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不过给他们点教训也好。”
瞒过了众人，我长舒了口气，只有我和奕扬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把他甩出去的瞬间我拖了他一把，减缓了力道，在外人看来徒有声势，其实一点也不疼。不过在拖他的时候速度收不住，他又比我想象的重，所以我伤了手腕，我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好在似乎没人注意，我拉下袖子遮住了迅速淤青的伤口。
比试终于结束，没人再和我比了，我走下台子，没注意到身后笑的很沉稳的北堂越齐。他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等着我和奕扬过招，静心留意场上的变化。
他就是在此刻知道我和奕扬的事的吧，此后再也没来烦我，还常常让斯桑格奕扬来万安侯府做客，想来这擂台也是他提议开的。
这人心思是有多缜密，为了他一统江山的目的，策划了多久？
他想让我做他的军师，自己不行就利用奕扬，把他推到我身边，对他的行踪不管不问，看着我们日渐亲密然后就举兵造反……不过他算错了一步，我安宁是喜欢他，但很多东西是情爱换不来的，比如这江山，这国家，北堂越齐应该很清楚……你觉得，他能拖住我么？要是他能想想他和许家公子之间的恩恩怨怨，也都应该猜到此举定不成功。
第51章：双玉
奕扬跟我说他是孤儿，父母都死在几年前的那场饥荒里，全家人把口粮都省下给了他，所以他撑着领到了救济。
那时他还很小，基本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父亲拉着他让他一定要活下去……这我们倒是有共同点，身上承担着不止自己一个人的生命，还有家人的。
那年的饥荒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场百年不遇的干旱，大地龟裂，三年没有雨露的滋润，庄家颗粒无收。不过皇帝显然没有把这当回事，不然也不会两个月后才发下去那么少的可怜的救济款，还要受到层层剥削。
太平十三年，盛夏。
那年又发生了一次干旱，我马上联想到了奕扬的身世。
本来把行程定到了明天，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同奕扬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那种痛苦无助感不想让他们再次承受，所以我即刻启程，着急的连给奕扬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灾情并不严重，当地官员是想赚一笔才故意夸大其词的。
深知大晏国的官僚风气，我走之前问唐俨拿了银子，用于救济，不然不知道老百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走的时候离奕扬十八岁生日不到半月，说好要一起庆祝的，这次不辞而别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不过以他的个性保准不会，我自己想着。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我在街上逛着，一边寻找着送他的礼物。
路过一个铺子，装潢的很是典雅，我瞧着别致里边的东西应该也不差，就进去转转。
店家是个老人，听力不是很好。
我因为是第一个到的人，又没有别人的表面功夫，直接把白白的大米发给他们，相亲们都感激涕零，说我是活菩萨，就差送我块匾再把我拱起来了。老人家看见是我，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菩萨菩萨的一直喊。我长这么大还没脸红过，这是第一次被人喊菩萨，菩萨都是女的，瞬间我就扛不住了。
我赶忙拉起老人家，跟他说：“别，别别……您别这么叫我，听着折寿。叫我安毅就行了。”这次我是和我大哥一起来的，如果我说我是安宁那恐怕就不是被喊菩萨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就跟皇帝出行一样，能看到跪倒一街的人。
老人家听了之后，摸着我的脸说：“长得真俊，安将军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大哥都长的这样俊美，还不知道弟弟如何呢……”
