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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唐家之大哥大嫂——by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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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匿在罗帐后面的高某人,脑门儿上爆出数条青筋:半夏是吧?我记住了。

“你做什么!”

秦川看见一双葱白的玉手向自己伸过来,竟一手揪住衣襟一手撑着床铺,慌慌张张地朝后闪躲。半夏见状疑惑道,“秦堂主你不让宽衣怎么睡觉?衣裳压在床铺上压一夜肯定全是褶子,很难熨平整的,你赶快脱下来给我挂到架子上去吧。”

这姑娘索性连敬称也不用了,估摸着秦川第二天早上起来,连昨晚服侍自己的是男是女也不一定记得,胆子肥起来,竟走上前直接动手扯他的外袍。秦川大吃一惊,一双手连忙把衣裳抓得死紧,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有一身的武功而对方只是一介女流,慌乱之中,竟梗着脖子喊出一句:

“我又不是女人,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帐子后面的高灵毓一愣,忽然觉得秦川喝醉之后说的话似曾相识,似乎在禹辰院两人共度的那个疯狂的夜晚自己也曾听到过。

半夏被他弄糊涂了,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女人,这和脱衣就寝有什么关系,“秦堂主,你醉了。我是你的使女,帮你宽衣自然是要服侍你就寝啊。”

“不用你帮……”秦川也不知听没听懂,整个人现在已经缩到床铺里面,摇着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你离我远点!”

半夏姑娘顿时感觉有些无力,我又不是要对你怎么样,你躲什么呀……

“好吧好吧,我不碰你……鞋也不用脱了,你就这么穿着睡吧……”

秦川感觉没人冲自己伸手了,方才安下心来,脑袋沉重得直往下坠,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待眩晕的感觉没那般严重,睁开眼一看,不大放心的半夏没有扔下他离开,仍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这回秦堂主总算看清了这身形这衣着,似乎是个女人。

“毓儿,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半夏和高灵毓同时一惊。

“秦堂主,我不是毓儿……”这小女子似乎动了点小心思,“我知道这个‘毓儿’是水悠宫那位高副宫主,秦堂主你同他是不是交情很好?为什么你发热昏睡的那几天常常叫他的名字?”

高灵毓在暗中翘起大拇指:问得好,回头重重有赏!

秦川歪着头看了半夏一会儿,大约只接收到了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毓儿……哦,你是小然!”

——“小然”是谁!我要杀了他!!

半夏和高灵毓心有灵犀,立刻问道,“小然是谁啊?”

醉醺醺的秦川真的完全无法与其交流,他斜倚着床栏,乐呵呵地冲半夏说道,“你的身体大好了?我听说元宫主亲自派了大夫给你医治,眼睛已经看得清了么……你别呆在兖州,早点回家去,你不在家小三小四他们会把屋顶掀了的……”

高灵毓了然,原来是在说他二弟啊……至于“小三小四”,大概就是川从前说过的他那对双生弟妹了吧。

半夏此刻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人真的醉了,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好好好,我知道了,堂主你快点安歇吧,你歇下了我才好回去休息啊。”

谁料秦川突然挪到床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上满是笑意,“我再过几日就要回家,哪儿也不去了,你告诉他们大哥快要回来,让他们把功课好好补补,我到时候要查的。”

半夏并不注意听他到底在说什么,迭声应着,终于看着秦川不敌困倦歪倒了身子,就这么穿衣着靴地倒头睡去。

使女走后,屋内罗帐之后缓步迈出的人走到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秦川,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看去,他的脸色阴沉冰冷,犹似鬼魅。

当初高灵毓就是灌醉了秦川,探知到他心生去意,由此心中才开始酝酿出那个计划的雏形;今日秦川又是在醉酒之后吐露真言,恰好被藏身暗处的高灵毓听见,所谓饮酒误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高灵毓阴翳的脸色,大约已经宣告了那个计划执行的必然,他只是想要用一切办法将这个人留在身边。这时的他年轻气盛,不顾后果,以至于多年之后回想起今夜的决定,往往后悔不迭痛苦不已。若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当时肯将事情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大约就不会弄得反目成仇、两败俱伤甚至险些阴阳两隔。

