间翻滚起来的所有情绪,尽量让自己镇静一些。他避开那男人,小心翼翼的往楼上走,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果然,那男人不出意料的跟上来了。 陈今心中愤慨难当,他又心酸又无奈,自己已经这样退让这样躲闪了,自己也死过了,没成功而已,怎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谢家到底是有多恨自己。 活不了,那就不活罢!!!自己躲了5年,早已经够了,难道还要躲一辈子不成。 他恶向胆边生,转过身来面目狰狞的对着男人说:“磨蹭什么,走快点。” 直接带着那人回了家。陈今关上门,等着对面的男人说话。可他在门口站了半天,那男人除了与自己对视,啥动作也没有。 陈今觉得自己这样提着菜和一个男人对视,情形十分诡异,气势上也矮一头。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他只好将菜放在身后的鞋架上,指着屋子中间的两把折叠椅说:“过去说?” “我不想和你兜圈子,说吧,为什么跟着我,是谁让你来的。”陈今脱力的靠着椅背,平静的开口问道,他将两个问句说的跟陈述句一样平坦,语气里透出来的都是疲惫。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只发出一个音节:“我……”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好像一层锯齿状的金属在水泥墙上用力划过,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揪心感。 陈今吃惊看着对面的人明显是想说点什么,却再没发出声来。 他等了半天,做好了直面惨淡人生的心理准备,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他福至心灵的想到,自己昨天随口胡诌说这人嗓子出了问题,难不成自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这样太妨碍交流了,半天也搞不清楚状况。他拿出手机递给那人,那人左手接过,右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还是个左撇子…… 那人打了一行字,陈今接过来看,上面写着:我想我应该不是你认为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接过手机却没打字,他抬起头看着陈今。他身上有种沉着的气场,尽管现在差不多衣衫褴褛,黑色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表情自然不躲闪。 半晌,出于昨天酝酿出来的直觉和现在的观察,陈今决定相信他。 谢家派来找自己的人怎么会搞的跟乞丐似的,也不会心平气和的和自己坐在一起谈话。 若是猜错了,最坏的情况又能坏到哪里去…… “那为什么跟着我?” ——还伞—— 他放下手机,左手从右胳膊底下拿出陈今那把大街小巷到处是的格子花纹折叠伞,递给陈今。 陈今看着面前的伞啼笑皆非,这才注意到这人胳膊下还夹着一把伞。他接过来,挑着眼睛问:“还完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坐着没动,半晌才拿起手机打字。 陈今看着手机屏写着——有人在追我 陈今满眼都是“有人在追我”这五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细细的观察对面的男人,他很平静,没有惊慌失措或是惶恐不安,他说有人在追他,说的和他丢了一块钱硬币一样轻松,可自己当年呢。 瞧这生活多搞笑,有人在追着自己,有人在追着这男人,被追的男人躲到被追的自己这里来了。这狗血情节如今怎么这样泛滥,陈今肯定自己必然无法拒绝这个人,自己辗转流离躲了六年,知道中间的辛酸血泪,还是做不到这人的从容淡定,自己的性格里就缺乏坚毅果敢,所以对于这种大将风范的人一直向往又敬佩。冲这份气度,自己就会留下他。 良久,陈今低着头应了声:“好。” 然后那男人再一次递过手机,陈今分明看到上面写着:“我是林隐。” “我是陈今。”他听见自己说。 第6章 既然答应留下林隐了,陈今也就不再做无所谓的纠结,至于后果,事情没有真正发生的时候,永远不要做无所谓的臆想来恐吓自己。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是在母亲严厉的教育下鞭打出来为数不多的品格。 他看林隐这造型,就知道他好几天没洗澡了,不算昨天那场雨,现在的他估计形象更糟糕。林隐端正的坐在折叠椅上动也没动,他的坐姿也很直,估计也是一种结晶了的习惯。陈今想到,这哥们儿不会是当兵的吧。 陈今问:“你要洗澡吗?” 林隐坐着没动,也没点头也没表示。陈今只好说:“你去洗个澡吧,洗完了咱们谈谈,可以吗。” 他这才站起来,陈今发现他比自己高小半个头,,衣服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凑合着睡衣吧。陈今指着浴室兼厕所,“那里是洗澡的。” 林隐站在莲蓬头下的时候,有点恍惚,自己几天没有接触到热水了,两天?三天?还是四天?现在脑子里还有点懵,等冷静好了,再仔细的想一想整件事情。 “找不到你穿的衣服,找了套睡衣,你先将就一下,我放在门口了啊。”陈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隐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个突发事件。 垂眼看着右手,他对自己伸出援手,自己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毕竟有地方住总是比在外面风吹日晒好。不知为什么,可能就是师傅说的缘分吧,他觉得他会帮自己,就像昨天一样。 他微微拉开浴室门,拿起拖过来的折叠椅上的睡衣穿好出来,没看见陈今,门口那边倒是传来一阵声响。 他又把椅子拖回去放在桌子一边,然后坐下。 陈今端着菜出来,看见林隐坐在桌子边上,像个中规中矩的小学生。 林隐这次洗干净了,微长的头发也往后梳拢,露出清晰的五官,屋里灯光很亮,陈今这才发觉他长的挺端正,至于如何形容,自己也不擅长,反正五官里面哪一官,长的都比自己好就是了,配得上他那个惊艳的站姿,应该算是个军队制服系帅哥吧。 他自乐到,素质也不错,挺自觉,知道在别人的地盘里存着好奇心也得憋着。 林隐也仔细打量着陈今,他脸不大,浅显的眉毛,眼睛不大,陪他那脸刚好,双眼皮,黑白很分明,不过黑眼珠很大,占去眼睛的一半多,全部露在外面,显得眼睛圆溜溜的很明亮,眼部最下面的线条流畅,距离下眼睑比一般人远,皮肤有些蜡黄。笑起来的时候下眼角微微上扬,合着上眼角拉出一道弧线,眼睛被拉长了一样,配着黑白分明的眼珠,看起来很舒服很和善。 陈今把炒出来的黄瓜鸡蛋和土豆丝搁在桌子上,回身去了厨房。林隐看着桌上的两盘菜,看起来就很寡淡,油星都瞧不见,更别说辣椒什么的。不过自己没做过饭,也没关注过菜的卖相,所以当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水平。 陈今端着碗出来,看见对面这人十分认真的盯着桌上的两盘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一个碗放在林隐面前,自己坐下来说:“先吃饭。” 林隐没动,他看着陈今,摇头。 嘿,还遇到个老实人,这真是太奇葩了。陈今莫名觉得好笑,“你要躲在我这里,就是借个封闭的地方藏着,不用吃饭?这样你还得是要出去弄吃的,随便找个人少的角落猫着就可以了,又何必躲到我这里来。” 林隐还是没动,他压根什么都没想,陈今让他吃饭,他想的是陌生人会一见面就让人在他家里吃饭吗。他非亲非故的愿意冒着不知名的危险帮自己,就够了。他从小跟着师傅,很少落过单,加上天性安静,很少与人做额外的交流,从未经历过这种馈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陈今顿了顿,接着劝:“看在你挺顺眼的份上,只算你一个人情,包吃送饭……” 林隐还是不动。陈今诡异的觉得自己像幼儿园企图给儿童讲道理的阿姨,对面这哥们儿真够倔的,自己好说歹说他都不动,搞的像自己苦心孤诣的求他吃饭似的。“那先把这顿吃了,我还故意煮的粥,吃完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陈今说完把对面的筷子拿起来,林隐这才用左手接住,碗里的是白米粥,他走神的想,陌生人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么。 他吃的很慢,也很少夹菜,陈今刚开始觉得他吃饭有点奇怪,以为是不合口味,就没管他。 吃到一半陈今才反应过来哪里怪了,林隐只用了左手在喝粥,筷子是很难夹起稀饭的,他夹菜的时候用左手,喝粥的时候也用左手,右手一直放在桌子底下,自己从看见他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他把右手伸出来过,他右手里或者说是右手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诶,算了,吃完饭再问吧,自己一向管得住好奇心,反正也不止这一个问题 第7章 等陈今刷完锅出来,林隐依旧坐在桌子旁。他坐到林隐对面:“我现在开始问问题,可以吗。” 林隐点头。 “你这次被追,不是犯了法或是违背道义之类的吧?” 林隐直视着陈今的眼睛,摇头。他的眼神平静又坚定,没有犯罪分子那种胆怯畏缩或是疯狂,陈今决定相信他,这世上被迫害的人到处都是,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你是本地人吗?追你的人是要杀你,还是要抓你?” 林隐拿起陈今的手机打了几个字——不是不知道 陈今心回电转的考虑着,他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对方的明确意图,说明他对对方不熟悉,按最坏的情况考虑,他得罪的是大人物,隔一个市或是隔一个省份,关系网就会淡一层,势力网也会小很多,毕竟这个特殊的城市,你永远不知道谁家的水最深,而且这么大,要找一个躲起来的人,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对林隐和自己的威胁就小一点。 林隐只要保证完全不出门,除非找他的人调动全市的监控录像,否则就找不到他。想到这里,他心下安定了许多,恶趣味的想到,要看完全市的监控录像,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不看到双眼近视一千度的什么也看不完,那时对面这祸害早走了。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被打中了喉部 “告诉我你现在的感觉,以及当时的症状。” 林隐抬头对着陈今摇头,递过来的手机上写着——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陈今嗤笑,这人是没有常识还是怎么的,喉咙和胳膊大腿能一样么,自己也是奇怪,怎么对这人这么操心了,这不就是借住到自己家来的路人甲么……想是这样想,他还是说:“你不用管,药肯定是要买的,这影响到你以后能不能说话的问题,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疼哑了 陈今看着这些个字,觉得有点凌乱,这个问题真是非常的严重,对面这人是头猪吗,这答案和感冒的症状有区别吗???没办法,这人靠不住,还是自己看着来吧。 “倒数第二个问题,你的右手里有什么?” 陈今紧张的盯着林隐的动作,两眼冒光,好吧,其实他很期待林隐伸出来的右手里握着一把77式(国产小型手枪),或是一把名刀,这可能是他平凡的一生里唯一接触这些违禁的危险品,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枪和名刀的诱惑。 林隐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所以他不可能知道陈今在期待什么,他低着头犹豫了半晌,还是慢慢的把手抬了起来。 陈今歉意的看着林隐,这跟他想象中的线条优美的杀伤性武器差别太大,一时有点镇住了,他不该脱线的将期待表现的这样明显,结果对面一出手,他就只剩尴尬和歉意了, 原来,他不是左撇子。 那只手上,没有手枪没有刀,连块石子都没有,只有数不清的伤口,手肿的看不出原形,伤口已经结了痂化了脓,整只右手布满了这样的伤口,可能中间不停的沾到水,夏天天气又热,烂的很厉害,他刚洗澡又泡了水,化脓的地方泡成了糜烂的黄白色,十分可怖。 陈今这种外行,都能看出这是钝器割出来的,创口不规则且粗大,不像刀片划出来的细、深而流利,唯一庆幸的是钝器割出来的伤口深度稍微浅。有谁想毁掉他的右手,他的职业要求对右手要求很高?打住,别再往深想了,这些自己不需要知道。 这些年来,陈今越发明白一个道理,不要随便走进另一个人的秘密,除非你下定决心分担彼此的命运。而自己和这人,分担命运什么的也太扯了。 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既然手上伤成这样,身上的伤也少不了,他竟然扛得住不动声色,意志力简直强的可怕,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同情的起的。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就可以睡觉了。”陈今撇开那股歉意,故作轻快的说道:“你睡哪里?” 林隐还是那副表情,掀起眼定定看了自己好几秒,不知为什么,陈今觉得他脑袋有点短路,一副听不懂自己问题的感觉,然后他指了指坐着的椅子和桌子。 陈今满脑门黑线,觉得这哥们儿太有娱乐精神了,自己无意之间,就被他一本正经的逗乐好多次。您好歹指片地面儿啊,有人晚上睡觉是趴在桌子上的么,是是是,人家小龙女还挂在空中睡呢,咱现实点好不。 不过相处了一个多小时,陈今发现跟这人打商量,用征求式都是没有结果的,还是用命令式吧。 “那就归我定了,等下在那给你打个地铺。你到床上坐着,这里太挤了。” 林隐听见陈今这样说,他老实的坐到床上,看着陈今在对面的柜子里翻来翻去,一会半蹲一会儿勾腰站着,然后抱了一堆东西两步就走过来,把一堆东西往床上一丢,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拧着身子在一堆里扒拉。 第8章 林隐瞥见那一大堆,氯雷他定、热炎宁颗粒、阿莫西林、维c银翘片、咳特灵、心得安、云南白药、红霉素、云南神贴、京万红…… 天可怜见,他身体好,极少生病,师傅也很少生病,他前半辈子还没有见过一个人家里的会有这么多的药,也不知道这些药都是干嘛用的。 林隐看着陈今一边扒拉一边碎碎念“2005年~~7月11日,过期了,消炎的~~消炎的这个,活血化瘀的~~~”他终于从一大堆药片、药膏里抬起头来,把他觉得有用的扒拉出来放在身边,其余的往后一掀,起身过去把那个他们刚吃过饭的一米见方的折叠桌拖过来,又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一手端着一个碗,左胳膊夹着一盒抽纸,右手上还别着把水果刀。这是要帮自己处理伤口吗,林隐想。 他看见陈今左边身体侧了侧,意思是让自己接住他左手上上的碗,然后他碗、刀和纸放在桌上,林隐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接着他把放在身边的药片药膏搬上桌。 他掐了2片药递给自己,林隐接下来吞了,把水放在桌上。 接着陈今对着水果刀瞟了瞟,看着林隐问道:“是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处理?” 林隐伸出右手,他左手不如右手灵活,他自己能处理,可他现在不想动。 他这么信任自己,自己还真担不起,陈今腹诽到。他坐到林隐旁边,拉起他的手腕,感觉他绷得很紧,估计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懒得管他。他手上遍布伤口,手心手背都是,看不出来是怎么弄出来的。 陈今把右手伸进酒碗里,舀起来给林隐的手上浇一遍,拿起刀浸到碗里,对他说:“开始了啊……” 林隐见他深吸一口气,握刀的手紧了紧,然后低下头凑向自己那只手,他先是拿刀虚空比划一番,然后对着方向最顺的虎口下了刀,他用刀尖浅浅的挑开最表面的组织液结成的薄膜,然后放下刀抽出一张纸挤压伤口里面的脓。 他的动作很轻,弯着腰,头凑得离自己的手很近,林隐看着身旁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青年,现在正全神贯注的给自己去腐,脸上的表情全是认真,完全看不出来一个小时之前,他脸上露出过戒备和质问。视线情不自禁的移到了他左腕上链子上,昨天下雨没看清楚,此时光线明亮,林隐一愣,这块碎瓷片,看起来像是罕见的唐代越…… 他突然僵了一下,然后才放松,陈今以为他是痛觉太强烈,头也没抬开口说道:“痛是正常的,受不了的话就预知我一声啊……” 他被陈今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林隐隐约觉得他昨天雨里的看起来落荒而逃的举动好像正是自己看了他的链子,他不想自己看,自己就尽量不看。 他意志十分支配得到行动,所以做好决定,立刻就不再纠结,十分管得住自己的眼睛。视线只是盯着陈今处理自己那只颜色和质感都很像酱猪脚的右手。 陈今手法不够专业,动作也不够利落,拿刀的手倒是挺稳,加上动作轻柔,进度简直慢的可怜,半个小时过去了,才处理完虎口到食指那一块扇形。 陈今觉得自己腰都快弯断了,他直起腰,丢下刀用手捶了后腰一阵,嘴巴也不闲着,笑着说道:“可以啊哥们儿,关羽转世啊,我在你手上挤啊刮的,晃都不晃一下,十分配合行动。这么能忍,是不是专门练过~~~~~” 他在腰间一通乱捶,林隐明白他大概是腰椎之类的毛病,他师傅有这毛病,于是拿起手机打字:直接刮掉,太慢了 “我还嫌慢呢……” ——不疼 “敷衍我吧,怎么可能不疼,都烂成这……” 陈今话说了一半,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想起林隐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疼痛,之前自己大意了,以为他是意志撑出来的面无苦色,现在仔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刻意绷出来的淡定。 “真的不疼?完全没感觉,还是有痛感但是可以忍受?” 林隐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打道:有感觉,可以忍受。 主人家都开口了,陈今也就不再客气,可终究是没有那份心态和勇气,可以此时的行为举动视为给开水烫过的死猪刮毛。 拖拖拉拉的,接近9点的时候,陈今终于给林隐的手喷上了一层云南白药,却没有给他包上,一来家里没有纱布,二来天气热裹着容易腐烂,只能让这皮基本剥了个遍、色泽酷似集市里倒挂在柱子上叫卖的牛腿的咸猪手露在空气里荼毒自己的双眼。 林隐说他受得了,期间就真的没动过,他坐在旁边呼吸清浅,只有很少的几次微微颤了颤,好像自己手里用刀刮的淌着血丝形容恐怖看不出原型的手不是他自己的。陈今想他大概是天生痛觉感知不强烈的一类,但好歹还是有点痛觉。 陈今是陌生人面前话很少的那种,而林隐一看就是熟人面前话也少的,何况他如今相当于一个哑巴,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陈今想起他身上可能也有伤,刚准备开口问,猛然又想起这人是个说不通的,于是直接吩咐到:“把上身的睡衣脱了。” 林隐从善如流的依言办了,毫无心理障碍,眉毛都没动一下,陈今看他这样配合,很猥琐的想到,要是让他全身都脱了,他会不会这么痛快。 他身上有几处大块的淤青,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伤口,陈今给他喷了喷云南白药,让他自个在那晾着,而自己起身去给他打个地铺。 第9章 陈今住的是个一室的小房子,大概20平方米左右,外面带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旁边一个过道。这房子还是何必帮忙找的,后来何必说地儿小换一个地方,陈今怎么都不肯,直说麻烦,何必只能作罢。 他一个人住惯了,从没觉得空间小过,现在多出一个人来,这巴掌大的地方立刻就显得拥挤不堪。 陈今把屋里的东西拖来拖去,准备给林隐折腾出块像样的地来。折叠桌椅也不收起来,他哐当哐当的从床边拖到靠窗的电视旁边,又把他睡的单人床边上的小床头柜拖到靠门的角落,他示意林隐站起来把床拖得贴近床头柜,总算在床尾和电视前挪出一块一米多宽的地方。他起身准备去翻衣柜,才想起屋里没有多于的褥子,拿了床上自己盖的被子唰的就铺地上了,算是林隐的地铺了。 他去浴室洗澡的时候,看见林隐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洗衣机上,一件灰外套一件白衬衣,衬衣上污迹斑驳,被雨水淋过,依然看得出晕开的血迹和黑色的污迹。 临睡前他又给林隐叮嘱了事项,说是怕自己明天早上忘了,床对面的笔记本连着网,可以上网,屋里有固话,有事可以发短信给自己,走道里的冰箱里有些吃的,厨房的柜子里有面条什么的,让林隐自己去翻,自己没什么忌讳,让他随意。 第二天陈今醒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翻去的伸懒腰,动静不小,这是他幼时就养成的醒觉习惯,一直改不过来。等他翻的差不多了,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脚那边还有一个伤患级别的活物,最后一个伸懒腰的动作就僵在那了…… 等他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僵着身子坐起来瞟床尾时,正好对上林隐的两只眼睛,此人躺的四平八稳,两只手搁在肚子上,受伤的那只在上,腿也伸得笔直并拢着,姿势很像水晶棺里的睡美人。 此时这盗版的高大“睡美人”睁着眼睛瞧着自己,身上盖着昨天自己从衣柜里翻出来的大衣,大清早的,陈今就被自己脑子里的奇思构想给娱乐到了,他心情很好的问了林隐一声早。 陈今是个懒货,所以他的早饭都是买的,要么是一个烧饼,要么是两素包子,有时起得早,他才学着养生的老大爷们吃一顿悠闲的豆浆泡油条或是稀饭就咸菜。 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惯了,万事不操心,显然的,他今天也准备这么干来着,他从浴室出来,两手的手到处甩,看见林隐盘着腿坐在他的地铺上,看着自己,才意识到屋里多了个待喂养的,牙刷什么的不可能有,自己中午在公司吃饭不回来,只能林隐自力更生了。 “我中午不回来吃饭,抽屉里有点零钱,门口有张外卖单,早饭午饭你看着办啊。”陈今一边说话一边穿鞋,见林隐点了点头,开门上班去了。 林隐看着陈今出了门,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到他身上,有种真实的温暖,就像无数的白天里他坐在家里的大堂里晒的太阳一样。他慢慢的躺回去,有时间想一想整件事情的始末。 师傅是个中规中矩的学者,从不与人争辩,自己不爱与人接触,铺子也开的可有可无,不争不抢,明面和暗地里都没有与人过不去。他记性好,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细枝末节都不放过,很快就觉出不对来。 自己被盯上的原因,应该就是今年秋季的鉴宝会,胜出的人就会成为xx典当行的专业鉴定师,名利双收。典当行是宁叔家的,他据说是师傅的发小,经常带着他儿子来家里做客。 去年师傅终于同意跟着他失散多年的亲人走了,方叔是一个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和师傅完全是两种人,他孜孜不倦的来了8年,师傅终于答应和他回去了。师傅临走前嘱咐宁叔多加照顾自己。 自己大概因此成了谁家的眼中钉了。他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数了,自己警觉性不低,那差错就只能出在和嫂身上。 不过鉴于他对什么鉴定师完全没兴趣,什么时候回去再算账。 普通人遇到这种变故,本来生活平静如水,谁料天降一坨狗屎,要么恨意滔天,要么愁眉苦脸,有了报复对象赶紧的操起家伙、拉帮结派回去报仇才是正道。 所谓有对比才有落差,林隐是朵货真价实的奇葩,他淡定的翻了个身,思维也跟翻了个个儿的抽离了他圈定的仇人某某某。 陈今白天上班的时候,很随意的问了下何必,嗓子被砸了后果严重不,被这货护得一愣一愣,什么轻则变哑巴重则致死云云,让陈今一定不要大意,必须去医院检查,直劝陈今现在就行动,后来听说伤者是路人甲,哂笑一声浪费自己感情。 何必危言耸听完了,衣袖都不挥的就走了。 陈今知道他这人喜欢夸大事实,可他脑子里就是停不下去的回旋着“致死……致死……致死……”果然,他深深叹口气,自己跳进何必无意间挖的坑出不来了,这下,也不用去买药了。 陈今十分不想拿起电话,想到他要找的对象,他就十分的糟心,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太……不……靠……谱…… 他拨通电话,把手机安置在离自己耳朵十几厘米远的地方,一如既往:“小今哥~~~~~~你找我~~~~~~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这拖着一口又嗲又娇嗔的腔调说话的家伙,陈今十分不想提起。这货是何必的亲弟弟,何正,和他哥何必不知道谁才是他爸捡回来的,长相、性格、所有,没有一丝丝像的地方,不过他们感情倒是意外的好。 除了名字里有个正,这孩子全身都是歪的,与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驰的很彻底。 他用自己向大家精彩又详细的诠释了什么叫离经叛道。 自己当年遇到他的时候,人家要死不活的正要跳楼,说是女朋友被挖墙脚了,过了没多久又说他现在喜欢上一个男的,把他爸气了个七窍生烟,刚泡到的小蜜都被这个凶残无比的孩子吓跑了。 他翻着花样的挑战大伙的道德底线,乐此不疲。 何正大学选的职业也很让熟人惊悚,外科——耳鼻咽喉科。如今毕了业,弄了点裙带关系进了医院,现在正在实习。 要不是林隐见不得人,他怎么也不找这死孩子。 第10章 “好好说话,什么样子你。晚上到我家来一趟,我有个朋友喉部受了伤,记得带上检查的工具。”陈今习惯性的训他。 “你太凶了,陈大妈,小心嫁不出去~~~好了,我知道啦……晚上见哦,小今哥,想你到晚上~~~mua~~~~” “嫁你妹……”每次和何正通话,陈今都觉得自己智商退化了,可他每次都管不着自己的嘴,他在内心默默反省兼鄙视自己,下次一定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何正属于眼睛长在头顶那个旋窝上的那种,他家世很不错,长的按他的话来说娇俏又水嫩,说男生长的水嫩不好听,可何正爱听,他一身皮肤确实比有些女生还好,可以随心所欲装正太,和他哥何必这种套马的汉子天差地别,自觉很有资本傲娇,许多人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看谁谁不顺眼,十分的吹毛求疵。不过他跟陈今挺投缘,这点和他哥很同步,自从陈今把这祸害从楼顶上忽悠回来了,身边就多了块馊掉的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陈今照例在楼底下的菜场里买了点青菜西红柿什么的,准备回去随便一煮打发掉今天的最后一顿。钥匙往门孔里塞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多了个病号,看了看手里袋子里的菜,觉得这样不大合适,记得病号应该多吃蛋白质啊什么的,又收了钥匙悠下楼去了。 林隐在地铺上躺了一天,他听力极好,傍晚的时候听见门口有动静于是坐起来,不想脚步声又远了,他就坐着没动。 陈今又下去割了点五花肉,买了提鸡蛋才回来。他开门的时候,过道里有点昏暗,房门也没关,房里灯也没开,林隐坐在自己给他打的地铺上。他走进门顺手按开灯,说道:“怎么不开灯?” 把手机递给林隐后,他到厨房放东西,发现厨具没动过,想林隐大概是叫了外卖,回房间拿过手机上面写着:看得见。 陈今好笑的想,小伙子节约意识不错,值得表杨,他把手机递给林隐准备去折腾晚饭,递到一半手就僵在半空了,他说不了话,怎么订外卖? “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让你叫外卖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可你不会自己随便煮点什么吃吗大哥……” —不会 陈今看着手机上三个简单明了的解释和林隐一脸的面瘫表情,觉得自己有点凌乱,这到底是哪家来的大少爷,没吃过猪肉难道你还没见过猪跑吗,煮个面是很需要技术的吗,这样的蛀虫,活该被饿死。 不过陈今显然不会放任此人真的饿死,开口问道:“你嗓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疼。 陈今被何必那一通浪费感情的瞎忽悠震慑到了,此时很深刻的觉得他嗓子问题很严重。他不敢大意的随便给他弄东西垫肚子,想到喝水总是没错的,就去烧了壶开水给林隐晾着喝,只能等何正这个半罐子来看看再说。 “小今哥乖乖~~把门儿开开~~~,小今哥,我来啦,快开门啊~~~~”何正在外面抽风的喊门。 陈今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少年,比陈今稍微矮一点,穿着打扮很时尚,一顶鸭舌帽反扣在头上,五官小巧秀气,皮肤白也细腻,给五官添色不少,左边耳朵上带两个闪亮耳钉,脖子上挂着条骷髅头链子,手上带了个运动护腕,上身一件白色白底黑纹印花T恤,下穿一条嘻哈牛仔裤。肩膀上不伦不类的挂了个药箱子,正对着陈今笑的春光灿烂。 何正笑嘻嘻的勾住陈今左胳膊:“小今哥,我们好久没见啦~~可想你了~~” 他笑起来一派少年的天真,陈今忍不住的跟着他笑,心想自己是最看不惯这种不知愁为何物天天瞎折腾的纨绔子弟的,嘴里把他嫌的要死,心底到底是喜欢他的。 笑着说道:“就知道瞎放屁,大前天才见过的。” “小今哥,你又说脏话,让你不要跟何必那粗人待在一起了,看,被传染了。” “你这个伪娘懂什么,这叫男子气概。” “气概个毛线。你朋友在哪呢,来,让何神医看看,还有的救木有……” 陈今领着何正进门,指着林隐还没开口,就见何正这抽风孩子又犯病了。他先是倒吸一口气,被吓到了一样,然后十分激动的喊道:“卧槽~~~~小今哥,我恨你,这么一惊世骇俗的帅哥是你朋友,都不介绍大家认识认识,我要告你窝藏帅哥罪~~~~~~” 何正兀自激动着,陈今看他这么大反应,才想起前不久这娃说他喜欢男的来着,而且这孩子难缠,自己比很多人都清楚。 他看看林隐这老实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即时脸上一僵,有种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同伴脚的复杂感觉。 “行了别抽疯了啊,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么……” “小今哥,你一点没有发现帅哥的眼睛,和你这种人说不通,你看这哥们儿,五官轮廓分明,坐着都能看出身板儿笔直,最绝的就是这气质,简直秒杀啊~~~~~不要怀疑哥的眼光,哥阅尽美男千万……” 第11章 何正大呼小叫的装深沉,一副恨不得扑过去的表情,陈今早习惯了,懒得理他,他眼神撇向林隐,那货还是一副无表情的样子,正盯着自己两人,他是长的不错,但他不是何正这个花痴,男人的眼光看男人,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他挥挥手示意何正安静点。 “我不是让你过来发神经的,注意重点,何正同志。” “好啦好啦,我太乐意了啊哈哈哈~~~” 何正喜滋滋的凑过去,又憋着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高兴,平白少了当医生的威严,其实他真多虑了,他身上还真没有这东西,猥琐的跟个准备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似的。他一开口:“帅哥,怎么称呼啊~~哦,忘了你不能说话了,哈哈我太激动了,你他妈的怎么能这么帅~~~” 林隐看着凑在他身边把医药箱往地上放的少年,嘴巴絮絮叨叨的说着,手舞足蹈的情绪高涨,心里明白这是陈今给自己找来的医生,他抬头看陈今,那人正瘪着嘴笑,眼里是宠溺。 陈今注意到林隐看着自己,朝他点点头。 何正抽完了风,拿出反光镜嫌弃的看了几眼,带在头上,他一直觉得这东西很傻逼很影响形象,然后开了手灯,左手抬起林隐的下巴,说道:“帅哥,啊~~~~” 林隐很配合,他从来不自虐,嗓子伤了的确不方便,他发出昨天那种金属擦过水泥地的嘶哑声节,然后任由着何正把他的下巴左摇右摆。 何正本来打着揩帅哥油的心思,,美美的摸着帅哥的下巴,简直心花怒放,这哥们儿比前几天追求自己的傻叉富二代有魅力多了,就小今哥这种老古董才看不见。后来看着看着,脸色就严肃起来,顾不上揩油了。 陈今站在旁边观望,眼见着何正变了颜色,那模样正经严肃的就像医院里那些老医生,自己都被带动的紧张起来了,他无意识的微微前倾着身子,盯着何正的动作,显得有些担心,没注意自己这些小动作都落进了林隐眼里。 半晌,何正放下灯,平常嘻嘻哈哈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他先是盯着林隐,他盯着的对象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头看着陈今,他只能看向陈今说:“很严重,喉部被人重击过,充血很严重,很多血管已经爆裂的,声带受损,他现在说不了话因素很复杂,炎症、治疗延误,进食等……我先开点消炎药和含片,只能吃流食,辣的冷的咸的酸的全碰不得。” “那他的声音能恢复不。”林隐就看着自己,手机就在他手边,他也没表示,陈今不知道这人是不在意还是混不吝,这么严重的问题都不关心,诶……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捡回来的人的心都操,难怪他兄弟两叫自己陈大妈~~~。 “能说话就不错了,完全恢复估计是不可能的,还得看情况啦~~~卧槽,帅哥,哪个猪头把你手弄成这样,应该拉去浸猪笼啊……”何正正经不了几分钟,又开始原形毕露。 陈今下意识看林隐,怕他受打击情绪低落,自己赶紧准备措辞安慰他,却发现这家伙完全没动静,这也太平静了吧我去,搞不好是个天降过大任的。 “帅哥,我请你吃饭吧,去吃药膳怎么样啊嗯~~~对你嗓子恢复很好的~~~”何正一脸谄媚的挑着眉毛,又将视线粘在了林隐身上,活脱脱一个见色忘友的小色狼。 林隐摇头,以前没人在他面前这样快语速的说过话,他很不习惯,感觉身边围了一群蜜蜂一样。 何正极少招人拒绝,按他的脾气也该雷霆一怒了,不过陈今诡异的看着他欢脱的往林隐身边凑,嘴巴里不停:“去吧去吧,我是医生诶~~~而且小今哥做的东西~~~诶~~~~~” “我做的东西怎么了~~~啊……”陈今问道。 果然,何正立刻觉得一股阴风飘过,立刻讨好的堆起笑,“小今哥做的东西很清淡很养生很健康天然无刺激,完全再现食物原生态……” 陈今永远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折腾的那几顿饭就自己吃得下去,不过林隐最近最好别出门,他问林隐:“要不咱叫外卖吧~~~?” 林隐摇摇头,不愿意给陈今添麻烦。何正虽然对小今哥的厨艺十分不满,耐不住这里有帅哥,他做好准备舍命陪君子了,吃了一顿色香味俱不全且没油水的饭,然后被陈今赶回家去了。 陈今送走何正这个小祖宗,去杂货铺给林隐买了些生活用品,牙刷毛巾之类的,想到林隐那个手,又买了一卷保鲜膜,顺便还买了两条内裤,他崩溃的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给一个男人买内裤~~~~~~ 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那天何正发现陈今窝藏个冷面帅哥,第二天就拉着他哥何必过来认证,并且谴谪陈今用心不良,想独占帅哥。 陈今没想到林隐魅力无限,某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他觉得林隐头发太长,准备给他捣腾出一个清爽利落的小平头,结果高估自己的后果就是,林隐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混着日子。虽然这样,他依旧得到那兄弟两一致认可,连何必这个自恋狂都围着他各种羡慕,连说这是隐藏在民间的真男人真帅哥,两兄弟巴着林隐“隐哥”前“隐哥”后的喊,看来狗眼的那个人是自己。 第12章 眼看着半月就这么过去了,陈今和林隐也都熟了不少,发现了对方一些小秘密,默契的装着聋子哑巴,相处的倒还挺融洽。 陈今发现林隐这人不爱上网不爱看电视话也不多,自己跟他说话他就用手机回,有时自己话来了,他也没有不耐烦,不跟他说话他就发呆或是睡觉,或是看书,有时不小心被自己发现他在看自己的链子,陈今自己就假装没看见。 林隐的发现多一些,陈今其实话挺多,跟自己刚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不一样,那时觉得他挺沉稳,现在看来还有很多的孩子气,睡觉爱翻身,很爱笑,牙齿长的很整齐,有点健忘,老在找东西,周末喜欢出去买书,会把除去生活费的工资现金装在信封里寄给谁,对陶瓷有点兴趣,很会照顾人,经常见着他出门给何家那爱惹事的弟弟擦屁股,生活不太讲究,就像现在自己面前的这盘梨,就是他用当时给自己刮伤口的那把刀切的…… 不过自己对这不在意,吃的时候倒是没有心里障碍,就是不知道常来串门的两兄弟怎么想,陈今和何家兄弟关系好,林隐也就不排斥那两人。 林隐嗓子慢慢有了点好转,至少能说话了,他的手也开始脱痂了。他已经在陈今家里足足呆了半个月,完全没出门,也没见得他想往外面去,坐得住的不行,陈今嘲笑林隐比他还宅,问他发霉了没。 今天周六,距离他来也很久了,陈今估摸着找他的人都撤了,就说带他出去放放风,免得他霉死在自己家里了。林隐倒是无可置否,他之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不也没霉死么。 陈今说出门转转,他也没有意见。 两人一身运动衣的,就出门了。陈今平时穿着就很闲散,他们公司对这个没要求,而林隐,只有运动服,买运动服不需要尺寸,陈今就只给他买了几套运动服。 陈今说出来转转,可他自己就是宅男,等他插着口袋的站在公交站了,也不知道要去哪,于是跑到站牌面前瞪着眼睛看,林隐觉得他这样子很有活力,像大学生。 “你有没想去的地方?算了,估计你也没有~~~要不去旧书市场看看……” 他不加班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去买书,买的书很杂,季羡林的人生感悟、名人名言录、警语词典等,还有一本很新很新的铜版纸古瓷鉴赏,他必定是很少看的。家里堆了一大堆,林隐平时在家,就翻他买的书打发时间。 陈今说是旧书市场,实际上是拐角旧货市场,在拐角街的西面,自发形成的政府默认的交易市场,里面主要经营古董、玉器之类,是个古董交易市场,有铺子、有地摊,不过里面货品参次不齐,真货有,更多的是仿品和假货,用来忽悠想收藏的外行人。 谁都想收藏,都想捡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能耐和缘分的。 往最里面走,才是一条旧书街。 他们穿过买古董的摊铺,有铜器、陶瓷、钱币、和田玉、佛珠,人很多,大都是来观光的。 