我乐的合不拢嘴，言下之意是我比我那严肃的大哥好看多了。
我就一毛病，经不起表扬，一表扬我就上天了。
乐呵了半天，想起我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个小镇又经过了灾荒的洗礼显然是没什么好东西了。虽然说送他个狗尾巴草编的戒指他也会感激涕零，但是那不符合我万安侯的身份啊，难道要我空手而归？
看出我的踌躇，老人家从后面拿出个红木盒子。
我看有戏，那盒子做工考究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稀世珍宝，赶忙凑过去看。
黄色的缎子上安放着两面玉，晶莹剔透，是个好货。
老人说是他的镇店之宝，要是这次灾荒过不去就拿出来救命啊。当时我身无分文钱都拿出来了，只能日后再送银子来。老人家爽快的问我想秀个什么图案，我想了半天，那些鸳鸯戏水的图案都不行，谁是雄鸟谁是雌鸟啊。
正苦恼着，看见杯子上印着朵兰花，狭长的枝叶，洁白的花瓣，风韵高雅，很是喜欢，最终决定秀朵兰花。
老人家拿起刻刀，叫我三日后来取。
三天后，两枚一模一样，如同镜像倒影一般的玉被交到了我的手上。老人家刻了几十年，下手很稳，一笔一笔细腻的描画了一朵兰花，用红绳穿上做成了佩玉。
我喜欢的不得了，如果奕扬看见一定会兴奋的跳起来的。
向老人家到了谢，再三保证以后会送银子过来，老人靠着门笑着看我走远。
看着最后一笔物资都发放下去，我火烧火燎的赶回中都城。
第52章：间隙
到了城里，我没有回家，我先去了北堂越齐的府邸。
容舍沥王的王府不仅装潢上铺张浪费，里面防卫也很是严密，时刻有侍卫巡逻，我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成功潜进来了。
我翻窗进来，奕扬正睡着，看见我大为惊讶，随后冲上来搂住了我。
我呵呵笑着，把玉佩从怀里取出来给他，“本来应该秀些鸳鸯戏水的图案的，但是咱们谁是雄鸟谁是雌鸟？”
这个问题只困扰着我，奕扬并没有多想，拿着玉佩把玩着，爱不释手。
随后，我们喝了酒，才几杯奕扬就醉了，小鸟依人的靠着我，我有些心猿意马。
我独子喝着酒，好像希望能压下心里的燥热一般，莫名的燥热，这酒却上了头，结果适得其反。我想起我做的那个春梦，着魔般的把他压在身下，逗弄他。看他在我身下哭叫，却又舒爽异常，觉得有趣极了。
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
我和他日日纠缠，夜夜寻欢。
那次过后，我知道我再也离不开他了，“逗他玩玩”我离当初的初衷越来越远了……
这次赈灾，我先回来了，三天后安毅才回来。
我这次能拿出这么多钱其实目的并没有表面那么单纯，朝廷不肯出钱，政治腐败，那我出银子为我大哥谋个闲职实属应当。
安毅早先被封了个地方官，远离京城，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小地方，这次赈灾过后就要去就职。我跟我哥自小锦衣玉食惯了，我怕他受不了，所以灾情刚爆发的时候就主动请缨和大哥一块去了。
陛下果然爽快，一口答应了，给安毅封了个六品文官，没什么实权却不用吃苦了。
想当初我管唐俨要银子，唐俨臭着一张脸老大不情愿的，现在也没什么话说了，我觉得挺好的。
又记起当初赊账买玉，看奕扬那么喜欢那块玉，我又出了比原先高五倍的价钱买了。
唐俨看着我明晃晃的五根指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颇有守财奴的意味。
我呵呵笑着，嘱咐他一定给我把银子送到。
安毅升了官，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样也要表示一下，奇珍异宝的我大哥见多了，不稀罕，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争抢的糖糕。刚从炉子里拿出的糖糕还热着，香气就这么散了出来，酥软的糖糕上撒上一层芝麻，入嘴香甜，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这么长时间没去，我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在街上转着我终于找到了“老陈家糖糕”，我如愿以偿的买了一盒。
我把糖糕交给安毅，我大哥笑着接过来。
我以为我大哥是高兴的，却不知道那盒糖糕他根本没有吃，甚至拆都没拆开就丢掉了，我们之间的间隙又添了一道。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我大哥开始讨厌我了，他误会我了，或者根本不是误会……
