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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寂寞红——by乱世银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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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铭脱下手上的白手套,用没有染血的地方轻柔而小心地抹去了朔寒面上的血污,仿佛擦拭一件精美却易碎的瓷器。然后他将朔寒轻轻抱起,向台阶下走去——这时正是夕阳西下,血红的夕阳宛若天空的血泪,将半边天都染成了刺目的殷红,如同这遍地的血色,殷红的余辉照着青年高挑的身影,他抱紧了怀里的少年,仿佛听见了天际传来的遥远而悲怆的钟声,那是低沉的丧钟,悠长而凄怆的余韵在夕阳下反复回荡着,久久不散。

戎装的青年站在血一样的余晖与遍地血腥之间,怀抱着朔寒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刹那间天地仿佛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浩劫之后冰冷空洞的死寂。

林志清看着倾铭与朔寒,一时间也觉得胸膺如堵,心中隐隐作痛。纵然从苏静柔香消玉殒的那天起,他的心便已随她一起死去,但那颗已经死去的心却仍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悲哀与绝望。那样的哀痛,他是再明白不过的——对于每个人来说,永失所爱都是痛彻心扉的,无论生离抑或死别。若说与挚爱之人阴阳永隔的痛苦,大概也没什么人比他更明白了。

如果苏静柔也像这样死在自己怀中,或许自己也会在瞬间崩溃吧。他虽不曾亲眼看见苏静柔死去,但接到她死讯的那一天,世界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色彩,当时身在大漠战场的他甚至很不得自己也战死沙场,与她一起去往幽暗的黄泉。那样刻骨的伤痛,他一直都明白。而他也知道,倾铭与朔寒是注定如此的——他们两人本就不应该相爱,爱上自己的敌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同归于尽,总之,都不会是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帝国在这个残阳如血的七月黄昏终于覆灭,宫城被雾月党人攻破,禁卫军无一人退让,最后竟全军覆没于阵前,统领木齐山也战死城下,帝国外交官星涯死于雾月党人之手,末代君王朔寒也自尽身亡。那场惨烈的战斗结束时,宫城已如同被血海倾泻,外围宫墙一半毁于炮火,遍地是横流的鲜血与惨不忍睹的尸体,恍如末日。

占领宫城时倾铭看见了望归楼前那遍地盛开的风花,纯白的花瓣上点点殷红宛若溅血。在黄昏里这失去了主人的花朵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显出一种萧索落寞的悲凉——它们的主人,已经在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风花真正的寓意,是绝望的爱、难以成全的爱情和身不由己的命运。传说在云洲数百年前被教会与王权统治的时代,一个商人的儿子爱上了一位贵族小姐,却因为血统和门第的阻挠而无法结合,但他们却仍秘密地相爱,想尽了办法偷偷相会,直到某一天两人的关系被贵族小姐的父亲发现。那个青年人被罗织罪名送上了断头台,悲痛欲绝的贵族女子偷偷花重金买通了刽子手拿回了恋人的头颅,将头颅埋在庭院秘密的角落,夜夜到埋藏之处痛哭流涕,直到眼泪流尽眼中流出鲜血。她的泪水浇灌之下埋藏头颅的土地开出了一种小巧的白色花朵,而她眼中流出的血泪溅落在花瓣上,便成了点点殷红。

这种奇异的花在凋谢时种子会随风而去,落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生长,从南洋炎热湿润的雨林,到罗刹国苍莽的针叶森林与草原之上,都可以找到它的踪迹。它是开在风里的花朵,所以人们叫它风花。

而这遍野盛开的风花,恰似朔寒的绝望化作花朵绽放遍野,一花一叶都是锥心泣血的悲哀绝望。又或许,那也是所有人心中最刻骨的绝望吧。

在这个江山支离的乱世,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末日,谁又能真的掌控自己的命运,能免于在命运面前不得不随波逐流的绝望与不甘呢?每个人都被宿命的枷锁束缚,都被命运的洪流挟卷,无论帝王将相抑或贩夫走卒。没有人能做到,无论是朔寒这样掌控天下的君王,还是倾铭这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强者。

所爱的得不到成全,梦想化为泡影幻灭,命运也无法掌控。无论是爱是恨,都一样是刻骨的绝望。

倾铭在二十三岁那个七月的黄昏终于明白了这些,而在那个黄昏之后,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他了。

朔寒和星涯的尸身在第二天的清晨被倾铭焚为了灰烬,倾铭来到了北方的海港千帆渡,将焚烧后的灰烬撒进了大海——他知道朔寒这一生最想要的也不过是自由,所以他没有把朔寒葬入皇陵,而是选择让海上呼啸的风将朔寒的灵魂送往彼岸。这样一来,朔寒总算是真正得到了自由,不必再被身上的枷锁束缚。