陈今轻车熟路,滴溜溜的就过去了,林隐落在后面,等陈今回过头找他,他在一个杂货摊面前,眼睛盯着一小件陶瓷。 陈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碗,混在一堆碗、罐里,内外都沾了灰,碗外壁呈暗红色,上面绘着几个老头子,碗口一圈蓝铀。就像自己家里吃饭的碗,不过口径大些。陈今看出这碗是青花胭脂红八仙图碗,存世量挺多,他认得出来,但是真假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林隐显然不一样,陈今虽然不愿意对他做过多猜想,也大概明白他是这行里的,而且应该还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手上的破瓷片也不是谁都认识的,他在家翻的最多的书都是那本陶瓷鉴赏。 林隐看向陈今,心里有打算,于是十分难得的对着陈今笑了一下。 何家二兄弟天天追着他叫帅哥,陈今当然知道他生的好,不过生的再好,还不是个男的,关自己啥事。 林隐一直表情淡然,今天对着自己一笑,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陈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真的长的好,他五官生的端正,眼窝比一般人深,眼睛线条又长,显得极为深邃,鼻子生的高挺,薄嘴唇,正是古代书本里描写的冷面薄情男标准长相。不过他身上没有那种冰山的冷冽气场,所以陈今这个粗神经一直把他忽略了,他的气质更像水,安静、安定。 旁边有大学生样子的女孩对着同伴说,“快看快看,那男的好帅啊~~啊,他旁边那个小帅哥也不错诶,就是皮肤不太好~~~”陈今幡然醒悟,立刻反省自己,自己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入迷了,太要不得了。他整整表情看林隐,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林隐嗓子没好透,这里又嘈杂,他不得不靠近陈今,离陈今不到二十厘米,说道:“小今,带钱了吗?” 他突然靠过来,吓了陈今一跳,接着就听到林隐问话,陈今明白他大概是要买这碗。他声音依旧嘶哑,靠得近,陈今小声说道:“带了张卡,不过里面只有3000多,加上现金三百多,够吗?” “够了。”他说着,走到摊前蹲下,陈今赶紧兴致勃勃的蹲到他旁边作壁上观。 第13章 只见林隐左手拿起那碗旁边的一个青花瓷的有缺口的盘子翻来覆去的看,不过陈今看清了,他拿盘子的时候,手背擦过了暗红色的碗壁。 只听林隐开口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脸上有着长期做生意的人那种精明。他笑着开口:“小伙子眼光独到啊,这个可是雍正时期的青花大盘啊,可惜破损了,这样,我看你是内行,收你这个数。” 他做了个手势,大拇指、食指、中指微曲并拢,无名指和小指弯曲。林隐摇头,也比了个ok的手势,老板赶紧说道:“这不行,太低了,一下砍掉我一大半,让我怎么做生意嘛,加点一千怎么样。” 林隐摇头,预备起身,陈今也赶紧站起来,满脑子疑问,他刚看的不是那个碗嘛。 老板看这人一副要走的样子,赶紧说道:“加五百,再不能少了。就加五百你拿走。” 林隐拉起陈今,就要走,他第一次主动接触自己,倒把陈今吓一跳。 老板赶紧说:“小哥,等等啊,价钱咱可以再商量。” 林隐站住了,说道:“我突然觉得,虽然这是真货,可破了价值就折了,不想要了。” “要不是破了,我能卖这么便宜么是不~~~好歹是真货啊。” “可它是破的,我不想要了。我再看看别的吧。”林隐复又蹲下,陈今跟上。 陈今看着这家伙东摸西碰的,尽捡着破损的摸,完全不碰完整的,末了站起来就要走。这市场上摊铺多,人多是来参观的,好不容易来个看着真心想买东西的,老板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走了,于是央求他再看看别的。 最后陈今目瞪口呆的看着林隐和老板定好价位,800元人民币,这是神马情况???拿走了那个暗红色的碗。他们到市场门口的取款机上取了800块钱付了帐,用个塑料袋提着那碗走了。 离开那摊位,陈今总是忍不住斜着眼撇林隐,看不出来这家伙一本正经的,忽悠起人来毫不含糊,愣是把摊主耍了个完遍,真是高人啊~~~他要是想忽悠自己,自己肯定被骗的团团转。 林隐看见陈今那不算偷偷的小眼神了,知道他有许多话问自己,抿了抿嘴,淡定的对他说:“回去告诉你。你还买书吗?” “不知道,转转再说。” 他俩提着个袋子从书摊这头溜达到那头,陈今在书摊里扒拉,林隐跟个保镖似的站在他后面,一本书也没买。 林隐看出来了,陈今喜欢的是蹲在书摊前凑热闹的乐趣,他总是蹲在混在一起便宜卖的摊前面,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挖起这本拖出那本,满脸的轻松自得,至于买不买全凭他心情。 他以前看的书都是师傅和宁叔买的,都是全新正版,从来不知道还有人在旧书堆能这么高兴。 陈今溜达完了,准备走,回头看林隐,林大帅哥站着没动。陈今算个聪明人,他促狭的对着林隐眨眨眼,然后斜着眼看林隐手里的袋子,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熟稔的表情,林隐觉得自己有点高兴。 他和陈今穿出书摊的街。靠近入口的那一条街左边都是铺子,林隐进了一家名叫“秀月斋”的铺子,陈今尾随。 铺子里面经营范围挺广,中间的横柜里放的都是玉镯、玉戒,翡翠镯、挂件之类的,四周的竖柜里放着大件,左边是青铜器,右边是杂项,对着门的墙壁的柜子放着瓷器,这些柜子都是上了玻璃的。 进了门,有年轻的姑娘迎上来说欢迎光临,林隐先是绕着铺子走了一圈,然后停在瓷器柜子左下角的一对碗上。 陈今看那两只碗,比林隐手里提的那个更接近饭碗,白色釉面,外壁绘羊、小径、草、花、石头等物,还有题字和留款,颜色十分绚丽,属于粉彩瓷,名为“粉彩三阳开泰纹碗”看起来像是真货。 看店的姑娘看进来的两人,一个身材挺拔、面目英俊,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个红碗;另一个懒洋洋的,嘴角微翘,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高个子后面,很友善的样子。 她是看店的,对古董又有兴趣,耳濡目染的也知道哪些是优等哪些是劣等。那帅哥面前的粉彩碗,就是这店面里撑场面的东西了,这人都没上过手,看了一圈,就直接停在那了,她立刻明白,这人是行里人,而且不是买东西的,得叫赵叔回来。 她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个身材微胖的矮个老头进来了。 这老头是“秀月斋”的老板,听那姑娘喊了声“赵叔”这老头先是对着二人拱了下手,笑着说道:“两位朋友失礼了,老头子外面凑热闹去了,二位这是~~~是~~~看上我这碗了?” 他面目和蔼,说话间十分爽朗,是个有见识的长辈。 林隐开口道:“客气了,我们不买,来卖,赵老板收货吗?” 他声音暗哑,语气却十分熟练,陈今知道他不喜欢与人交际,特别是他对着何正兄弟俩,那叫一个无视。但看他办起这套老又十分老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估摸着这是他以前的工作,怎么感觉像是倒卖古董的不法分子似的。 “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太贵重的吃不下,太普通又的看不上,小伙子,我可以先看货么……” 陈今想到,不愧是做生意的,看起来再老实再和蔼,口头就是滴水不漏,先把谱儿摆足了,一副看你可怜的样子说要看看货,还没开始谈就压起价,啧啧,搬个凳子过来看戏诶…… 林隐把那塑料袋放在横柜的玻璃柜上,陈今赶紧过来帮着拿出来,不是他爱搀和,实在是林隐的手太有杀伤力,一出手,估计他俩就向不法分子靠近了很大一步。 第14章 赵老板看见这个满是灰的暗红碗,倒也不敢轻视,照小芹给自己打电话的描述,这高个儿年青人实在不简单,夸张一点说,就算他拿出来的是一坨屎,自己都不敢小瞧。 他双手拿起来,慢慢转动着仔细打量,然后差那姑娘拿出湿毛巾和放大镜,将放大镜带在右眼上,仔细的搽干净了。 只见碗外面施胭脂红铀,绘成海水状,外壁绘道教八仙图,碗型是敞口大碗,碗心绘寿星图,碗型规整,制作精细,色彩浓艳。碗底有款,大清光绪年制。 他反复的翻看,凑的极近,从碗口的蓝釉口到碗底的胎,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看了将近半个小时。 陈今眼看着这老头拿起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待放下的时候就小心翼翼了。 林隐是个固定模式,除了吃饭洗澡外,他基本都坐在他的地铺上,或者坐在电脑前面看古董,因为屋里空间小。 今天也一样,一到家,他就自动回归地铺。陈今满脑子的疑问憋了一路,此时已经跟面团似的发酵了,他不开电视,也不去上网了,直接扑在了床上,头挂在床尾,眼里放射着渴望的光,跟见了独家新闻的狗仔队似的。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表示好奇心,不过林隐在他的地盘下窝了半个多月了,在他的意识里,已经自动划分到熟人范围了。 林隐被他这求知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陈今眼睛本来就亮,此刻简直要大放异彩了,他只能开口:“你要问什么……” “你是怎么一眼认出那个碗是真品的,你还站着看,也没摸过,不要忽悠我是感觉啊之类的,我不会信的……” 林隐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很少招人这样提问,可陈今头锲而不舍的伸着脖子等自己开口,他抿了抿嘴,说道:“看得多了,就这样。” 他说完就看陈今,不意外的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满,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闭嘴了。 这不跟是感觉一个样么,陈今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他斜着眼鄙视林隐,也不深究,接着问:“你明明要买那个青花碗,干嘛尽捡着破的问啊,这里面还能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行道???” 林隐看他眼里疑惑浓重,正在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力图回答的让陈今满意一点。 陈今梗着脖子等着答案,结果对面那位半晌没动静,表情凝重的跟自己是不怀好意打听他家祖传秘诀的骗子一个样。于是瘪瘪嘴说道:“不能说就算了,来,下一个问题。” 林隐知道他是误会了,立刻说道:“陶瓷易碎,一般人都趋向认为真的古董不易保存的完好,卖家利用大众的这种心理,会故意弄些缺口来混淆视听。一般这些摊主,都是到处收货的贩子,真正懂行的不多,这个老板就不懂。我……” 他顿了一下,好像很不习惯说第一人称的样子,才接着说:“我……只看那些破损的,摊主就会认为我是个外行人。不碰这个碗,就表示我对这个完全没兴趣。等我看了很多都不想买,再看这个碗,说这个碗的缺点,釉色暗,器形不对……唯一的优点就是没破,他就会便宜卖了。” 他刚说完,陈今就眯着眼睛的说道:“你真是太阴险了……还阴险的这么不动声色……诶,对了,还有,赵老板让你第二次开价,那个碗到底值多少啊~~~” “按升值来说,大概10万。拍卖会上看收藏者,能炒到多少说不定。” “嘿,你随便捡个碗,就值10几万,我们这种小市民,等辛勤劳作一整年还不止。” 陈今开口醋味儿往外狂飙,不过马上他的注意力又转移了:“那你干嘛只要两万。” 林隐淡然的丢下几句话。 “买来就便宜,贵了赵老板也不会买,多了也没地方装,师傅说不能太贪心。” 让陈今彻底抓了狂,觉得这哥们儿非常的特立独行,你是有多善解人意,你是有多诡异,正常人会嫌钱多荷包装不下么~~~~ 不过这传说中的师傅倒是很让人遐想啊,教出这么一朵奇葩~~ 他说完这几句话,才恍然想起来兜里揣着2万块,伸手掏出来递到脖子一直挂在床沿的陈今面前。 陈今正在脑补林隐的师傅是个什么形象,一沓红色就出现在了眼皮底下,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全国人民热爱的毛爷爷,这厚度不是8张的量,一时不知道林隐这是要干嘛, 他二愣子似的抬起眼,一副被人民币的光芒迷得睁不开眼的表情:“这是干嘛?利息高过头了。” 林隐很理所当然的说:“生活费。” 陈今的脸色立刻黑了,他这副样子,怎么那么像妻管严的老公向家里母老虎缴纳工资的感觉,呸,他娘的想什么呢。 赵老板想到,凭他多年的经营和手感,加上这碗面的柔和釉光,没有时间的侵蚀,效果达不到这样。 这肯定是光绪年的“青花胭脂红八仙图碗”绝对的官窑。 他抬眼看向林隐的时候,连长辈那点架子都放下了,凭什么,实力。自己天天在市场里转悠,都没能发现这个碗,光绪时期的粉彩比同治时期的彩薄,颜色略浅淡,所以容易被人忽略或者认为是假货。自己不算专家,但毕竟年级在这里,这人年级轻轻,却绝对不可小觑。 “小哥是行里高手,老头子佩服的不行,这样吧,你开个价,能力范围内的老头子一定买下。” 林隐对这老头子品格挺瞧得上,放得下身架,才是真正的爱好者。不像老和师傅做对的那些伪君子,手里没底子,又放不下面子。 他说道:“两万。” 壁上观陈今同志于是清晰的看见一把年级的赵老板瞪圆的眼睛和满脸的震惊,他对瓷器仅限于爱好,以前的时候很狂热,后来也就淡了,所以对这里的行情完全不清楚,不知道这老头是狂喜还是狂怒。 赵老板听见这年青人清晰的吐出“两万”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的听错了,他吃惊的盯着对面的年青人。两万啊,2004年嘉德拍卖会上这碗就卖到了35000,过了七八年,应该也升值到10几万了,自己这是捡了多大一个便宜。 陈今只见这老头嘴唇微颤,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林隐,双手不住的搓,十分激动的开了口。 “小哥确定只要两万?你比老头子我懂行,老头子很想收,但是不能占你太大的便宜,你再开个价吧。” 此话一出,陈今不由对这矮胖的老人家肃然起敬,他以前是个陶瓷发烧友,知道官窑对爱好者的意义,不是升值,不是攀比,却是比绝世美女还诱惑的存在。可现在有个现成的馅饼当头掉下,仍能够克制住手不去扒拉进怀里,貌似还要还回去,足以说明这老者品行端正。 “两万。” “好,好,好!!!”他先中气十足的连赞三个好,微胖的脸上满是笑意,“老头子很喜欢这个碗,难得小哥愿意贱卖,老头子收下了,算是欠你一份人情。老头子想同小哥交个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是林隐,这是陈今。” “敝姓赵,赵数亦,叫我老赵就行了,”这老者说完十分爽朗的大笑两声。 他俩当然不能叫人老赵了。 赵叔叫看店的姑娘去取了两沓人民币给林隐清点,他接了直接揣进了宽大的运动裤的裤兜里,那样子仿佛他揣进去的是一坨卫生纸一样。赵叔看他这举动更加高兴了,觉得这年青人十分有气度。 他们走的时候,赵叔十分不舍,年纪一大把了,愣是把几岁儿童才耍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总算要到了陈今的手机号,连连叮嘱着常来转转,以后碰到麻烦的物件儿了,请林隐一定过来掌掌眼。要是他们再有货了,自己买不起,也可以帮他们牵线搭桥的。 第15章 本来按照陈今这职业,吃饭、开会是绝对少不了的,没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副千杯不醉的酒量,这行业您就混不开了。 陈今是个典型的坐吃等死的,他一不求升职,二不求加薪,守着他的办公桌混日子,一混好几年都过了。 他不爱与人做酒桌上的交际,就是公司聚餐的时候他也不喝酒,任你怎么吹嘘喝酒才是真男人、会喝酒的男人才把得到妹子云云,把不喝酒的男人鄙视成让人瞧不起的娘娘腔,各种针对他,人家愣是头也不抬,一心一意的对付眼前那盘菜。 老板从最初对这青年十分看好,到后来的伤心失望,再到后来,索性不管这个不成器没追求的,好在他虽然不爱外出交际,干起活来还是实打实的,任劳任怨,从不迟到早退,年级轻轻的十分坐得住,对他也没有意见,也就放养了。 陈今上班基本就在公司画图,画图,不停的画图,当然,“不基本”的时候肯定是存在的,比如说今天。 “小今,帮哥个忙~~~”何必一副纵欲过度的表情蔫了吧唧的飘过来。 “啥事?” “下午帮哥到“广营”那边的工地视察一下呗~~~” “不去。” “是人么你,想哥平时是怎么待你的,你这个……诶哟不行了~~~~”话没说完他就冲出去了。 “他这是干嘛?”陈今疑惑的问何哥旁边的阿幸,这女孩是今年刚来的大学生,正是花一般的年纪,长的不是特别出众,胜在皮肤白皙、身材高挑。 “拉肚子?”事实证明女人的洞察力和直觉不可小觑。 何必拖着残躯半命回来了:“小今,求你了,帮我去看看,就象征性的转一转就行了,拍照什么的也不要求你了~~~~~~” “你怎么不去?” “**,我觉得我中毒了,诶诶~~~又来了……” 他再次飞奔而去,看他这三秒离不了茅坑的情况,陈今开口损道:“”阿幸,你说他不会是中午把巴豆当蚕豆吃了大半碗吧? “小今哥,你太天真了,要我说,肯定是何哥想减肥,偷偷买了碧生源减肥茶~~哈哈……”阿幸很活泼的回道。 他们声音不算小,恰好公司不算大,一时间整个公司除了独自一个办公室的老总,全听见了,一时笑不可开交,窃窃私语的连说阿幸太缺德。 恰好何必这时回来听到了,他一脸的大便色,现在就是连语气都透着这股缠绵的怨气:“你们他妈的还是人不,不对哥表示慰问就算了,还拿我开刷,简直让人寒心。” 他一说完,大伙笑的更欢了。 他骂骂咧咧的解释到:“劳资没中巴豆,也没喝什么狗屁减肥茶,我他()妈的就中午吃了楼下的一碗臭豆腐,笑、屁啊,你们这群无聊……”没说完,他又奔出去了。 笑归笑,看他跟厕所难解难分的作斗争,大有在办公桌和厕所之间来个来回长征两万五千里的架势,陈今也不能不管他。 他先是把骂骂咧咧的何必弄去了离公司不远的医药超市,两瓶点滴就挂上了,然后自己代替何必去工地视察。 “广营”项目是一套在建高档住宅区,在建6栋楼,都在市中心,交通发达经济繁荣,是专为那些钱多到花不完的人量身定做的。 据说这个项目是一个外来的牛逼房地产老板投资的,像他们这种小公司肯定是投不到标的,现在这活计,是老总的朋友手里分出来的一杯羹,复制审核图纸以及甲方、业主之间沟通,是杯高强度低回报吃力不讨好的羹,不过小公司的生存的夹缝就在这里。 他坐在地铁上,脑子里就开始跑马车。他垂着眼睛,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想到,自己真的很不喜欢去视察。 视察,有什么可察的,或者说,察出来了有用吗。这年头,人人想着发财,这没错,偏偏一个个胆大包天、心肝黑的堪比锅底,关系网层层叠叠铺开,狮子大开口,款项一层层的扣下来,建筑用的材料,基本都是不合格的,如今住宅的低质量和高事故率就是这样来的。 工人是神奇的,他们有化腐朽为神奇、在荒凉里创造出繁华的能力。 工地上脏乱差,不会因为你是高档住宅而有所不同。 等到装修完成的时候,你怎么脑补也想不到如今这样富丽豪华的建筑,曾经到处水泥砂浆塑料纸,墙上大洞穿小洞,到处钢筋出水泥,拿水泥黄沙一抹,瓷砖皮儿一贴上,内装走一遍,干净整洁、端庄大气,要奢华有奢华,要低调就低调,就看你有钱没有。 陈今跟着工头上工地用升降梯的时候,听那老大哥求情说,让他今天悠着点儿,尽量少挑毛病,有问题的话以后好沟通,说是大老板今天不知抽什么风,突发奇想的来视察来了,陈今点头答应。 他们踏上15层的楼板,工头大哥说去找大老板,陈今跟着。他们从空心砖隔墙后面绕过来,透过门洞看见前方几个人聚在一起,背对着他俩在讨论什么。 三个穿着考究,西装革履蹭亮皮鞋,就是传说中的大老板一伙了,中间的那人两手插口袋,身材高大,总工正在向他汇报,这人必然是出钱的大佬了。 陈今有点想笑,这老板穿着开会的装备来视察工地,怎么看怎么怪异,格格不入,左右还各站一个黑西装的,像收保险的黑社会。 工头大哥开口说道:“谢老板来了啊~~哈哈,欢迎领导……” 一群人转过身来,工头大哥接下来说的,他通通听不见了。那瞬间,他觉得谁在他心上开了一枪,心跳都停止了…… 不远处那张脸印在瞳孔里一样,他觉得自己连眨眼都不做到了……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称得上英俊,脸部线条刀刻一般,五官自然是顶顶出色的,和林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眼神里极具侵略性,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习惯发号司令的气场。 那是……谢言民…… 第16章 熊江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见对面的工头和一个年青人,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他们这边,他顺着那人的视线寻来,发现视线尽头黏着的居然是自家老大,他刚想开口揶揄自家老大,这又是什么时候被辜负的可怜人,一抬眼看见他家老大的表情更见鬼,那满脸的惊讶和欲言又止,如此纠结,还是狠绝的谢一么。 谢言民找了陈今4年多,都没有结果。 他从很多个梦里惊醒的时候,恍惚认为陈今可能已经死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内心翻腾的厉害,很久都平静不下来。 他直着眼睛想,那时是年轻心不够狠,见识不够多,觉得歉意倒也正常,这几年谁都说他狠绝毒辣又无情,那种歉疚感却从没减淡过。 陈今不见了以后,他派人在陈今老家盯了整整一年,料定陈今这个顾家孝顺的性子,一定会回来。 他一直看不起陈今,觉得他啰嗦又爱管东管西,丢个垃圾他爱嘀嘀咕咕的要你捡,抽烟喝酒的时候他爱碎碎念什么对身体不好,逃个课都不敢,晚上不回家都的跟他妈报告一番,中规中矩,跟个没断奶的女人似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种人,怎么会有去死的勇气…… 第一年没等到,他就慌了,陈今走前留了信,清楚的写着收件人是自己,一打开,暗红色的毛笔字,扑鼻的血腥气,写着自己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让他爸撤销起诉,说是他爸妈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绝对不能是罪犯,东西是赔不起了,拿命抵了。 他隔三岔五的做噩梦,不停的梦见陈今在自杀,要么是站在车速很快的马路中间被车撞飞,要么是站在楼顶跳下,要么是拿着刀片割破动脉管,要么是跳进了翻腾的江水,然后不停的被惊醒,满身虚汗。 之后他找了许多人各地的找陈今,找不到。 今天陈今自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明明就是陈今的脸,可是骨子里的灵魂,仿佛换了一个,打个比方,以前的陈今是橘黄色,如今的是深灰色,将各色灰色的痛苦泼进他生命里搅拌的人,无疑是自己。 一时之间,长袖善舞如谢言珉竟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急切的想说点什么,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他想来句多年不见的兄弟的经典台词:“这些年,你还好吗” 烦躁的扒扒头发,把那头上了发蜡的发型扒成一团糟,自己都觉得虚伪,好个屁,自己都觉得好不了,这种白痴问题问出来,不得火上浇油么。 而且兄弟?嘿,在陈今那里,自己不亚于洪水猛兽,算狗屁的兄弟。 熊江站在自家老大旁边,觉得这货一定是被附身了,太不正常了,老爷子逼他结婚的时候他也从没这么烦躁过啊。这块地里肯定有怨灵什么的,还有,对面那个神经兮兮的青年也不正常~~~~~~ 谢言珉扒完头发,人也就冷静下来了,他往前走一步,才抬起左手,准备做一个自己不会靠近的手势,哪知他才有动作,门口的陈今就变了脸色,瞬间窜出去了。 陈今的动作实在快,谢言民被惊得一愣,他记得陈今当年体育差的一团糟,跑一千米都不及格的那种,别人都窜出好几米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迅速的动作,怕是超越极限了,却是为了躲避自己,他这是有多怕自己…… 他当然不会任陈今就这么跑了,反应过来立刻追过去。 陈今刚看到谢言民的瞬间,整个人被雷霹晕了一般,多年来意识里积压的恐惧像洪水一样奔腾而来,瞬间将他的理智冲刷成了泡沫。于是他转身就跑,慌不择路的将逃跑路线定成了楼梯,他颠颠的奔了3层半楼梯,脑子才正常运转。 陈今奔下了3层半楼梯,一下没踩稳,右边肩膀就撞在空心砖上了,他疼的龇牙咧嘴,脑子才开始正常运转。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怕谢言民,看见他的一瞬间,他的确很恐慌,转身就跑,慌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直面谢言民的。 可见,很多焦虑和恐惧,都是我们臆想出来的,而我们却将它当成真实来承受,事实上,你永远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勇敢。 他最怕的,其实是谢家老爷子。因为他是真的赔不起…… 而他很谢言民之间,是谢言民亏欠了自己,应该是他没脸站在自己面前。 若是4年前的陈今,内心里对谢言民都是恐惧,可那时的陈今,不是已经死在大西北的穷乡僻壤里了么,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呢,想到这里,他喘着气转过身,等谢言民追过来。 谢言民体魄好,腿脚又修长,追一个宅男陈今简直小菜一碟,他故意放慢速度,是不想在楼道里吓到陈今,防止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可陈今自己停下来,转过来一副等着自己的架势,他不这么绷的跟快断的弦似的,谢言民莫名松了口气,他放缓语气说道:“小今,上来说话,下面暗,地方又窄。” 谢言民上学的时候就很有气场了,霸气外露的不行,招蜂引蝶,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哪样里面他都是领头大哥,身跟着他混的哪个不是狠角色,陈今是他身边唯一的奇葩。大伙跌落了眼睛看着大哥和这个灰不溜秋的路人甲形影不离。 这几年谢言民在社会里滚了一遭,不知腌制成什么等级的怪物,他就站在那里随便说句话,都有种不可置疑的气场在里面。 大债主陈今不吃这套,他仰着脖子撑气势,天知道那东西他到底有没有,说道:“你下来。” 后面赶来的熊江没有见证过自家老大的学生时代,所以不知道这人说话的语气其实属于很平常的范畴。他是2年前毕业了才跟着谢言民的,深深为自家老大的王八之气折服,鞠躬尽瘁的当着小狗腿,毫无怨言。 他听见陈今这个看起来就没钱没权没容貌的“三无”人员,跟使唤工头大哥一样使唤自家老大,觉得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小伙子一定会被一脚从那里踹下去的悲惨结局,老大这么暴躁无情的说~~~~ 卧槽,他看见了什么,那人说完自己就下去了,自家老大呢,二话不说抬脚就往下面走了,脸上完全看不出来面带煞气或是怒意,相反,熊江觉得他有些喜出望外。 第17章 陈今和谢言民站在11层的大堂里,谢言民对着跟来的熊江、曹宜安说:“都散了,不要靠近这里。” 大伙看出这两人大概是旧相识,老板都发话了,也就识相的迅速退散了。熊江满脸的不愿意,被曹宜安驾着膀子拖走了。 他两对视着,谢言民等着陈今质问或是埋怨,可半晌也不见他开口,谢言民只能说道:“小今,四年没见了。你变了很多。” 陈今不说话,就看着他,连谢言民这种老流氓加厚脸皮都觉得有种无话找话的尴尬。可也不能这么一直两两对望,不发一言吧,相逢的机会来之不易,至少对谢言民是这样。 “小今,你这些年背井离乡,过的……怎么样?”谢言民觉得心里烦躁,他明明有很多话要问陈今,可他一个提问的资格都没有,太他妈郁闷。 “凑合,有吃有喝有地住。”陈今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如此理智的回答罪魁祸首谢言民的问题。看来,这几年的《菜根谭》没白背。 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强装出来的,语速舒缓,语气平淡,也和当年完全不同了。 谢言民盯着陈今,他变了,整个人都沉稳了很多。 以前的陈今,外人看起来安静又有礼,眼睛里却满是活力,他其实话特别多,语速快,语气也充足,惹毛了他,骂人不带脏字,自己都得避其锋芒。特别是吵起架来,别提多有震撼力了,机关枪一样,声音洪亮还不带停顿,任你一腔污言秽语从肺腔堆积到嗓子眼,愣是没有机会喷出来骂不死你也得憋死你。 那时每次都是自己惹毛了谁谁谁,陈今泼妇骂街的维护自己,谢言民就退出江湖看热闹,一边真心的同情对面想还嘴却找不到突破口的挨骂的,一边笑的打跌。 他以前最期望找到陈今的时候,他能嘴下留情,和自己好好谈谈。可陈今真的留起情来,他见了自己,没有指着鼻子一通乱骂,没有惊慌失措,这样客气这样疏离,谢言民只觉得内心苍凉,他从来只闻得到高档香水味儿的鼻子隐隐发起酸来,竟然有点想哭。 他茫然的想,自己明明是有点喜欢陈今的,怎么把他折腾成这样了,他后来对别的男人、女人干过更缺德更狠绝的事儿,怎么没见他们走到陈今这个地步?他至今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陈今反应如此过激,缓一缓,冷静冷静,其实事情不必变得这样糟糕的。 这种不理解,源自于性格的不一致,和缺乏深入的了解。 谢言民身上有股魄力,他性格强硬内心坚定,做事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动果断迅速,从不对事态做过多消极的思量。 而陈今不同,对于未知的事物,他总是潜意识的往不好的方向考虑,这种恐惧,会随着思考的次数成正比增长,这种放大无数倍的恐惧,直接限制了他所有的行动,说的不好听,就是唯唯诺诺,意志不坚定。 那时青春年少,吃喝玩乐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时间,来好好观察身边的人。 “小今,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小今,你现在在做什么……” …… 谢言民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陈今一个都不答,他看着谢言民那张完全退去了青涩的脸,如今锋芒毕露,走神的想到,自己从没想过,谢言民会变,居然是朝着沉稳内敛的方向。 以前都是自己在说,谢言民不耐烦却还是压着火气听着,偶尔自己没理他,他就一脸不爽的吼问你是不是聋了。现在自己半天没答话,他居然没有不耐烦,是精英级的成熟男人了。 “小今,你……是不是还……很恨我……” 在陈今模糊的记忆里,从没见过嚣张霸气的谢言民这么纠结这么艰难的说过话,他总是一副老子就是天王老子的架势。看样子,谢言民对自己怀着一点歉疚,而不是自己想象的憎恨或是执念,原来画地为牢的,是自己。 那些凭空虚构的恐惧,自己却当成真实来承受了4年,能怪谁呢,谢言民是给炸弹点上火的那个,任凭引线燃烧的人却是自己…… “恨啊……恨你对作为兄弟的我有过非分之想,恨你让我差点担上牢狱之灾,恨你让我背井离乡4年,恨你让我日夜担惊受怕,恨你让我无法敬孝双亲……可是再恨你,有什么用呢~~~~”他吐着听起来咬牙切齿的话语,语气却很平静。 正是这平静到听不出恨意的一条条,堵得谢言民哑口无言,他低下头,有点不敢看陈今,半晌,他刚想说话,外面陡然一阵喧哗。 “谢言民你这个王八蛋,你给老子出来~~~推什么推,放开~~~放开我~~~~给老子放开……” “完了完了~~~阿宜,快点~~快点把这胖子弄走……” “放开,别拉我~~~~谢言民,你出来~~~~~” “吵什么吵?” 谢言民语气有点不善,熊江头皮一炸,谁叫自己听墙根太认真,阿宜又是个呆子,这胖子上来了自己都没发现。他仿佛看见倒霉向自己招手了,哀着嗓子有点悲伤的回道:“老大,是明发集团的孙胖子。” “尼玛的叫老子孙胖子,前几天还卑躬~~~~~~” 啪—— “你他妈的居然敢……啊~~~” “老大,我立刻把这人拖走,您继续继续,哈哈~~~~” 这一声叫的凄厉,陈今猜测着传说中的“孙胖子”大概先是被打了一巴掌,然后被狠揍了一拳。那个叫“阿江”的孩子看着天然无害,但是跟着谢言民这个流氓头子混的,哪里能是什么善茬。 再看谢言民,一脸的灰色低气压。陈今说道:“你慢慢忙,我走了。” “诶别,我不忙~~~小今,你等一会,一分钟就好……阿江,宜安,把咱孙总请上来。”谢言民此时极度不爽,他强势惯了,对着他老爹都拧着脖子说话,基本没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刚刚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对着陈今使点高难度的软刀子,突发状况就来了,怎能不叫他糟心。 熊江和曹宜安把人“请”了上来。 第18章 只见这“孙总”被熊江和曹宜安两人“二抬大轿”给抬了进来,谢言民见状,阴阳怪气的开口,聋子都听得出来他的虚假责骂:“哟,孙总,上次一别,您真是越来越富态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你们两个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啊,孙胖子——没谱了还,我在孙总面前,都得称一声前辈来着,还不给孙总道歉……” 他这话发的一点不强硬,像用一个平调念朗诵的感觉,两个跟班儿意会,更是软趴趴,拖着嗓子念大悲咒似的齐声道:“孙~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孙总”总算两脚着地了,他用力挣了挣,那两人顺势就放了手。“孙总”看起来是个粗人,虽然也是西装皮鞋傍身,但他身高不够高,身材不太好,十分普遍的大啤酒肚,人还有点胖,和谢言民站在一起,更加惨不忍睹。 这下他也明白了,姓谢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准备好的威逼利诱,全都没用上,这小子就给了自己一顿羞辱。他的公司他的钱,马上就成姓谢的了。他赤红着双眼,脸上的肥肉和嘴唇一起颤抖着,状似疯狂,不顾一切的朝谢言民扑过去。 陈今多年来惯于观察表情,他觉出不对来,他们站在没有护栏的楼板上,要是谢言民被扑到了,多滚几转,也不是不可能掉下去,条件反射就想喊小心。 “孙总”连谢言民的毛都没摸到一根,就被谢言民长腿一伸给踹了回去,双腿着地上身蜷曲着双手捂着肚子,呻吟都没有,只有断续的吸气声。 熊江微微歪了头眯着眼,一副不忍心看的模样。啧啧,他就知道这一脚够重的,踹出来还带着效果,跪着,不愧是老大,力道角度掌握的太精纯了。还有还有,老大一定是故意的,他在公报私仇,自己和阿宜明明能拉住孙胖子的,他偷偷的瞥了一眼陈今,暗道,老大心情不爽,这事肯定不算完…… 果然,下一秒,谢言民又开口了:“孙总,您是文化人,生意场上强者胜,您一定比我们这些疙瘩窝里出来的小人物懂,您看我今天还有朋友在,改天亲自上门赔罪去。”说完扬了扬下巴,熊江和曹宜安就把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孙胖子拖下去了。 谢言民看向陈今,薄薄的嘴唇抿着,他说道:“小今,你恨我是应该的。你说吧,要我怎样,才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陈今不想让自己一天到晚活在怨恨一个人的消极情绪里,刻意淡忘着那些过去,他天天看哲言自欺欺人,什么“知退一步,加让三分”、“不恶小人”、“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感谢那些给与你痛苦的人,因为他们促使你成长”…… 这几年来,他就是这么用宽宏博爱的先知的智慧经验加持自己熬过来的,熬着熬着,也就把自己给熬化了,那些鲜明的个性,都被打磨成了圆角。 谢言民口气这样狂妄,仿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愤怒,就被谢言民掀起来了。 好受点……你能让这四年时光倒流回去么,你能把我对你的信任还给我么,您能把一个名声清白的儿子还给我老实巴交的父母么,你能让我青天白日的回家去么。 他垂着眼,露出一个刻薄的笑,轻声说道:“要是,我让你从这里跳下去呢。” “这不可能,小今,我的命只属于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点别的不好么?”谢言民不容置疑的声音立刻响起,到了最后一句,居然带上了一点无奈,好像陈今是在无理取闹。 陈今抬起头,眼神里全是嘲讽,果然是谢言民的风格,说道:“这个你不肯,那我让你给我磕头认错你肯么,也是不行的,那你还许什么……” 话没说完,他就愣在了那里,陈今分明看见从不向人低头、永远惯于发号司令的谢言民,衣着光鲜的,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裹著名贵西裤的双腿着地,凝重的看着自己。 陈今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迅速的往旁边侧移了两步,避开了谢言民那重于千金的一跪。 他只是发泄发泄内心的刻薄,根本没期望谢言民能真的回应自己,或是从谢言民这里索求什么样的赔偿,他谢言民除了钱,又赔的出来什么东西。 自己也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年轻了,直接拿刀捅死谢言民这样的桥段,自己是做不出来的,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把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全还给他?谢言民是个不要脸的,他声明狼藉,也不受人威胁,他陈今做什么都报复不到谢言民,他只能选择什么都不做。 谢言民有多强硬,很少有人比陈今很了解,这样一个在老爹的皮带下抽的皮肉翻滚也站着不退让的人,让他弯下脊梁骨,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陈今,受不起。 哪知陈今避开了,谢言民也跪着转了个方向,依旧对着陈今。 陈今用力握紧颤抖的双手,低下头,眼泪就下来了,他紧闭着双眼,更多的泪水却从眼角流出来。 跪着的谢言民看的很清楚,他觉得心里压抑的难受,这人是他发小,是他兄弟,从小顶着张文静的脸欺骗大众,其实干什么都动静大,他以前哭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抽纸搽脸擤鼻涕,怎么恶心人他怎么来,现在呢。他说道:“小今,你别这样,你发泄一下,我跪着不动让你打成不……” “你起来吧。” “小今,你……能原谅我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在陈今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说不出兄弟这两字,凭的没底气。 陈今深吸一口气,袖子擦过眼角,说道:“不能。而且你刚出现,我就发现一个更糟的事实,比起你,我更该恨的,是我自己。” “为什么?” “我不想对你打击报复,不是因为我度量特别大,容得了天下难容之事。而是因为我如果处在你今天的地位上,我的行动不见得,不,是一定没你好。