秦川第二日清晨起身的时候,感觉头昏脑胀,四肢无力,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绝不逞强豪饮,哪怕是在自家二弟的成亲喜宴之上。

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连外袍和鞋子都不曾脱掉,一夜下来已经是皱皱巴巴,估计屋里服侍的使女大约都要抱怨自己醉得太厉害,连衣物都没有除去便滚到床上睡着、增加了她们的工作量。

换过一套干净衣裳,秦川脚步略有些虚浮,迈出西华居大门。

40.闵玉淳

身体痊愈之后好几日,秦川终于迈出西华居,前往山庄别处拜访朋友。

虽然他拒绝了师父雨连江给自己介绍众人的好意,但他立足江湖可不是一天两天,可能他性子寡淡,常常只顾着自己的洋泽堂而少问世事,但交情甚好的江湖朋友也是不少,这一位闵楼主正是其中之一。

闵玉淳,藏风楼的楼主,名姓温文尔雅,但是人长得可真不怎么样。藏风楼,乍一听似乎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但用闵楼主自己的话来讲,此处的“风”可不是江湖奇闻异事、各色小道消息的风,而是“风花雪月”、“人不风流枉少年”的那个“风”,其工作的涉及范围也就可以想象了。

闵玉淳师承无面神医——苏墨梅,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据说可以在自己脸上或添或减,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就因为更换样貌太多次,连她都忘了自己原来长的啥模样,于是自称“无面”。

身为苏神医的得意弟子,闵玉淳在一段时间里是很被逍遥山庄、水悠宫这些名门大派看重的,谁知他一出师竟开创了一个“藏风楼”,专门研究男欢女爱,整日捣弄各种歪门邪道以增鱼水之欢、床第之乐。既然研究的是这个,藏风楼在江湖上的风评当然不会好,这次能够受邀参加武林大会,着实令秦川吃了一惊。

走到闵楼主居住的院落,见根本无人守门,秦川便不请自入。院子里的白果树叶子金黄金黄,深深浅浅浑然一体,灿烂耀眼地团在枝上,一大丛一整簇,给这寂寥的秋日添了一种热闹鲜活的气氛。刚刚从病痛中解放出来的秦堂主,见了这几株白果,心情更是活跃轻松,整个人轻飘飘地掠过院子,迈步到门边,伸出手“砰砰”拍了两下门板;

“玉淳贤兄可在?秦川前来拜访!”

他这句话刚出口,屋内“扑通”一声,马上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房门猛然被人从里头打开,趿拉着布鞋、斜披了一件外袍的闵玉淳出现在门口。

“哎呀呀,秦川老弟!真的是你啊!”

闵楼主双手搭在秦川肩上,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唏嘘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滋润了!你看看,面色红润,目光如炬,满面春风……啧啧,是哪个把你滋补得这样‘水灵’?弟媳可一同来了,赶快引给哥哥见见!”

秦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笑着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哪有一见面就这样胡说八道的!什么弟媳?老哥你估计这辈子都见不着弟媳了。”

闵玉淳侧身将秦川让进屋,听了这话,佯作惊讶,“什么!难道秦老弟你……有难处?哎哎,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哥哥我这里有几服好药,你拿回家吃几天保准你晚上生龙活虎……”

“愈发说不出人话!”秦川笑骂着,闵玉淳也知道分寸,嬉弄笑闹从不过火,携着秦川一同进了屋。

这闵玉淳的长相有够普通,五官样貌扔人堆里没有一处出挑,尤其是眯起眼睛笑的时候还显出一点猥琐,而且他本性难移,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油腔滑调,嘴皮子滑溜得很。秦川向来是严肃正经的,竟能和他结成好友,这到现在都叫两位当事人惊奇。