之后新的共和国很快建立起来。共和国实行效仿西方的三权分立总统共和制,国会、法院与总统权力相互制约,大总统为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统率三军。倾铭成了大总统,洛骢成了副总统,林志清则做了陆军上将。由于新生的共和国力量弱小,无力与西方强国对抗,倾铭便没有废除帝国签下的条约和外国的利权。虽然这样一来少不得被人诟病对外软弱,但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晗铮没有接受任何职务,被洛骢接回了在王城的住处休养——毕竟洛骢对他也心存同情。只是从回去那时开始,晗铮的神志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终日不出,整天呆若木鸡地坐在房里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像,洛骢送饭进来时也几乎没什么反应,或是失去控制地大哭大笑,声音凄厉如同夜枭悲啼。就连洛骢也束手无策——他毕竟还是副总统,总不能放着国家大事不管整天守着晗铮,不得已只能在饭菜里放了具有安眠作用的药物,分量也不敢太大,但足够让晗铮不去做更为过激的事。他也只能这样了。大夫也不是没请过,但连租界里请来的洋人大夫也毫无办法。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傍晚,洛骢给晗铮送晚饭时推开晗铮房间的门,却发现晗铮倒在墙角,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晗铮的手腕上被利刃划开了深深的伤口,血从伤口中涌出,流淌一地。

不知是晗铮求死之心未决,还是力气不够无法一刀切断血脉,纵然是大量失血,晗铮也没有当时就死去。洛骢还是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包扎了伤口,止住了流血,总算没让他就这么送了性命。那之后洛骢便收走了晗铮房间里所有锋利的东西,连一块碎瓷片也没有留下。

“除非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有好的一天。”

那天替晗铮处理好伤口之后,请来的大夫在临走之前摇着头对洛骢如是说,脸上带着某种惋惜而沉痛的神色。

洛骢却没有回答,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的,他早就已经料到了。

然而晗铮却是真的打定了寻死的主意,他虽然神志不清,但求死的决心却无比坚决。虽然房间里没有了任何锋利的东西,他却仍一心求死,好几次手腕上缝合的线都被他活生生撕开,未愈合的伤口生生被撕裂,并且撕得更深,但终究也没能伤及血脉。

由于药物的作用,晗铮总算安分了一阵子,虽然神智不算清醒,但总算也没有再寻死轻生。洛骢那段时间才稍微松了口气——新生的共和国加上混乱的晗铮,着实也让这个闯荡半生的中年人焦头烂额。但难道要把晗铮扔给更加忙碌的倾铭或是林志清么?那无疑会更糟。

然而事情总不会就这样结束。七天之后的某个深夜,晗铮突然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怎样打开房间那扇一直被洛骢反锁着的门,又怎样逃了出去。

那个寂静如死的深夜苍冥共和国的副总统洛骢在王城的大街小巷发疯一样地奔走,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匆促焦急的脚步声。洛骢跑遍了王城几乎所有街巷,就在他终于筋疲力尽地停在街角稍作喘息时,他抬起头,在城里最高的教堂钟塔上发现了晗铮的身影——那座西澜人修建的教堂的钟塔比任何建筑都高。而晗铮站在钟塔上,面向夜空伸出了手,仿佛在努力抓住虚空里的某个人。洛骢看不清他的神情,那样的高度,连仰望也会目眩。

“晗铮?”洛骢愣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晗铮的意图,向着钟塔大喊了一声,“不!”

他突然恢复了所有力气,拔腿向着钟塔狂奔过去,然而他终是没能快的过晗铮。几乎就在刹那之间,晗铮的身影已从那百丈高的钟塔上坠落,那个神志不清的青年如此决然地从那高得令人无法仰望的钟塔上一跃而下,决绝得容不下半点悔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时,洛骢在钟塔下找到了晗铮。从高楼上坠落的青年摔得头破脑裂面容扭曲,一片暗红自身下无声蔓延,黑色学生装下的身躯早已骨骼破碎。因为颅骨破裂而扭曲的面容上,还残留着轻松与平和——他终于是在错乱丧狂之中得到了解脱,也终于与苏涵重逢了。

洛骢看着血泊中的晗铮,忽然觉得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再说不出口,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一声叹息之中,有懊悔,有无奈,有悲伤,也有痛苦——如果不是他当时要对晗铮说出那些话,不是他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替苏涵照顾好晗铮,是否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呢?

他甚至没能告诉晗铮,他整理了苏涵的遗物,其中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正是晗铮遗失的那一本。他原本是打算连同其他的书籍、笔记、信件和衣物一起交给晗铮的。现在却没有机会了,再也不会有了。

他有的,只是在余生中追悔的机会而已——他这辈子做错的决定,或许也就这一个,但是有些决定,是万万不能做错的,一旦做错了,就要用一生来追悔了。

成为陆军上将之后,林志清第一次返回了秦州凤鸣城。这是参军十年之后他第一次回到故乡——这个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地方。

是的……这是他的故乡,却又不是他的故乡。他回到这里本就只为了向苏静柔兑现自己的诺言,让她风风光光地成为自己的新娘,然而迎接她的,却只有她那座连墓碑也没有的小小的坟,她在坟中沉睡,他却在坟外沉默。他的眼泪,早在接到她死讯的那天就流干了。