我不可能给你下跪来求得原谅,而且,你不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么。至于更恨我自己……我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不敢回家,把事态想的太严重,今天才发现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样的性格,你说我该恨不……?” 半晌,陈今又开口道:“你爸……他——还是……要告我么?” 谢言民不做声,陈今就知道自己没回家的指望了。 “小今,你住哪里,等你消了气,我送你回去吧。” “谢您,我不想见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可你刚刚说……” “那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大师的人生智慧告诉我这样能好过很多,可我的理智还是不想看见你,最后,不要靠近我,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抽刀砍死你……” 谢言民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可不记得陈今以前爱看书。 第19章 陈今抬脚转身就要走,谢言民下意识就想追过去,他抬起右膝盖,又想起陈今好像没让他起来,又跪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陈今。 哪知陈今又转回来,谢言民眼见着陈今走到身边,正错愕,陈今一脚就踢过来了,他条件反射就想伸手挡,想起自己刚说随他打来着,默默憋了口气护住自己,放弃了抵抗。 陈今下了狠劲,踹了谢言民好几脚。踹完了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晃悠,看见你就烦。过半个小时你就可以起来了。” 谢言民捂着肚子看着陈今走了出去,也不焦虑着追了。他淡定的想,人都碰见了,他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陈今说不见就不见,他谢言民是不要脸流氓派的代表人物,死缠烂打什么的太在行了。而且陈今心软,他比陈今爹妈还了解。 熊江不敢离得太近,他在楼梯口,耳朵贴在墙上聚精会神,试图通过墙壁这个比空气更好的介质,听清老大和那青年的对话。哪知道对话听的断断续续,脚步声倒是近了,他一歪头探出来,就和刚走到楼梯口的陈今来了个面对面。 陈今被这突然伸出来的一颗头吓一跳,然后看见谢言民的跟班小弟一副扒着墙的模样,立刻明白他这是试图偷听。绕过这个壁虎和另一个神游的,他下楼梯走了。 熊江目送着陈今远去了,他家老大呢。 他们走到门口,这下不止熊江这个大惊小怪的,连曹宜安这个神游党都齐刷刷的石化了,事态怎么朝这么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今天是愚人节么?…… 他家老大谢言民在干嘛!!!在下跪???给刚刚那年青人???不对不对,这一定是错觉。还有还有,这都没人了,干嘛还不起来,跪上瘾了??? “老~~老大,你这是……快起来啊……” 谢言民瞥了眼熊江,没理他,老神在在的跪着,手伸进裤兜拿出手机。 熊江蹲在地上和谢言民平视,两只手在地上划拉,他苦口婆心的劝到:“老大,咱起来吧,这房子没盖起来,没来得及安监视器的。” 谢言民说道:“这是我欠他的,二十七分钟后喊我起来。” 曹宜安迅速移到门口发呆去了,阻止有人过来看到他家老大的挫样。 熊江蹲在地上欣赏他家老大跪在地上打电话都高人一等的英姿,只听谢言民说道:“老杨啊,跟你打听个事儿……” 熊江自然知道他在摸刚那个青年的底,他有些茫然的想到,这年青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家老大居然肯给他下跪,还被别人的余威怵得死活不肯起来。 太诡异了,他仔细回忆到,那青年长的也就清秀,看起来也斯文,可他皮肤差呀,蜡黄蜡黄的一脸菜色,还没自己好呢,都说一白遮三丑,就这皮肤,他瞬间跌了3个等级不止。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的很明亮,好吧,他脖子也很修长。可这也很普通啊,自己在谢言民身边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这人丢进去,泡都冒不了一个,难道是传说中的内在美很丰富??? 他叹了口气,看着又换了个号码接着打的自家老大,觉得他顺着藤估计马上就能摸到瓜。 第20章 林隐都觉得陈今今天不对劲,他今天回家早,4点多就回来了。回来后直接趴床上去了,几个小时了,动也没动。 他盯着陈今看了至少有一个小时,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小今,七点多了,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陈今毫无心理准备的遇见了谢言民,一直绷着他的害怕退下去后,他仿佛找不到应对日常生活的状态,人都有点木,就像拄惯了拐杖的瘸子突然丢了拐杖,不知道该怎么踏出下一步。 他也不想回公司熬到下班,打了个电话说不舒服,直接回来倒床上了,觉得累。 林隐这么一问,他就被气活了,原来自己清水煮白面的厨艺也有人记挂……你说这么个人,明明是在关心你吧,说出来的话却跟讨债似的,换了别人,估计得给他气死。 低落的时候,有个人和自己呆在一个屋里,虽然存在感低微到可以归类为桌子椅子一类,依旧算得上一种安慰。 陈今翻起来,把枕头换到林隐的地铺那边去,他睡下来,说道:“我不想动。” “那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去做?” “我没进过厨房。” “那随便吧,你吃什么就给我带什么。” 林隐没接话,陈今看着他站起来出去了,立刻又进来了,手里拿了张纸坐到地铺上,是门口贴的那张外卖,说道:“地三鲜,吃吗?” “不想吃。” “茶树菇炒鸡。” …… 陈今一样一样的不想吃,林隐就一样一样的往下念。 陈今不知道他是太有耐心,还是根本没有不耐烦这个概念,觉得这随手捡来的男人虽然话不多又没乐趣,人品倒是顶好,要是自己长他二十年又有女儿,一定让她要嫁给他当媳妇。 陈今太了解谢言民了,谢言民要是肯听他的,那他就不可能是谢言民。他新鲜劲儿没过,今天肯定会找到公司去,所以陈今一大早就给老板打了电话,说是自己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谢言民能找到公司去,就一定能找到自己家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避得一时是一时。陈今有时是属乌龟的,躲了再说。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谢言民,十分影响平静的心情。 陈今心里很明白,谢言民之所以找自己,并不是他有多喜欢自己,当年他手段激进,不过是年轻气盛、魅力无敌的时候招作为兄弟的自己拒绝了,想着法子折腾自己,自己又屡次和他唱反调,让他在人前丢尽了面子,狠狠激怒了他,他本来就是狠辣人物,这下简直发了疯,自己立刻就成了炮灰。 谢言民找自己,仅仅是为了抹掉埋在心上那层薄薄的,名为歉疚的灰尘罢了。 他赖在床上挺尸,看着林隐起来去刷了牙,又回来,拿起那本陶瓷鉴赏翻着看,陈今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过的比自己还无趣,看了几百遍了他怎么还看得下去。 八点多的时候,林隐站在床前,俯视着陈今,说道:“起来吧,我们出去转转。” 陈今不想起来,他翻个身对着墙,说道:“我不想动,你自己去吧。” 过了半个小时,他掀起被子坐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行了吧。” “我师傅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闷在屋里。” “是是是,师傅说的是圣旨是真理,都是对的。”陈今拖着语气说道,倒是没有不耐烦,难得有人好意关心自己,他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把怨气撒在他身上。 第21章 转,他俩能转到哪里去,自然只有拐角旧货市场了。 等陈今跟着林隐悠悠的在各个摊位之间游荡的时候,突发奇想,要是以后林隐谈恋爱,不会逛街不会看电影,不会送玫瑰不会说甜言密语,一转就把女朋友带到这里来了,得是什么样的女生才配得起这哥们儿。 他发现,自从林隐住到他那里,他就被何必传染了脑补症,时不时的针对林隐脑补一段,一边觉得挺乐呵,一边觉得挺愁人。 林隐是埋在沙子里的金子,可是现在愿意在沙子里扒拉金子的女孩可是极品了。 这次林隐倒是没有一眼相中一个碗啊盘啊,陈今觉得正常了点儿,要是一来就给他扒拉出好几万,那才叫天打雷劈呢。 他们一边转,陈今有时看见认识的器形,就问林隐,他总是答得很精准。 陈今发现,林隐平时不像自己和何必等喜欢说些没意义的废话,可说起陶瓷来,简练准确的从年代说到拍卖价,无一遗漏,跟平时问一句答一句差别很大。大概这就是专业素质。 他俩蹲在一个杂货摊位前面,不甘生意清冷的寂寞老板不知跑去哪里侃大山去了,陈今指着一个兰花型花插,问林隐:“这个是?样式挺别致的。” 这物件是个花插,呈玉兰花开状,通体碎片纹路,正是术语里的“百圾碎”样式,瓷片呈米白色,碎裂纹路里呈蓝色,造型秀气精巧。 林隐拿起这手掌长度的物件,说道:“这是——石湾窑玉兰式花插——工艺仿品,真品高20.3cm,口径16cm,足径7.5cm,仿玉兰花形制作,通体施米白釉,釉面开满百圾碎片纹,是明代石湾窑兴盛时期的代表作。” “怎么看出这个是假的?” “石湾窑以器形厚重、胎骨焦黑、釉色光润为特色,你看这个器形,造型不流畅,釉面贼光太重,没有古瓷的温润感。” 他说着,把花插倒过来,让陈今看见底胎,“你看,这个胎。” 陈今伸着脖子,是灰胎,瘪着嘴说道:“你看着不流畅,我看着 挺流畅的啊。” 林隐很浅淡的笑了一下,说道:“熟能生巧,看多了就有感觉了。” “那得看多少才算多啊。” 他俩蹲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侃着,陈今乱七八糟的瞎指,林隐认认真真的拿起来答复,他右手痂掉的差不多了,一条条突起的疤痕遍布整只手,衬着他拿着的一个通体豆青釉的盘子,有种残破的诡异美感。 “隐哥???” 有人试探性的叫了声,陈今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扭过头去,一米开外是个男人,估计二十六七岁,脸上带着试探的欣喜,方脸浓眉,很有英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肩宽个高,穿着灰色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发达,穿着一条迷彩裤,扎进靴子里,身板儿笔直,一看就是很有力量的男人。 陈今仰着头看旁边的林隐,他已经站起来转过身,陈今从这个角度,看见林隐心情很好的笑了,和上次的对着自己的微笑不同,陈今分明看见他左嘴角有个浅浅的笑窝。 哦,是熟人…… “隐哥,真是你啊,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太特么高兴了,哈哈,兄弟们可想你了,什么时候碰碰面儿。” 陈今看着对面那男人一步奔过来,高兴的直搓手,眼睛笑的眯起来,爽朗的笑声让人很有好感,这是一个比何必典型的东北真汉子,直爽,大方,重情义,陈今转过头继续看地摊儿,无比肯定,他一会儿肯定要请吃饭。 “阿其,你怎么在这。” 陈今听到林隐说,比起对面那哥们儿,他表现的冷淡多了,不过陈今知道这已经是他截自目前为止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了。 “过来训练,来这附近办点事儿,就跑进来转转,哈哈。这位是……”他刚刚太激动了,只顾着林隐了,现在才发现林隐旁边蹲着一人,正淡定的背着自己。 “这是陈今。小今,这是钟其。”林隐显然没给人介绍过人,他没常识的指着陈今的蹲着的背影对着钟其说道。 陈今觉得和林隐呆一块,自己立刻就沦陷为不懂礼貌的一伙了。他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钟其说:“你好,我是陈今。” 钟其笑的灿烂,说:“你好你好啊,隐哥借我说会儿话啊,怠慢了啊兄弟。林哥,咱哥们儿好久没见了,还认识你新朋友,走,和兄弟吃顿饭去……” 看,我就说……陈今想到。 “无故缺勤不好,下次吧。” “谁管他,缺就缺呗,好不容易见着你了。哈哈,我打电话让平子他们都溜出来……”这又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开始掏手机。 林隐压住他的手,说道:“别给老高添乱。” “谁说的,老高可想你了,我把他也叫来。你知道我管不住嘴,回去说见到你了,没喊他们,会平子他们被打死的哥诶……” “别闹,下次吧,我在这呢。” 林隐毫无障碍的就把陈今家里的固话报出来了,比他自家的都利索,陈今满头黑线,啧啧,这家伙快鸠占鹊巢了,要不得。钟其乐颠颠的存下了。 钟其勾着林隐的肩膀,半拉身子挂在他身上,絮絮叨叨的指责林隐不厚道,一声不吭就走了什么的,林隐笑意浅淡的任他啰嗦,陈今也听不明白,就站在旁边充当空气,想不到林隐还有这么有活力的朋友。 陈今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以脖子为轴,头从这边转到那边,哪里在砍价,他就盯哪里,他这人最不擅长砍价,所以十分羡慕那些口若悬河一口砍下一大半的。 第22章 于是陈今扫射的时候,看见“秀月斋”的赵老板急急的奔过来,钟其和林隐也停止说话,看着一把年纪的赵老板疾奔而来。 “诶,终于找到你们了。” 肯定不是找自己的,不过林隐显然是不会客套的。钟其呢,正挂在他家林哥身上刚闭了嘴。招呼赵老板的重任就只能落在陈今身上了。 “赵老板,找我们有事吗?”虽然赵老板说了要叫叔,不过他陈今可没这么厚脸皮。 “陈今哪,不是说好了叫赵叔的么,怎么打电话没人接啊,快急死我了……” 陈今手往口袋一摸,手机没带…… “赵叔啊,对不起啊,我忘带手机了。” “是老头子麻烦你们了,哪有什么对不起的说法。”他叹了口气,望着林隐说道:“林隐兄弟啊,老头子想请你帮个忙,你一定要答应我。” 林隐身上挂着钟其,开口说道:“什么事?” “是这样,我一老朋友,收藏爱好者,今天带了件物件儿来我这,让我给他好好看看,老头子没摸过真品,也请其他店的朋友过来看了,都没看出什么来,这才来叨扰的,不知可否啊。” “东西在?” “就在我店里,来来来,还有这位朋友,这边走。”赵老板喜出望外的带着路。 陈今听到钟其嘀嘀咕咕的问林隐:“林哥,这老头儿谁啊?干嘛无缘无故的帮他看啊,小心刘叔揍你。” “上次赵老板收了我一个货,师傅回家去了。” “你真没出息,收你个货就跟着别人屁股头跑,刘叔知道了抽死你,收了你多少钱的货啊?诶,回家?从没听你说过诶……” “两万。” “林隐,兄弟们鄙视你……” 陈今一伙跟着赵叔进了“秀月斋”的门,直接奔内间去了。 内间门口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现在充当了门神的角色。 内间格局大都一样,古色古香的,对着门口挂一副裱字“厚德载物”裱字下方一套木质桌椅,茶具桌,宽宽的太师椅,桌子左右各一把,左右靠墙各两把。 屋里有3个人,年级和赵老板一个级别。桌子上放着个红色的物件,桌子右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老者,看来是持有者,下方左右第一把各坐一位,见有人进来,都站起来,打量陈今一伙。 “成毕啊,看我给你请来个高手。来来来,我介绍下,成毕,陈公,谢老,这是林隐小兄弟,这两位是他的朋友。”赵叔极其高兴的像那三人介绍道。 “真是英雄出少年哪,数亦啊,你这糟老头子也有服人的时候啊。”这位赵老板的朋友是个身量清瘦的老者,他半让着身子做出邀请状,接着说道:“小哥叫我老成就行,我都快急死了,就不说废话了,来,小哥,快帮我看看这个洗。” 那是一个颜色很纯正的红色扁洗,遍体红润无暇,色彩明快鲜艳,外壁的红釉衬着足内的白釉,越发显得红润洁白。 陈今一看眼就直了,黏糊在那扁洗上,林隐看了他一眼他都没发现。这是康熙年间特有的“豇豆红釉”是陈今旧时的最爱,红的纯粹又无暇,内里洁白如雪,极具视觉震撼力。 一票人走上前去,林隐拿起那个笔洗就坐在了主位上,陈今不由得满头黑线,这一屋子的老头子站着,他倒好,也不尊老寒暄一下,还把人赵老板的位子给占了,另外二位被忽视的非常彻底。 陈今观察了一下,赵老板和成先生眼里只有那个洗,眼巴巴的盯着,林隐礼貌不礼貌他们完全抛诸脑后了,但是那边刚坐着的“陈公”和“谢老”明显就不悦了,沉着脸站在那二位旁边。 钟其吊儿郎当的靠在林隐坐着的太师椅左边,陈今站的远些,预备把左边的位子留给不悦的二位长辈。 林隐这家伙还不歇火,他抬头看陈今站的稍远,修长的左手食指就指上他的身边、钟其的侧面、自己刻意留出来的地儿了,开口就道:“小今,这里。” 陈今硬着头皮走上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二位公、老脸更黑了。 第23章 林隐左手拿着那个洗,布满疤痕的右手一寸寸转动着摸过去,之前陈今没注意过,现在衬着这么艳丽的红色,陈今突然发现他皮肤挺白,转念一想他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白也正常。 他手指修长,指节匀称,皮肤又白,要不是右手上遍布的疤,简直赏心悦目了。 林隐摸完了,伸开右手,开始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比划扁洗的口径、足径和高度。比划完了,他又将手伸进洗内摸了一通,接着翻过来细看了底部。他抬起头,将那个笔洗伸向陈今,说道:“小今,你看看。” 陈今有点懵,看,让他看什么??? 他直着眼睛没动作,林隐微晃了一下手,示意陈今接过去。 陈今只能接了,他拿着那个鲜艳的笔洗,在对面四位老人家热切的、怀疑的、不解的目光里,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动作才是恰当的。 他望向林隐,只见那家伙极其随便的,拿起桌上的鉴定放大镜就朝着自己的右眼伸过来了。 大伙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陈今知道他们一定想歪了,把自己想成和林隐等级不相上下的民间高人了,事实上他只叫得出来名称而已,他手里的这个豇豆釉,算是他最了解的一种了。不过既然都拿在手里了,不好好看看自己梦寐以求的豇豆红釉,简直对不起自己。 这是一个康熙年间的“豇豆红釉洗”陈今凑近了,此洗色调呈淡雅的桃红色,放大镜的视线下,淡红釉里掺杂着星点绿斑,果然如老豇豆皮色,釉层薄而细腻,内施白釉细腻洁白,光润顿生。瓶口典型的白釉边,正是术语里的“灯草口”是内外釉的分界线。再看足底,六字三行楷书青花款“大清康熙年制” 陈今记得古史曾有记载描述康熙豇豆红:“绿如春水初生日,红似朝霞欲上时。”可不是如朝霞升空么,这样纯粹热烈的红,仿佛能释放出热量来。 他内心有些激动,当年他嚷嚷着要报鉴定专业,结果分数一下来,他就觉得今生都于古瓷无缘了。哪知有一天,他手里拿着自己最爱的豇豆釉色瓷,他看不出来真假,但他依然觉得高兴。 他把扁洗递给林隐,取下放大镜,对着林隐猛眨几下眼睛,示意林隐识相点,赶紧将四老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 一旁的钟其对瓷器可不敢兴趣,他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到处瞟,冷不防的看见陈今眼皮儿抽筋似的对着他哥们儿眨,内心里乐开了花,觉得林哥这小朋友还挺活跃。 林隐觉得陈今这样子比他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装死看着顺眼多了。他接过扁洗放在桌上,看向赵老板的朋友:“是真品。” 赵老板和成老先生很激动,只听赵老板说:“成毕啊,恭喜你老小子如愿以偿啦。” 成老先生没说话,高兴的点点头,眼角眉梢压不住的得意。 这时,赵老板侧后面的那位谢老开口了:“不知到这位林姓小哥是怎么确定是真品的,你见过真品吗?” 陈今和钟其都听出这人话里带着刺儿,故意发难呢这是。 林隐没听出来似的,还是那个淡定的脸,说道:“没见过。” “那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它是真品,要是假的怎么办?” 陈今心里腹诽,假的怎么办?你好像应该问物主吧。 这么露骨的为难和挑衅,连谢老板和成老都闻出味儿了,赵老板连忙出来打圆场:“谢老啊,我相信林兄弟的实力,错不了的。” 再看林隐,坐禅似的老神在在。他说道:“豇豆红釉洗,高3.7cm,口径8.4cm,足径8cm,圆形,敛口,圈足,外施豇豆红釉,足内施白釉,底书“大清康熙年制”青花款,六字三行排列。遍体红润,色彩明艳,淡红釉掺杂星点绿斑,是真品。” 谢老不依不饶的拿起桌上的尺子量了,然后一声不吭。 “我说这小哥是厉害角色吧哈哈,老陈老谢啊,你们不服也不行啊。” 林隐说完站起来,对着赵老板和成老先生点了个头,说道:“小今,阿其,走吧。” 赵老板和他那朋友苦口婆心的挽留他一起吃个饭,连说帮了这么大个忙,他瘫着个脸说不用,那二人只好作罢。 没走远,就听钟其洋洋得意的说道:“吃什么饭啊,哥们儿我的饭你都没吃呢,先排着吧。诶哥,你手是咋回事啊?” “你应该回去了。” “不回,再说会儿。我们才聚了一个小时不到,还有半个小时是被个碗占用的,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钟其满脸的不愿意,陈今觉得林隐要是强硬一点,他得在地上撒泼儿抱大腿。 “不是碗,是洗。” “我管它是什么,我对这些个死了多少年的人用过的盆子啊碗啊的又没兴趣……诶我亲哥啊,把你宝贝借我摸一摸好不好,就摸一下~~~” 于是钟其又死缠烂打了半个多小时,陈今也没见着隐哥的宝贝是啥,钟其把林隐也就是陈今家的地址嚎到手了,声明兄弟们放假了一定杀过去,这才心满意足又恋恋不舍的走了。 第24章 少了一个钟其,陈今和林隐两人接着在市场里晃悠。 他俩蹲在另一个老板不在杂货摊子前,陈今在里面扒拉出一个烛台想递给林隐讲解,猛然想起刚刚这货坑害他来着,递到一半的烛台就指着林隐面门。 “说,刚把笔洗递给我干嘛,我又不懂这个。” 他这个“说”字语气铿锵,跟审犯人的**吼道“老实交代”一个感觉。 “你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 “你看见那个洗,眼睛都直了。” “放屁,我不可能表现的这么饥渴。” 陈今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却泛起隐约的暖意,这个捡回来不爱说话的男人,这是在让自己高兴呢。 他心里还有疑问,便问道:“你说的特征我也知道啊,我就不能判定它是真是假,就是觉得它很漂亮而已,你真的没见过真品啊?” “没有。” “那你还那么肯定?” “我见过碎片。” 这下陈今了然了,人家凭的是手感。 听说上了等级的鉴定家,摸过的瓷器无数,能练就一双只靠手摸就知道是真是假的手,眼睛都不用,神乎其神的厉害,不过大都摸到七老八十也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陈今瞥了瞥身边这位,好像离白发苍苍还有两三个他的人生那么久,不知道他是不是上了等级的。 他俩慢腾腾的在市场里逛,一排一排的走过去。 陈今爱凑热闹,哪里围着一大堆人,他就往那凑,伸着脖子听老板客人你来我往的抬价压价,等到这桩买卖快要接近尾声了,转战下一个,在市场里混了一天。 谢言民觉得很烦躁,他昨天遇见陈今的喜悦,被接连而来的两拨冷水浇了个透,现在的心情简直恶劣到了极点,他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撑着下巴坐在会议室里,听着那几个干吃饭不干活、背地里一天到晚瞎折腾的老家伙相互指责,恨不得将面前的会议桌砸个洞出来。 他昨天晚上心情好,朋友邀他出去喝酒,他去了。糟心的事儿就来了,那是个名叫“后边”夜店,不知道这老板是个什么用意。 他昨天晚上没玩乐的心情,让他们自便,自己寻了个角落,准备喝完这杯酒就撤。 他那酒还剩最后一口,酒杯刚举到嘴边,旁边的沙发猛的一沉,一个少年就坐到了旁边,生的白净秀气,个子不太高,他坐的很直,一副很紧张的模样,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时还往后面看看。谢言民以为是店里被同伴推过来的鸭子,也就没理他。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准备起身,不料对面的少年伸手拉住自己的右手衣袖,他看着那孩子,就见那少年咽了一口唾沫,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鼓足勇气似的来了句:“帅哥,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谢言民心情本来就好,这少年一句表白,他无人能挡的男性魅力更是得到了肯定,心情锦上添花,笑着说道:“谢谢你,不过我只喜欢良家妇男妇女。” 对面那小青年呆呆楞楞的,谢言民站起来准备走,带动了那少年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那少年这才从如梦初醒,他放开谢言民的袖子,猛的扑上来亲了谢言民一口,转身就跑了。他这偷吻袭击十分迅速准确,逃跑也非常干净利落,谢言民完全没准备,于是就得逞了,谢言民分明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笑声。 他这是……被一个小鸭子~~非礼了???顿时十分呕得慌,敢非礼他的这还是第一个,不过说出去只能丢自己的脸。 再就是今天早上,他屈尊降贵的去陈今那小破公司,打着视察的名义去找陈今,鬼才知道他一个业主跑去找甲方的校图队伍视察什么。 他带着御用跟班熊江和曹宜安,在陈今领导热烈的欢迎下进了一个一百多平的小公司,一时间受到各种注视,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转,没有发现陈今,然后被领进了一个不到十平方的会议室。 他们一进会议室,外面就开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阿幸一副被迷晕的模样:“何哥,看见没,这就是妹纸们心中的完美男人啊,有钱有势,面目英俊,身材高大,霸气天成,太帅了,让我给他做n奶我也愿意啊。” 何必不喜欢这人,死鸭子嘴硬到:“他喷了古龙水,我都能闻出一股人渣味儿。” “嫉妒吧你就……” “说你们没见识吧,没见过好男人,这样的男的花心的要死,谁跟着谁就等着过怨妇一样以泪洗面吧……” “你见过?别告诉我是你啊……” “怎么没见过,隐哥比他帅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闻味儿都可靠。” “诶,何哥,你说这大老板跑咱这疙瘩来干啥?” “我怎么知道,富人的心思你别猜……小今说他不舒服,晚上过去看看……” “带我问小今哥好啊。” 第25章 会议室里,老板老方满脑门汗的向谢言民做报告,这大老板不去吃饭喝酒,跑他们这来干什么来了???想破头也想不通,他们的工作好像和业主接触不到吧??? 谢言民压根没心思听劳什子报告,他一颗红心像太阳的跑过来,名不正言不顺,就占了个出钱大佬的分子,结果陈今根本不在,谢言民倒是没想过陈今居然会缺勤。 他果然是变了,以前上学的时候,陈今可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他不爱听讲,却从不缺课,问他干嘛舍近求远的跑到教室里去掰手机,他每次都一副无人入地狱的假模式,谢言民知道那是他尊重老师的方式。 等到报告好不容易完了,谢言民不咸不淡的来了句不错,老方才舒了一口气,就听谢言民问道:“陈今今天没来吗?” “他请假了。谢总……认识陈今吗?”老方小心翼翼的问道。 “认识,他是我大学同学,前天在工地上碰到了,顺便过来看看他。” 熊江看着自家老大假模假样的“顺便”心里暗暗鄙视开了,“同学”?给同学下跪?眼巴巴的跑过来堵人?姘头还差不多。 不说他熊江,连阿宜这样的呆子都不信。不过信不信不重要,看人家,不愧是当领导的,立刻委婉的报出了陈今的住处,连说请谢总帮忙带声问候。 啧,这下如了意。 陈今和林隐晚上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何正蹲在门口。 见了陈今,他蔫巴的叫了句哥,霜打的茄子般,一改往日的欢脱风格。这小子三天两头翘班,所以陈今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 “阿正,怎么了?”陈今放柔了语气问道。 他自问还算了解何正,他平时爱装嗲爱抽疯,三天两头的爆新闻,今天喜欢发廊的红发帅哥,明天又爱上了谁谁谁,都只是为了吸引他爸的注意力,这种情况在单亲的爸爸又忙又花心的家庭实在太常见。好在他也就是嘴把式,把自己说的不入流,实质上算是个好孩子,不滥交也不瞎搞,百分百的新鲜处男,不然陈今也不会答理他。通常他这种表现的时候,就是真的伤了心。 然后陈今听见这小处男满脸悲伤的说他昨天遇见了命定的爱人,自己一紧张,忘记问人要联系方式了云云,不过幸好还是赚了个吻。 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神经搭错短路了,才觉得这娃是个好孩子,抄了本书也窝在林隐的地铺上,任何正摊在自己的床上伤春悲秋的唉声叹气。 陈今拿起手机一看,上面n个未接电话,赵老板的,何必的,何正的,未知来电。 他把手机丢了,捧了本警语词典翻着。 一会儿有人敲门,陈今拿出长辈的嘴脸指使何正去开门,何正委委屈屈的去了,一开门发现是他亲哥何必。 何必进了门,不客气的自己搬了个椅子,说道:“小今你哪里不舒服,好了吗?” “哪里都不舒服。” “我看你是懒的吧,没事就好。对了,今天业主居然来视察了,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是有毛病,是不是姓谢的。” “诶,你怎么知道,那哥们儿年纪轻轻的就是老总了,还长的挺帅,啧啧,把公司一票雌性都迷倒了,不过我觉得他比不上咱隐哥。小今,要不你什么时候把隐哥也弄到公司去放放风,让她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好男人……” “你说你一男的还这么爱攀比,虚荣不,何正,赶紧的鄙视你哥……诶,你怎么就知道林隐是好男人……” 就这么闲言碎语的唠着嗑,林隐不参与谈话,照旧看他的书。 又有人敲门,陈今这个东道主又大爷的指使何必去开门,一点没有作为主人家的热情好客。 何必一拉开门,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门外站的,是早晨来视察的业主???他来这里干嘛??? 谢言民也奇怪了,这不是陈今的家么,这人是谁?他问道:“陈今住这里么?” 何必领着谢言民进了屋,个人的反应如下。 陈今老早知道谢言民会找过来,当下除了觉得很烦躁,眼不见心不烦的埋头看书,正好书上一句话,于是全神贯注小声念“瞋人易得丑……嗔人易……” 林隐抬头看了看来人,又听陈今念叨的意思是——对一个人不满,就容易把他看的一无是处……心下明白陈今大概不喜欢来人,他平时不会这么没礼貌,也就又回归到书上去了。 何正猛的坐起来,脸上的满是惊喜…… 谢言民来找陈今,开门的不是本人就算了,一进门,屋里居然还有两个,这屋子比他家厨房还小。一个坐在陈今身边看书,另一个摊在床上的,可不是昨天非礼自己的小鸭子么,这世界还真是小的可以…… 陈今头也不抬,嘴巴里不知在念叨啥,他旁边的男人低着头看书,两人一副寒窗苦读状。 第26章 这是无言的逐客令,不过谢言民见惯了大场面,他先是朝唯一欢迎他的小鸭子魅力一笑,然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屋子里面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拖过来。 “小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不好意思,你在我这里不算客。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小今,我是真的想补偿你。” “你让你爸放弃起诉。” “我……我求了老头子几年了,他这人倔的很,那瓶子又是他命根子,你再等等……” “办不到是吧,那就别在我面前晃。起身,出门,关门,后会无期,谢谢。” 谢言民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要替陈今换个住的地方,陈今冷嘲热讽自己就是住小房子的穷命,千万不劳他费心,接着不再理他。 谢言民也不觉得尴尬,他跟其他三人攀谈,陈今旁边男人倒是和陈今统一战线,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再次低下去的头就没抬起来过。他就和剩下的两个聊开了,他见识广博加上性格也霸气,何必不想得罪业主,何正求之不得心花怒放,一时倒也不算冷场。 自那之后,谢言民三天两头在陈今面前晃悠,他去陈今家,没人给他开门。 陈今发现了林隐强大的人格,没有人能抵挡八卦的魅力,可他能,他就像个八卦绝缘体,谢言民在外面砰砰的敲门,他老神在在的看书上网,时候到了来一句:“摆桌子么?”他关心的问题是陈今那油盐不进的晚饭…… 谢言民隔三差五的来公司视察,方老板哪能看不出来出钱大爷的意思,每次他一来,就让陈今去作报告,这明晃晃的打着工作的名义,陈今也不好发作,于是情况就是这样,他两关在会议室,谢言民谢总在一旁不停的回忆过去,试图唤起陈今的旧情,陈今装模作样的看着报告册一言不发。 公司里众说纷纭,明里暗里猜测陈今和谢言民是什么关系,最狗血的版本说陈今是谢总父亲的私生子,一时对这个好脾气的年青人客气了好几分。陈今是个闭嘴的蚌壳,怎么撬都撬不开。 何必知道的内情稍多,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他想起他见到陈今的那天,是在他弟弟何正要跳楼的楼顶上,何正一向听他的话,那次却怎么劝都不听,他急的脑门冒汗,又不敢轻举妄动,就见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上楼顶的年青人走上前去了,满面憔悴不堪,衣着破烂寒酸,简直瘦骨嶙峋。 明明正是热血青春的年纪,神经粗犷的何必却觉得,比较起来,这人倒是比他大呼小叫的弟弟更像寻死的。 他一怔,就忘记了拦住那人。回过神来只听何正威胁到:“别再过来了啊,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他说着就站起来,何必被吓的心惊胆跳,连忙伸出了手说道:“阿正,你千万……别激动啊,哥马上让这人回来啊~~~~” 他求着这人让他别刺激他弟弟,就听这年青人对着何正说了句:“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他声音暗哑,语气却舒缓又温柔,模样却潦倒又落魄,让人忍不住对他的过去顿生猜想。 接着他对何正又说了句:“你让他们都出去,好吗?” 何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立刻上了钩,立刻说道:“哥,你让他们都出去……” 身边的警方劝诫人员觉得这也许是个打破僵局的突破口,这位何先生的弟弟,已经在楼板边上坐了7个多小时了,怎么劝都不理人。现在好歹有了反应,姑且一试,于是都退出去了。 哪知这人回过头说道:“你也出去,可以吗?” 何必再不情愿再挂心,还是出去了。 第27章 过了半个多小时,何必扭曲着一张糙脸神奇的看着他那一天不折腾就皮痒、看谁都不顺眼、无比爱干净的刚刚还要死不活的跳楼来着的弟弟,亲密的挽着这落魄不堪的年青人的胳膊出现在楼道口,一口一个小今哥,他这亲哥都没受过这等待遇。 顿时对这不知名的年青人佩服五体投地,他这弟弟可不是好相与的。 然后就是何正百般的纠缠,加上陈今刚来这座城市,无亲友投靠,身上也差不多弹尽粮绝,于是住进了他们家,反正他爸一年难得回趟家。 何必心痒难耐,这人说了什么火星撞地球的话,他弟弟心情立刻大雨转晴的楼也不跳了,他拐着弯儿的套话,都没把何正套进来。 那小子斜着一双眼,义正言辞的说那是他和小今哥的秘密,谁也不能知道。 再后来就是何必帮了忙,陈今进了他们公司,租了这个小房子。 陈今心思重,最初的几个月,何必见着他都觉得累,他拼了命的学习画图,到处给公司的人帮忙,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开着网页,何必故意路过一看,都是些名言警句叫人宽恕的话语,吃完饭别人都午睡了,他也不睡,公司聚餐他也不去,出游他也不去,游魂一样的过着陀螺般的日子。 陈今救了他弟弟,何必打心底感激他,加上他对这个年青人也很有好感,平时对他诸多照顾。 有天公司抽奖,陈今抽中了台冰箱,何必帮他搬回去的时候,听见陈今在走道里问他,为什么帮他,仅因为帮他把弟弟弄下了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正不可能跳下去。 何必记得当时自己说,看他顺眼,想帮就帮,自己家又没什好让人图的。 何必这种人,实打实的心性光明坦荡,他一定会因此而吃亏上当,冥冥中却自有他的福气。 后来,陈今慢慢的开朗了起来。 对于陈今的来历和经历,何必不是不好奇的,不过作为兄弟,陈今不说,他就能压住一颗八卦的心,不问。 他见过陈今怎么熬日子,不想去揭他的疤。 何必拍了拍陈今的肩膀,安慰道:“小今,别在意啊,随他们猜去。” 陈今耸了耸肩,嘴贱道:“何大妈,你把我想的太玻璃心了……” 陈今也习惯谢言民时不时的出现了,这人是个不折不扣不要脸的流氓。 当然,谢言民也得习惯何正时不时的纠缠。 这小子看起来温顺纯良,乖巧无比,却缠人的不行,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内情,居然也不怕自己,也不紧张了,一副“我抓着你小辫子哟”的德行,眼巴巴的追到自己公司来,一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五天里就有3天蹲着点,仗着自己长的嫩嘴巴甜,又说自己是谢总的亲戚,把前台的姑娘哄的心花怒放,蹲在大堂里等自己上下班,一副娇羞状。偏偏自己不敢对他动狠,没办法,谁让陈今护着他。 一帆风顺的,就不是生活了。 陈今不见了!!! 第28章 陈今不爱出去玩,每天下班就回家,极其规律,遇到加班的时候,都会通知林隐回的晚,让他自己叫外卖。 可今天不一样。 林隐再次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再过几分钟就11点了,陈今没有打电话回来…… 他起身拿起固话,按通了陈今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了几遍,还是一样。 他又拨了何必的号码。 何必没睡醒的声音响起:“喂~~~陈~~小~~今~~大半夜的,你干嘛……” 他话没说完,林隐打断道:“小今呢。” “小~~今~~~他~~~~你—说—什—么……?”何必终于清醒过来,大声问道。 “他人呢?” “小今没回家么,不可能,他一下班就走啦。” “你想想,他可能去哪里?” “不用想,小今从来都是下了班直接回家的。”何必着急到。 林隐心里急速的判断,最近的变故除了自己,就是谢言民。但是那几个老家伙的手不可能也没能力伸这么远。 过了会儿,何必听见通过话筒依旧淡定的林隐的声音传过来:“把谢言民的号码给我。” “我没有啊,对了,老方一定有,等会儿打给你啊。” 