第53章：变故
提起唐俨，自从上次粉巷一遇，唐俨对那个叫小蝶的孩子很有好感，小蝶也缠人，缠着唐俨不放，一声声“相公，大爷”的叫，真是叫到唐俨心坎里去了，每次上街，唐俨都拐着弯去他那里“顺路”坐坐……真是一见钟情。
我去赈灾的这断时间，两人更是如胶似漆，跟刚结婚的小夫妻似地，新婚燕尔。我也乐得清静，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奕扬了。
我跟唐俨说：“你这么喜欢人家，娶回来算了。”
唐俨摇摇头，“我哪有这么多钱给他赎身啊……”接着就是长叹一口气。小蝶的赎身钱不在少数，像唐俨这样的身家是断断出不起的，偏偏还不要我帮忙，说什么要自己赚钱赎小蝶出来。
我们一时无话，各自都不顺利，只好沉默。
过了一会，唐俨说道：“干脆趁哪天天黑，我把人抢了算了，反正没人敢管你万安侯要人。”
“臭小子，找打。”我嚷着。
说归说，唐俨规规矩矩的，借他十个胆子也没这胆，只能认老鸨宰。
我和奕扬，他和小蝶，我们说看将来谁先拜天地，我愁的是家庭的环境，他愁的是银子……
我们这两对，最先出问题的是唐俨。
小蝶和唐俨好了有一阵子了，有一天，唐俨突然从家里冲出来，我在街上拦住了他。
当时唐俨红着眼睛，举止疯狂，半分没有往日的斯文样子，举着剑在街上乱舞，很多看热闹的人，谁敢拦他去路或者多看他一眼就砍谁，刀剑无眼吓退了很多人。
路人都绕着他走，唐俨提着剑在街上一路往前冲，好像要去什么地方。
我一眼看出他拿着我的佩剑，我一直挂在墙上的，削铁如泥，如今他特意找了来怕是要出事。
我心道不好慌忙上前，唐俨丝毫没认出我来，举着剑就刺，我慌忙避开，他这是疯了么？
有官兵闻讯赶来，将唐俨团团围住，护着我到安全地方，“小侯爷您先避避，这里交给属下就可以了。”
我在外面，看着发疯一般的唐俨，有几个侍卫已经挂了彩。唐俨没学过武，终日抱着账本拨算盘，很快就被官兵制服，佩剑被夺了下来，上面还滴着血。
官兵压着唐俨要去府衙治罪，看着我等我同意。我给他们塞了点银子，把唐俨带回了家。
回到家，唐俨的神智才恢复了些。
我略略问了，才知道是小蝶出了事。
前几天小蝶和唐俨一起出去玩了，事后一直没找过他，唐俨去找他老鸨总说他不在，唐俨觉得事有蹊跷，再三逼问下才知道那天有个客官也来找小蝶，小蝶和唐俨有约在先就拒绝了。
那个客官心里窝火，等小蝶回来了又来找他，小蝶说自己累了，不想去，再次拒绝了。
当场那么多人，被个小倌拒绝两次，面子上总归不好看，他叫来人硬把小蝶拉走了。
车还没走过两条街，小蝶就跳车逃走了。那个客人终于被惹怒了，夺过车夫的马鞭冲着小蝶就是一阵乱抽，小蝶痛叫两声，不一会就没了声音也不动了，竟是把小蝶活活打死了。
那人知道出了事，把小蝶抬上车，给了老鸨一笔银子让他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老鸨怕生事，对方又财大气粗，得了银子就不言语了，也没报官，所以事情过去了几天，唐俨才知道。
再追问是谁害了小蝶，老鸨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唐俨不死心，挨家挨户的问，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看见了褐色的血迹，街上那么多人总有人看见，总有人会说，他们都指向城西，唐俨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了谁是凶手，这才提着我的佩剑去给小蝶报仇。
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提着刀找过去，我丝毫不怀疑唐俨想报仇的决心，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去没有任何优势，说不定连人家门都没有进就先去了，还怎么报仇。唐俨要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国舅爷的干外甥，家里排行老三，人家都称呼他三爷。
这人为非作歹惯了，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和北堂越齐一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和北堂越齐还挺熟的，两人常常称兄道弟的坐在一起喝花酒。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他和我没有什么冲突，我也就一直忍着了，这次惹出了人命，偏偏还是唐俨那么在意的人，怎么说我都要除了他。