林志清回到凤鸣城的第一天,这座北方小城便见证了一场几近杀戮的血腥的复仇——夜幕降临时这位年轻的陆军上将带着荷枪实弹的军队来到了巡抚杨鹏展的府邸,撞开了朱红色的大门径自闯入。这些背着毛瑟枪和步枪的军人顺利地将那个面色惨白身材干瘦一脸纵欲过度的病容的中年男人、他那满头珠翠一脸尖酸阴毒的老婆,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家里的仆人管家都五花大绑拖到了天井里,他的两个儿子年纪大的和林志清差不多年纪,年纪轻一些的也就十八九岁左右。当杨鹏展看见面前一脸冷峻的戎装青年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中还原当年那个一事无成的少年的模样,但他知道,林志清是来报仇的。

“杨巡抚,这么多年没见,近来过得还好吧?”林志清微微冷笑着,军装上的勋章在火把的光里泛着冰冷的光泽,“你可知我今天为何而来?”

在凤鸣城横行半生的巡抚在仰望的视线里看见林志清冷峻如冰的面容,和林志清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军人是上苍派来处决自己的行刑者,这大概就是官场上那些同僚说的报应吧——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将近二十年,终于是要有报应了。

“一是你横行乡里多年,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早已民怨沸腾,如今共和国当然容不下你,二是因为你我十年前的私仇,”林志清说到此处,眼中阴暗的光如同士兵们手中火把的火光般明灭闪动,“杨巡抚,你可还记得苏静柔?她是我唯一爱的女人,可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要强娶她为妾,她也不会等不到我从瀚海城回来就悬梁自尽!我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给她偿命……你害死了我爱的女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杨鹏展跪在地上全身筛糠般发抖,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求饶,两名士兵便把他拖到了一边,而林志清毫无温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同一柄利刃缓缓翻转:”不过,我先不杀你,那样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明白,失去最在乎的人是有多痛苦。而且你欠我的血债,你一条命根本抵不上,你这条狗命,十条也抵不上我的静柔一个!”

年轻的陆军上将一挥手,士兵们便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枪,一阵整齐的枪响之后,那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身上便多了十几个汩汩流血的弹孔,连一声惊呼也发不出来便倒了下去。那些面无表情的士兵们也并不迟疑,在那个妇人断气之后,又迅速地把枪口转向了杨鹏展的两个儿子,就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他们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们的长官。”

是杨鹏展的大儿子,那个跟林志清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林志清皱了皱眉,示意下属们暂时住手,然后对那人说:“什么话?有话就快点说清楚,到了黄泉路上可就没机会了。”

“长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只是父亲的错,您为什么要连我们也不放过呢?”

林志清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人——这样出生在官宦之家,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贵公子,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这府邸外面的世界是多么险恶多么杀机四伏吧,不像是自己,从降生起就不曾知道温暖,不曾知道爱意,在自己眼里,世界只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修罗场,只是风雪呼啸的冰冷荒原,十年之前不过十六岁的自己,就已在父亲的棍棒和旁人的冷眼中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冰冷,寻常的十六岁少年还在梦想着金榜题名建功立业,而十六岁时的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走完了大半生。如今他二十六岁,却早已没有了寻常青年人的意气飞扬,如若别人是凭海临风的枫树,风姿飒爽正等待着扬起梦想的风帆,那么他已是瀚海城沙漠里那些扎根于荒芜的沙树,在人间的世态炎凉之下,内心早已只剩下了枯萎与苍凉,而随着苏静柔的死去,那最后一片绿洲,也终于被黄沙吞没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放过你们?呵……”林志清冷笑,“在西方有一位先贤说过,与魔鬼战斗的人,必定要小心自己也变成魔鬼,当你凝望着深渊时,深渊也正凝视着你……但我现在又算是人吗?……除了静柔,谁又把我当成过人!从她死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算是人了!指望我放过你们?那你父亲当初又为什么不放过静柔!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透着残酷的凄凉,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手枪,瞄准了那质问自己的青年人的额头,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

“不,住手!”杨鹏展崩溃般地大喊起来,随即艰难地转动身体,面对着林志清重重地将头向地面撞去,“长官,我求您了……您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我的老婆儿子和家里人吧!我给您磕头了……我认罪,我不该强娶那个苏家小姐做小老婆!您把我千刀万剐我也认了,但您放过他们吧!”

“千刀万剐?那也太便宜你了!”林志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任凭杨鹏展额头磕得一片血红也毫不动容,“现在你明白了吧?当我知道静柔被你害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痛苦的……何况你欠下的血债,当然要用血来还,杀你一个怎么够呢?就当他们帮你一起赎罪好了,你说是么?”

那个八月的夜晚枪声响彻了天空,夹杂着短促凄厉的惨叫。林志清命令手下的士兵用毛瑟枪毫不留情地射杀了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的妻儿、管家和所有的仆人。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说,那天巡抚的府邸中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天井里一地血污和枕藉的尸首,血腥味浓重得令人反胃。而一身华丽戎装的共和国陆军上将林志清手里的手枪正顶着巡抚的太阳穴,年过半百的巡抚在他枪下战栗,丝毫没有了横行一方的霸道骄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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