何必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自然招到一片指责,好歹是弄到了号码。 陈今昏昏沉沉的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绑着扔在墙角了,不知过了多久,手脚都已经麻木发冷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下公交车,路上行人不多,准备过马路,旁边驶过的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自己身边了,副驾驶位的人先是下车极其夸张的对着自己热情的打招呼,正错愕,就被副驾驶的人笑着架着往车里塞,自己刚准备反抗,一条毛巾就使劲捂了过来。陈今刚开始屏住呼吸,后来憋不住就晕过去了…… 他微睁着眼皮四下打量,这是一个拆了半拉的废楼房,自己所在的貌似是客厅的墙角。前方不远处有8个男人,四个正在打牌,其余四人围观,一波一波的起着哄。 没人注意到陈今醒过来了,他就假装还没醒。 不过他没装多久,打牌的动静就停下了。一人问道:“人呢?” “在那呢,还没醒。” 陈今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接着肚子剧痛,有人给了他一脚。他就顺势呻吟着醒过来,神志不清的看着来人。好像是,那天工地上的——孙胖子,谢言民真是个定时炸弹,他一出现,自己就遭了殃。 就听那孙胖子威胁到:“你小子给我安分点。” 陈今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却计算着,首先得把绑着的手解开,他被踢的快断气似的问道:“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啧,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咱见过一面。你不用认识我,你认识谢言民就行了。” “我跟谢总又不熟。” “少给老子装,我在工地上看见你俩,后来跟踪谢言民那个王八蛋,他天天往你公司跑,还想骗我不熟,我让你骗我,让你骗。”孙胖子气愤的说道,又狠狠给了陈今两脚。 他又警告陈今最后合作一点,不然有他好果子吃。他让人从陈今口袋里扒出手机,却没找到谢言民的手机号,翻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号打出去。 第29章 谢言民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十点多参加完饭局,刚回家洗完澡,电话就响了。 他还奇怪陈今大半夜的主动给他打电话,一接听,却是明发的孙胖子,他得意的告诉自己的姘头在他手上,然后陈今的闷哼声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孙胖子让谢言民一个人带上公章现在到外环拆迁区东边亮光的一栋废楼里去。 谢言民记得自己讽刺的说道:“孙胖子,要威胁我也得有点分量,你不去我老家抓我家老头子,抓个路人甲来威胁我?” 说罢掐断手机,阴着一张脸,用固话给熊江和曹宜安打了电话,让他们到外环那边去找自己,不要让人发现了,电话又响了好几次,他没理。 谢言民正开着车往外环赶,表情阴沉的可怕,果然是刚进驻这个城市,还没站稳脚跟,阿猫阿狗都敢骑到他谢一头上来了,小今居然被绑架了…… 他眯着眼睛掀了掀嘴角,好的很…… 猛然电话响起来,他右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左手烦躁的拉了拉皱得乱七八糟的领口,接下接通键就贴在耳朵上,语气十分恶劣:“孙胖子,你最……” “陈今呢。” 一个清冷的男声传来,谢言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陈今家那个闷不吭声的叫林隐的男人,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问出他一直纠结的问题,这人谁啊,在陈今家干嘛之类的。 “小今被孙胖子绑架了,槽,他狗急跳墙我不管,可他居然敢动陈今,是我疏忽了。” “地点。” “孙胖子说让我一个人带着公章过去,我会把小今带回去的,你……” “地点。”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谢言民烦躁的挂了电话,狠狠的摔到副驾驶位上。 不想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谢言民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专心开车,等到手机接连不断的响了7分钟,他终于爆发的抓起手机吼道:“外环拆迁区东边有光的废楼,我TA么的警告你别乱——嘟——嘟——” 林隐给何必打了电话,让他弄辆车过来。 何必速度又慌张的赶过来,就见林隐站在陈今家楼底的路边。 何必恐慌的问道:“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小今不会有事吧?” “冷静点,何必。” 他声音平静,神态从容,何必经他一安慰,稍微镇定了些。何家兄弟从不打听陈今的往事,故而何必也不知道这人和陈今是什么等级的朋友,但他心底十分相信这个话少的男人。 林隐让何必坐到副驾驶位扣好安全带,自己坐在驾驶位上。 将近转点了,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和车,何必先前觉得林隐多此一举,换个人开,能快到哪里去。 很快,他就发现这一举真的是不够多。 他紧抓着车顶的拉手,不停催眠自己是座椅的一部分,心情不是忐忑两个字能够表达清楚的,他一会担心车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的起火了,一会觉得贴路边这么近,马上就要撞上路肩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大众也能开出跑车一样的速度。再看他旁边的动作流畅、一心一意开车的林隐,他觉得自己应该带着敬畏的神情仰视这哥们儿。 车起步的时候还很平稳的,他肯定是一档,等他看着车外路灯下疯狂往后退的路灯树木的时候,才猛然发觉速度已经快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林隐在静默中完成了一档向五档的转变,并且不知不觉的把油门加到了最大。 要不是坐在这样一辆速度严重超标、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证的违章车辆上,何必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抱住林隐的大腿高呼真男人,这车神附身一样的男人是多么的帅…… 他看着林隐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一直放挂挡杆上,脚上的踩油门和刹车的动作和手上的配合的天衣无缝,车毫无停滞飞奔过一个个交叉口和弯道。 第30章 谢言民下了车,这是一片拆迁的房子,拆掉一半,荒废着,什么时候涨起价,什么时候正式动工,正是他们这么买地皮等着升值的房地产老板惯用的手段。 一片废墟里,那个有亮光的废楼,陈今应该就在那里。他抬脚刚要靠近,不想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转头,陈今家里的那个叫林隐的男人和何必正朝这边走过来。 谢言民蹲下来,示意那两位也蹲下,三个大男人蹲在到处都是破砖烂瓦的灰尘堆里,谢言民觉得心情更烦躁了,他什么时候这么猥琐过。 他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不是让你们别轻举妄动么?” “我们没有轻举妄动,你看,隐哥都将车停在一百多米以外了,要不是我们故意靠近你,你都发现不了。现在怎么办?” “我一个人进去,你们俩在外面随便,别让人发现就行了。”谢言民说完就要站起来。 林隐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说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别动。” “这是个美好的愿望,我们不动简单,可是隐哥,你要怎么看啊” “爬上去看。” 何必望着那个夜色里刮去了部分水泥层露出红砖的二层楼,疑惑的视线在楼房和林隐之间来回扫射,他知道隐哥可以把大众开出跑车的速度来,难不成他还会轻功? 谢言民也觉得这人脑袋不正常,这是把自己当飞虎队了,窗口离地面有接近4米的距离。当下准备忽略这个坑爹的建议站起来,林隐却站起来行动了。 林隐移动起来,何必紧张的盯着毫无察觉,谢言民却警觉的发现,他在凹凸不平的拆迁废墟里猫着腰行走,简直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不简单,他不由的打起精神,小声问何必:“这人是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等小今出来了你问他吧。”何必心里担忧着陈今,没心思尊敬这业主大佬。 林隐转到屋子的后面的最左边,那里有一个洞口,手里多了块手掌宽的木板,废墟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不知他在哪里捡的。 他迅速蹲下,右手在脚踝上方一拔,手里就多了一把刀。 他站到墙壁前,在他眼睛前方的高度上,握刀的手心朝上,猛的将刀斜向下插入红砖的缝隙,不知那刀是什么材质,极其细微的闷响之后,就只剩刀柄露在外面。他拉着刀柄横拉一刀,切豆腐一般,那些凝固已久的水泥块就被拉出一条缝,他沿着砖的四周如此重复,在最后的缝隙中间一撬,一块砖就这么被他扒了出来。 他将捡来的那块木板插入空出砖的墙壁上,又捡起撬出来的砖拿刀一砍,将剩下的砖塞到木板上面踹了几脚将木板压死。 然后他偏移木板一步,接着后退两步,向前冲的同时向上一跳,高高跃起的同时将手里的刀插入墙壁,他跳起来极高,大概有一米多,趁着刀挂住自己的时候,抬脚准确的踩住刚固定在墙上的木板。人就站在了离地将近一米八的墙壁上,一系列动作,快捷又轻巧。 他个子高,站在木板上,伸起手,他已经都够得到窗口的下边缘了。刀在木板左上方大概七八十厘米的地方,林隐双手扒住窗台,左脚直接踩在刀炳上,双手一使劲,人就翻上了窗台。他轻手轻脚的跳进去,这是一个卫生间,迅速移到墙角靠着。 拆迁的房子都没有门窗,林隐耳朵也比一般人灵敏,他站在这间房的墙角,听见陈今激动的声音传来:“骗你?哈哈哈哈哈哈哈……骗你……我倒是希望我是在骗你……” 陈今被反绑着双手丢在墙角,低着头,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似的,身体都颤动着。 “你想骗我放了你,呸,你明明就是姓谢的姘头,我那天在工地看见谢言民对你的表情了,姓谢的王八蛋喜欢玩男人谁不知道。后来我向工头打听到了你的公司,在下面蹲点,嘿,果然,他天天往你公司跑。”抓他来的孙胖子说道。 “孙先生,敢问你看见过我和他同进同出么?” …… 又听陈今说道:“没有,是吧?谢言民吞了你的公司,你见过他有一点点歉意吗?没有。他这人脸厚心黑,可他对我有歉意,知道为什么吗?” “我特么怎么知道为什么啊。” 陈今停在这里,林隐咧了咧嘴角,绑架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还有功夫故意卖关子。 第31章 趁着陈今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他放缓了脚步,贴着墙无声的移动,移到门边,他从墙后探出一点,对面有道门,门口有两人守着,陈今应该在门里面,里面还有几个人?武器的等级? 陈今接着说道,他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给人承重的悲伤感:“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狠毒成这样,呵呵……” 他垂着眼半张开嘴,极轻微的笑了两声,笑声里不知是嘲讽还是苍凉,语速却越来越快,一派疯狂:“我声名狼藉的离家,已经4年多没回去了……我把他当兄弟啊……姓谢的是怎么回报我的……他让人在我家乡散布谣言,说我是基佬,派人将我灌醉了,醒来的时候身边睡了一个有艾滋病的同性恋……哈哈哈,我成了过街老鼠,看着我长大的父老乡亲让我滚,我的父母抬不起头来生活,一张欠款千万的法院通知单发到我家里,我只有……” 孙胖子底气不足的说道:“编的倒是悲惨,我像傻子么。” 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这小子说的六月飞雪一样悲惨,自己都不相信。他今天是豁出去了,这年青人再无辜,谁叫他和谢言民有牵扯呢,自己今天怎么着也得逼谢言民把明发股份还给自己的协议书盖上公章,要是这年青人份量不够重,他恶毒的想到,那就给自己当垫背的吧…… 可对于艾滋病的恐惧还是枝藤一样蔓延缠裹而来,忍不住心里发寒双手发痒,刚刚他对这小子拳打脚踢的,不知道有没有磕磕碰碰把这大爷的皮儿擦破了。当下决定不再泄愤的殴打这人了。 虽然知道陈今是为了博取同情,可他声音里的疯狂恨意和无奈传过来,平淡如林隐,却觉得心头一跳,原来……他有这样的经历,除了最初见面的时候,他露出过戒备,生活的细节里,他平和而快乐。 林隐迅速的沿着原路退出去,他站在木板上,拔下墙壁上的刀,猫着腰溜到谢言民和何必蹲的土丘后面。 何必问道:“隐哥,看到了么?” 林隐拿着刀在地上低声而迅速的比划楼里格局,二楼是三室一厅两卫的格局,客厅在其中两室后面,陈今和绑架人就在客厅里,客厅门口对着的楼梯口地面有两人守着,里面情况不明。 他对谢言民说道:“你从楼梯上去,站在门口别进去,想办法吸引所有人注意力,我从靠里面的一室爬上去,小今应该被绑住了,我找机会给他解开;何必在外面等着,要是听到我吹口哨,就报警。” 谢言民却没听他说话,他先是对着人心存怀疑,二楼不算高,可不借助梯子等物,并且不惊动屋里的人爬上去,听起来基本不可能,可他说的又有门有道。 随后他的注意力全被林隐在地上划拉的刀吸引了,强势的男人,没有能抵抗名刀诱惑的,他谢言民有钱有势,更是不例外。黑色的夜幕里他看不清细节,可他在黑暗里蹲久了,就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也能模糊的看个大概,刀身刃长刀柄,刀刃吸光似的内敛,而且听着刀在地上划过的声音,都像是——“疯狗ATAK”—— 不可能,一定是顶级的手工艺品,这样千金难求的世界名刀,自己寻了多年都没弄到一把,这个窝在小今家里的路人甲怎么可能会有? 谢言民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林隐照旧重复了一遍。 “我凭什么听你的,要是你被发现了,害了小今怎么办” “我不会,行动。”他语气平淡如常,没有刻意的加重语气,却有自有一股自然而然的自信在里面,仿佛他说什么,便会是什么。 谢言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可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软化了一点说道:“你别弄出动静,要是没机会,你就别出来。” 林隐点头。何必让他们都小心,谢言民站起来往楼里走,林隐则迅速移到左边的大窗下面,何必也跟过来。 林隐依照刚刚的办法在墙壁上插了酷爱木板,何必瞠目结舌的看着林隐跳起来,没到半分钟人就不见了,又见他倒吊着上身,从墙上拔走了个东西。 谢言民吊儿郎当的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孙胖子一行人先是如临大敌,待看清来人正是正主,孙胖子仿佛陈今是个多么有用的人质,他仰头哈哈大笑,露出烟熏黄的牙齿,语气嚣张的说道:“谢言民,你不是很拽的么,这不是个路人甲吗?你来干什么,啊?” 谢言民两手插着西裤口袋,也不管没门的门洞灰尘密布,歪着上身就靠过去,闲散的好像在海滩晒太阳。他嘴角桀着笑意,目光绕着这个曾经是客厅的地方转了一转,然后直直的盯着孙胖子,谢言民生了副刀刻般的五官,性格也是强势狠辣,他这样要笑不笑的盯着人,像极了将要发起攻击的毒蛇,让人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谢言民虽然刚到这个城市发展,可他狠毒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孙胖子被他这样盯着,觉得周身的空气都降了温,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撑住一身胆量才忍着没将对视的视线移开。 第32章 谢言民慢悠悠的开了口:“孙总啊……他是不是路人甲我可不管,可你大半夜的威胁我谢一,您还指望我能咽下这口气,安然入睡么……我可是披星戴月的赶过来,就是要向孙总讨个说法……” “哼,我就不信他真是路人甲,阿勇阿城,去,好好招呼招呼这路人甲。” 两个男人起身,却迟疑着不敢动陈今,估计是被艾滋病唬住了。 孙胖子怒喝一声:“你们特码的干什么啊,老子花钱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打牌的,这小子胡说一通就把你们吓到了,还混什么黑社会啊。” 那两人对视一眼,对着陈今猛踹起来,不过到底是屈服于艾滋病的淫威,不敢给这人弄出血,看起来下脚重,其实力道已经小了很多,踢打范围也分散。 陈今受不了,他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被踹过来的力道带的东摇西晃,他咬紧着牙关不发出叫声,偶尔一口气没憋住闷哼出声,他将自己卡在墙角蜷起来,头低垂着,胳膊使着劲儿忍痛一样绷着。 又一脚踢过来,陈今头朝右边偏去,好像看见右边的门洞后面有只手挥过,他先是被吓一跳,定了定神偷偷看过去,一只满是疤痕的手迅速的从门后伸出来向下划拉而过,然后隐入墙后。 是林隐,他怎么也来了,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谢言民不动声色的看着孙胖子,眼角都没有瞟一下陈今,嘴角依旧挂着那副嘲讽的笑意,插在口袋里的手却紧握到颤抖,他心里恨意滔天,恨不得将这胖子剁成碎末儿,且不说他喜欢陈今,就是他兄弟,他都极其护短,从不让他们吃一丁点亏。 踢打声里,一直盯着谢言民的孙胖子听到谢言民一声嗤笑,好像自己是跳梁的小丑。孙胖子绷着的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彻底断裂,他叫到:“谢言民,我就不信了,把他拖过来……” 陈今被架起来,就要往孙胖子跟前拖,陈今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林隐的鞋子出现在了墙后面,知道他是想冲过来,但是面前加上孙胖子7人,除了孙胖子紧盯着谢言民,还有几人看向自己这边,他心里计划着怎么把视线都引到谢言民那边去,突然大声叫到:“谢言民,小心后面!!!” 众人被吓的一怔,就往门口看过去。 就在这时,林隐快如闪电的冲过来,他不刹脚步,冲过的瞬间,用刀柄敲击了离他近的那人后颈,那人翻着白眼就要倒下,左手动作不停将陈今向前一推,陈今被他推了个大马趴,正好避开了另一人反应过来抽出刀砍过来的一刀。 林隐横握刀柄由右向左挥过,截住没砍中陈今的一刀,“咔嚓”一声脆响,切萝卜似的,那人的刀就断成了两半。那人正愣着,林隐一脚侧踢中他腹部,捂着肚子摔倒墙上再滑倒地上,只剩下喘气儿的声音了,这一脚够重的。 也就三四秒的时间,孙胖子一伙回过神来,架着陈今的两人都被解决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面无表情的高个儿男人,握着把刀站在人质身后。 孙胖子恼火的快要疯了,谢言民一个就难以对付了,这男人一出手,两人瞬间被解决了,人质都脱了手,这下更难办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收不了手了。 “都干什么,看戏啊……家伙拿出来,把他们三都给我抓起来,留口气就行。” 剩下六人抽出街头斗殴用的那种砍刀,两人靠近谢言民,四人往陈今林隐这边靠过来。 林隐没时间缝隙蹲下给陈今砍断绳子,他移动到大马趴陈今前面去挡住他,陈今蝉蛹似的扭动着翻过来,好不容易坐起来,另外四人忌惮林隐手里的刀,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就这么对峙着。 第33章 谢言民那边倒是开打了。那两人举着刀靠近谢言民,谢言民慢悠悠的解着西装扣子,嘴巴闲不住的讽刺孙胖子:“哟,孙总,买卖不成,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哦~~~~瞧我这没文化的,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买卖……” 他说着说着就发难,双手一垂,西装就掉下来,他抓住西装袖子,斗牛士一样向前猛地一翻,随手朝靠过来的两人丢过去。那两人条件反射就别过头伸手挡,谢言民一手撑住门洞,飞起来一脚踢翻一人。 谢言民身手厉害不用说,他家从小就请了教散打格斗的师傅,他又是个热爱打架斗殴的,二十几年练下来,参加比赛得冠军都有可能。这两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对方手里有刀,他谢言民爱惜自己,能不受伤就不受伤,而且现在着急的应该是孙胖子,他乐的让他多急会儿,一时僵持着。 再说林隐那边,围着的四个都知道这位爷惹不起,四人眼神频频交流,你看我我看你,都瞟着眼睛示意对方上,可谁也不是傻子。 林隐屈起拇指食指抵住嘴唇,吹了个很响的哨子,绑匪一党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记起自己的职责,挥起刀冲过来。 那四人蜂拥而上,手里的刀从四个角度砍过来。 林隐猛然蹲下,他眼睛紧盯着对方的动作,手里的刀从右向左劈过去,连贯仿佛没有停顿的四声脆响之后,四把砍刀就这么被他看似轻松的一挥而断,可见他手里这把刀多么锋利。他就着蹲下的惯性,左手往地上一撑,修长的右腿扫过,反应慢的两人就被他扫倒在地,另外两人跄踉着险退一大步才避过这一劫。他也不急着进攻,站起来依旧挡在陈今前面。 谢言民也解决了围向他的两人,不知他下了多狠的手,那两人貌似晕过去了,他手里捡着不知是谁的刀,勾起右嘴角慢慢朝准备偷袭他的孙胖子逼过去。 他身上的白衬衫在打斗里划破了几处,遮遮掩掩的露出精壮的腹肌,头发也不复每天的整齐油亮,右手漫不经心的甩着捡到的刀,右嘴角咧起来笑着,可能是长相占了便宜,居然不觉得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阴狠痞气。 他英俊潇洒的脸落在孙胖子眼里,却不亚于阎王勾魂使,孙胖子只觉一股寒意蹭的从脚底板窜上来,谢言民刚刚硬生生的将那两人掐着脖子直到缺氧晕厥,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神经质的觉得,那两人憋得快要爆出血的脸色好像马上就要刷在在自己脸上,他止住想要上前偷袭的脚步,慢慢的朝后退。 他往后退,谢言民却不给他机会,他突然发力冲过来,一脚就踹往孙胖子心口,孙胖子来不及后退,生生受了,直觉自己仿佛被几人合抱的撞钟捶击中一样,内脏都移了位,眼前一黑,过了会儿才恢复过来,胸闷的气都喘不上来,他倒在地上,无意识的蜷着身子捂住胸口,眼睛惊恐的盯着谢言民。 谢言民蹲在他身边,语气柔和的问道:“孙总~~~您刚是用哪只贵脚踢我们家陈今的,陈今瘦,肯定咯着您了,来来来,谢某给您揉揉……我猜,应该是这只……” 他说着,手里的刀划拉上孙胖子的右脚了,孙胖子带着哭腔的颤抖着说道:“你~~你敢~~你这是~~犯法的~~~~” “嘿~~~您还知道犯法……笑话,您孙总绑架都敢,我这不上门道的小手段,哪敢在您面前秀啊……” 他言笑晏晏,孙胖子就惨叫一声,划破的皮鞋缝里,很快就有暗红色的血液漫出来…… 谢言民扬起手上带血的刀:“啧啧,这是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杀猪刀,这么钝,难怪你们水平这么差……”他说着,手上的刀又朝孙胖子的脚上伸过去了。 一直躲在安全人肉盾林隐身后的人质陈今看不过去了,开口说道:“谢言民,意思意思就够了啊,他犯了罪,自然有法律制惩,你别借着我这当口公报私仇啊。” “切,你就是这样,活该被绑。” “你特么的还有理了啊,要不是你,我会在这里?” “我……你们特么的还站着干嘛,要打就打,不打就给老子缴械了去墙角蹲着去……” 剩下两人早被这人凶残的品性给吓住了,怎么做生意的,比道上混的还狠。看看周围兄弟们的惨状,这里是晕过去的,那里是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这凶残二人组现在还是一身轻,怎么都觉得一去就真的不复返了,自觉的丢了还剩个刀柄的砍刀,抱着头蹲到墙角去了。 这年头,劫匪的钱也不好挣了…… 谢言民接着盯着孙胖子冷笑,温言细语的攻击孙胖子。 第34章 林隐不关心其他,见没有威胁了,蹲下身来要给陈今解绑,哪知陈今伸着双手就耸起了肩膀,嘴巴里念叨到:“快点快点,右边给捶捶,已经没知觉了……” 林隐微微一愣,你永远不要期望他会有正常人的反应,一句话没说,右手握着他的刀,左手伸过去给陈今捶着右肩,眼睛往陈今往身后看了看,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割断了,正好陈今的右手在他眼前捶来捶去,时不时的还碰到他的左胳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气。 他觉得有些奇怪,顺势就捉住陈今动来动去的手,他整只手显出轻微绛紫色,有种血脉长时间不通畅的涨肿和僵硬,都是绑久的症状,但是陈今的手多了股这个天气里不应该有的冷意,而且冷汗很多。 林隐握住感受了会,马上又放开,不动声色的接着给陈今捶肩膀,陈今已经习惯林隐时不时的碰触了,完全没知觉,捶的全心全意。 林隐看见他手腕上的轻微划伤口,渗出细少的血丝,顺着伤口往上看,他受过训练眼力极好,浅绿色的瓷片边上,是锋利的边,他经常打量这个瓷片,十分肯定这个利口以前没有,他手里动作不停的想道,陈今就是用这个割断绳子的,可这个瓷片口怎么突然变锋利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向陈今的目光就深了几分,目光里有赞有惊,看来陈今不像看起来这么软弱可欺,可他一天到晚洗澡睡觉不离手的带着这个,是要干什么……嘴里却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不止手,我脚也冻僵了。” 一直关注这边的谢言民说话了:“冻~~僵~~~~小今,开玩笑吧你,这么高的温度,诶……你不是被绑了么?” 陈今一分钟不呛谢言民,就浑身不舒服,他立刻回嘴:“是被绑了~~绑的还挺结实,不信,来,你问下我们孙总……” 倒在地上的孙胖子,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边,他绑架了半天,这两个狠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弄趴了,他认了,可这的瘦弱人质,最后发现竟然也是没绑住的,他挫败的恨不得咆哮,激动的吼道:“不可能,你明明被绑紧了的……” “别这么激动啊,是绑紧了的,我帮你做证……我偷偷的没割断,借着踢我的兄弟的势头挡着,也不敢弄断了,我去,酸死了,使点劲儿,诶诶,往右……” “嘿,几年没见学精了你。林隐是你……”谢言民酸溜溜的看着陈今横眉竖眼的指使林隐给他捶肩,林隐面无表情的听陈今指挥,心里十分吃味,他们还真亲密,那待遇,以前的所有权可是他谢言民的,眼光不小心撇到了林隐右手随意拿着的刀,再就移不开了。 他也没功夫打击恐吓孙胖子了,也没心思吃醋乱猜测了,直接敲打了后颈弄晕了,快走到林隐附近蹲下,仔细观察这把刀。 谢言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把刀吸走了,他敢拿脑袋来赌,这刀,必然是千金难求的“MadDogATAK”实打实的真品。 充足的光线下,这把刀浑身散发着内敛的质感,那是再高档的工艺品,都达不到的细腻。 除了“完美”实在是难以找到另外一个词来形容它。 此刀全长29.85公分cm,刃长17.8公分,厚0.635公分,硬度62hrc,重量365.8公克,谢言民内心默念特征,目光如饥似渴的盯着这把刀,他追寻了七八年都没弄到一把。 这是1992年由西岸海豹部队所做的残酷测试中唯一一把通过测试的刀。将刀夹在两片木片里,体重100公斤的队员握住刀柄做引体向上都毫发无伤,它食指凹槽让使用者即使看不见也能凭手感找到握刀的位置。毫不起眼的黑色的手柄,其实是一种不公开的环氧玻璃,可承受极高压力和高温,甚至可以轻易地承受45口径枪子弹的冲击,而且几乎不被化学溶剂腐蚀。 谢言民双眼发绿,“疯狗”系列成名刀ATAK”果然名不虚传,线条简练流畅,质感细腻内敛,刚林隐切萝卜似的砍断了5把刀,刀身上,连擦痕都没有…… 第35章 他视线来回的扫射,扫到刀柄上满是疤的手,才收起渴望的目光,转而审视的盯着林隐,这人是干什么的? 这刀,就是你有千金也弄不到一把,谢言民自认自己还算牛逼,说有万金也不为过,可他就是弄不到。 一般拥有“疯狗ATAK”的,都是有眼光的顶级收藏家,别人一不缺钱二不受威胁。这男人,看起来这么普通,没气势没钱,怎么会有这样的刀? 谢言民看着捶来捶去的陈今问道:“小今,你这朋友是哪里认识的,这么厉害。” 陈今条件反射就想呛他:“要你管……”他话没说完,转向林隐挑着眉毛说道:“诶,隐哥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还会翻墙,你是怎么上来的,你师傅不会是武当山第二十八代掌门人吧?” 林隐左手不知酸软的接着给陈今捶肩膀,听不懂笑话似的,但是好歹识相的给了个微笑:“我在墙上插了块木板,爬上来的,我师傅不是武当的,何必报了警,JC马上就来,我们走吧。” 谢言民本着曲线救国的策略旁敲侧击,谁知道这曲线其实是条虚线,一走就断救不了国,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哥们儿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把刀能给我看看么?” 林隐还没说话,陈今接着道:“他跟你又不熟,你问这么多干嘛,不给,走了走了。” 林隐对谢言民没陈今这么不耐烦,他直视着谢言民,认真说道:“不能,这刀对我很重要,不能随便给人看。” 他说完也不管谢言民有什么回应,屈提起右腿刀尖垂直向上,看也不看就插进裤管里,无名指一动,然后就放下腿,绝对的熟练工种,看向陈今,示意可以走了。 谢言民十分想摸摸这把刀,要是能弄到手,那可再好不过,不过这人来历不明深浅不知,以前没看出来,不过今天一瞧,不是个软柿子,又是陈今的朋友,他那些非常手段,暂时不能冒出头。 他眼见且专业的发现,林隐收刀的方式和别人不同,估计他是采取了什么办法,将皮鞘倒绑在腿上,这样能更加快速方便的抽刀,适用于极其快速的战斗,但是收刀困难,他这手法,没有千万遍的练习,绝对做不到。 陈今意识不到谢言民那些弯弯肠子,他歪歪的站起来,眉心微蹙,仿佛直不起腰似的含着胸,缓慢的吞吐了几遍呼吸,迈开步子,谁知膝关节一软,就要摔倒,横里伸过来一只手,挽住他右肩窝,才没有倒下去。 陈今歪头一看,林隐左手挽着他,他刚摔倒的时候毫无准备,一个大男人将近全身的重量,林隐居然一只手就撑住了,身子石化似的晃都不带,看他这势头,颇有点不动如山的感觉,自己也见过他裸着上半身,肌理匀称,不瘦弱,却也不健壮,没见着什么虬结发达的肌肉啊,真看不出来,劲这么大。 林隐正看着自己,陈今立刻默契的解读出他的意思,说道:“没事,就是绑时间长了,僵了,过会儿就好了。” 他微微蹙眉的小动作落在林隐眼里,回想到陈今异常的手凉,林隐说道:“不对,你骗我。” 林隐说话极少用疑问语气,他那副面无表情,或者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他说什么,事实就是什么,这会儿他面无表情说出“你骗我”陈今觉得自己像是琼瑶剧本里负心郎似的。 他立刻就乐了,啼笑皆非的说道:“骗你?这有什么可以骗的,不就脚麻了么。” “这么久了,麻也该散了。” “我神经元传输慢……” “再慢也不会慢成这样。你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舒服。” “那走吧。”他说完就撒手,陈今毫无准备,又要往下倒,他下意识的就抓住东西稳定自己,等他惊魂刚定的站稳了,伴随着“滋啦”一声响,一抬眼,立刻又凌乱了…… 第36章 林大帅哥被迫裸着一胳膊,西藏同胞的山寨造型,一脸的镇定从容。 陈今却觉得尴尬万分,特别是谢言民还在这里,他偷偷的看谢言民,发现谢言民的脸色也很精彩,不由直冒冷汗,生怕林隐想歪了。 陈今慌忙中随手抓住的,是林隐的左边衣袖,他当初捡回林隐,也没想过这人会和自己同一屋檐下呆这么久,怎么随便怎么来,衣服也就上地摊买,蔽体就行,质量当然经不起拉扯。他这么一扯,林隐的左衣袖就如深秋里寒风中的黄叶,飘飘荡荡的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断袖”一说自古就有,这里又有个现成的断袖,陈今会尴尬也是正常,不过他显然想多了,林隐压根没对这个表示出一点点关注。 林隐打着一身犀利雷人的造型,毫无知觉的说走就走,走了两步,偏过头等陈今,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被扯掉的袖子,问道:“小今,那袖子有什么好看的?” 陈今抓着林隐的左袖子忐忑的等待发落,听声音回过神,林隐已经前面好几步了,正看着自己,他火烧眉毛似的把袖子迅速往后一丢,笑着说道:“不好看不好看,走吧。” 陈今手脚已经不知是冷是麻,没知觉了,而且满手满脚的冷汗。平时温度稍微一降,他就手脚发冷,血液流通慢,冬天更是没热乎过,今天夜里被绑了6个多小时,中间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手脚的毛细血管都快暴了,再到后来,就只剩下麻了。 他一迈开脚,关节的韧带罢工了似的就往下跪,人就扑到了地上。 陈今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他扑在地上一副人还没清醒的表情,直着眼睛,脑袋转的慢,呆呆的想道,怎么脚麻还关韧带的事儿诶…… 林隐和谢言民都被惊的一愣,他们看着陈今一迈步,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地上扑,一下就栽倒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架起陈今,谢言民就骂起来了:“槽,小今,孙胖子是不是把你关在冰箱里,怎么冷成这样……” 陈今斜着眼鄙视谢言民:“这么恶毒又有创意的手段,人孙总的脑袋瓜子还想不出来,就你这样的变态才张口就来。” “那怎么冷成这样,冰棍儿一样,这离冬天也太早了啊……”谢言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陈今的言语攻击,皱着眉纠结到,那拧巴的表情,好像陈今的就是一癌症晚期。 “管得着么你~~~~” 林隐盯着陈今开了口:“小今,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除了麻,就是麻呗。大惊小怪吧你就,我一直就这样,走了……” “检查过么?” “检查了检查了,啥事儿没有,走不走啊……”陈今极其敷衍。 “走,去医院。”说完就伸过另一只手来招呼陈今,不知是要拖还是拉。 他向来说风就是雨,行动力一流,陈今想退让,无奈自己实在没法移动脚步,只用拼命的摆着双手,嘴里急急的说道:“诶,我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费用回来报销~~~谢言民,你送我一程。” 谢言民勾起嘴角一副不想占你便宜的贱表情:“诶,天天要送你,你不干,今天~~忽然不想送你了,要么~~你走回去……?老实去医院,我也觉得你也该去检查一下,怕出钱是吧,不要紧,哥出……” “你才该去检查,你们全家都该去检查……老子要你出钱~~~我不爱去医院,回家睡觉,我累死了……” 他犹自嘟嘟囔囔,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默契的同时发力提起陈今的肩窝,预备就这么给他提到车上去。 陈今没想到他们两人这么狼狈为奸,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臭脸,怒瞪两人,扭着身子挣扎,嘴巴里还在嚎:“放我下来~~你们两个强权主义,我是当事人,我有权选择不去,我特么不坐你们车,走回去还不行么~~” 他那小身板挣扎的力道,另二位可以将之忽略,幸好楼道够宽,提着贼心不死的陈今就下了楼。 第37章 何必听到林隐的响亮的口哨,早就报了警,他蹲在原地,jc没等来,倒是把谢言民那两个雷打不动的跟班给等来了,三人蹲在灰尘堆后面,熊江这个好奇宝宝就给何必来了个十万个为什么,可怜何必也只知道真相的一点点,架不住他的连珠带炮,敷衍他等他老板下来了自己问,好歹是等来了惩恶扬善的人**察。 何必担心陈今,三言两语大概叙述了下事态,带着人就往废楼门口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过去,刚好和移动状态诡异的三人组碰了个正着…… 好吧,这下,骂骂咧咧的陈今闭了嘴,他紧闭起双眼,恨不得瞬间一个地裂把他们三淹进去,林隐还是那个平静的脸,谢言民却是一边憋笑的快得内伤,一边忧郁的想到,不好,小今这下更加恼羞成怒了~~~~ 何必一眼瞧见陈今被提着,慌张之下来不及细想,自动忽略他中气十足的嚷嚷,以为他受了伤,忧虑的开口问道:“小今啊,怎么啦……” 陈今内心狂化,想狂吼他——你特么没看见我努力降低存在感了么,还问?不过碍于众多陌生的面孔,也知道何必是担心自己,他闭着眼不见为静:“我没事,别担心。” 谢言民忍着笑正经开了口,将事情经过简化成孙胖子绑架了陈今,导致陈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现在孙胖子一群人在二楼等待发落,希望人民的公仆秉公办事,严惩违法行为云云,他们这样的良好公民现在去趟医院,完了自动去笔录,将自己的凶残的打架斗殴的违法行为撇的一干二净,让熊江和曹宜安在这里打点,两人提着陈今就走,何必回去取了车,也跟去了。 谢言民开车,陈今和林隐坐在后座上。 陈今觉得自己丢了大脸,一路上没吭声,谁也不理,缩着身子对着车窗闭着眼装睡。林隐记得他手脚冰冷,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陈今大概是真冷,也不犟了,识时务的裹好。 到了医院门口,他又跟三岁小孩怕打针似的不肯进去,谢言民乐得不行,拿话吊他,把他小时候一边打针一边嚎啕的模样绘声绘色的描述,陈今直言让他去死。 后来还是林隐有威慑力,他二话不说,两手朝着陈今伸过去,一手挽住肩膀,一手插过腿弯,看样子是要将背对着他缩着的陈今抱进医院。 陈今猛的扭过头,看着林隐没有玩笑意思的脸,双眼大睁,圆溜溜的眼珠不可置信的盯着林隐,抖着嘴指着林隐“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这副炸毛的反应,跟被非礼的古代良家妇女似的,称得上花容失色,如果他有花容的话,谢言民噗哧一下没忍住,所幸不再遮掩,拍着驾驶位的椅背哈哈大笑。 陈今终于挫败在林隐的淫威之下,因为这哥们儿说一就是一,从不开玩笑,要是被一个男人抱进医院,他陈今以后都别出门了。 