他坏事做得不少，却认了个精于政治的舅舅，什么把柄也没留下，干干净净的做自己的小本生意，我也不可能冲进去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第54章：赐婚
正犯愁，北堂越齐却找了过来。
他给了我厚厚的一本账本，翻开来都是这位“三爷”的罪状，条条框框事无巨细，每一条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我和北堂越齐一项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我没想到北堂越齐会帮我，他呵呵笑着：“你不是看他心烦吗，能为美人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我也积点德……”
“亏你还跟他称兄道弟的，背后捅刀子，真是个小人。”
“权宜之计吗，要和朋友靠在一起，更要和敌人靠在一起啊……”
我虽感谢他，却不齿他的行为，拿了账本就轰他出去，把他的歪理都关在门外。
有了他的帮忙，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国舅想为外甥出头，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也默默退了回去，等着陛下发落。我是铁了心的要处死他，朝中大部分人都向着我说话，北堂越齐更是在朝堂上一阵乱绉，最后竟说到什么民族统一，国家安定上了，反正就是要处死他。陛下被他搞的晕头转向，宣布明日午时问斩之后就回去休息去了。
下了朝，我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唐俨，唐俨并没有轻松多少，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将死之驴就怕他再踢人一脚。
我带着人火速抄了国舅爷干外甥的家，人称“三爷”的人今日一点没了往日爷的感觉，搂着一群姬妾抱头痛哭连连求饶，唐俨一脚踢开他，伏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句什么，三爷立刻抖如筛糠，眼孔瞪得奇大，不敢相信自己竟为了个相公送了命。
明日我是监斩，我桌前赫然放着皇帝御赐的金牌，谁敢阻止行刑就地正法。
午时一到，手起刀落，鲜红的鲜血溅出围栏外，京城一霸的人头落了地，沾了一地尘土。
狱管上前提起人头示众，围观的人群常年受他欺压，此刻都欢呼起来，我为名除害又得了不少民心。
“真不敢相信，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奕扬似是没见过砍头的场面，吓的闭上了眼睛。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不以为意，拉着奕扬离开了，这样血粼粼的场面我也不喜欢。
国舅爷身边的人谁敢动，普天之下也就我安宁了。
我以为我就此得罪了国舅，不料国舅反而看中了我在朝中的势力，有心拉拢我，几次请我吃饭我碍于面子就随他去了。
桌前，国舅举起酒杯连连敬我，我暗想我安宁酒量好的很，想把我灌醉不太容易。
国舅说着什么“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就是劝我喝酒，我有心防着，夜深了也没醉，国舅爷撑不住自己倒先歇息去了，我也趁机溜了。
后来又去了几次，国舅觉得和我混熟了，一日朝堂之上公然求皇上赐婚，说是要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我。
我呆了半响，死活没反应过来。
国舅以为我高兴的失了言语，乐的眉开眼笑，当下说要选个吉日把喜事办了。
皇上也斟酌着，似乎再考虑选个什么日子，就把我的终身给定了。
莫言在身后一直拉我衣袖，我这才反应过来，委婉的拒绝着：“国舅错爱了，安宁不才，怕耽误了贵千金。”我太过震惊，说话都是颤抖的，天知道我此刻多怕皇帝就这么把我卖了，只能尽量镇定。原先不是没有姑娘向我求婚，我都说我还小，拿应当报效祖国什么的瞎话诓他们，如今像国舅这样的行动派还真是头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