秦堂主一进门,就看见两张红木方桌拼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药罐、瓷钵、药舂、药碾,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各种膏散丹丸杂乱无章地混杂在一起,花花绿绿,倒是颇有丰收团圆之感。

秦川虽知道闵玉淳有这个兴趣爱好,但头一次亲眼见到还真是颇感新奇,俯下身子就想瞧个清楚。闵楼主连忙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秦老弟啊,我的这些宝贝可不能随便碰、随便闻……你别不信啊,我知道老弟你是真汉子,不怕刀枪剑戟在身上拉口子、不怕挨疼不怕流血,但是个男人,总要怕一件事的吧!”

秦川隐隐预感到这个人接下来要说什么,可他的嘴贼快,不待秦川出言阻止——

“怕就怕起了杆儿鼓得胀得难受还没处捣弄,有了兴致身旁却没个软玉温香能抱在怀里泻火儿填欲……若是兄弟你刚刚不小心吸进了一星半点,挑起火儿来,我这屋里连个使女丫头都没有,你说你难不难受、怕不怕?”

秦川“哗啦”站起来,低着头就要往外走,闵玉淳还不算完,死命扯住秦川的袖子,扯着嗓子叫唤,“兄弟你别急着走啊,哥哥屋里虽然没有女人,但好歹还有我这个男人嘛!不行咱就凑活凑活……这年头,男人女人还不都一样啊!”

“越说越没有正经!”秦川突然脸上通红,活似蒙了块红布,“男人和男人……怎么能搅在一起!你不要胡言乱语!”

闵玉淳并没察觉秦川神情的异常,松开他的衣袖,朝椅子上懒散一躺,“我怎么是在胡言乱语呢!这逍遥山庄里不就有现成的一对儿!秦老弟啊,你水悠宫的元大宫主豢养娈宠,江湖上是人尽皆知,你也该改改你的死脑筋了……”

秦川听到他那句“逍遥山庄里现成的一对”,只感觉头脑“嗡——”地乱响。

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与高灵毓的事情为外界所知,曾经一度梦见自己跪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面前站着已逝的父亲母亲、师父、一切曾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江湖朋友,此刻无一不在唾弃自己,直到从噩梦中惊醒,摸摸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秦川慢慢转过身子,嘴唇颤了几颤,“来逍遥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都是江湖豪杰,你可不要乱说话,小心……招人怨恨。”

闵玉淳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拉着秦川坐到自己身旁,凑近道,“老弟你真的不知道?整个山庄此刻都已经传遍了!要不就是你住在雨庄主的院子里,没人敢和你说?”

秦川一愣,听这口气不像是在说自己啊,皱着眉头道,“是没人和我说起过……”

闵玉淳一击掌,“我就说嘛!那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同桌吃饭,同榻睡觉,隔几日就携着手出门游山!你说说,这不是一对儿是什么!”

秦川只感觉悬起来的一颗心缓缓落回胸腔,双脚也不再是踩在棉花上的虚软触感,终于踏到了结结实实的地面上。

“谣言不可信,大哥你不要总是听这些风言风语,做自己的正经事要紧!”心上没了压力,秦川的口气也恢复了方才的轻松,怪就怪自己有些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两人是谁?你先告诉我知道,免得见到人家成双结对,我再感到惊奇,弄得两方都尴尬。”

“哦,不就是和你一起上山的高副宫主和神月谷的那位少谷主!”