陈今百般不愿的被半扶着进了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窦性心动过速,平静状态下脉动124次分,临床表现是一种突然发生的规律或不规律的心悸、胸痛、眩晕、心前区不适感、憋闷、气急、手足发凉和晕厥,甚至神志不清。 在经验老到、威严顿生的医生的逼问下,他总算老实了。除了神志不清,所有的症状他都有。 关乎心脏的疾病,总是让人觉得异常严重。谢言民紧张兮兮的问医生严重不,连林隐都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淡定,脸上居然有点紧张。 医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答非所问的指责陈今这种年轻人,仗着年轻撑得住瞎搞,不爱惜身体,等到老了又后悔。 陈今一副虚心受教知错就改的模样,频频点头示意自己以后注意,医生这才说道:“不算严重,也不算轻微,不过心脏和其他器官不一样,你们自己也都清楚,还是要规律饮食配合药物治疗,最好的治疗呢,就是锻炼,持续锻炼,心率就降下来了。” 开了些药,一行良民又奔向**局做笔录,孙胖子一行人牢饭是吃定了。 如此拖拖拉拉,将近凌晨1点终于解决了这次绑架事件,陈今早困的眼皮儿都睁不开了。 谢言民说要送他回去,他蔫蔫儿的也记不起来针对谢言民了,眯着眼难得温和的说道:“不用了,你得绕一大圈,都累了,早点回去睡吧,何必顺路送带我们回去就行了。” 说罢一个大大的呵欠,胳膊一伸,人就挂在林隐身上,头搁在他肩上,等着林隐拖着他走。 这是他们重逢之后,陈今第一次这样平和的和自己说话,标准的老好人陈大妈叮咛式,好像中间的怨恨隔离,是一场惊慌的梦,谢言民立刻喜出望外的“诶”了一声表示没意见。 大家各自散了。 何必打着呵欠开车,陈今和林隐坐在后座。林隐笔杆条直的坐着,不显困意,陈今只有刚开车的时候勉强是清醒的,现在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有时拐弯,没意识的他就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 林隐看着陈今跟个没骨头的不倒翁似的,身体晃,头更是又晃又点,好几次都要撞上车窗了,林隐赶紧给他拉回来摆正了,有时他又猛的朝自己身上砸过来了,再赶紧用手托住他的头,如此反复,忙的不可开交。后来不知怎么的开了窍,直接拉着陈今靠在自己身上,将他的头搁在肩膀上,好歹才闲下来。 到了陈今家楼下,林隐见何必也困的不行了,让他不用跟上去,直接开车回家睡觉。 陈今靠着林隐睡熟了,呼吸均匀缓慢,林隐也不叫醒他,背着他爬楼梯回了家。 第38章 陈今直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摊在床上,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是怎么回家睡觉的,完全没印象,管他的…… 他这人有点没心没肺,忘事快,想不起来也不纠结。他昨天才被绑架过,要不是身上还有点疼痛提醒他,指不定就忘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股子捂热了的云南白药味儿,立刻皱了眉头掀起昨天穿的衬衫,身上青紫一片,特别是腰侧,大片大片的紫黑,看着都肉疼,他拿手碰了碰,龇牙咧嘴的缩回来,什么时候喷的药?怎样也没印象…… 正好对上坐着的林隐,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陈今头一次见着林隐这么纠结,不知道他在酝酿啥,八卦的力量瞬间治愈了疼痛,觉得十分欢乐,说道:“一大早一脸便秘的表情,干嘛呢你……” 林隐抿了抿嘴,垂下眼睑立刻又抬起来,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只听他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说完直直的盯着陈今,陈今被他这公事公办的气势给带动了,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你问吧。” 林隐斟酌着语句:“你……你昨天跟孙……胖子说的话,是真的么?” “啊?说实话,我没找到重点……”陈今驮着个背窝在床上,手闲不下来的把被单揪起来放开,揪起来放开,挫败的说道。 “就是……你……说……你4年没回家……”林隐犹犹豫豫的说道,一点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哦~~~你说那段,是啊,我是四年没回家,我……”他接的顺溜,却突然止住了,嘴角那抹微弱的笑意也掩去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林隐,脸上被林隐传染了似的面无表情。 他总是带着笑的,突然严肃起来,林隐特别不习惯,好像回到了他跟着陈今回家那天,他们之间满是隔阂,他极少与人相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今。 林隐觉得心里有点闷,他不喜欢陈今这样,特别是这样对着自己。 “你怕吗?” 林隐正在神游,他知道自己不该打听别人的隐私,可陈今和别人不一样,大概就是师傅说的有缘,自己愿意和他说话,愿意和他呆在一个屋檐下,他原来过的那么艰苦,自己问了他过去的生活,所以他生气了? 突然听到陈今这样问,林隐抬起眼,懵懵的盯着陈今,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陈今觉得今天诸事不顺,两个大脑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就鸡同鸭讲呢,反正马上要撕破脸,不如铺开了,他直接问道:“你是怕我有艾滋病吗?” “艾滋病只通过性生活、血液和母婴传播。”林隐平静的答道。 陈今显然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答案,他本来心情还挺压抑,现在立刻觉得自己十分无聊,问谁不好问林隐,他一看就不正常,自己还指望他能有正常人的惊恐反应,又听林隐说道。 “怕也晚了。” 陈今嘿嘿一笑:“看你挺顽固,想的倒挺开,不错不错……咱回归一下,那你是要问我什么?” 见陈今露了笑,林隐这才反应过来陈今严肃的原因,他盯着陈今说道:“你说你离家4年,被人喊基佬,还和有艾滋病的女……” 陈今倒在床上乐翻了天,他指着林隐笑道:“你怎么这么实诚啊娃,孙胖子都不信,你信了,服了你了我……你这样的,被人骗着卖了还不自觉。” “你说话的时候,明明很伤心。”林隐盯着陈今认真说道。 陈今欢乐的脸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斜眼鄙视林隐,鼻孔里出气道:“哼,我从小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骗一个准,演技那是杠杠滴,不信你去问谢言民,他就经常被我骗的团团转……” 他僵住的一瞬被眼见林隐捕捉到了,他不再反驳这个嘴里跑火车的,他直觉,陈今对孙胖子说的话,不是全部,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接着问道:“你手上的瓷片,怎么突然变成利口了。” “你眼睛倒是尖,交换一个同等级的要求,同意不……” 见林隐点了头,陈今伸出手,递到林隐面前,说道:“我在缝里打了透明的耐水胶,就是工地上用的粘缝胶,昨天我把它撕掉了,等下提醒我补上,免得划到自己了。” 林隐了然。只见这个浅碧色的瓷片边上,磨了一道很隐秘的朝内开的倒三角缝隙,缝隙两边磨得很锋利,刚度不做要求的情况下,可以等同于钝刀片。 林隐接着问:“你磨这个是要做什么用?” 陈今跨跨的敷衍他:“不就是为了应对像昨天那样的特殊情况么,事实证明这是个英明的决定。唉,我倒是没想过你会去救我,我不得自救么。换我,缴械不杀,速度滴……” 林隐倒是没像昨天那样一本正经说着对我很重要,右手摸向脚踝,感觉他手指一抚过,刀就窝在手里抽出来了,他把刀递给陈今,叮嘱道小心点。 陈今看着这把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刀,黑色的刀柄,银色的刀身,周身没有花纹没有装饰,和林隐很配一把刀,都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一想到昨天它瞬间砍断5把砍刀无压力,就有点跃跃欲试,左手食指手贱的就往上凑。 林隐赶紧拉住他,陈今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外行人也看不出来什么,于是还给林隐洗漱去了。 他去上班的路上,接到谢言民打来的电话,说是帮自己和老板请了几天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陈今笑着骂他霸权主义,自己可不想卷入他的裙带关系,怕一不小心被缠死。 晚上何正大呼小叫的在外面拍门,一进门,也不往陈今身上扑了,老老实实的站住了,掀开陈今的上衣一看,立刻抽了疯往外冲,神志不清的说是要去买毒药毒死孙胖子,陈今好笑的拉住了搂在怀里,好说歹说才坐下了,眼泪汪汪的拉着陈今问疼不疼,自己屋里似的乱翻,翻出了一堆药膏喷剂,小心翼翼的给陈今又抹又喷,陈今也不好提醒他,自己已经涂过了。 第39章 陈今头昏脑胀的迈着机械的步子,眼睛都没睁开,在路上弯来弯去的游荡,林隐跟在他身后走。 他这是在晨跑,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梦游,后面跟了个保驾护航的。 陈今快要崩溃了,自从上次医生说要多锻炼,林隐天天6点就喊他起来跑步,起初陈今以为林隐是心血来潮,发挥一下爱心关心一下房东先生,坚持不了几天,而且也是为了自己好。 哪知林大帅哥的大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心潮来了就不带退走的,他都跑了一个星期了,对于爱睡懒觉的人来说,简直痛不欲生,林隐愣是依然积极,闹钟一样精准。 他跑完了步,或者说是走完了路,半滴汗没留,也没有常年锻炼的人的神清气爽,回去吧唧一下扑倒在床,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然后起来去上班。 十点多的时候,陈今接到“秀月斋”老板赵叔的一个电话。 “是陈今啊,哈哈,那个你方便接电话吗?”听得出来老人家十分的高兴,陈今连忙说道方便,又说林隐不在这里。 “哈哈,在不在不要紧。事情是这样,10月中旬的周末呢,有个外地的典当行入驻,听说是当地的老大级别,在开业的那天呢,同时举办一个大型展会兼拍卖会,买卖自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这老板真是惊才绝艳,绝好的宣传手段,一方面可以吸引拥有珍品的爱好者鉴赏交流,另一面邀请有钱有势的商业人士参加拍卖……身架抬得高,偏偏去的人还趋之若鹜。老头子准备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去见识一下,问下你和林小哥要是有兴趣,就和我这糟老头子一起去凑凑热闹?” 陈今一听就很有兴趣,但不知道林隐愿不愿意去,回赵叔说问问林隐,再给他打电话。 他给家里座机拨了号,很快林隐的声音传过来:“小今,有事?” 陈今给他转述了赵叔的意思,问他愿意去不,林隐无所谓,不过听出陈今有意思想去,就答应了。 陈今给赵叔回了个电话,赵叔说道:“那行,我多问展方要两张参展票。陈今啊,老头子大概又要麻烦你们一趟了……” “您说。” “你们周末方便过来旧货市场一趟吗,我想让林小哥给我看一下我那个瓶,成不?” “成,免费的干嘛不去,周六下午过去。” 到了周六,他们简单的吃过午饭,就奔向“秀月斋” 赵叔在店里等他们,见人来了,高兴的问候了几句,带进了内间。 扁桌上早早放置了一个讲究的木盒,赵叔让他俩上坐,陈今笑着说不敢,推着老人家坐了主位,林隐坐对位,让赵叔不要见怪,自己拖了个椅子坐到林隐身边去。 赵叔打开木盒,里面是件蓝色带金纹的玉壶春瓶。赵叔小心的取出来,递给林隐。 这是标准的玉壶春瓶器形,通体施蓝釉描金,蓝釉浓重大气,描金浓艳,器形端庄,富丽堂皇。 林隐接过来,左手握细颈,右手惯例沿着瓶身细摸一周,然后换右手握瓶颈,左手托底,拿到眼前,缓慢转动着细看一周,瓶口对着右眼,直观瓶内,接着翻起瓶底看了底胎,丈量了高度。 片刻他抬起头,说道:“清光绪年间祭蓝釉描金球花玉壶春瓶。特征,敞口,细颈,鼓腹,圈足。通体施祭蓝釉描金图案,蓝釉色彩浓重,描金球花福字,周围蝙蝠纹、万字纹,金彩华贵亮丽,团寿字与蝙蝠纹等相间,寓意福寿万代。高28.5公分,器型规整,真品。” “嘿嘿,这是老头子收藏里我最喜欢的一件,想带它去参展,城里卧虎藏龙,指不定有多少稀世珍品,就是不知道这瓶拿不拿的出手?”赵叔一大把年纪,居然显出一股难为情来,陈今知道他这是太重视这个展会的结果。 “优势在于寓意吉祥、器型经典大气,劣势在于价格不高,也不算稀有,全凭个人喜好。”林隐看着赵叔,顿了顿又说道:“我觉得不错” 他话语直指事实,说出来的话却不难听,赵叔知他品性,知道这寡言的小兄弟是在安慰自己,偏偏自己又十分爱听。他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争强好胜攀比炫耀的心态早已经作古,唯恐找不到自己共赏他这宝贝瓶子。林隐这样一说,那股微薄的忐忑也就退走了,自己喜欢就好。 第40章 听赵叔说,这外来的典当行神秘之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不大势宣传,二不走访高层人士,到现在为止,连铺名都没透露出来。 唯一的动静就是前几天的专家会上流转出来的大红烫金请柬,请柬上清楚的注明了时间地点、注意事项。当天的负责人是个滴水不漏的中年人,一脸和善的笑意,愣是将软的硬的问题通通润物无声的化解掉了,直说当天见分晓,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剪彩开业,听着像是诈骗团伙,人家愣是将市长都请来做了担保,后台不知多强硬,之后又沉寂的仿佛没有出现过。 大伙不满的同时,也对这分不清是高调至极还是低调过头的未知典当行充满了兴趣。 陈今对这典当行的当家人倒是充满了兴趣,不知道是怎样一位睿智的老板。不费吹灰之力,借着一场专家会,隐姓埋名,愣是吊足了所有知情人士的胃口,陈今已经可以想象到当天的席位爆满了。 陈今偶尔想起来,隐隐的也有点小期待,没等他期待几次,展会的日子就到了。 期间,陈今问了赵叔,他和林隐要不要穿正装,赵叔连说不用,直说他们是去参展的,又不是去拍卖的,笑着打趣,说他俩就是小小的幕后工作人员。 当天,二位幕后工作人员一身的休闲装就出现在了赵叔的面前。赵叔上身穿了件绛红色对襟盘扣唐装,上印暗金色团福字,能和他的瓶子交相呼应。 陈今看看自己,再看看林隐,笑着说道:“赵叔啊,您这可不地道,自个儿穿的神采奕奕,倒是骗的我俩掉了价,不去不去了,太寒碜了,丢脸……” “哈哈,你们年轻人,个顶个的帅,把我老头子衬得没地儿站,我得在衣着上下狠功夫,别贫了,这就走吧。” 赵叔能在旧货市场站的一席之地,又能接到这么神秘牛叉的典当行的邀请,家里自然是有点底货的。陈今和林隐两个乡巴佬就享受了一次专车接送。 路上陈今嘴巴闲不住,就开始撩拨旁边坐的端正的林隐,问他有车有房没,林隐摇头,陈今就一副过来人的嘴脸教训林隐要奋斗要努力,要有车有房有金卡,说现在的女孩没车没房不下嫁,看他陈今就是个惨痛的前车之鉴,以后还要接着打光棍的。 他兀自瞎忽悠,越说越上瘾,话题越跑越远,福至心灵的说要给林隐介绍女朋友,说他们公司的阿幸就不错,林隐干脆利落的回绝他,让他闭嘴,这才消停了。 车停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栋大楼门口,下了车,陈今瞧过去,这楼不高,占地却广,外观色调庄重,属于古典的建筑风格,入口门极宽大,门口左右各摆一石狮子镇门,气派而至极。 最显眼的是门上方的大块红布,看样子这典当行的门牌延续祖宗规矩,用的门匾,门口有穿着西装的保镖把守。 他们作为参展人,来的时间要比参加拍卖会的人早些,一时不算拥挤,赵叔拿出请柬给人检查,然后三人进了门。 内堂很大,布置得简约空旷,却不显得寒酸,会场呈圆形布置,环着会场一周的,是这典当行自己的商品,红木的柜子,外上玻璃封住,里面放置着色彩亮丽、器形多变的各色物件,今日陶瓷主打,也有玉器、书画和青铜器杂项。 正中心由几根环形布置的粗大的雕花石膏柱撑起来,直通楼顶的玻璃采光顶,柱子中间的圆形场地,现在被布置成了离地一米多高的拍卖场地。柱子周围的大块地方,东面是用来给与参展人员摆放物件的红木桌,西面则是水果点心洋酒等吃食。每处都有统一服装的人员,面露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上前来引领,尽管现在人已经不少了,整个会场次序井然。 巨大的会场打着足够亮度的白炽灯光,不像有些店铺装修的跟酒店似的昏黄色灯光,不会让人反感。 陈今咂舌的想到,这真是有钱过了头,不过才是真正有钱人该有的品味。 第41章 在会场美女的带领下,陈今三人来到了他们的展位。 展位呈行列式布置,红木桌上整齐的摆放了水果饮料,行列之间留有两米多宽的走道,供参展人、参加拍卖会的人观赏交流。 赵叔老早不知跑到哪个展位看宝贝去了,陈今和林隐负责看摊子,他们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人来人往的会场,陈今闲得无聊东张西望,却意外的收获了很多负面色彩的目光,他歪着头问林隐:“你有没发现一个问题。” “没有。” “难怪你能屁股坐的这么牢实,你环顾一周,快点,看……” 林隐照着他的吩咐将脑袋旋转了个一百多度,看着陈今说道:“还是没有。” “唉~~~你就没发现,有很多人指着我们窃窃私语么……除了我们俩,别人都穿的无比正式光鲜亮丽,我估计,这会场的清洁阿姨都比我们穿的高档……” “那又怎么了。”林隐毫不关心的说道。 “不怎么。但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头发抹得恨不得流油、身穿高档西装自认高贵的上流社会人士某某某指着我们不屑的说——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混哪,然后一脸鄙视的迈着小碎步扬长而去,你信不?” “信。” “你真无趣,你应该说——不信,然后问我为什么。” “你真无聊……” …… 陈今糟心的看着林隐,暗道,嘿,全世界最无趣的人,居然会开玩笑,说他很无聊,奇葩开花了不成…… 林隐看着陈今微妙的表情,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对着笑了一下。 陈今瞬间觉得这平时干巴巴的人焕发了生机,不大的笑容晃得他眼花,心脏猛的一跳,立刻心虚的移开了眼,心理阴暗的鄙视林隐,一个男人笑的那么魅力四射干什么…… 不一会,参加拍卖会的人也进了会场,一时到处是人,看他俩乡巴佬造型的人只多不少,陈今和林隐视而不见,乐得躲在小角落里,优哉游哉的说些没营养的废话。 不一会,找茬的人来了。 只见这看起来长的有些歪的人,和乌鸦嘴陈今预见的相差不远,头发油亮,偏分,鼻子眼睛嘴组合在一起,身板瘦小,两手插口袋,筷子似的细腿裹着大概是特制的紧身西装裤,站姿歪扭,加上他那盛气凌人的潜表情,看着十分猥琐,浑身透着一股浓厚的汉奸气息。 这人从那边溜达过来,看见陈今和林隐两人穿着,立刻斜着眼走近,桌前站定,俯视着他俩,预备这两人抬头看他,就狠狠奚落一番。谁知这两个没眼力的乡巴佬凑近了嘀嘀咕咕,愣是不抬头,会场有些喧嚣,他也听不清陈今两人的对话。 陈今凑向林隐,嘴巴里低声说道:“看看看~~~~神算子老陈在此……啧啧,这就和武侠剧里必须有长的歪瓜裂枣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一样,必不可少的经典情节啊……” 经典情节制造人看这俩乡巴佬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斜着眼打量他们桌子上赵叔的宝贝瓶子,刻薄的话就从嘴巴里飞出来:“啧啧,什么人哪,都往这里凑,水准都被降低了……人穷酸也就罢了,带的东西也穷酸,这是什么东~~~西~~” 他这“东西”语调十分独立,“东”字拖着升调稍长,“西”字腔调降下去迅速收尾,聋子都听得出他很不屑,可对面的两人比聋子还不如,估计得是外星人,他都这样发难了,对面那个探着身子嘀咕的还笑得出来,他对面的那个不知听了什么,也抿着嘴笑,将自己无视的无比彻底。 陈今接着絮叨:“听见没听见没~~乡巴佬林隐,闻到硫酸味儿了没,我觉得他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 接着他清清嗓子,横眉竖眼的学到:“什么……东~~西~~”说完自己笑开了,他学的语调十足,林隐觉得他那样子挺好笑。 一直唱独角戏的某人瞬间怒火中烧,这乡巴佬凭什么忽视他……他抡起小细胳膊就想抓起桌上的瓶子,吓唬吓唬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乡巴佬,哪知抡起来的胳膊往后伸了被缠住了似的,怎么就拉不回来了呢,他使了两把劲儿拉扯无果,一转头,后面站了个高他大半个头的男人,气势十足,拉住自己的人是他旁边的一个笑脸的青年,另一边还有一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悻悻的开口:“干什么?” 拉住他的青年笑着说道:“什么都不干,你想干什么。” 谢言民的视线直接跳过这个猥琐的路人甲,看向身体探向林隐椅子的陈今,问道:“小今,这人找茬的?” 陈今两手扒着林隐的椅背趴着说道:“谢总,乡巴佬你也敢认,小心掉面子咧……” 第42章 有谢言民这个阎王在,那一看就是装逼的文艺青年的找茬的识相的走了。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会场迅速热烈起来的气氛给冲的一干二净。 只见着装精致、仪态大方的一男一女走上中间的高台,带了耳麦之类的传声器,开口向大家问候,然后致以道歉,说是他们宁总刚下飞机,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待会儿到了向大家赔不是,展会就当是开业典礼,这就开始了,请大家各自坐下。 流程有点类似中央电视台的鉴宝节目,请来了古董届的资深专家坐镇,台上有巨型的液晶显示屏,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台上的物件,有意向的参展人可以拿着自家的宝贝上台探讨,专家会给予中肯的评价,台下的各位有疑问的可以自动上台切磋,这一环节结束后,展示几件他们典当行的古董供大家欣赏,接下来就是自由竞拍了。 陈今和赵叔找了地方坐下,位置中间靠后,谢言民带着另外两个坐在他们后一排。 有个中年人拿着一件史前彩绘陶的人面鱼纹彩陶盆上了台,陈今对那些色彩单调的史前陶不感兴趣,虽然这些并不华丽的陶瓷给如今研究公元前的生活渊源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价值不亚于精致的后世瓷,说他浅薄也好,无知也罢,,他就爱那些色彩浓艳亮丽的元明清瓷,一时兴趣缺缺,歪过头见林隐和赵叔认真的盯着巨大的显示屏,看,这就是专业,这就是真正的爱好者…… 也不打扰他俩,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转头正好对上同样兴趣缺缺的谢言民三人组,谢言民在掰手机,熊江这个多动症伸着脖子东望西望,曹宜安在打瞌睡,顿时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陈今转过来,百态尽揽眼底的熊江迅速拉了下他家老大的衣袖,谢言民抬起头,看见陈今扭着头看着自己一伙,笑着小声说道:“干嘛呢你,做贼似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谢大老板不在公司发邮件打国际电话谈大生意,跑这疙瘩干啥来了?” 谢言民叹了口气,眼角瞥了瞥陈今,他貌似心情不错,内心打起小算盘,不是不紧张,面上却装的深沉:“唉……这不是给我家老头子满世界搜刮绝世精品么,弄到个更好的,他也就会忘了砸掉的那个,你……” 他顿了顿,终是直视陈今说道:“你也……就是可以回家了。” 陈今倒是没想过谢言民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家是他最不可触及的隐痛,嘴角放松戏谑的笑意淡下来,眼睛垂着不看谢言民,蔫蔫的就转过头去,留给谢言民一个后脑勺。 谢言民知道提起这个一定会让陈今不高兴,不过再来一次,他还是得说。他四年后重遇陈今,做好了陈今找他拼死拼活的准备,威逼利诱怎么都好,反正他不会脱离陈今的生活。 叫他欣喜的是陈今成熟了许多,他可以平静的和自己交谈,而不是兵荒马乱的手脚和让他生畏的叫骂,窃喜完了,就是深深的沮丧了,如今的陈今像个没缝的蛋,除了最初的几脚,之后情绪再也不肯起伏,好像他谢言民,是个路上刚遇到的陌生人,一想到这个,他心里闷堵的厉害,怎么深呼吸,都吞吐不出来那些消极沉淀的情绪,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冲到陈今面前恶狠狠的让他划下道来,要杀要刮的随便来,就是不要这样疏离无视他…… 可他不敢,陈今会要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家,可老头子气性大,他跪了几天几夜的求他,比起他破掉的宝贝瓶子,他这个亲儿子,大概就是一头牛,和一根牛毛的差异。所以他和陈今的关系,一直僵持在这个明明熟悉却伪装陌生的点上,好的或是坏的进度,都没有。 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他怎么也得赌一把,要是搞砸了,那就……再说吧…… 谢言民倾起上身靠近陈今的椅子,在他耳朵旁边停下来,就像搁在他的肩膀上一样,很轻声的说道:“小今,你不要回避问题,你以前就爱这样,我们……之间的问题,既然遇到了,总是要解决的,你先听我说,好吗?” 他这样低声说起话,语气低沉舒缓,听起来有种特别的温柔深情,简直可以去客串温柔的dj电台哥,极有感染力。大厅里这样嘈杂,陈今都得聚气精神才听得见,旁人那就更听不见了。 陈今背对着他没动静。 谢言民接着耳语一般说道:“小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强势、霸道,狠毒也不假,我对你做过的事,把你灌醉了丢在我“那任”女朋友的床上叫人破门而入,散播谣言说你对我有龌蹉的思想……正经起来,不算最过分的,我对很多人做过更狠绝的事,要不是我心里在乎你,这在我看来,根本是无所谓的……” 第43章 陈今知道自己不该激动,这些年,他看过太多睿智通彻的哲言,用以引领痛苦中的人走出悲怨煎熬,他分析他思考他理解很多人的痛苦,那个很多人里,唯独没有自己。现在谢言民公然的挑他的疤,还说什么无所谓,呵呵…… 谢言民明显感觉到陈今情绪激动起来,他呼吸陡然加深,肩膀微颤,不过喧闹热烈的大厅里,人人盯着台上的展品,这完全称不上是动静。不过陈今旁边的林隐,不知什么时候收回视线,转而盯着后脑勺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的陈今,不过谢言民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个。 他伸出手,搭在陈今的肩膀上,稍微用力按了按,防止他突然暴走,接着说道:“冷静点小今,听我说……无所谓的是4年前的谢言民,不是现在的我。我那时钻进了死胡同,心里只有被拒的挫败和你公然让我丢脸的愤怒,完全没有理智,我威胁你晚上到我家来,想要逼你妥协,谁知道你嘴巴跟导火线似的激怒我,我气爆了,就……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吓吓你,想看你吓得求饶的样子,谁知道你满屋子乱窜,居然窜到老头子的卧房里去了,我当时哪里顾得上这是哪里,只知道追着你跑,你一路抄起东西就砸我,等你举起老头子的心肝儿宝贝的时候,我才被吓得清醒过来,开口阻止的时候,那瓶子已经朝我飞过来了,我扑过去接,就已经一地碎片了……” “我家老爷子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正好看见你摔瓶子,你这样,不亚于将他的心肝碾成了粉末……我小时候爱扒拉,有几次碰了他的瓶子直晃荡,愣是将我打个半死,嘿嘿,我挨了打,委屈的想死,老是嚎着让他的破瓶子过去吧,老子不要他了,以后心存敬畏,再也不敢乱摸了,你倒好,直接来了个粉碎。他颤抖着指着让你去坐牢,唉……我那时,不知道这个瓶子除了珍贵难得之外,对他而言的特殊意义,觉得他说气话罢了,他那么喜欢你,过段日子气就消了,我却正好借这个机会,猛地吓你一番,从现在开始不理你,等你熬不住了主动开口求我,心里窃喜呢,也就站在旁边没吭声……” “老头子关在屋里不出门,我不爱在家呆着,正好我姑来接我,我就去她家住了几天,心里想着正好让你找不到人。等回来的时候,法院的公函都已经发到你家里了,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事态的严重性,找到你家里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见了,回到家,收到你留给我的信,一拆开,魂都吓掉了半条,我从没想过你反应会这么激烈……立刻差人去找,回家听严嫂说,我家老头子已经几天不肯出门了,饭也吃不下,我就在他门口跪了三天两夜,他终于自己起来开了门,真的,小今……我看着他,心里却翻了天,太特么不是滋味,这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老人,真的是我那中气十足、神采奕奕的老爹吗,那时,我才相信,他是真的老了,我以后,要给他养老的……” 他顿在这里,半晌没再说话。谢言民平时爱和他爸对着干,但骨子里是个孝子,他老爹在他的心目中,占的分量极重。说到他爸,语气里透出来的愧疚和悔意,浓烈到将陈今也传染了…… 陈今不由有些闪神,那些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里,谢老爹给他的印象,是个退休的军人干部般爽朗的老爷子,永远都站如松,精神百倍,博学多才又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陶瓷发烧友,对他极好,他很尊重这个有经历的直爽老人。 他想象不了谢老爹蔫吧憔悴的样子,这些年,他一直对老人心怀愧疚,他是个陶瓷伪热爱者,比谢言民还清楚,老爷子视那个净水瓶如命,谢言民现在一说,他的愧疚感不由更加浓厚。他些许哽咽的开了口,声音低微不可闻:“是我对不起谢伯……” 谢言民听见了,他很少有哭泣这种情绪,他自认这么牛逼,鄙视这种软弱的感情,现在却忍不住眼眶发热,陈今吸引他的其中一点,就是这样恩怨分明,从不会迁怒于人,他接着说道:“你不见了,我恐慌的不行,脑海里一天到晚不停的挖你的缺点,黑化你,黏糊,心软,孝顺,想着这样软弱的你,怎么有勇气去死,怎么放得下你的父母,我让人在你们村里租了房子,日夜轮流的盯着你家的动静,提防着你哪天偷偷的回来了,一盯,就是一年……我不停的做噩梦,发了疯的派人到处找你,找不到……我到处搜集劳什子珍品,拍卖会也去,深山老林也跑,就想找个一样的,或是更合老头子眼的,让他能撤销起诉,虽然这可能没必要了。很多时候我想起你,都以为,你可能已经死了……” “小今,再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竟然有点不敢和你说话,那什么……我谢一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怂的时候……呵呵,不过,说实话,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凭良心说话,谢言民当年做事过火过分,但社会的染缸里过一道,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很多的人生,居然能惨烈到这个地步;很多个玩笑,居然能引发血溅三尺的悲剧。这样比较起来,谢言民那些针对那些手段,不过被人指点度日,不过被人隔离疏远,委屈过了低调着怂过了,马上就会被忘记,生活依旧会继续,且远比你想象中的艰难,要简单一些。 可那时的自己,没有今天种思考态度。 谢言民这样一折腾,人人自危,谁也不愿意接近这个传说中的“基佬”成天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谣言碎语传回了家,父母引以为傲、村里难得考上大学的儿子,现在成了给他们脸上抹黑的拖油瓶,村里老人小孩父女居多,年轻的,大都出门谋生去了,文化水平低且封建迷信思想重,见了自己一家人,就跟见了瘟疫患者一样,时不时的听到嘀嘀咕咕,诋毁自己和父母,老实的爸妈别人戳着脊梁骨,成天唉声叹气,生活过的举步维艰,陈今成天焦虑愧疚交杂,神志都不清醒。 没多久,法院的公函传到了家里,惊雷一样将他的神智轰炸的点滴不深。陈今看着欠款栏上那一排长长的零,懦弱的没有勇气抬眼去数,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出门到处借钱,屡屡失败而回,他将近崩溃,上面写的太清楚,还不起,那就坐牢30年。 坐牢这个词汇,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有了一个坐牢的儿子,他的父母,以后怎么举步维艰的生活,这些愚昧无知的父老乡亲,会用怎样的言语戳伤他老实巴交的父母…… 他分分秒秒的焦虑,终于在某天凌晨打着台灯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谢言民。然后心如死灰的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当时摔破净水瓶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抓在手心里偷偷藏起来的瓷片,跳上了经过村里大路的一辆货车,预备找个地方下了车,就死在那里吧…… 他执行了死的行动,终究是没死成,遇见了一些人,遇见了一些事,才惊觉自己的那些委屈那些恨,泡沫砌起的墙一般,不堪真正的重击。一路飘飘荡荡,到了这个城市。 第44章 陈今很慢很深的吐了一口气,好像要将他这些年来的抑郁,吐出来一些似的。他说道:“就算我说了,你不会理解的,就连我,想起那时来,都觉得……这钻牛角尖到死的人,怎么会是我……既然要说开,那你老实说,你对我的心思,还是老样子么……” “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但我肯定是喜欢你的……”谢言民很坦荡的说道。 陈今舒了一口气,他谢言民是独生子,必然是要结婚生子的。他不知道,比他说是要好太多了,至少了模糊了,以后可能就肯定的告诉自己不是了。幸好他陈今算有自知之明,没有自恋到一开始就摆明立场让谢言民死了那份心,不然可糗大了。 谢言民就像埋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这样摊开了,他其实也轻松了不少。 他迅速调整心态,准备投入到凑热闹的行列里去,抬起眼,眼角扫到旁边的林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眼神里透着关注,也不看展台上的陶瓷了,他刚解决了一个烦心的问题,这时心情算得上挺好,看着林隐不禁感叹,还是林隐相处起来比较舒服,他相当于半个隐形人,又听话又安静,从不给自己添麻烦,规规矩矩的,越看越顺眼。 陈今问道:“帅哥,你看啥。” 林隐说道:“看你,你要是激动了,我赶紧拉住你。” 陈今心想,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听见了什么似的,好笑道:“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听见了一点,相当于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激动?” “你刚刚呼吸频率不正常加快急促,这是情绪激动的前兆。” “这么吵你都听见我呼吸急促了……他妈的就知道瞎掰吧~~~~~” “我坐的近。” “顺风耳啊你是……诶,台上那个枕头好漂亮,看起来像是磁州窑,是不……” 一提到陶瓷,林隐这个闷罐子可以瞬间升级专家或话痨,他抬手指着巨大的显示屏,说道:“是磁州窑绿釉刻花枕,枕头呈元宝型,前低后高,后侧中间各有一圆孔,看见没……通体施绿釉,黑彩刻线。枕面边刻莲花纹各一圈,中心为黄、白、绿三彩组成菱花式图案,侧面上下各画无道黑线,线间为刻画的卷叶纹,线条清晰流畅,宋瓷中较大的器形了,应该是真品。”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多啊……难道是神童过目不忘?” 陈今本来开玩笑,他的生命中,还没有见识过这样大脑构造神奇的人物。谁知林隐答道:“不是,记东西比别人稍微强一点。” “嗯嗯~~不错,挺谦虚的年轻人,老夫看好你……”陈今点着头无耻的充长辈。 他们正闲聊,猛不防台上的司仪兴奋的说道:“各位来宾,我们宁总到了,有请……” 陈今和林隐连忙跟随众人视线,预备一睹这姗姗来迟的老总。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进入视线,个子高挑,面目俊逸温和,剪裁得体的简洁黑色西装,衬得人更加温润优雅,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台子后面的主办方楼梯走上来,举手投足风度自现,身后跟着助理等人。 在座的各位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帅气年轻的男人,就是这有钱到不行的典当行的当家掌柜?活脱脱一个偶像级的钻石王老五…… 现场掀起不小的波动,许多人窃窃私语,女性参展者更是春心萌动,含羞带怯,调整坐姿,力图更加优雅更加贵气。 这钻石王老五接过司仪的耳麦带上,开口说道:“实在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我是这典当行的负责人宁显壹,很高兴今天大家能来参加我们的开幕式,也就是这个展会,谢谢各位赏脸……” 他声音和他的外貌给人的感觉一样,十分温柔,但又不失气度与表达力。 专业讲小话的队伍陈今同志说道:“妈诶,林隐,这老板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就比你大一点点,我还以为起码得是个中年人呢……” “嗯,大三岁……” 他接的及其顺溜,陈今心想道,你知道才怪……扭头一看,这货是林隐吗??? 林隐此时在笑,嘴角的梨涡现出,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里都是温暖的笑意,神情专注的听着台上那人说这话,身体无意识的前倾,陈今看得出来他心情好的不行。 陈今疑惑的盯着台上讲话的帅哥,那人正在对着全场说客套话,视线满场扫过,扫到他们这里的时候,凝神似的定住了。 随后陈今看见那个优雅的帅哥对着他们这个方向激动的喊了一声:“淘淘……” 然后面部狂喜,不管不顾的从台上奔下,直朝这边速度走来,一副将这隆重的开幕式和在座各位重量级来宾抛之脑后的模样。 东道主都下了台,在座的各位哪好意思再坐着,纷纷站起。那人情绪激动,连生意场上的假客套都不管了,目标明确的朝这边奔来。 很快,陈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姗姗来迟的宁老板走过来在陈今旁边的林隐身前站定,俊秀的脸上喜不自禁,伸出双手搭住林隐双肩,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查看,激动的说道:“淘淘,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急死我们了,找你快一个月了……怎么了,没事吧……” 林隐伸出左手按住这人肩膀,眉开眼笑,语气轻快的说道:“显哥,我很好……” 第45章 陈今从没见林隐这样放松与自由的与人交流过,他现在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平时的寡言少语和面部表情匮乏,若不是自己坑害他,让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就出了门,想必西装穿起来,卖相上,绝对不输于这位宁总和谢言民。 他天天窝在自己那半点地儿,除了一天三顿饭外加身上两套衣服,简直无欲无求,而且也好养活,陈今弄什么,他吃什么,衣着上也不挑剔,陈今不问他来路,也从没把他往高富帅那方面想。 陈今看着这典当行的当家人把这开业典礼当儿戏似的关了耳麦,也不理会身边助理急得团团转的眼神手势,只顾着亲密紧张的拉着林隐问这问那,林隐面带笑容的回答,这才做梦似的后知后觉,原来林隐竟然可能是大有来头的。 会场上的人各有揣着隐晦的心思,低声交谈,各种涵义不明的视线盯着林隐,陈今位处视线胶着地的林隐的旁边,浑身不舒服,谢言民坑害他那会儿,他走哪被指点到哪,从此得了恐惧症似的,他不动声色的外旁边挪,准备悄无声息又自然的消失在人圈里。 他全心全意的慢慢往外溜,不想猛地被人拉住,陈今心里悲叹一口气,除了林隐,没有人会这么不识相。他头也不抬,顺着林隐拉他的力道,往他身边走了两步,偷偷摸摸的努力白费了…… 好在林隐没有神经到要介绍他“显哥”给自己认识,他只是拉住自己也不放开,说道:“显哥,你先去忙,我在这等你。” 就听宁显壹戏谑的说道:“阿隐啊,我太激动了,把你小名儿都暴露了,在这老实等着,给我爸和你师傅打个电话,他俩快急疯了,刘叔都回铺子半个多月了,两个老的成天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他说完摸出手机递给林隐,环视一周开了麦说道:“实在对不住各位,我失态了,这是我叔伯家的弟弟,前段时间失踪了,今天借着各位的光,遇到了,宁显壹在此谢谢各位了,待会送每位贵客和瓷茶具一套,聊表歉意。我们回归正题……”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众人的脸上喜气洋洋,陈今不明所以,这插曲就算是过去了? 当然也有不少偷偷撇向林隐的探寻目光,当事人正在拨号。 身边的谢言民适时开口解他的惑:“别疑惑了,宁老板大手笔,花钱买和气,和瓷我给老头子买过,不贵,也就上万,这会场百来号人,花几分钟看个热闹,还落实一套高档茶具,谁不愿意……” 陈今不由咋舌,这不是随机赠送好几百万么,想着就肉疼,这宁显壹高兴到慷慨成这样,哪像是重逢了叔伯家的弟弟,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看他旁边的林隐,膀不动身不摇,眉毛都不皱一下,正拿着宁老板塞过来的手机贴近右耳。 一会电话通了,林隐喂了一声,陈今都能听见喧闹大厅里这微弱的话筒里传出比这宁老板还激动的声音,可见这宁老板的老爹有多么担心他捡回来的这位,然后就见林隐简短的答应,期间陈今不小心听见一句尖利的“小兔崽子”林隐挨了骂,却更高兴了,低声老实叫了声师傅…… 陈今有着听墙根的欲望,特别是林隐的墙根,奈何听力突破不了地球人的极限,只好转头去看重新恢复秩序的显示屏上显示出的瓷件。 那是一个南宋年间的吉州窑的海水纹炉,造型奇特色彩沉稳,细碎纤细的笔墨绘制出汹涌的海水,流畅而生动,一眼望过去,海水纹仿佛是奔跑中的老虎,独具风格。 陈今记得曾经看过的记载,吉州窑创始于五代,至宋代时以烧制黑釉器闻名,尤其是木叶纹,堪称当世一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 过了十几分钟,林隐放下了电话,陈今没想过他居然能将电话打出十几分钟的长度来,不过看他与宁家父子亲人一般,相处与常人无异,想来他这人对陌生人无话可说,对着亲人,相处如常,也就见怪不怪了。他隐约听到林隐在电话里提过自己。 他还记着刚刚宁老板的慷慨馈赠,想知道作为亲友的林隐同志,对于因他之故意意外损失掉的好几百万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不怀好意的问道:“林隐,你显哥刚刚一开口就送出了几百万,都是因为你,你心疼不……” 林隐遇见熟人了,心情好,笑意还未退下去,话也多了些,居然用起了疑问句,他弯着嘴角说道:“为什么要心疼,显哥家里有窑场,而且他从不做亏本买卖。” 搞了半天,你当宝贝,在别人那里简直可以弃如敝帚,难怪眉毛都不带晃的。 不停的有参展人上台示宝,有的是想卖个好价钱,有的纯粹是秀一秀,合眼的,就眼馋着吧。赵叔出于寻求知己的目的,忐忑的抱着他的蓝釉瓶,交相辉映的上了台,他这瓶子不算顶好,却胜在端庄大气寓意好,博得了很多老年藏友的亲睐,嘴巴都合不拢的下了台。 第46章 这样大型的展会,必然会引出一两件压轴的宝贝。期间一共出现了两件难得的珍品。 一是乾隆年间的豆青釉葫芦瓶一对,风格秀丽典雅,胎质细腻釉面滋润,豆青的釉面,仿佛清晨挂着晶莹露珠的初生的浅色绿芽上,明亮的阳光流淌而过的色泽那样纯正。葫芦瓶盖通常失传,这对葫芦保存完好且瓶盖齐全,由此极为少见,一跃成为精品。 二是明朝永乐年间的一个青花缠枝莲花卉八角烛台,器形别致,端庄稳重,系景德镇特制之外销瓷器,存世量少的惊人,十分珍贵。价格是那一对葫芦比不了的。 接着宁显壹作为主办方,展出了不少典当行自己的陶瓷,珍品、中的价位具有,和参展人展出的陶瓷不相上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宁总做人十分厚道,他这么大个家业,哪里能没有几件稀世珍宝呢,纯粹的给大伙留足了面子,气氛一直十分和谐。 展示完了,自由竞拍就开始了。他典当行刚刚展示的所有陶瓷,均可拍,参展嘉宾全凭自愿。 谢言民多年来寻找珍品,虽然他不是行内人,但钱惯出来的眼光自然挑剔,什么最贵他看得上哪个,不过价位越高,自然越珍贵。他一眼相中了那个青花缠枝莲花卉八角烛台,别的压根不挂心。 有眼光的,不止他谢言民一个,陈今看着谢言民丢垃圾似的往里丢钱,竞争的人越来越少,他依旧淡定,最后一个竞争者退出的时候,谢言民以一千四百万的价格拍到了这个烛台。 陈今几辈子加起来,也挣不到一千万的几分之一,所以他觉得类似谢言民这种行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有人在富丽堂皇的会场里为一个观赏用的物品一掷千金,有人却在风雨飘摇的陋室里为了能活下去疲倦不止劳作,一个富的过分,一个穷的离谱,社会一直是两极分化,从古至今也没有改变过。 拍卖会也圆满的结束了,除却林隐这段插曲,今天的开幕式极其成功,众人这才知道,这牛逼轰轰神秘至极的典当行大名也是如此霸气——华夏典当。 宁显壹说到做到,实打实的每人一套茶具。陈今提着茶具松垮垮的跟着赵叔站起来准备走,林隐拉住他,让赵叔自己回去就好,赵叔是个明理的,笑呵呵的走了。 这家伙架子越来越大了,陈今郁闷的想,说道:“你自己等,我回去了。” 林隐还是笑着:“我要把你介绍给显哥认识。” 陈今恨不得挠墙,老子又不是你对象,你显哥对认识我这种小人物没兴趣,没等他腹诽完,正主就来了…… 宁显壹立刻就过来了,看见林隐拉着之前的青年,一副家里人的模样对待,觉得挺奇特,林隐从小就不爱搭理人,愿意说话相处的也就刘叔、自己和爸爸,后来送去当兵了,好歹才交了几个缠人的朋友。这人和阿隐才认识了充其量一个多月吧,就被林隐划入了自己的接受范围,不由仔细打量这人,长相还算端正秀气,个头不高却也不矮,皮肤蜡黄,一看肝脏功能就不好,看起来也和气。 他心里挺高兴,林隐多个朋友总是好的,不等他开口,林隐拉着陈今微往前拉了拉,貌似挺高兴的开了口:“显哥,这是小今,我住他那里。” 宁显壹深知他这弟弟的品性,显摆似的,以前可从没这样过,阿其他们来串门,还是自我介绍的……立刻笑着接过话头:“小今啊,我是他哥宁显壹,你不嫌弃,就跟着他叫我显哥就行了,谢谢你对阿隐的照顾,他是不是很难相处,半天闷不出一句话来……” 宁显壹指责着他弟弟的种种不是,他身上压着有钱人的标签,人却没有那些眼高于顶的坏品性,很好相处,林隐在旁边装哑巴。 第47章 林隐一直将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精明如宁显壹,之前是太过激动,方才冷静后,很快就发现了。他脸上一派温和的笑意,语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来,让林隐把手拿出来,看得出林隐对这显哥言听计从,他迟疑了一下,将手抽出来。 宁显壹年纪轻轻就能接手这样大一个典当行,而且下属对他尊敬有加,陈今知道他绝对不像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果然,林隐满是疤的右手出现的时候,宁显壹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消失了,他眯起眼盯着林隐的手,拧着眉,沉思的模样。 陈今立刻发觉,他还是将这年轻的当家人看的简单了些,他此刻面无表情,浑身的气质从他敛去笑意的一瞬间,就由温润变成了冰冷,甚至带点阴狠,比起典当行当家人,他更像黑道年轻的大佬…… 陈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觉得此时的宁显壹,看起来有些眼熟,可他又万分的肯定,他以前绝对没有见过他,这样出众的人物,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包括记忆。 宁显壹嗤笑一声,轻蔑嘲讽的说道:“是不是仙桥街西面那几个老不死的?” 他这说话口气,不符合他翩翩公子的形象,倒挺像谢言民那个霸气的流氓。 林隐不想宁显壹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宁显壹着手解决,动静小不了。 他性格沉静,颇有点与世无争的感觉,不爱参与那些看起来可笑无聊的猜测算计,也不喜欢那些暗地里使出来绊子手段,这却并不代表他是傻子,相反,他看得透猜的明,只是懒得计较,话都不愿意和人多说一句。同样,这也不代表他受了欺负会忍气吞声,谁欠他多少,就得还多少,他不记恨,感激和愤怒在他这里,都不会增值生长,最是公平。 他执着的盯着他哥:“是,显哥,你别管,我自己会解决的。” 宁显壹叹了一口气,好歹知道自己弟弟虽然不爱招惹人,但也不是光受气的窝囊废,别人给了他一巴掌,他就还他一巴掌,不多不少刚刚好。他想起了什么趣事似的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这才将浑身黑社会砍人前兆的阴狠劲儿盖下去了,又成了温文的上流社会金龟婿。 宁显壹想起林隐小时候才好玩,他对着外人从小就是这幅德行,小孩子爱闹爱动,他偏不,顶着一张从不撒娇哭闹的脸,小老头似的游离在组织之外。 班里爱拉板结伙有人巴结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必须看他不顺眼,经常放学集体找他麻烦,指着他言语挑衅,或是推搡他记下,不疼不痒的,小小的个子就背着沉重的书包绕过这些孩子继续走。 次数多了,推搡就忍不住升级成拳打脚踢,宁显壹记得有次自己和爸爸开车去接他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4个小孩伸胳膊出腿的捶打他,他胳膊挡着脸的挨着打,自己和爸爸吓得够呛,还没奔过去,就见挨完打的林隐有了动作,慢悠悠的也不急躁,顺着过去,一拳一脚给那四个小孩还回去,几个小孩子愣是给他通通推到了地上,他打完了,转身就走。 地上的孩子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疼到了,先是一脸呆愣的看着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小哑巴突然发威,然后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开始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的说要回去告诉他爸爸妈妈之类的。在背后几个嚎啕大哭的背景下,林隐独行者一样沉着的向他们走过来,他也挨了打,却与往常无异。宁显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觉得这打人的反而被挨打的吓到的场面十分欢乐,一面又觉得这刘叔家的小弟弟,原来还是只沉睡的小狮子,惹不得,自己经常还经常逗他来着。 他想到这里,那就听先阿隐的,可这也太便宜那几个背地里爱捣鬼的老家伙,要是他宁显壹,不得整的这些人见了自己就绕道走,再不敢动歪心思。 他对林隐没办法似的说道:“那好,我暂时不管。你老实跟我说,他们怎么对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不见了,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林隐说道:“我醒的时候,在一个仓库里,被绑死了,几个不认识的人看着,我逃走的时候,撞见一个人在和绑架我的人说话,他们看见我了,就想杀人灭口,我跳上一辆运桔子的货车,就到这里来了,我后来想起来,那人是贾老板家的侄子。” 第48章 陈今想起林隐初见时的惨状,这明明是一出惊险的被绑架然后机智逃脱的情节,被绑人撞破绑架犯真面目,导致对方慌乱之下欲杀人灭口销毁证据,被他这清汤寡水的一通描述,全失了惊险。 “哼,瑞典行的贾老板,还有通铺的胡七和祥和居的熊老板,错不了吧,他们三个焦不离孟,狼狈为奸的时候也少不了任何一个……你手是怎么弄的?” “他们将碎瓷片放在罐子里,将罐子放在旋转器上,把我的手压进去,就这样。” 他说的轻巧,还挺有时间顺序感,陈今却听的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纷纷往外冒,要是旋转速度很快,他这手别说皮肉,骨头都给磨去一层……这什么人啊,这么变态的方法也想得出来,看向林隐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慈爱,这个可怜的娃。他十分好奇一个问题,于是问道:“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不是被绑死了么……?” 林隐重点偏移的厉害,他不知怎么的看见陈今脖子上突然起来的、密布的鸡皮疙瘩,觉得很有趣,伸手就摸过去,陈今被他这突然袭击搞的猛地一缩脖子,挥开他的手怒瞪他,林隐笑着说道:“他们要把罐子移开的时候,我捞了块细长的碎瓷窝在手里。” 也只有他这样不怕痛的人,才能在血肉模糊的时候,还有心思和气力藏一块在手心里,也不能怪绑架的人脑容量小,实在是这人和正常就搭不上边…… 宁显壹将他们那些小互动尽收眼底,他内心说得上诧异阿隐怎么会对陈今这么亲密,但立刻忽略了,关心他弟弟的日常生活,接着问道:“下了车,你是怎么过的,身上没钱没卡的。” “我很快就住进了小今家里。” 宁显壹又是一通感谢,陈今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的。 陈今本来以为林隐会跟宁显壹回去,可他都走出大门口老远了,林隐依旧跟着他,一副要和他一起回家的架势。陈今觉得奇怪,他那个窄小的地铺,好像远比不上高档套房或是酒店吧? 宁显壹觉得更奇怪,他本来以为林隐是要送送陈今,可他们都出了大门了,他弟弟跟个小鸡似的跟在陈今身后走,完全没有止步的趋势,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阿隐啊,你不跟哥回去么?” 林隐说道:“和小今回家。刚开业,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宁显壹知道他说不通,况且自己也实在忙,他又难得交个愿意接触的朋友,也就随他高兴了,让司机送他俩回去,林隐不让,也就作罢完全不管他了,走前塞给他一个手机,说是好联系。 下午秋天的大道上,明亮又不炙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照的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人行道上稀疏的散落着吹落的土黄色的大片梧桐叶,踩上去,脆皮煎饼似的“嚓嚓”作响,待抬脚,已是一地的碎末,微风一起,合着尘土就飘远了…… 陈今和林隐沿着秋天的大道随意的往前走,遇到的士就叫上回家。陈今懒洋洋的微驼着背,两手插口袋,十分悠哉,闲闲的说着话:“诶林隐,宁老板和你家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你这么关心?” 林隐并排着和他走在一起,转头看看眼望前方轻松自得的陈今,觉得心里平静而安逸,忍不住在温暖的阳光里浮现一个微笑,他抿着嘴角回答:“我师傅是宁叔的好兄弟,他们是大学同学。” “啧~~那你宁叔和显哥对你们可真好,实在亲戚都做不到这个地步。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家他娘的不还是个高富帅吧?” 林隐看陈今拧着眉毛斜着眼,嘴巴抿成一条线的憋着笑,一点也不严肃,反而眉眼十分生动,一头的软毛因为静电的原因微微浮起,在阳光下反射出温柔的色泽,让人十分想摸两把。 第49章 林隐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他微抬了手,不习惯加觉得不好的僵了一瞬,然后果断的抬起来搁在陈今的头上,学着显哥以前经常做的动作,摩尼着揉了两把,感受到陈今的发质柔软,还有太阳照射过的温度,手感十分的好。他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不知道这样会让心情变得很好,难怪显哥喜欢揉他的头。他咧着嘴又在陈今头上揉了两把,直到陈今不耐烦的挥开他的咸猪手,嘴巴里训斥道:“摸上瘾了你……抓重点……” 林隐收回手,心情仍旧好,陈今总是能让他觉得高兴,虽然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平常的几句话或是寻常的举动而已。 他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想着来的时候陈今一脸长辈的嘴脸说道如今女孩的择偶标准,学着何必说话的方式说道:“陈小今,你真的想多了……我是正宗的无产阶级,没车没房没金卡……” 他顿了顿,接着戏谑的说道:“以后,也是要打光棍的……” 他话语抛的轻松,着实吓了陈今一大跳,他惊恐的盯着林隐,看外星人似的,嘴里喃喃念叨到:“你……你……没事吧……” 他这受惊讶的小模样又一次娱乐到了林隐,他笑意加深,说道:“没事,我很好。” 陈今被他这帅哥的魅力微笑晃花了眼,他直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呆样答道:“没事就好,有事的是我……” 片刻回过神来,陈今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呸,老子才没事……他走神的想到,不得了,原来林隐竟然是会开玩笑的?自己早已将他的形象定位成了少言寡语的几乎静止男,一时接受不了何必附身似的林隐,这家伙什么时候和自己这么熟了。 展会结束后的几天,陈今明显的发现林隐的小改变,他仗着身高优势时不时的爱给自己脑门揉巴两下,也不一天奶娃似的坐在桌子前面等饭吃,自己在厨房兵荒马乱的忙活,他还跑到厨房帮倒忙。 自己不该对他寄予厚望的,让他把黄瓜切了,刀声不断,听起来刀工不错,结果自己一回头——刀工简直好过头了,陈今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和林隐刚刚解决的黄瓜是一个颜色,黄瓜被他剁成了渣…… 再就是退而求其次,让他剥蒜吧,一个没注意,凝神一看,这家伙蹲在垃圾桶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他可以砍断刀的匕首,全神贯注的削着蒜衣,,委屈了那把“宰牛刀”没常识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再就坚决抵制这大少爷进厨房。林隐就倚在门口看热闹,笑意多了,话也多了不少,仿佛见了他显哥之后,他陈今也就被划分到他接受的那个小世界里去了。 陈今做的饭,说实话只是弄熟了,他不爱放调料,所以永远都是油星寡绝、色彩暗淡,不过林隐作为菜都没洗过的队伍,是没有资格明面上提出负面意见的。 他在厨房门口看着陈今烹饪了几天,一个成语再适合不过——兵荒马乱,一会儿锅里见着要胡了,他端起一碗水就泼进去,“滋啦”一道白烟冉冉升起。盛菜的时候他老忘记关火,又烫又急,好几次烫的受不了,直接将盘子就丢在了案台上,菜洒出一半。再就是记不起放姜蒜,等菜都装进了盘子里,他唉声叹气的说着不长记性,手里动作毫不迟疑,抓起姜蒜就丢进盘子,拿筷子一搅和,上桌吃饭…… 这样的厨艺,好吃那是不可能的…… 第50章 陈今下班回家的时候,家里光线昏暗,他疑惑的按亮了灯,林隐不在,以为他外出买东西去了,也就没在意,他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直接进门开了电脑接着画图。 等他画完图,抬头一看,已经7点多了,秋季里这个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了。他呆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林隐怕是走了,去了宁显壹那里,或是回了家…… 窄小的屋里,少了一个人,陈今突然觉得屋子空旷起来,少了并不爱说话的林隐,屋子里竟然也十分冷清…… 他心不在焉的关了电脑,却不想起身去弄晚饭。他盯着林隐整齐的地铺,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开始神游,林隐一直安静又本分,和他相处了一个多月,陈今习惯了抬眼的时候,床前的地铺上坐着个静静看书的人,安定的仿佛从来就在那里。前几天遇见林隐熟人了,陈今都没想过,林隐竟然是要回家去的。 现在这人招呼都没跟自己打一声,人就不见了,陈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然有些难过,一面又有些委屈,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愤怒。他低落的想到,自己好歹收留了他这么久,一点感情也不讲,道别都没有,一目了然的家里,看起来也没有留言纸之类的东西。 低落归低落,少了一个捡来的林隐,他陈今的生活总不能不过了吧。他蔫不拉叽的站起来,准备进厨房随便给自己折腾出一顿晚饭。 他刚刚还因为林隐不告而别而低落难过,揭起锅盖的一瞬间,什么低落伤心全都飞了个干净,立刻炸了毛,蔫吧的神气立刻消失了,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哐当”一声巨响,狠狠的将锅盖盖上…… 陈今凶神恶煞的挎着脸,深呼吸好几个循环,这才揭开锅盖丢在一边,挽起胳膊盯着锅里的两沓红色的人民币,内心愤怒滔天,林隐真是他冤家,自己管吃管喝管住,还得时刻经受这人离奇的思考方式产生的种种挑战神经的行为。 这不,这位爷不知脑子进了水还是怎么的,不说他干嘛给自己钱,好吧,他是为了感谢自己,可正常人会把给别人的钱放在盖了锅盖的锅里吗??? 他脑子里天马行空,想到若是有人入室盗窃,翻死他也找不到钱,他想象着入他室内盗窃的人翻箱倒柜到崩溃的场景,噗哧一声乐出来,林隐没常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好在他没创意到将钱套了塑料袋藏在马桶里盖上盖,要是他真这样做了,陈今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按下冲水开关…… 他伸手将那两沓钱拿出来,不想中间掉出一小片纸,陈今捡起来一看,那是自己前两天买东西超市里的发票,林隐估计是在桌子上翻出来的。反面的空白上,有笔锋遒劲的黑色楷体: 小今,我回家了。 师傅让我把钱藏在你最常见的地方,我放在这里了,你一定找得到。 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林隐 算他还有点良心,留了只言片语。他看着留言的最后一句,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抽了疯,对着空气轻声说了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林隐走了,陈今上班下班的过日子。好几次炒完菜习惯性喊“林隐搬桌子……”喊完了这才一僵,想起林隐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了,嗤笑一声这个哑巴似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就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正是相处开始融洽的时候,人就走了。有时候画着图,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起小差,林隐回家了吗,他在干什么,看书?这样一想,陈今才惊觉,除了林隐懂陶瓷、认识宁显壹,自己对他的其余信息一概不知…… 第51章 林隐被他师傅刘南定的夺命连环call弄回了家,离开陈今那个小窝的时候,十分相见陈今一面,他在门外站了半个多小时,终究是没有拨打陈今的电话,不想给他添麻烦,关上门的瞬间,他觉得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极少与人交流的他,这时还不知道,这股情绪,叫做不舍。 宁显壹给他打点好了一切,他一毛钱都不用花,于是把陈今之前不肯收的两万块钱放在了厨房里,上了南下的飞机回了家。 林隐下了出租车,沿着仙桥街往里走。仙桥街是一条古董交易街,不同于拐角旧货市场里面货品那般繁杂,这里专项交易文物。 路面铺着古朴的青石砖,砖缝里,沉淀着悠悠岁月的痕迹。两旁都是仿古建筑,一层高的房屋,雕梁画柱,飞檐翼角,斗供彩画,下着小雨的阴雨天,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雕梁画柱上新上的彩色,置身于这里,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 这就是林隐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度过了26年的时光,除了跟刘南定外出荒山野岭的收集陶瓷,从没独自踏出过这里。 他沿着青砖一路走到底,停在左方一间名叫“一寸光阴”的店铺前,站定……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组矮的玻璃柜,是放置小件陶瓷如碗、酒杯笔洗之类的。此刻一人坐在一把雕花梨木椅上,挡在柜前。 那是一个面容俊秀、气质出众的清瘦男人,上着灰色毛呢大衣,下穿黑色西装裤,看起来三十出头,脸上表情肃穆严厉,身体靠在椅背上,两手搭住木椅扶手,翘起右腿。待看见林隐出现在门口,立刻凶神恶煞的站起来,嘴里早就骂咧开了:“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滚过来……” 啧,他看着温和斯文,此刻的气势却绝不输于街头对骂的欧巴桑。林隐摄于他师傅的淫威,老实的滚了过去。 他走到刘南定面前,笑着说道:“师傅,我回来了。” 语气里全是亲昵和依赖。 刘南定呼到他脸跟前的手就顿住了,他改打为摸,摸了摸比他稍高的林隐的头,把他的头摇的左摇右晃,仔细打量他一手磕磕绊绊带大的孩子,确认没有少胳膊少腿,吁了一口气叹道:“回来就好……” 他去拉林隐的手,嘴里说道:“饿了吧,你方叔在做饭,走,吃……”话没说完,觉得手里的手感觉有些怪,低头一看,立刻又炸了毛,红了眼的吼道:“哪个王八蛋弄的,我草他全家……” 一个低沉的嗓音从内间的门后传来:“你又怎么了南定~~~~阿隐回来了没……”随后一个肩宽个高围着围裙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是个长相端正气质沉稳的男人。 林隐叫了声“方叔”方一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回来就好,饿了吧,吃饭去……” “吃个屁,你看阿隐手上,”刘南定说着把林隐的手往方一维眼前递。 方一维敷衍他:“好了好了,消消气啊,男子汉受点伤才能成长嘛,阿隐他饿了,有事吃完饭再问啊……” 刘南定这才暂时消停,几人关了门入了内堂沿着走廊进了后屋吃饭。 他们家有点类似四合院的格局,内堂有门入院子,四方的院子,东面种着果树和蔬菜,西面有水泥浇筑的桌椅,沿着走廊三周布置着厨房,饭厅,客厅,卧房、卫生间等。 第52章 他们三人刚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就听门口有人激动的拍着门嚎叫着“南定啊,阿隐回来了吧,快开门……” 方一维去开了门,宁显壹他爸宁清和急吼吼的冲了进来,拉起林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问:“阿隐啊,你没事儿吧,吓死叔了,听你哥说是贾老板他们搞的鬼……” “行了老宁,阿隐饿了,边吃边说……” 在刘南定和宁清和渴望急切的目光里,林隐平铺直叙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刘南定激动的摔了装米饭的碗,白米撒了一地,宁清和心疼的那疤跟划在自己身上似的。 “好好好,好的很……他妈的贾胖子、胡七和那个姓熊的歪斜眼,我从来舍不得打你一下,他们倒好……哼哼,还有宁清和,你介绍过来的保姆很不错啊~~居然神通广大到给阿隐下安眠药,我说怎么回来大门紧锁,和嫂也不见了,感情是心虚……方一维,把你的枪给老子,拿来,现在就走……”他气疯了似的,拖起林隐就要出去拼命。 林隐拉住他,将他半抱着环在怀里,安抚似的说道:“师傅,别生气了,我会去找他们的。我给你讲讲小今吧……” 刘南定看着林隐,他已经长的比他自己还高,是个英俊成熟的男人了,再不是那个外人面前总是一言不发拉着自己裤兜和自己说话的小跟屁虫了。 他鼻子一酸,想起那些年,他一个没养过孩子的男人,磕磕绊绊、手忙脚乱的带着一岁不到的林隐,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娃儿软软的身子给折到了,喂奶粉米糊喂得到处都是,尿布也换不好,经常一抱起来,不是这头就是那头掉出来了。自己当年内心痛苦难当,顾得了生活,顾不了其他,林隐安静听话,自己用工作麻痹自己,小小的孩子就拉着自己的裤腿,从不哭闹,正和自己心意,他没带过孩子,没觉出不对来。 等他和宁清和察觉出林隐在学校受同学隔离刁难的时候,才惊觉除了自己和宁家父子,林隐不愿意和别人说话、玩耍,带着他到处检查,都说心理没有问题,孩子天生性子冷些。一转眼,都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自己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说要向自己介绍他的朋友…… 刘南定对林隐电话里说过的陈今极有兴趣,立刻孩子心性的追问道:“行行行,你快说……” “小今人很好,看着挺斯文,其实话很多,他也喜欢陶瓷。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在雨里给我解围,第二天去找他,就住在他家了,他……对了师傅,小今手上有块瓷片,看特征是秘色瓷……” 林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几个老的从来没见过林隐谈起朋友来这么滔滔不绝,他的朋友,只有当兵时认识的钟其一伙,几个小伙磨了2年才被他认可。这个陈今是个怎样的年青人,阿隐对他的评价高成这样…… 不过刘南定和宁清和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失传已久的秘色瓷,只有晚唐诗人陆龟蒙《秘色瓷器》中记载里有只言片语——“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指明釉色是“千峰翠色”但因从无实物出土而成了一个谜。直到87年法门寺地宫出土的14件,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存世量,全在博物馆里藏着,私人怎么会拥有? 再怎么问,林隐也不知道,他对陈今的过往,也知道不了多少。 林隐大晚上的和三个老的出现在瑞典行、通铺和祥和居的时候,把密谋毁了他手的三人吓了个半死。古董铺最不缺的就是陶瓷,林隐厚道的划下道,要么被他剁掉右手,要么自己把手划成他这样就行,那三个识相的敲破了铺子里的假货,狼哭鬼嚎的下手自己划。 林隐对报复这几个人兴趣不大,就是为了让他师傅消气而已。然后这三人被大老板宁清和喊来的jc带走了…… 第53章 林隐坐在“一寸光阴”的大堂里,心却不如往常平静。中间的矮柜下面锁了各种瓷器的碎片,他以前没事的时间里,全是在这里摸着瓷片度日的,偶尔来了客人,看他师傅收货、卖货、给人看瓷。 他手里摩尼着嘉靖年间的蓝釉瓷碎片,心里十分想念陈今,脑子里情不自禁的闪过陈今那些小习惯,他不爱吃大葱,爱趴在床上看书,拿跟铅笔做模作样的乱划,睡醒的时候爱动静极大的翻身,就像离了水的鱼在地上扑腾;他洗了手爱到处甩;喜欢在旧货市场凑热闹,在屋里看电视,嘎嘎嘎的乐;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怕热风似的一边眯着眼头一边缩手一边赶,现在不在跟前,竟然觉得他很可爱。随即又想到陈今心脏不好,自己不在,他一定会偷懒。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陈今住在一起,自己做饭给他吃,陈今很高兴的对着自己笑……他笑着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想到,自己对于陈今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师傅和方叔回家了,自己也是想念他的,但是和想念陈今不一样。他偶尔会想起师傅,却时时刻刻在想念陈今,他过去的生命里,从没有过这种感情,他一边感觉高兴,一边觉得迷茫。 他拿起电话跟钟其他们打了个电话。 “阿其。” “奇迹出现了平子,隐哥居然给咱打电话了诶,速度的过来。隐哥啊,想兄弟们不……” “想。我有事想问你。” “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啊,求问,快说。” “我最近老在想一个人,晚上做梦还梦见他了,我还想和他住在一……” “靠啊隐哥,你这不是情窦初开了么~~~~快告诉兄弟看上哪个绝世美女了,哥们儿都以为你这样的要打一辈子光棍的,铁树开花了啊哈哈哈……” “我喜欢他么……” “那必须是喜欢啊,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只是春心萌动,放你这那就是绝对的爱上别人了。老实交代,长相身高家世背景房龄几何啊,草,好想知道~~~~” “你见过的。” “啊?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身边有雌性了?给点提示吧隐……” “挂了。” “诶别……嘟——嘟——嘟——” 挂了电话林隐嘴角带笑,他心里迷雾散开似的清明,决定等师傅走了,他就去找陈今。 晚上梦见一个人,第二天起来,就去见他,如此简单而已。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隐告诉刘南定,说等他和方叔回家了,他也要到北方去找陈今。刘南定觉得林隐对陈今和别人不一样,不过见林隐这样高兴,宁显壹又在那边有照应,也就随他了,只是嘱咐他以后做决定一定要和他宁叔商量,不要让他担心。 第54章 陈今今天加班,回来的有些晚。他惯例的沿着漆黑楼梯往上爬,上了三楼,刚从楼梯口拐出去,就被一个人抱住了。 抢劫?变态杀人犯?他刚想反抗,就听那人在他耳边低语:“小今,是我。” 是林隐,他怎么在这他挣了挣,又听林隐笑呵呵的说道:“别动,我抱一下,我前几天梦见你了,就很想见你。” “梦见我有什么用啊,你得梦见女人,懂不……我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走的很潇洒利落的么?哦,对了,还谢谢您那挥一挥手留下的两万块钱,感觉给老子拿走……”陈今嘴里说着,觉得林隐回了趟家,怎么变得这么黏糊了,跟离家的雏鸟见了妈似的,倒是没动,老实的让林隐抱着,他确实有些想念他。 “我师傅催得紧,走的急。” 陈今推开他,往家门口走,林隐跟着。 走到门口,看见门口放了个不大的背包,嘿,这次还是有备而来,不错…… 进了屋亮了灯,陈今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回了趟家,回来倍儿帅了。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地摊上淘来的那身了,看着普普通通极其低调,砸了钱的必须不一样,这家伙面容英俊,补上了衣着上的落差,整个就一宁显壹级别的金龟婿。陈今酸水儿直往外冒,呸,这厮还敷衍自己说是无产阶级,鬼才信…… 林隐对地铺早就被陈今卷巴卷巴收起来了。陈今进浴室洗了把手,依旧到处甩着水的出来,一抬眼,林隐这家伙在干嘛? 我去,他在打地铺…… 鸠占鹊巢,绝对的鸠占鹊巢!!! 林隐在陈今家住了一个多月,屋里的摆放他一清二楚,虽然回家了几天,奈何别人记性好,就陈今洗个手的时间,他行动速度的将被褥扒拉出来开始往地上铺。 陈今提着带水的双手,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头呆脑的看着林隐速度的铺好了被褥,又开始去翻被子。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问道:“我说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林隐手里动作不停,转过头来看陈今,对他呵呵一笑,说道:“住下。” 陈今有点抓狂:“不是,那个,你又不是没钱,就是没钱,你显哥不差钱啊,放着宽敞舒适的酒店不住,跑这来打地铺,脑子有病吧你……” “我喜欢和你住在一起。”林隐执拗的盯着陈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怕了你了祖宗,随便,随你吧,睡地铺的又不是我。”陈今咕囔着拉起毛巾擦手,转身往外走,问道:“你吃饭了没?” 这不能怪陈今毫无意识,他的情窦,和林隐一样,也是没有初开的。 最青春的时候,他跟在相貌英俊、有钱有势的谢言民身边,女孩们的视线直接直接越过了矮个子的陈今,通通投射到个子高、长相好的谢言民身上,谢言民从不亏待兄弟,问陈今有没喜欢的,帮着他追来就是。他摇摇头拒绝,需要用别人帮着追才会答应自己的女孩,那不可能是他陈今喜欢的人。他也心如止水的打着光棍,没等到合心意的女孩,倒是等到了谢言民吃错药的告白,心慌意乱的把事情越搞越砸。一拖就到了现在,他还是初恋都没有送出去的处男。 林隐盯着他背影,觉得自己从没这样欢喜过,陈今做饭……不好吃,自己很想他,连着那些滋味儿寡淡的饭菜也带着有些思念。他忍不住的抿起嘴,浮起一个带点羞涩的温柔笑脸,轻声说道:“没有。” 