秦川愣愣坐在椅子上,瞪着光亮乌青的地面,脑子里有一时的空白,脑壳里的东西像是瞬间被谁抽走,只余下刚刚闵玉淳说的这句话,如一根铁杵一段椽木,在自己的五脏六腑狠劲戳刺翻搅,简直要把浑身的筋骨血肉扭曲砸烂,捣成碎末。

闵玉淳站起来走到桌边,着手开始捣腾他的瓶瓶罐罐,似乎没有注意到秦川苍白的脸色和呆滞的神情:

“要说这两人站在一块儿还真是挺般配,神月谷那小子和他爹年轻的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他要是女人整个就一祸水!你水悠宫那位就更是……啧啧啧,看了他的模样我才知道我这三十年算是白活了!忘返庭大小花魁加起来,也及不上他一根小指头!就算现在雨大美人儿站在我面前脱了衣裳让我选,我也绝对要说这位高副宫主比她还美!美得还不止一分两分!”

……

闵玉淳的声音在秦川耳中忽而近忽而远,他语气中惊叹的唏嘘的调侃的成分到了秦川这里,一律变幻成苍白酸楚的感觉;一切夸张地赞美的夸耀的词句,在秦川脑中慢慢汇集扭曲,最终只变化为“般配”二字。

秦川感到脑袋变得无比沉重,钝锈干涩中带着眩晕,简直就想要一头栽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他抬起头看见闵玉淳的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却再也不想听他嘴里蹦出的任何一个字句。撑着圈椅的扶手,秦川慢慢站起身:

“玉淳,我先回去了。”

“哎哎哎,怎么急着走啊!留下来和我喝几盅!”闵玉淳丢开手上的活儿,跑过来按着秦川的肩膀硬是把他按回椅子坐好,“武林大会迟迟不开始,哥哥这小院儿连个鬼也不进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你,凳子还没坐热就跟我说要走!?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秦川联想到闵玉淳现在的处境,终于抵消了一点心中的酸楚难过,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哪能刚刚见面就要告辞离开,这不仅会伤了人心,也于礼不合。

“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别说是留下陪你喝酒,就算要我从今日起搬来和你一块儿住,那也没问题啊!”秦川努力挤出笑意,拍着闵玉淳的肩膀让他安心。

闵玉淳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拉着秦川的手走进中堂,并且放话今天一定要把秦川灌趴下,不然自己就不姓闵!

41.月扬公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很快就到了中午,闵玉淳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大好,在山庄所受的待遇也就差一点,使女也不太愿意搭理他。但逍遥山庄向来周到,到了中饭时候,还是会有人送来热气腾腾的酒菜。

今日几个使女将饭菜摆上桌,就见闵楼主竟携着秦川从内室走出来,连忙行礼问安,才知道这位风评不佳的藏风楼楼主与庄主的得意高徒竟然是多年好友,对闵玉淳的态度瞬间亲切了几分。闵玉淳也不客气,表示今日要与秦堂主开怀畅饮,劳烦她们多送些好酒来。

看着使女叠声应着退下,秦川朝闵玉淳看了看,闵楼主没脸没皮地扒上去:“兄弟你就是心眼太实诚,你是雨庄主的爱徒,这些个使女仆役你使唤起来不是跟使唤自家人一样!我这只是狐假虎威,沾沾光罢了!”

秦川也不去与他争辩,方才听到的事情像一块重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无论闵玉淳说出怎样的奇怪论调,此刻他也无心与他辩个究竟。

陈年的佳酿连同几道下酒好菜一同被送过来,闵玉淳当即揭开红绸的坛盖,浓郁芳醇的酒香顺着粗黑的坛口弥漫开来。闵玉淳笑眯眯站起身给秦川倾倒下满满一碗,秦川也不推辞,端起碗来自个儿就先喝上了。闵玉淳兴致是高的很,坐下来同秦川浅斟慢饮,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

“老弟你什么时候拜的师父?从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八、九年前的事了……当年师父希望我留下来帮他打理山庄,可是我意不在此,未和师父道别就下山去了南边。至于为何从没和你提过……”秦川一仰脖子将碗中的酒喝尽,“师父若是知道我在何处,难保不会派人把我押回山上。我改从母姓,一是怕万一出了意外被家里知道只会徒增伤悲,二是想要避免被师父知道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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