陈今做饭的姿态,似乎永远和从容这个词不搭边,就是下个清汤面,他都手忙脚乱的忘这忘那,锅铲锅盖折腾的哐当直响,林隐跟来站在厨房门口,笑着看陈今端起一碗水,刷的一下倒进貌似要糊的锅里…… 林隐觉得应该立刻告诉陈今自己的心意,他期待得到陈今相同的回应。他从来深居简出,与人交流极其欠乏,他从来不需要焦虑说完这句话会有什么后果这样的畏惧,他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于是这个可谓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宅男勇猛的问道:“小今,你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陈今正是慌乱时,极其不耐烦的回到。 “为什么没有?我就有。” 这下陈今的的八卦之心被勾起,他也不管锅里惨不忍睹的没皮的鲫鱼了,转过兴致很高的挑起眉毛八卦到:“嘿,就你这样的,还有喜欢的,难以置信啊我~~~~诶诶,是谁啊,有照片不……给我看看~~~~” 他挤眉弄眼的十分猥琐,林隐看着他那德行,觉得这样的陈今也十分可爱。照片,他是没有陈今的照片的,嘴里说道:“好,马上给你看。” 说着立刻掏出手机,一通划拉,陈今以为他在找照片,伸着脖子的望,不妨林隐端起手机对着他就是“咔嚓”一声,然后屏幕朝着陈今。 第55章 林隐的手机是个高端货,就算是夜晚,照片拍的也很特么的清晰。 陈今看着屏幕里那张伸着脖子眺望、一脸期待的猥琐面孔,被林隐这举动给吓得怔住了,他清楚的记得,林隐是从来不是无聊到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他心里十分糟心,脑子里被木棍搅和的泥巴水似的浑浊,什么都想不清楚,他安慰自己道,林隐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他一定是故意的,陈今,不要自恋过头,你想多了,镇定镇定…… 他深呼一口气,目无表情的转过头去,脑子里依旧乱七八糟,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翻炒着锅里,说道:“去你妈的,拿老子开玩笑,小心老子把你赶出去……正经点,别闹。” 林隐盯着陈今,他很紧张,脊背不自然的绷直,手上的动作也很机械,锅里的鱼被他翻得骨肉分离,“我很正经,小今,你别这么紧张……” 陈今炸毛的声音立刻响起:“***的才紧张,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紧张了……” “小今,你手上劲儿小点,菜都被你戳出锅了,你看着点。”陈今情绪激动的时候,嘴巴里就一口一个老子,林隐摸得透彻。 陈今终于崩溃的转过身来,拿着锅铲指着林隐:“你管老子看不看……” 他嘴里正要吐出让林隐立刻滚出去的狠话,看见林隐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没忍心说出口。他紧握着空着的那只手,狠狠的将指甲按进手心里,让手心浮起的疼痛压制住内心的翻滚情绪,他强制着稍微冷静下来,转身关了火,垂着头进了房间,蔫吧的坐在床上。 林隐自觉的跟进来,拖了把折叠椅,坐在陈今对面,看着低着头的陈今,安静的等他开口说话。 陈今心里还是淡定不能,他烦躁的扒扒头发,心里想着,自己一直犯不了女性的桃花也就罢了,老天爷真的不用觉得对不住自己,走了一个谢言民,现在居然又来一个林隐,他陈今真的不需要这些优秀的男性的桃花来证明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吸引力的。 转念又跑神的想道,这小子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谢言民当时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反应不亚于火星撞地球,先是觉得屈辱和背叛,给了谢言民一通狠骂,谢言民当时就黑了脸,还是耐着性子憋着火的黏糊着自己,自己接下来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不是嘶声大骂,就是冷嘲热讽。 现在想起来,真是大惊小怪,冷静一点会死吗?不会,可不冷静,造成的后果就是差点死了,唉…… 林隐是个没常识的,说不定是谁忽悠他,这个死心眼的就当真了也说不定,自己真是神经,谢言民说的没错,遇到问题了自己永远都只会逃避,这么多年了,也该长长心智了。现在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有了思路,陈今抬起头对林隐挤出一个笑容,他直视着林隐,说道:“林隐啊,你知道喜欢的基础是什么吗,就是了解,除了TA的性格、身体,连同成长经历、工作、家庭背景乃至所有,都必须清楚之后,你才有资格说你是否喜欢,否则,你的喜欢,就是经不起推敲的。可是,你了解我除了性格之外的事情吗,完全不,是吧,相对的,你的一切,我也不知道……” 林隐认真的盯着陈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陈今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避开林隐的眼睛,他是一个认真的人,陈今不想伤他,他盯着林隐身后的柜子说:“可我不想知道……林隐,男人就应该找女人过日子,有人是同性恋,我也不歧视。但是我,很排斥某人试图把我,变成一个同性恋……” “小今,同性恋什么的,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而已。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你的过去,我可以去问谢言民。” “随你,我也不管。可你不能住在这里了,对不起林隐,请你出去,你去宁显壹那里住好吗。” 陈今低着头站起来,不敢看林隐的脸,拉桑着椅子上的林隐就要将他推出去。林隐先是不动,看着陈今努力不懈的推着他,全身微微颤抖着,看起来怕的要哭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不想逼他。 他揉巴两把陈今的头发,顺着陈今的力道就被推出了门,然后规矩的站在门口,看着陈今回身去将自己的包拿出来递给自己,他接包的时候抓住陈今的手用力握了握,柔声说道:“别怕,小今,我不逼你。” 随后放开手,任陈今将自己关在门外。 第56章 陈今将林隐赶出门,饭不想吃了,一团糟的锅和里面的菜丢在那里,回屋里就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住,脑子电影重播似的不停回放林隐走前温柔的说道“别怕……别怕……别怕……”脑门上貌似还残留着这人摸过的触感。他在被子里烦躁的把头发揪扯的乱七八糟,叹了口气,想到,林隐真的很好,要是女人就完美了,自己倒贴着都愿意啊。要么自己是女…… 草,我特么的在想什么……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都翻不走脑海里那些诡异的思想。林隐这是……对自己表白??? 他觉得有些糟心,林隐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滴,怎么突然恐吓起自己来了。但是不能否认,对于林隐,倒是没什么恐惧感,和当年谢言民对自己说意思差不多的话的时候,心态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自己当时,可是在内心瞬间丑化了谢言民一万遍,并且对他避如蛇蝎。 一会儿思绪又跳到林隐身上去了,陈今捂在被子里想到,林隐现在,是回宁显壹那里去了么? 陈今澡也没洗,在床上烙饼似的,一直折腾到十二点多,他叹了口气,准备牺牲今晚的睡眠,就这样熬到天亮去上班得了。 手机突然就响了,陈今没有关机的习惯,半夜会给他打电话的人,只有何正,这小子估计又惹了事。 他爬起来按下接通键,刚接通,何正慌乱而惊恐,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小今哥~~救命~~~救我~~~快点过来~~放开老子~~~滚~~~” 陈今那点伤春悲秋的小愁绪立刻被吓飞了,何正从来没这么惊慌过,而且听筒里传来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每次他打电话给自己,都是一副轻松无赖的语气,这次状况显然不一样。陈今立刻说道:“阿正,你在哪?” “我~~在~~老~~~~嘭——嘟——嘟——” 陈今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迅速揣进口袋,小跑着拂过桌上的钥匙就往外奔,他猛的拉开门就准备往外冲,不想门外一团亮光,他高度紧张的神经被吓了一跳,凝神一看,就是被自己赶出来的林隐这货,大冷天的不回他显哥家,却是坐在他家门口掰手机,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些。 陈今拉开门的瞬间,林隐正好听见动静望过来,看见陈今慌乱焦急的模样,一边起身一边问道:“小今,怎么了。” 依旧是惯例的将疑问句问成了陈述句,好像什么发生在他面前,都改变不了他这份冷静淡定。 陈今紧张担忧的快速说道:“阿正出事了,让我去救他。” 他很慌乱无主的时候,语速就会很快,现在就是。林隐站起来,将他的包丢进门,说道:“我也去。” 陈今见识过林隐的厉害,他愿意去当然更好,自己一个冰箱都扛不动的,去了估计得白搭。这会子也记不起刚刚还因为震惊和恐惧将别人无情的赶出门的囧事了,拉起林隐的胳膊就往楼梯底下飞奔。 他分析案件似的说道:“阿正应该要说老地方……一定是济北路那边的夜店……” 他们在楼下拦了一辆的士,陈今强迫症似的,坐立不安的动来动去,他不停的强迫自己冷静点,貌似没什么效果。他不停的催促司机快点,开车的师傅是个脾气火爆的中年人,没几句便不耐烦,操着一口方言就开骂:“催命啊催催催……老子还想快点呢,没见着红灯吗,不懂交通规则啊你妈的……” 一旁一直盯着陈今的林隐突然伸出双手,捧住陈今的脸,微微用力扳过来,和自己脸对脸,隔得极近,他盯着陈今的眼睛说道:“小今,冷静点,阿正不会有事的。” 接着他扭头喊了句司机师傅,嘴里说道:“师傅,我弟弟他老婆带着他们的孩子跟人跑了,现在正要去追回孩子呢,您帮个忙,尽量开快点好吗……” 林隐一直很正经,配合他常年一碗水似的表情,说起谎来,简直是天下无敌。这师傅立刻就深信不疑了,这矮个的青年这么急,原来是为了孩子。忙活着养家糊口的人,都是有家庭要养孩子的,陈今立刻明显的感觉到车子的速度比刚刚提升了一个档位。 他焦虑的浑身都僵硬了,头一次见林隐说谎话,本来该好好笑话一番才够本的,可他现在完全满脑子都是何正电话里的惊恐哭腔,没心思玩笑。不过林隐却是帮了忙,他在这里,自己手忙脚乱,也有人看着。 陈今对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林隐挤了个不成功的笑容,林隐摸摸他的头,右手伸过来,给他揉捏僵硬的肩膀。 半晌,陈今稍微放松了些,歪着上身脱力的靠在林隐肩膀上。 第57章 谢言民正坐在“后边”的豪华包里谈“广营”高档住宅开发的项目,他交的这些个损友,都是道上有名的纨绔子弟,一说起谈生意,从来不往饭桌上跑,就爱奔这里,他们轻松笑闹着喝着啤酒,外面突然喧哗起来,隐约的喊叫声和桌椅磕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谢言民正好烟瘾犯了,打着抽烟的名头名正言顺的去凑热闹,其余的人不管他,接着谈笑。 谢言民左手夹根点燃的烟,右手插在裤袋里,悠哉惬意的沿着光线昏黄的走廊往大堂溜达。大堂的气氛貌似正是最热烈的时候,还有几步就走到走廊尽头的谢言民就听见一声暴喝:“老子特么的看谁敢报警,都给老子把手机放下……不老实的,小心老子废了你的手……” 这人吼完后大堂一片寂静,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放开老子……呃~~~~***的敢打我,去死,要把老子弄哪去草~~~” 啧,这不是何正那个小流氓么,他又在折腾啥,听起来像是要哭了这是? 谢言民这人十分的无聊,他性格够强势,平生最讨厌听见威胁的字眼,于是何正怒骂的声音刚落,安静的大堂里,谢言民懒散不大的声音立刻传播开来:“喂~~~110吗,这里是济北路7号,有人结伙酗酒闹事……” 话音未落,大堂里的视线全都聚集在走道口,谢言民修长的身姿就出现在门口,耳机稳妥妥的贴在右耳上,嘴角带着笑的望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电话是他打的。 他身量本来就高,身上的西装又是高档货,剪裁合体,走道里的灯光从他身后透过来,愈发显得挺拔。他慢悠悠的收了手机丢进裤袋里,弹了弹左手的烟灰,看也不看大堂里一众人等,盯着被两个彪悍的肌肉男架住的何正就说道:“我说何正,你一天不折腾就皮痒是吧,又给陈今添什么麻烦呢。” 何正正是最恐慌的时候,那个长的寒碜的老王八居然没有节操打起了他的主意,他嘴巴里厉害,毕竟是个娇生惯养没见过人间疾苦黑暗的少年。这些人面部就透着一股狠戾,长的又是清一色的五大三粗,纹身纹的到处都是,一副标准的黑社会行为。 何正心里真是怕了,这些人跑来抓他,他惊恐的六神无主,十分钟前抢将着给陈今打了电话,然后将手机都作为暗器砸过去了,然后就在大堂里到处乱窜,将整个夜店搅得一团糟,到处是酒水玻璃渣,挨了不少打,刚被捉住,看见坐在吧台那里貌似是大哥的老王八挑着嘴角阴狠的盯着自己笑,心里几乎绝望了。 谢言民声音刚刚响起的瞬间,何正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谢言民这么烦自己,做梦都不敢想他会来救自己,就算看在小今哥的面子上他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随后谢言民出现在走道的时候,何正又是惊恐又是惊喜的思绪,搅和着就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眼里只剩下谢言民戏谑的调侃自己的脸,他又疼又怕又委屈,眼眶一热就想哭,嘴里细碎轻微的呢喃:“谢言民……” 谢言民慢悠悠的沿着台阶下了大堂,完全忽视大堂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四个汉子就朝他围过去。 先前发狠话的大哥也是个混实的大个子,他狠话发完不到一分钟还没下台呢,这小子轻飘飘公然的就拆了他的台,就这么放过他,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弟兄们面前抬起头,他朝谢言民吼道:“你特么的胆子不小啊小子,老子警告过了不许报警,你聋了还是怎么的……” 谢言民痞子一样的看过去:“哟,这位大哥,我耳朵不仅不聋,反而听力相当的好,您说的一个字儿都没漏下。” “你特么的故意找茬啊~~~~”他这尾音上扬,抄起身边的一个啤酒瓶就朝谢言民砸过去…… 陈今惊魂不定的奔出门,一毛钱都没带,要不是林隐兜里还有几百块,他连的士都下不了。他一边奔跑一边嘲讽自己,就自己这样,林隐不在的话,他救个毛线的何正,先救救自己吧,心里愈加庆幸林隐在身边。 他们俩奔到“后边”的门口,进了第一道门,没走几本,就见前边入大堂的门口的拉手上,一左一右靠着着两个门神一样的壮汉,正背对着他俩聚精会神的盯着前面闹哄哄的大堂。陈今心里咯噔一下,阿正这是招惹到了谁他现在怎么了? 陈今担心的紧,抬脚就要往里面冲,落后他一步的林隐察觉到他的意图,两手速度的探出,左手自腋下穿过揽住陈今的腰,右手从脖子旁绕过捂住他的嘴。于是陈今的后背就贴上了林隐的胸膛,陈今微微扭头斜着眼睛看头靠在自己耳边的林隐,就见林隐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口型。 陈今立刻明白过来,外面有人看守,说明人数必定不少,他这样贸贸然的往里冲,估计何正的人都没见着,就被逮住了,他点点头,林隐将他放开。 林隐放开陈今后,拉住陈今的右手往走道边上靠,他俩贴着走道站住了,林隐抬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陈今别动,然后自己贴着走道悄无声息的往前移动。 陈今看着林隐移到左边这人身后将近一米的时候,突然发力一步跨出,手掌猛的砍在那人后颈,那人头一歪,貌似晕过去了。对面的看热闹的人意识到什么的转过头,看见他兄弟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惊愕一下,一直紧盯着状况的陈今看见那人瞪大着双眼,嘴都张开了,神经质的觉得声音马上就要从那大张的嘴里喷发出来。 第58章 这人惊愕的一瞬间,对于林隐,就足够了。 陈今看见林隐猛地把打晕的那人往旁边的墙上使劲一推,借着推人的力道,人十分迅速的就窜到对面那人斜后方去了,一把捂住正要呼喊的哥们儿的嘴,另一只手照例对着那人后颈一砍,这个扭曲着面部正要告状的也晕过去了。 林隐从身后扶住这人,对门另一边扶着之前打晕的那人的陈今赞许一笑,原来他推开这人扑到另一边的同时,陈今猛地奔上去撑住沿着墙壁往后滑的人。 林隐一连砍晕了两人,大堂里过于吵闹,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里,加上夜店的走廊和墙壁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竟然也没人发现门口的动静。林隐将他扶住的人的胳膊从门的拉手里穿过去,然后压在倚着墙壁的身体下,扯住那人极短的头发将头抵在拉手上方,晕过去的人就被他将就着固定在那里了。陈今依样画葫芦,勉强是将人挂在了这边。 他俩矮着身体贴着墙根,就这样溜进了光线昏暗的夜店的大堂。 大堂里人很多,当然,也很混乱。前边有人正在打架,无辜的群众为了避免被殃及,自动的挤成一堆,不停有女性尖利的惊呼响起。这挤成一堆的人正好在靠近门口的一边,陈今和林隐猫着腰溜到了人群后面,瞬间化身不停被惊吓的无辜人士。 陈今就着溜进来的一瞥,就瞥见了动静最大的闹处,谢言民正搬起椅子一个横扫,扫退两人砸倒两人,赢得一片女性的尖叫。 他绷得极紧的神经自动就松了一格,谢言民在,他就放心多了。何正告诉自己他喜欢谢言民,陈今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后来没少见着何正纠缠谢言民,凭谢言民不耐烦的性子,何正居然没挨过打,有次见着他俩在自己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做言语攻击,这才发现他俩关系居然还不赖。 陈今和林隐躲在人群里,艰难的向事故中心挪动,为了不被挤散,林隐抓住陈今的左手,陈今无意识就回扣住,陈今不排斥他,林隐不道德且不合时宜的有点乐,看向陈今,那人仰着头踮着脚,头东看西望的,完全没有意识到。林隐乐得不提醒他,微微扣紧了陈今的手。 陈今伸着脖子试图穿过各种发型各种颜色的脑袋寻找何正的踪影,然后悲哀的发现不是自己太矮,就是这些女孩太高,自己怎么垫脚,看到的,还是别人的头顶——的旋窝。 其实他真的不矮,只是他再怎么踮脚,也踮不出一二十公分高跟鞋的高度来。 陈今和林隐就快挪到人群最前方了,很快,陈今就发现了何正的所在。 “谢言民~~~小心身~~~~~~呕~~~~” 何正焦急担忧的叫声响起,甚至可是说是凄厉,瞬间又弱下去,陈今听出了大概方位,眼睛却向着谢言民的方向看过去。 谢言民正一个勾拳击中他前面的一人,他身后一人举着的啤酒瓶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陈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样大的力道砸下去,谢言民不知还有命没有,他担心要死,又不敢出声,怕影响到谢言民的反应力。他使劲推开面前的两人就往前面跑,这两个没有准备的可怜人就被推的跄踉了好几步。 谢言民听见何正声嘶力竭的提醒,出拳的惯性还在,他没法避开这背后砸下来的啤酒瓶,只能使了巧劲儿强行将上身往旁边扭开一点,拼了肩膀受下这一击,总是比用头接来的好,脑子短路的想到,何正这小子貌似还挺关心自己…… 谢言民朝着人群的方向,突然瞥见陈今从人群里冲出来,神情里都是掩饰不了的关切与担忧,他有毛病的想着,原来小今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愧是二十多年的哥们儿。他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袭来,他先是听见一声闷响,那个来势汹汹的啤酒瓶,砸到他身上的时候,却已经失了握住人的力道,只有啤酒瓶自身的重量加上一点惯性,皮儿都没蹭破一块。 第59章 谢言民错愕的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过兴致截然不同,一道是惨叫,一道是谩骂。 “啊……” “我的手机~~~你特么的干嘛啊~~~~” 谢言民转身一个旋身踢,将本来握着瓶子准备偷袭他现在却双手紧捂住脸哀嚎的人踢出去老远,捡起地上的手机,脚下运势不停的朝架着何正的几人疾奔过去,嘴里笑着偷空说道:“谢了哥们儿……” 原来陈今推开前方两人冲出去的同时,林隐劈手夺过右边举着手机正拍照的人搁在嘴巴高度咔嚓响的手机,一步朝前跨出,身体微微右扭,右手朝后方走出一道弧线,对准了方向就将手机狠掷出去。他砸出手机后脚步不停,朝着陈今的身后跑去。 也不知他下了多少力气,白色的手机带着风声准头极好的砸中了偷袭那人的鼻梁那人惨叫一人,离谢言民只有不到半尺的啤酒瓶就握不住了,改为捂住自己淌着血的鼻子。手机的主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嚎叫着就去抓林隐的衣服,毫无疑问的只抓到了一把流动的空气。 谢言民极快的冲到了离何正不到一米的地方,将捡起来的手机朝一人猛砸过去,那人立刻放开抓住何正的手,就往脸上挡,生怕自己和刚刚那位弟兄落得一个下场。接着谢言民高高跳起,飞起右脚,就将另一个踹出了一米来远,落地的时候一手拉起被那人带着往后倒的何正,何正就被他拉住的力道带的扑进了他怀里,立刻死抓住谢言民胸口的衣服。谢言民环着何正,慢慢的朝陈今和林隐的方向退过去。 一直坐上吧台拿着杯鸡尾酒看热闹的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貌似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悠哉不起来,也不一个劲儿的晃悠那杯上红下绿的酒了,嘭的一声将高脚杯墩在大理石面上,站起来朝这边走来,暴躁的吼道:“你们特么的,还看个屁,围上去……” 于是周围的一干手下化成两个渐渐靠近的圆圈,将他们两两包围起来,手里各自掏出小刀或是捡起地上的碎酒瓶。 陈今紧靠着林隐,眼睛朝谢言民环着的何正看过去,何正的左边嘴角有点血迹,两颊红肿,白色的衬衫上隐约有不少的脚印。陈今提声问道:“阿正,你没事吧?” 何正听见陈今的声音,猛的转过头,这才发现小今哥和隐哥来了,他之前一直紧盯着谢言民的动向来着。一直憋住的眼泪哗啦就往下流,他对陈今一直有种难以言明的依赖,立刻委屈的哭着开始撒娇:“小今哥~~~他们打了我好多下,那个老王八还想把我弄到他床上去~~~~你怎么才来呀~~~要不是谢言民在这里,我就被弄跑了~~~~~” 陈今立刻就爆发了。他今天先是受了林隐的惊吓,翻滚了煎熬了半夜,脑子里早就一团浆糊了,接着又听到何正的求救,慌慌张张的就往这里跑,刚刚见何正挨了打,现在又听何正哭着告状,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愤怒,要不是谢言民恰好在,阿正他…… 他抬起头去看刚发话的那人,正好对上那人阴郁玩味的视线,脑子里的浆糊一般的理智立刻被炸了个稀巴烂。 他抬脚就往何正这边冲,也不管围着他们的人手里的啤酒瓶或是小刀,狰狞着面部对着拦住他们的人吼道:“滚~~~” 他手无寸铁的冲过去,对面的两人举起刀就砍过来,陈今猛地往左边跨出一步,对着那人撞过去。他身后的林隐向前一步,两手上抬着分开两边隔开那两人砍下来的刀势,随机一左一右握住手腕朝下一掰,“咔咔”两声闷响,手腕就被他折脱臼了,他将两人往旁边一推,拉住没刹住势头的陈今就冲进了谢言民那边。 第60章 陈今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离得近了何正脸上的的伤口更加明显,他心里更加烦躁,一张脸上阴云密布,嘴里骂了一句草,猛的发力将脚边的碎啤酒瓶踹出去老远。 何正从没见过这么暴躁的陈今,从他在楼顶上见到陈今到现在,最开始是有点冷淡,后来越来越熟。陈今给他的印象都是温和斯文的,拿开水做比较,以前的陈今是由冷焐热的温水,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翻滚的开水。 何正有些怕,他抓着谢言民的衣襟畏缩的说道:“小今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啊~~~我没事真的,你不要这样……” 谢言民倒是老神在在,二十多年的相处不是盖的,陈今外表看着温和无害,平时也好相处,可他烦躁的狠了,整个就一狂躁症患者,那才叫惊悚呢。 谢言民觉得自己今生都忘不了陈今第一次发飙的模样,他想起来就好笑。陈今没有洁癖,却很讨厌邋里邋遢又小气的人,而且他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他一向敬而远之。那次宿舍的一即邋遢又啰嗦哥们儿吃核桃,懒得走几步下去寻块砖头,直接将核桃卡在门缝里,喀嚓喀嚓的借着关门的力道卡碎核桃,他吃完了也不扒拉一下碎壳,在裤子上扑腾扑腾碎渣,嘭的一声带上门,爬上床去玩手机了。陈今的铺位在门口,他那时正好在做课程设计,谢言民半躺在床上玩游戏,眼见着陈今打字的力道越来越大,恨不能将键盘按出个洞。谢言民知道这是他烦躁的象征,他正躺在床上幸灾乐祸呢,就见陈今起身去开门,估计是要打扫,拉了几把都没拉开门,原来是大的核桃壳卡住了门。陈今去找那哥们儿解决,谁知道那人爱理不理,陈今在他铺位下站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转身朝门口去了。谢言民刚拿起手机准备给隔壁的哥们儿打电话,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陈今黑着脸在下面使劲儿踹门。他踹完一脚也不停,砰砰砰的不停的踹门,一副门踹不穿誓不罢休的样子,直把床上的那位吓得连滚带爬的奔下床拦住陈今,止不住的道歉。 谢言民也被吓得一愣,他还不知道陈今有这么狂躁的时候,难怪自己和他合得来,原来这人心里也住着一头猛兽。他被吓得次数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再见陈今,这人一副爱理不理的假模式,现在他就要发火了,陈今体魄不行,打架打不赢,却少不了一顿狂骂。谢言民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竟然十分期待,一副看好戏的德行,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好像被吓到的何正,极不道德的笑着说道:“别怕,你小今哥要发威了,等着他狂削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老王八给你出气。” 何正听他乱七八糟的比喻,说那人又是癞蛤蟆又是老王八,又说自己是天鹅肉,又听说陈今这是正常状态,噗哧一声笑出来,点点头。 林隐倒是很自在,陈今什么样子,他都觉得正常。陈今越彪悍,说明他越不会受委屈,他与众不同的大脑里,觉得没什么不好。相反,若是陈今软弱的任人欺辱,那自己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陈今踢完了酒瓶,站起来盯着那大哥大声说道:“那边那位对我弟弟有龌龊想法的长的有些对不起观众穿着也十分猥琐的一直躲在后边的大哥,麻烦过来说话,你站在那里,对不起,我只能看到你有点秃的头顶。” 陈今一说完,大堂里顿时响起了许多没忍住的嗤笑声。 连林隐都忍不住咧开了嘴角,谢言民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几年没见,陈今损人的功夫只增不减。他知道陈今嘴里吐不出来好话来,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他一开口,愣是不带脏字的将那可怜的大哥从头损到了脚,思想不端正又长得丑,没品位又长的矮,一声诚恳的对不起,还是个秃顶。 那大哥一听气爆了,甩开努力憋着不笑拉住自己的小弟,操着一口脏话甩着膀子就走到他们跟前,阴狠的盯着这个突然从人堆里冒出来的年青人中的一个。 陈今无视此人的敌意,接着噼里啪啦的说道:“首先谢谢您对我弟弟长相的高度肯定,众目睽睽之下就想强行架走。我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好好沟通的重要性,他不会说,我代他说。遗憾的告诉您,我弟弟有喜欢的人了,正好那人也喜欢他,您也看到了,就是这位年轻有为的帅哥,虽然没有您这样手下小弟成群,好歹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也有点小钱,买不起玛莎拉蒂,法拉利也凑合。我本来是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的,和男人搅和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啊,今天见着您了,我就幡然醒悟了,男的就男的吧,好歹长相过得去,幸亏他没找个长得丑的来恐吓我,那我真要打断他的狗腿了。” 这大哥和谢言民放在一起比较,那真是没有可比性。 这大哥能坐上小头目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陈今七拐八弯的贬低他,他心里气得吐血,思维倒是清晰,他问道:“你说他们是一对?我不信,有伴了还来夜店里消遣,怕是胡说的吧。” 陈今就是胡说的,可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这么无聊。” 谢言民的脸皮那是城墙厚,而且他处过的男男女女比这大哥的小弟都多,出了名的风流。陈今一说完,他立刻投入何正爱人的角色里,深情的盯着怀里的何正说道:“宝贝儿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嫌弃你手艺差,以后不敢了,你弄出来的就是猪食,我以后也给它吃干净了,好啦,别气了~~~~”他说完抬起何正小巧的下巴,嘴唇就贴上去…… 大堂里爆发出一声声口哨,围观的无故人士此起彼伏的嚎叫着起哄。 第61章 仿佛为了印证陈今的话是百分之百的实话,虽然不至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好歹也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谢言民脸厚心黑、心理素质忒好的给何正来了个法式热吻,待放开来,何正连北都找不着,更别说不好意思难为情了,抓着谢言民的衣服双眼打直,呆呆楞楞的弯儿都不会转了。 陈今倒是没想到谢言民这么唯他是从,他焦躁烦闷的内心倒是给了他平时没有的淡定,他大剌剌的看了会儿,内心深刻鄙视了谢言民,斜着眼说道:“你也看见了,那我们可以……” 脸黑如锅底的大哥没想到这高个子如此不要脸,演戏的都比不上他这样自然流利的耍流氓,他截断陈今的话:“想走?这可由不得……” 他话没说完,陈今立刻打断他:“麻烦你闭嘴一分钟,我还没说完,打断别人说话是极其没有素质的表现,你妈应该教~~~……想走?我一点都不想……我弟弟心理上受了你长相和思想的双重惊吓,身体上也挨了不少拳脚,我就这样回去了,睡觉做的梦都得是自己变成了缩头乌龟,不憋气出病来才怪,而且我弟弟受了惊吓,不彪悍一点打击回去,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嘿,口气倒是不小,那你想怎样?” “我本来想说,你怎么对我弟弟,我就怎么对你,但是,你放心,你长的绝对够安全,借我几个胆子都不敢对你生出不轨之心。我就想让你也挨顿打。” 四周又是一阵偷笑没憋住漏出来的噗哧笑声。 事实证明事真的不可过三,陈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别人样貌,大哥内心的怒气终于压制不住了,他恶狠狠的盯着陈今,将咬的嗑蹦儿响,一字一句的从喉管里憋出来:“哼,那我倒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陈今耸耸肩,很无所谓的说道:“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那你还敢口出狂言的要让我挨打。” “我气你呗,看你这身型,应该是三高的高危人士……” 陈今十分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都不用,大哥却简直要气疯了,这人纯粹耍着自己玩呢,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还公然将他用来娱乐大众,他从当上大哥起,就没人敢这么轻贱他,他环顾四周,看着小弟们要笑不笑辛苦憋住的表情,大吼一声:“你们特么的在干嘛,看你妹的戏,还不给老子往死里打,那个牙尖嘴利的给我留口气,老子刚发现这人长的中等,性格倒是很有意思,老子喜……” 他猥琐的笑容浮在脸上,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话,一直紧盯着防止这人有动作的林隐,觉得这人浑身都碍眼,十分想将那张老脸按到地上的玻璃渣里去。 拿着小刀、木棍、啤酒瓶的小弟们前后左右的扑过来,林隐迅速抬起右脚摸出“疯狗”谢言民抄起旁边一把断了条腿的椅子,两人将陈今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何正隔在中间。 林隐专门受过训练,谢言民也是个只打人不挨打的货,坏就坏在还有两个四体不勤的,林隐护着陈今,谢言民就只能管住剩下那个,一时也讨不到好。 突然,一把刀从侧面朝陈今砍过来,林隐一脚踢开纠缠的人,抬手就准备将近在眼前不到一尺的刀砍断,他反应时间比常人短太多,动作说是快如闪电也不为过,完全有把握截住这把刀,脑子里突然闪过今晚给钟其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隐哥啊,再冰山的女人都抵挡不住舍身相救的男人……他自动将“女”字忽略,心下有了计较,抬起的手就改为抓住陈今的肩膀,将人往后甩的同时自己补上去,他和陈今的位置瞬间掉了个,看起来该砍在陈今身上、理论上该被砍断的刀,就划在了林隐的右肩胛…… 林隐做这一系列动作,旁人看起来毫无破绽,就是阻挡不及情急之下以身相挡,是个人都得感叹他兄弟情深义重,可他自己心里明白轻重,在刀砍入的瞬间,他抱着陈今往前弯了一个小弧度,避免了刀锋的深入,也就是比较吓人的皮外伤。 他有点心虚,刀砍在了身上都不敢抬头看陈今,生怕陈今看出他那点小九九。 林隐电光火石的将陈今转了个向,陈今反应过来,林隐已经左手按在自己身上向后一脚飞起,准确的将偷袭的人提出了两米开外,然后轻松落地。陈今直着眼,看着殷红的血迹迅速的从衣袖里蔓延出来,然后沿着林隐自然下垂握着的刀往地上趟,一滴、两滴…… 第62章 林隐推开陈今的时候,陈今内心不是害怕,而是震惊,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对自己做出这种不顾一切保护的姿态,而且如此的理所当然。他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不停往地上滴落的血,很快在昏暗的灯光里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摊黑色的痕迹,觉得心脏被谁闷头一锤砸下,瞬间喘不过来气,他抬起眼,看见林隐不知什么时候挡在自己前面的背影,那些狰狞的血迹都隐藏在黑色的外套下,但从流血的速度来说,伤口一定很深,内心翻滚起一股压抑不住的动容,甚至有点微妙的的心疼,心跳骤然失了节奏似的越跳越快…… 陈今捂着胸口,觉得这病发的真不是时候,他觉得胸腔刺痛起来,甚至开始有些气短,于是收起一团乱麻的心思,对着林隐说道:“别管我,制住那个……” 林隐极有默契的迅速逼退一干扑上来的小弟,飞快的跑起来朝大哥那边奔过去,涌上来没涌上来的,都已经见识到他手里刀的厉害,咔嘣咔嘣的一连砍断好多把,很是忌讳,惜命的消极抵抗,看着气势汹汹的往前冲,靠到近处了脚步那叫一个迟疑,恨不能原地踏步。林隐一刀挥出,各种躲开各种侧奔,林隐挡住大哥挥过来的一拳,反手抓住一别,将人反剪着压在吧台上,刀就抵在那人脖子上了。 大哥故作镇静的努力扭着脑袋斜着眼盯着这个杀伤力巨大却安静的人,听这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说道:“叫他们停手。”说完将抵在脖子皮肤上的刀往里压了压。不说大风大浪,好歹也是生死边缘走过好几遭,他有恃无恐的挑衅道:“想都别……”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一凉,一股温水流过皮肤的微痒触感浮现出来,慢慢带出针扎的刺痛感,然后越来越痛,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林隐,那人还是山水不动的没有表情,盯着自己的眼睛那叫一个沉静,他这才惊慌起来,这人下手眼睛都不带眨的。 林隐盯着这劳什子大哥先是一副财大气粗的假笃定,然后明显害怕起来,他内心的厌恶更加明显,这人之前对陈今说话不干不净,他也配……他看着像是一动不动,压在刀口上的手却是静悄悄的又往里送一截。 这大哥立刻鬼哭狼嚎的嚎到:“住手,都停手,没见老子命都快没了,诶哟大哥,求您别再使劲儿了……” 小弟们还是比较训练有素的,关键是这四人里面实在有两个狠角色,听见大哥一声令下,颠颠儿的奔远一点,免得被无情的打击到。 陈今甩甩头,使劲握了握拳头,走到大哥面前,歪着右嘴角盯着骇然盯着自己的大哥说道:“这什么大哥,你不要害怕,我很公平的,打击报复不增值不翻倍,该咋咋地,阿正,他让人打了你多少下。” 何正拉着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身上还带着血迹的谢言民,歪了外头想道:“嗯~~~好像有二、三……百下?还是四百?记不得了,那就平均一下,五百下吧……” 这是什么平均法…… 大哥崩溃的嚎到:“你特么的胡说,你才挨了不到30下~~呃~~~~” “我弟弟长这么大从没说过谎,我相信他。”陈今脸厚心黑的胡说,何正不说谎,天都得塌一半。他手在满手是血握着刀的林隐和痞里痞气的谢言民之间划拉,接着说道:“我们很人性化,你是他俩打呢,还是让你的小弟打。” 大哥一口老血憋在口里,恨不得翻白眼昏了算了,让这两人打,自己不得去掉半条老命,让自己的小弟打吧,以后怎么混。他内心诅咒陈今祖宗十八代一万遍,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小子如此难缠如此缺德,过了这个劫,自己不弄死他…… 陈今见他眼睛下翻脸部透煞,猜想到他大概在合计着以后怎么报复自己呢,他无声的露了个嘲笑,瞟见林隐压住刀的手立刻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直视,他抬起眼对着林隐说道:“没事吧,刀给我吧,把他翻过来。” 林隐顺着陈今的拿刀的力道放开手,立刻又改为掐在大哥的脖子上,将人反剪着扭过来,看着陈今阴沉着却透出一股小狡黠的脸,内心欢乐,大概知道小今要折腾啥了 第63章 果然不出林隐所料,陈今拖着刀就往大哥身上比划过来,林隐忍不住抿起嘴角,偏过头去,有些不忍心看大哥由大不了豁出去挨几刀的深刻觉悟,到一脸惊恐,看着陈今的目光,那跟火星人似的,嘴巴的吧的吧直哆嗦就是说不出来话。 陈今闲闲的划拉着世界名刀,阴着嘴角直笑,他突然眦出一口小白牙,迅速将搁在肚子上的刀直线下移半尺,刀就比划在大哥的小兄弟上,在大哥目眦欲裂的目光里,陈今整顿整顿表情,一脸的和风细雨:“咱打个商量呗!你看吧,我们都把你得罪成这样了,虽然是您先招惹我们的。几秒钟之前,你脑子里肯定算计着过了这坎,要怎样报复的我们哭爹喊娘,特别是我,你有这么多的小弟,对吗……” 他说着手突然发力向下一压,大哥疼的猛吸一口气,酱紫着一张扭曲的脸语无伦次的开口:“没~~没~~没~~~有……真的~~没有~~~,大~~大~~大哥,您手~~下留情……” “哦~~~~?是吗,我可不认为您这么大肚量……您怪我小肚鸡肠也好,为了我弟弟的清白安全,我看还是……”陈今猛然将刀抬起,一副要砍下去的架势。 大哥吓得拼命挣扎,嘴里嚎到:“不不不~~~我保证我发誓绝不打击报复,真的……” “这年头说话跟放屁似的人多了去了,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甩了多少张空头支票忽悠别人。对不住您,我真不是质疑您的一言九鼎,只是我这人对世界太没自信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不想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我绝不可能让我弟弟被你带走,今天不管我用什么态度,都会遭到加倍的打击报复。恰好我今天心情不好,怎么难收场我就怎么闹,大不了一条命呗,您说是吧。不想今天运气好,您出个主意,让我能有恃无恐的过安稳日子,别对我说发誓保证什么的,我不信这个。要是谈不拢,嘿嘿,赔你医药费呗,你慢慢去治好了。” 陈今说完这句,看向林隐张口,立刻右臂上了,咕噜着眼珠转了几圈,故作欢笑的僵着练来了句:“亲爱的,你有钱吗?” “有。”林隐心跳猛然加快一拍,觉得有人拿着绳子绑住自己的心头,一扯一扯的将自己一直平静的脉动搅的一团乱。他忍不住的想笑,视线在心跳的加温下融成一团黏糊糊的糖浆,黏在陈今的身上就扯不掉了。 “多不?” “治这个绰绰有余,你放心吧。” 这两货简直绝了,一本正经的一唱一和,陈今不想暴露林隐的姓名,一时想不到称呼,脑子抽筋的居然来了个亲爱的,林隐更缺德,居然让陈今放心大胆的割掉别人的小兄弟。 谢言民完全没有吃醋的心思,他快要疯了,陈今那一脸故作亲热的大便脸实在是太欢乐了,他努力憋住笑,不太成功的破音了:“诶,我说~~亲爱的~~~老子有钱啊,亲爱的怎么不问我诶哈哈哈” “大哥,您都听见了,给点表示呗……” 大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额头迸出一抹儿青筋,他到现在真的信这可恶的年青人敢砍下来,这人看着无害,骨子里却有些疯狂,自己之前就该看出来,还有那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痞里痞气的跟玩儿似的毫不露怯,最惹不起的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一手轻松的就将自己压制的动都动不了,这手上该是有多大的力量,自己真是……他惨淡的说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才是好商量的态度,林~~亲~~~~诶,放开吧,咱坐着说?”陈今询问的盯着林隐放开显然气势不在的大哥,见人点了头,立刻忽视掉大哥,眼睛不自己的往林隐的身上瞟,衣服遮挡住的就算了,血淋淋手的看的他心烦。 林隐完全没有要处理的趋势,陈今烦躁的叹了口气,这人就是混不吝,之前也是,烂的都要长蛆的手了,该淋湿淋湿该烂的烂,自己也是无聊,当事人都不操心自己在这瞎纠结。陈大妈终于是忍不住了,两手抱头一通乱刨,狠狠的甩下来,又不敢拉扯林隐,揪住这人肩头的衣服就拖过来背对着自己。林隐先是看了陈今一眼,然后心情极好的任陈今拉扯。 第64章 时间紧急,陈今只是凑近了看了看,划破的衬衫处全是血,刀口大概25厘米长,深度目测有七八毫米,刀口两侧翻出去的皮肉沾染了鲜血,呈现出一种狰狞的姿态。陈今蓦然有些心疼,他使劲掐了掐手心这才没晃过神去,这本来应该是在自己胸口的伤痕和痛楚…… 几人坐下来好商量,陈今先是给了一力道凶狠的大棒子,现在改变策略为颗糖,软硬皆施。大哥也是识相的,他丢了大脸,但对方愿意给自己拾回来一点,自己若是不接受,那就得接着丢更大的脸,他顺着陈今的意,将自己家里远在国外度假的母老虎是自己上面大哥的亲妹妹的情况如实坦白,将母老虎的联系方式给了陈今一行。 陈今心理阴暗觉得不保险,还缺德索要了一些大哥在外面乱搞的照片,等到照片拿来了,声明自己绝对不会首先滋生事端渴望平静的生活立场后,在jc来的前一刻,在VIP谢言民的带领下,走了后门小道迅速消失在打架斗殴的案发现场。 四人出了夜店,直奔医院而去。 林隐和谢言民毕竟只是人而不是奥特曼,多多少少都受了程度不等的踢打,林隐身上还有一个凶残的大刀口。陈今这个懒货平时不锻炼,关键时刻掉链子,心脏突发老状况,喘不过来气又心口疼;何正也挨了不少拳脚,四人难兄难弟的进了医院。 按照大佬陈今的旨意,按照受伤的轻重缓急依次去看病,先去外科给林隐缝伤口,给谢言民和何正开点活血化瘀的药,然后四人再去心血管科开点药。何正是个不知情的,另外两人统一战线立场坚定的反对,陈今决定无视这两人,抬脚就往左边的外科走,走了两步不到,后衣领被人揪住了往后拉,为了防止摔倒,还有一只手抵在背心。 陈今不用想都知道是林隐,这货从来不爱打招呼,直接行动。他气的恨不得吐血,本来心情就糟糕,林隐那血迹染湿了半边的后背让他更加烦躁,自己表达一下关心让他先去包扎,他倒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居然两手就上来给自己往后扯,要是伤口又裂了…… 陈今气的炸毛,又不敢随便挣扎,被拖着往电梯的方向倒退着走,他嚷嚷道:“怕了你了,放开,我自己走,诶,你特么的倒是放开啊,这么扯着我疼啊……” 林隐这下老实的放开,任陈今一脸怒气的转过身斜着眼瞪自己,他不带血迹的左手摸了下陈今的头,被陈今甩着头撞开,顺势往下牵住陈今的右手,手指轻轻的摩尼陈今的掌心,笑着说道:“疼吧,别掐手心了,掐别人的。” 他平时表情少,笑起来的时候,就比常人多了几分温柔,英俊的面孔透出一股气质清冽的温暖,陈今心跳一错,觉得这男人长的这特么帅,本来就快的心跳,蓦然乱了套。随即回过神来,神经敏感的觉得林隐一定听见了,一边偷偷的瞟林隐,一边在内心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这人神经有时能粗到一定的境界,比如说现在,晚上才对他表白被无情的赶出门的林隐牵着他的手,他脑子里却被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侵占,一时将这十分亲密的举动忽视的无比彻底。 谢言民是个无所谓的,见陈今两人往电梯走他就跟上,何正自然跟着。陈今转头看见何正眉清目秀白皙的脸上都是巴掌印淤青,两颊红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心疼,威逼指使着谢言民带何正去了外科。 往四楼心血管科去的电梯上,林隐最近笑神经突然发达了很多,有股咧着嘴合不上的趋势,陈今避开他那张人见人爱的俊脸,眼睛专注的盯着电梯的手扶,好像上面能给他盯出朵花来。 林隐是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小今,你刚叫我亲爱的……” 陈今一僵,额,真是怕开哪壶哪壶开,心虚的不敢抬头,此地无银的立刻解释:“你想多了,我一时没想到称呼,就随便……” “我明白,可我还是很高兴。” 陈今知道林隐就是表达一下内心的喜悦,没有想歪的意思,还是忍不住腹诽到,你特么的高兴个屁,故意将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喜悦打压下去。 有人会因为你随口的一句话而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微笑,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陈今的心脏还是老样子,情绪激动导致心跳过度加快,照例被数落一番,开了点心得安立刻吃了一片,推推搡搡的将林隐推下楼去缝针或是包扎。 林隐的伤口稍微有点深,陈今歪着眼睛一副肉疼的模样,内心都是歉意。林隐倒是无所谓,不让缝针,觉得实在是大惊小怪,陈今拿他没办法,只能让医生抹点碘酒,纱布绕过胳膊绑了个圈。 第65章 四人出了医院,都是光杆一身轻,除了大伤小伤满身挂。 谢言民有车,还不止一辆车,奈何现在全都派不上用场。他站在医院门口张口就想说——我送你们回去吧,话上升到嗓子眼反应过来急忙刹住车,一脸悻悻的将手插在裤兜里。 凌晨两点又没车,只能打的,陈今身上没钱,缺德的问谢言民借了五百块钱,又不放心何正一个人回家,看何正拉着谢言民的袖子不松手,一副还没从惊吓里恢复过来的可怜模样,闲闲的挑唆的何正去问谢言民愿不愿意发挥一下绅士风度送他回去,然后站在一边看热闹。 何正小媳妇似的询问谢言民,谢言民看他那样子,觉得跟吃不到板凳上的矮兔子似的,战战兢兢又一脸期待的样子,实在是好玩,况且他住的地方也顺路,一口答应了。 陈今抬头看向林隐,问他是要回自己家拿了包就走还是怎样,林隐今天为了救自己挨了一狠刀,陈今硬不起心肠像傍晚似的推搡着就将人赶出门,林隐要是还要住在他家,他也没办法。陈今还没开口,林隐立刻说道:“显哥他很忙,没空管我。” 陈今立刻就妥协了。他平民的小生活里,记不起有钱人家还有保姆这样万能的人物,宁显壹不忙才怪,伤在肩胛骨这个微妙的位置,林隐右手基本不能抬起,他洗澡都做不到……他软下来妥协道:“那你要跟我回去么?” 林隐理所当然的答道嗯了一声。 四人分成两拨各回各家。 陈今二人回了家,林隐自己动手打的地铺还没被陈今销毁,省了一道麻烦。两人都没吃晚饭,饿得前胸贴后背。陈今让林隐先去洗澡,自己去厨房点开煤气,直接将晚上由于受到林隐惊吓的缘故被戳的骨肉分离的鱼热了一遭,下了两碗面。 端回来的时候看见林大爷不动如山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扒拉他的包,正要训他,才想起来他毛巾都没法拧,于是作罢开始吃饭。林隐左手也灵活,筷子使得更右手一样利落,两人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就解决了这顿不知是晚饭还是宵夜的伙食。 陈今洗完碗出来,看见林隐巴拉出睡衣放在桌上,嘴角带笑的看着自己,立刻满脑门黑线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靠,谁帮他洗澡…… 陈今拿着热腾腾的毛巾站在赤裸着上身的林隐背后给他小心的擦掉晕开干涸的血迹,他这厢动作轻柔,那厢脑子里已化身吐槽帝新八君……谁特么的来告诉他这是什么状况,明明该避开远离的对象,自己特么的居然在给人洗澡。 他慢腾腾的擦完了背,十分不想面对接下来还得给林隐擦胸膛的悲惨事实。 陈今一脸惨淡的将林隐转个个儿面对着自己,洗了把毛巾,鸵鸟似的低着头给林隐擦腹部,他眼见的发现林隐这人看着瘦削,居然还是有腹肌的。他擦着擦着发现林隐的左侧腰居然有一个弹孔,他光顾着惊奇思索这是怎么来的,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危机。 林隐比他稍高,他得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肩窝,陈今想入了神,一时没发现林隐看着他的视线一直固定在自己的嘴巴上。 林隐盯着明显走神的陈今微仰起的脸,小今长的其实并不出众,但绝对不丑,可自己就是看得顺眼,只想亲近他,第一次见他,就想和他说话来着。他想,这辈子自己再遇不到如此牵动他所有反应的人了,自己不可能放开他,小今只能和自己在一起。至于时间,他不急,等得起一辈子;至于耐心,这是他最不缺乏的东西。 和陈今这个脑补的不同,林隐脑子里正上演回忆大杂烩,谢言民在夜店亲吻何正的画面突然闪过,他心突的一跳,垂下眼看陈今的时候,眼睛就怎么也移不开了,心里挣扎着亲了陈今的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半晌,他悄无声息的抬起双手,固定在陈今仰起的脸旁,他俩本来就在林隐有故意嫌疑的无声缓慢靠近里,相距不过十厘米,林隐捧住陈今的脸,头微向前下压,电光火石间,就将唇准确无误贴在了陈今的嘴唇上。 第66章 陈今的嘴唇干燥温暖,他脸都不爱打理,更别说有心思抹唇膏,嘴唇带点微微脱皮的粗糙感。林隐伸出舌头沿着陈今嘴唇的轮廓舔了一转,垂着眼看着陈今一脸天雷轰晕的呆愣表情,估计陈今待会回过神来得狠狠的炸毛,他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似的,一双清冽的眼睛里洒满了占到陈今便宜的零星笑意,他很喜欢这样亲近的感觉。 陈今正想的入神,冷不防林隐捧住自己的脸,随后嘴唇上一片温意……向神向主向圣母玛丽亚发誓,他陈今长这么大还没有受到过这种袭击,他惊吓过了头,盯着林隐紧贴在面前的脸,首先浮过的想法居然是,草,这丫的皮肤比女人还细腻,隔这么近了都找不见毛孔……这厮贴老子这么近是要干嘛,诶……他在舔…… 陈今反应慢了几光年,他回来神来腾的瞬间红了脸,猛地一把推开林隐。林隐一直注视着陈今的表情,见他瞬间胀红了一张脸不由一阵好笑。他完全有把握抱住陈今而不被推开,不过他不是谢言民,耍流氓到这个境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陈今一把推开他的时候,他就松开捧住陈今的手,不带一点抵抗的顺着陈今的力道往后倒去。 陈今的屋子本来就丁点大,浴室更是小的堪比蜗居里的小蚂蚁,林隐当然倒不下去,他向后倒了个20来度嘭的一声撞上墙,他故意没侧起身,让整个后背平着撞上去,刚包扎上又没缝针的才结上一层软薄痂的伤口立刻裂开来,背对着陈今包着刀口的纱布处立刻浸出一道渐渐扩大的血痕。他不怕疼,更重的伤也受过,其实洗澡什么的自己也可以来,就是装着虚弱让陈今有些愧疚来照顾自己。 陈今猛推一把林隐,力道刚使完人就后悔了,伤患伤患,他是伤患呀。他没缩回来的手立刻朝前抓摸,无奈林隐打着赤膊,陈今的禄山之爪色狼似的摸过林隐胸膛,就抓到了一点人体的温度,林隐就闷的一声撞上了墙。 陈今悔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他急急的就往前凑要去查看林隐的伤口,就见对面那个痛觉神经有毛病的靠在墙上的货扬起嘴角笑道:“小今,这是我的初吻。” 陈今担忧焦急的情绪立刻被他这一股挑衅的狂风吹到十万八千里,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林隐这家伙这么能挑战他的意志薄弱点,真是小看这个假哑巴了。一谈到恋爱相关的问题,陈今就是个幼稚园的水平,啧,听林隐的语气,还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他立刻炸毛,这下不只脸,连耳朵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将手里的毛巾朝水里狠狠一砸,神志不清的吼道:“初吻你妹,还让我负责怎么滴~~~这还是老子的初……” 坏了菜,陈大纯情处男完全露了陷。 林隐心情更好的盯着陈今笑,温柔的恨不能掐出水来。他倒是不介意初吻不初吻的问题,他会将所有的感情都给陈今,自然也希望能得到来自陈今同等的感情。看陈今和谢言民的相处态度,以前的关系一定很好,自己对感情这事不在行,都能看出谢言民到现在都是对陈今有意思的,那小今呢?这下证实自己想多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陈今被调戏了,还是这个少言寡语的哑巴。他恼羞成怒的冲出浴室,嘭的一声关上门,觉得自己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一来暴露了处男的窘境,二来被林隐强吻了。他憋屈的扑到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一通狂捶,将林隐全家骂个遍,脑子里居然没想过要将这人赶出去就一了百了。 他在床上挺尸,耳朵却竖起来听浴室的动静,毕竟是挂心林隐的伤。过了五分钟,自己终于憋不住气,怒骂一声自己没出息,心不够狠,灰溜溜的进了浴室,见林隐坐在马桶上,左手正在解纱布,就这么一会儿,纱布上又浸满了血迹,听见动静,林隐抬起头,对着陈今毫无芥蒂的一笑,扭过头接着忙活。 陈今却被他这毫不记仇的笑容惊得一怔,他盯着那些刺眼的红色,有些恍惚的想到,自从遇见自己,林隐就不停的跳入危险去救自己,他救得不求回报,自己也受的心安理得,从没想过该于不该这个问题。是啊,林隐说喜欢自己,且不说他喜欢自己什么,那都是他的事,自己不答应,却凭什么受了别人的恩惠还觉得自然而然,陈今啊,你凭什么…… 陈今越是往里想,就越是心潮难平,觉得自己亏欠林隐良多,他觉得他俩真的应该摊开来好好谈谈。他走上去,将右手搁在林隐受伤的右肩上,有些低落有些心疼的说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来吧。” 林隐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情绪不好,停住悠纱布的左手,试探着握住陈今的右手,见他不抵触,于是捏了捏,柔声说道:“我没事,不疼,你别不高兴。” 第67章 陈今嘴硬道:“放屁,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不高兴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再轻柔,废了纱布一看伤口又是血肉模糊,心尖儿被人拿针扎似的,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林隐远离伤口的后背上,嘴里骂道:“以后不许这样了,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不用你护着。” 林隐早就摸透了陈今那点外强中干,对着熟人他是标准的豆腐心,偏偏没有配套的刀子嘴,憋不了几分钟就得露陷。他这是关心自己呢,林隐笑着说:“我身体比你好,好的也比你快,而且不怕疼,护着你是应该的。” 他说的这样自然,好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陈今瞬间鼻头发酸,他低着头拧着毛巾给林隐重新擦身,嘴里喃喃道:“不是应该的……” 擦完了,两人回到房里,陈今握着沾碘酒的棉签,在林隐伤口上轻柔的刷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翻出云南白药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林隐拉住他,这才将带血的纱布又绑回去,没办法,家里都可以开药铺了,可是良民陈今极少受刀伤,是以没有纱布。 林隐这家伙瘦是瘦,底子倒是顶好。深秋的夜晚,打了半个多小时赤膊,身上照例温温热热,也不见他喊冷,陈今心底小阴暗不情愿的承认身体素质是比不上这货,斗牛士似的抖开林隐的高档棉睡衣,给这混不吝的家伙小心的套上睡衣,继而贤惠的扣好扣子,心底又是一番疯狂的自我鄙视,让你丫的心软,活该当老妈子。 林隐坐的端正笔直,陈今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正好自己也有话和他说,他拖过来一把折叠椅,坐在林隐对面,没骨头的无赖似的靠在椅背上,等着林隐开口。 林隐问道:“小今,你怕我吗?” “不怕。” “讨厌我吗?” 半晌陈今才低声回道:“不讨厌。” “小今,我喜欢你,想和你住一起,和你说话,和你吃饭,和你逛街,一起生活。” 陈今低着头,蚊子似的声音传来:“之前我们不也是那么相处的么?为什么喜欢我,我一直很奇怪,我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吧。” “不一样,我之前就没想过要亲你。过人之处不重要,小今,你是除了师傅和宁叔一家以外,我唯一愿意亲近的人。我不爱和人交流不想和人说话,日子都是在瓷片堆里过的,遇到你之后,我每天都很开心,想和你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会得罪你。” 陈今扭着头使劲儿回想林隐刚来那阵子,他很开心?他有想和说话?完全不觉得,不过他对着其他人倒是实在的冷淡。他探索究竟的八婆之心熊熊燃烧,感兴趣的问道:“为什么不想说话?为什么不想交流?” “没有为什么,心里不想嘴上就不说。不过你放心,我去检查过了,心理正常。后来一个算命的说我命不好,煞气重,性格冷一点少与人交流比较好。” 嘿,您活的真自由,还有这是什么江湖骗子…… “小今,你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不过我爱我爸妈。”陈今很明确的说道。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你想听的话,我也能说的。” “古人有言,多言而不当,不如其寡也。你这样就很好了,别往谢言民的方向发展啊。” “那我……能成为你爱的人里面的一个吗?” 陈今张口就想拒绝,扫到林隐肩头血染就的纱布和他小心翼翼又压抑着期待的目光,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很累似的摊在椅子上,对着林隐说道:“林隐啊,你别逼我,成吗,我特么怕呀……” 尽管已经时过多年,陈今也不再是那个神采飞扬天真无知的少年了,他更加成熟更加坚强,甚至尽力原谅着罪魁祸首的谢言民,却并不代表,那些割开皮肉刮过骨骼,已经痊愈结疤的伤害,已化作一个代表成长的纪念。那是陈今心底的一颗潜伏的毒瘤,受了刺激能立刻转为恶性扩散致癌,林隐现在就是在刺激它。 陈今平时活蹦乱跳没心没肺,林隐十分爱他那小模样。可他露出这种疲惫的表情,立刻跟抽尽了生机的枯叶似的,好像他愿意憋住呼吸,就能将自己窒息在下一秒。林隐看着心疼,可他不能放任陈今将自己逼死,他需要释放需要休息,需要完全舍弃伤痛从新开始生活,并且自己和陈今,也不能一直僵持在这个瓶颈不往前走,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自己再心疼,今天都得狠了心逼陈今说实话。 第68章 林隐完全无视陈今辛勤劳动两次的洗澡成果,他伸出手将软面条似的陈今半抱着拖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将他的头搁在自己左肩窝,两手将他环住温暖干燥的手握住陈今发冷的手,哄小孩似的说道:“不怕,有什么我都给你挡着,来,说给我听听,听完了给你出主意,好不?” 陈今潜意识挺依赖实力强悍的林隐,他那些捂得发烂的委屈和冤枉,其实也一直渴望着能有第二个人来掀开散散腐烂气。林隐将他搂在怀里,他觉得有些别扭,微微挣了挣,还是抵抗不过人体温暖带来的安心感,破罐子破摔的摊在了林隐身上不动了,他嘴里发着倔,终究是憋的太久,断断续续的窝在林隐肩头说了出来。 “粪水你挡不~~~不好,你能出个屁的主意~~~~” 半晌,“你真的要听么~~~~” 林隐给了他温柔的一巴掌,笑道:“说就说,啰嗦什么,拿出点气概来。” 陈今嘿嘿一笑,酝酿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开始说,自己出生在中部江城的一个小县里,小学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认识了转学而来的谢言民,谢言民的爸那时还是市里当大官的,被陷害了下调到镇里当了个小书记。自己小的时候桃花运还是挺茂盛的,小班花恬恬是自己同桌,喜欢自己,于是自己受到了班里男孩的长期排挤,谢言民由于其拽也是无人亲近的。 谢言民小时候就很嚣张跋扈,有天自己被4个高年级的逼在墙角要钱,就见独来独往的谢言民斜眼眼睛痞子似的溜过来,眼睛不是长在脚底板,就是长在头顶的旋上。他理所当然的也被编排到了勒索的队伍里,谁知道这小孩彪悍无比,丢下小书包就给了将手横在他面前的高年级一脚,剩下的三个放弃了陈今这个毫无威胁的,将谢言民堪堪围住,就要给他一通狠揍。一个小孩打三个,还是有点吃不消的,幸好还有陈今这个几乎透明的娃,他放下沉重的小书包,撑起麻杆似的胳膊,冲上去给一人来了个惨痛的背后袭击。 这次事件以后,他俩奠定了深厚的斗殴情谊,经常凑在一起上学回家打弹珠掏鸟窝。五年级没上完,谢老爹平反调回去当官,陈今对谢言民依依不舍,追着人家的小轿车跑了好远,拉钩上吊的让谢言民放假回来找自己玩。 那时还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一分别就是三年多。陈今成绩中等偏上,好歹也考进了市里一类的高中,报道那天宿舍分配的榜单上居然看见了谢言民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等到下午,抽条了很多分明是个英俊的少年的谢言民冲进自己宿舍将自己扑倒在床上,将自己挠的哭爹喊娘差点岔了气,这才感叹真特么的缘分。谢言民靠着关系调进了陈今的普通班,两人勾肩搭背的继续狼狈为奸。 再后来就是上了同一所大学,学了同一个专业,住在同一间宿舍。日子流水似的滑过,从翻过的书缝里,在键盘上跳动的指缝间,在枯燥催眠的课堂上…… 陈今泡泡图书馆看看电视再玩玩游戏,谢言民泡泡女人打打篮球再泡泡男人。陈今安静低调勤俭节约,谢言民风流倜傥大手大脚,两人居然诡异的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有八卦人士欲究其因果,被谢言民这个流氓拉住恐吓一顿,于是成为班上悬而未决的三大未解之谜之首。 陈今从不干涉谢言民的感情生活,谢言民很缺德,他一直都知道。可别人一个愿打一个愿爱,情到浓时郎情妾(郎)意你侬我侬,情转薄时怒骂相向不得消停,不关他陈今屁事。 他优哉游哉的隔岸观火,看谢言民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谁知乐极生悲,这把隔岸的火不知怎的就烧在自己身上了。 谢言民这次找了个个性张扬长相妖媚的男朋友,某日喝醉酒不知说了什么浑话,那花蝴蝶似的男孩冲着他一通狂骂,各种不堪各种下流,最后含着眼泪咆哮道:你特么的还敢嫌老子不贤惠不听话,***的,你那小跟班看着就贤惠听话,你特么的怎么不去泡他啊…… 谢言民听不得人诋毁陈今,陈今那是自己兄弟,谁都说不得,立刻几个大嘴巴子抽过去,将那点凉薄的情爱抽的支离破碎。花蝴蝶要死要活的要分手,谢言民冷着一双狠戾的眼嘴皮一掀就答应了,倒是把拿乔胡闹的花蝴蝶给震住了。 醉醺醺的谢言民七倒八歪的扭进了宿舍,陈今熟练工种的赶紧将人拖到椅子上,麻利儿的又是倒水又是拿药,他晕乎乎的想到,是啊,小今长的也不赖,又贤惠又会照顾人,又听话又不软弱,训人的时候倍儿帅,没有人比小今更好啊……那些个看上自己脸和钱的男男女女根本没法和他比,要是他是女的,自己立刻将人抢回去结婚,从此都不碰男人了……额,小今是男的~~~那也行啊,自己恰好也喜欢男的。 谢言民醉了酒疯疯癫癫的就开始嚷嚷:“小今诶,我今天突然发现……呃~~~你有多好,老子特么的太喜欢你了,你……给我做男朋友好不~~~~” 第69章 陈今忙着照顾他,忽视他的疯言疯语,骂道:“去死,你特么的给我当男朋友还差不多,呸,你这样花心的老子不要……” “嘿嘿~~~那也行,我~~我~~~给你当男朋友……” “闭嘴吧谢大爷,一股子酒臭。” 谢言民满腔的爱意抵挡不住澎湃的醉意,他脑袋一歪,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进入了春秋大梦的行列。 陈今老妈子似的死拉活拽,谢言民迷糊的跟头猪似的,陈今一怒之下,爬上谢言民的床,将谢大爷那床昂贵的真丝棉被卷巴卷巴就扔下来,打了个地铺,将谢言民拉进去,剥了他满身酒味的衬衫丢进盆里泡上,嫌味儿大了一脚踹进厕所关上门,给了死猪一样的谢言民两脚,一脸愤愤的爬上床,咬牙切齿的骂道,特么的以后再这么回来,直接将丫的泼盆水凉地板上。 他没等到喝醉酒的谢言民的以后,倒是等来神清气爽的谢言民一通深情告白,陈今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谢言民深情凝视着就要扑过来亲他,这才知道不是闹着玩的。 他和谢言民十几年的兄弟感情,某天这人突然说喜欢自己,陈今怀疑心重的立刻红了眼,丫的装模作样,不会是早就图谋不轨吧。一时觉得多年的情谊全部变了味,陈今有时激动狠了什么后果都不顾,他厉色言辞的对谢言民说话,不让谢言民靠近自己,狠话说了一筐又一筐,于是将事情弄的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推去。 谢言民风头出尽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责骂挖苦和疏离。还是看在陈今的面子上,他装孙子忍了几天,觉得陈今真是大惊小怪,自己喜欢他,是特么的福气,居然防贼似的对自己,最后还是爆发了,要给陈今一个深痛的教训。 谢言民底下跟着混的小弟多了去,他让人在校园里散步谣言,陈今是gay,并且暗恋谢言民十几年了,还找来他俩勾肩搭背的照片,彩印了在校园里贴的到处都是。 有人在人群里说一句话,立刻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谣言越传越真,版本越传越多。学生们对于这样劲爆的头版八卦充满了热情,一时这个长相中等偏上、成绩中等偏上、家世中等偏下的谢言民固定跟班小弟默默守候在爱人身边的深情形象成了学校男生标榜学习的典范。 正当大伙起哄着乱嚎“痴情的小帅哥我祝你幸福”的时候,另一条谣言悄然流出,据说谢大帅哥正因前任男友听到风声提出分手而黯然销魂、茶饭不思、人比黄花瘦,于是众人恍然,哦~~原来是这样……被褒上天的深情陈今立刻成了破坏别人爱情的第三者,在学校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鄙视谩骂、排挤疏离。 他冷着眼看谢言民将他的名声破坏殆净,憋着一口恶气到处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就看谢言民能折腾出什么奇葩花样来。他每晚不回宿舍,谢大爷正等着他鼻涕眼泪一把、悔不当初的去忏悔呢,他偏不,楼顶天台、教室角落,找个地方一夜一夜的坐过去。 谢言民看陈今这样拧巴,晚上宿舍也不回,更加怒火滔天,还翻了天了,他谢言民指谁谁扑上来,就他陈今清高,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他倒要看看他陈今的脊梁骨,是有多么的坚不可摧…… 年少轻狂、无所畏惧的时候,有时赌气的一把怒火,足够将一个人的生活烧成灰一样再也拼凑不回来的碎末。 谢言民如法炮制,让人将照片贴到了陈今村里的公告栏上。 至此,陈今的噩梦终于开始。 陈今的老父亲在电话里如何颤抖着哭腔怒骂自己,让自己赶紧滚回家,母亲如何抽噎着拦住父亲。他请了假回到家,一村的人全部站在门口,带着畏惧带着鄙夷的目光让陈今不敢想这么多天,他们是怎么指点自己发父母,怎么用带着劝解的语言将他的父母戳伤的体无完肤。陈今跪在二老面前,连抽了自己不知道多少个巴掌,说自己不孝,让二老晚节不保被人戳脊梁骨了,不过自己是被冤枉的,他熬死了也不像谢言民妥协。直到母亲满脸是泪的扑过来抱住自己多年来一直乖巧听话的儿子,哽咽着哭道相信他。 他回了学校,依旧龟孙子似的不吭气。谢言民看着陈今越发瘦了,人暴躁到无以复加,草草草,倒是没想到陈今硬气到了这样的境地,他恶向胆边生的阴笑一阵,没几天,陈今在楼顶被人打晕,第二天出现在高级宾馆的大床上,身边还有个妖媚的女孩,是谢言民之前的女朋友之一。 陈今心底疲惫到浮起一丝绝望,果然,他一回校,立刻又看见满校的照片,自己搂着那个女孩睡的昏沉,他当时不知是麻木还是习惯了,唯一的想法竟然是谢言民真特么的有钱,彩印多贵…… 陈今接二连三的影响学校形象,没过几天就被喊去谈话,希望他暂时休学,主任一脸和蔼的教育他,小伙子走岔路不要紧,关键是咱记得退回来从新开始,学校会好好调查张贴照片的人严惩。 陈今游魂一般的点点头,一阵啼笑皆非,觉得他的生活就特么的是一个笑话,他还有路可退吗? 陈今被学校赶回家,比他考上大学在村里掀起的热浪强烈多了。谁家的母亲都会对着孩子指着陈今背地里来一句“看到没,千万别学那人,也不许靠近他,会变成坏孩子……”陈今垂下眼想到,三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过几天,一个周末的晚上,两个男人出现在陈今家门口,说着请陈今走一趟。陈今眼皮都没掀,磨着手里的玉米棒说道:“不好意思我很忙,没空。” 两人无视陈今的抗议,一人抢上去就抓起陈今的母亲,陈今惊慌失措的将玉米砸过去,扑过去骂道:“你特么的放开,老子去。” 然后就是谢言民的伪和谈判和谈判不成欲意强来,陈今逃跑中砸破了谢言民他爸的心肝净水瓶。 然后就是法院的传票传来,陈今存了必死之心的跳上村里大道的货车。半路上被热情直爽的司机大哥发现,让他坐上了副驾驶。 得知大哥的车要经过建水,陈今难得的笑了一次,目光里带着希冀的说自己要去那里。 建水是紫陶之乡,陈今热爱陶瓷,他毕业的梦想工作就是近古玩店当看店的,被谢言民狠狠的鄙视过,他今生估计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死前去看一看,少一点遗憾。 第70章 “我去了建水的博物馆和窑场,那里的紫陶真漂亮……” “我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在那里坐到天黑,用揣来的瓷片,给手腕划了一刀,预备就这么死了算了,虽然我还是很想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居然是被饿醒的,呵呵,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割腕是死不了的,血往外流体温就往下降,越流越慢,到后来就不流了……看,陈今平时说话当屁放,可也有偶尔当真的时候,我说了把一条命赔给谢言民他爸,我就要做得到。不过我又不傻,我真心诚意的死过一次了,没死成那就是天意了,我得好好活不是~~~” “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人,他叫冯至,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你看到有一次我寄钱了吧,其实是寄给我爸妈的,但是我不敢直接寄回去,就是寄到他那里然后由他帮着寄回去的。” 林隐看得出来冯至对他而言很重要,说到冯至,他身上那种沉沉的疲惫感渐渐拨云见日的散开去,被这一股叫做冯至的春风吹开解冻,平日里的神态慢慢回归,语速也趋近于平常,还有心思开起玩笑:“林隐,冯至长的又好,脾气也好,人聪明的要死,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诶,我介绍你们认识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喜欢我这样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要不我让他寄张照片来?” 林隐听他王婆卖瓜似的夸完,毫不动心的说道:“我就是瞎了狗眼,你别穷折腾。小今,我出生在西部的乐安城,家住在仙桥街178号,家里有我和师傅两个人,开了一间古董铺子,叫“一寸光阴”……” 陈今一说完,林隐自顾自的就开始交代家底,他这人不会卖关子不会制造悬念,将他本来就无趣的生活平铺直叙的更加无趣,陈今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哭笑不得的听林隐简洁的将他之前的生平交代一遍,不由感叹世上竟然有这样心如止水的人,他不如佛门简直是佛门的莫大损失,不过出乎陈今意料的是林隐大学的专业竟然是历史,就他这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想着就满头黑线。 陈今乱七八糟的感叹,林隐又发话了:“小今,现在,告诉我你的答复吧。” 陈今闷了半晌,开始诋毁自己,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林隐,你今晚见过了,我有时会发神经,而且,我……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热心那么好,我当时留下你,并不是因为我善良,只是因为我们有过相同的处境……我……” “别说了小今,你好不好,我能判断,我很明确也很坚定,我很喜欢你。” 陈今心里一阵热流,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无法拒绝林隐,他很清楚自己是属于偏冷漠的一类人,只会对走入自己圈内的人表示关心和爱护,相对的,心肠也偏硬,是个难以打动的人,就是何家兄弟,也是花了足足3个月的时间,才被自己接受认可。可就是林隐这个人,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不符合自己风格的事,他想到,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就是个同性恋?也不对,自己大学的时候还偷偷暗恋过班上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来着,他不否认自己有些动心,怎么过了几年,突然就有些喜欢男人了? 有人突然走入你的生活,并且打动你的心,其实与性别无关。 陈今不说话,林隐接着说道:“小今,你不答应,我也不会走的。你怕和我呆在一个屋里,我就呆在门外。” 这不是变相的强迫么,可陈今不反感,反而有些眼眶发热,他纠结了一阵,终于垂着头小声说道:“那,就……试着处处?” 这就表示陈今初步接受了自己,林隐不由得心花怒放,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趋近于狂喜的热烈感觉,一时心里十分受用,,心里却想到,试?我可不跟你试,不过为了避免将刚刚冒出头的陈今吓回去,嘴上还是四平八稳的说道:“小今,我很高兴,诺,这个给你。” 陈今接住一看,是一张农业银行的卡,立刻觉得这个情节似曾相识,之前他递给自己两万块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他闲闲的甩着卡说道:“林隐,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现在不是要一起过日子么,钱不是该掏出来放在一起么?” 陈今一听,这人就是没过过日子,不知道亲兄弟明算帐这个道理,他将卡递还给林隐,那个秤砣两手只抓着陈今手腕,陈今没办法,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先给你放着,里面有多少钱啊?” 就听林隐十分轻松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出门的时候师傅给的,没查过,不太清楚,百八十万吧~~~~” “那个~~~这是你的卡么……” “是啊,用我身份证办的。” 小市民陈今觉得自己握着卡的手立刻紧了几分,心里羡慕嫉妒恨的冒酸味儿,这人真是自己生命里的一朵奇葩,视金钱如粪土到了这样一个境界,连自己的银行卡都不知道里面有几多,不过换个角度想,说明这人从没有过缺钱的烦恼,他师傅也将他照顾的很好,嘿,这家伙指不定还是个高富帅。 林隐说道:“小今,我刚想过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我要将“一寸光阴”开在旧货市场,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