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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难寄——by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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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桂坊子时熄灯,到了半夜灯油耗尽安宁才罢休。安宁没日没夜的写,那张纸还是空白。

熄灭的烛火冒出一缕白烟,在安宁眼前荡啊荡的消散开去。

安宁还是写了字的,寥寥几行还没能通读一遍就搁火上烧了。

安宁又烧了一页,终于放弃般的放下笔,他叫我去找渠复公子过来。

安宁有恩于他,渠复听说安宁找他跟着我马上过来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安宁已经写好了信,白色的信封上只写了“骠骑将军府安宁”几个字。

他把信递给渠复,要他去骠骑将军府找一个叫唐俨的人。我纳闷,居然不是奕扬。

渠复很是震惊,骠骑将军是战场上的神话,从没打过败仗,安宁竟和将军府的人交好。

安宁不愿多说,只告诉他务必将信亲自交给他。

渠复拿上信,隔天便启程了。

之后就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第14章:遗忘

额尔克吞并了大晏,版图极其辽阔,从萨尔镇到中都来回少说要一个月。渠复花天酒地对中都这个销金窟熟的很,快马加鞭月内就回来了。

安宁对渠复的速度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他一个人回来了。

“渠复公子把信亲手交给他了?”安宁问。

“是。唐副将拿了信说他会妥善保管,让我先回来了。”

“渠复公子辛苦了,安宁感激不尽。”他嘴上客气,心里的苦闷旁人不能分担丝毫。

渠复还想聊聊扶桑,安宁兴致不高我就让渠复先回去了。

我把渠复送到门口,叫住他,“渠复公子,我想问你那个唐俨是什么人?”

“他是骠骑将军的副将,也是有战功的。二十,哦不也许三十岁吧,长得还可以,前途也不错。”渠复凑近耳语道,“可我觉得吧他和安公子还是不太配……”

自然是不配,一个副将怎么能让安宁如此惦念。我一愣,难道我觉得安宁是在惦念谁吗?唐俨说书信他会妥善保管,明显就是告诉安宁他会转交,让安宁放心。

那个人应该就是奕扬了。

奕扬不在,转交就要费些时日。安宁没像我说起过他,我也不好明说,我只说唐副将一定有他的安排,过些时日一定来接你。

我如此安慰安宁,可他一日没见到奕扬安宁的心情便一天无法好转。

安宁已经摘了牌,摘了的牌子哪有再挂回去的道理。是苏目丹塞给老鸨银子买他几日安宁。

我跟安宁说你是托错了人,不如跟苏目丹走吧。

安宁却说:“他要是不来接我,我就死给他看。”安宁的决定谁都无法动摇。

时日一天天划过,我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

安宁初来之时,从镇上买了许多花卉,在院子里长了三年,今年的扶桑花开的格外繁密。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落,安宁看着光秃秃的枝桠说:“应该快下雪了吧。”

两月后,萨尔镇已经入冬。那个什么奕扬早把安宁忘了吧,就算没忘他肯屈尊来妓院接他么?

很快萨尔镇下雪了,薄薄的一层预示着七个月的寒冬来了。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一点脚印也没有,安宁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我关窗户了。”

安宁还是看着窗外,好像隔着窗户也能看到外面一样。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我怕他真的一时想不开。

我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想一辈子陪着他,照顾他。

我关上窗户,往炉子里加些木炭,安宁靠在椅子里问我:“我一直想问这是什么?”

他手里拿着个小瓷瓶,“须摩提。”我答道,却没法说是做什么用的,好在安宁没再问。

“须摩提……”安宁念叨着,“极乐……”

我不知道他还懂梵文。

“难怪他们总喜欢让我喝一杯!”安宁说着,把瓷瓶丢进火里。

第15章:出馆

张凡的同僚总算没有忘了他,那天酉时刚过兰桂坊一阵吵闹。

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把兰桂坊围的水泄不通,小倌们哭天抢地,士兵拔出刀剑,明晃晃的利刃反射着寒光照在小倌梨花带雨的脸上好不凄惨。

安宁听见响动,条件反射般的冲出院子。

兰桂坊的主楼前围了一群官兵,看服饰都不是当地兵。为首的一个军官三十岁左右,身形挺拔,很想渠复公子描述的唐俨。

他看到安宁,眼神一片欣喜,标标准准的行了个军礼。

“唐副将不必多礼,你就叫我安宁吧。”安宁上前扶起他说道。

唐俨犹豫片刻,开不了口,终于道:“公子请上车吧,末将是来接您回去的。”

安宁走回屋,唐俨恭恭敬敬的等着。

安宁架起火盆,把自己看过的书,写过的字通通都烧了,好像要抹灭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一样。

我看见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纸丢进火里,火舌舔着纸页迅速蔓延,外面的纸烧开了,里面隐约可见是一幅画,色彩艳丽。

我猛然想起画的什么,伸手把纸拿出来,安宁赶忙捏住我的手腕,我吃痛纸张掉落。

安宁把火踩灭,那是他给我画的醉蝶花,一片片一朵朵都是安宁亲手绘的,我怎么忍心烧掉。

安宁上了马车,唐俨朗声道:“所有人都听着,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都卷铺盖滚蛋,否则就跟这宅里一样化为灰烬吧。”

安宁只带走了那块玉,他从车窗里向我道别,要我珍重,他不告诉我去哪,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

我拦着马车不让他走,但是一个侍卫就把我隔开了。

我只能眼看着马车走远。

兰桂坊门口停了许多马车,小倌们都自寻出路。

苏目丹也派人来接我了,我站在马车前迟迟不想上去,少了安宁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怀里贴身放着烧了一半的画,车上是安宁留给我的银子和给我买的新衣,我怀里抱着他收养的猫,手上的烧伤也是安宁给我包扎的,我头上的伤疤是为安宁留下的……我的记忆没有一样没有安宁的影子,我不忍心他走。

都说人死前才会走马灯,此刻我的记忆汹涌而出,我再也离不开安宁了。

我把那只老猫交给车夫,提起衣摆去追安宁的马车。

马车终于停下了,我扒住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车。

安宁很是惊讶的看着我,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去苏家,以后吃苦受累我全认了。”

安宁很是犹豫,眉头微微皱起,倒是唐俨开口替我说话:“公子就留下他吧,有个熟人我们也放心。”

安宁叹口气终于留下我了,我欢天喜地的坐到他跟前端茶倒水大献殷勤。

我对唐俨点点头,无比感激他,唐俨放下轿帘继续赶车。

马车走到城门,兰桂坊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在郊外都看得到。

唐俨放火把兰桂坊烧了个干净,唯独别院完好无损,院子里的花还是依旧绽放着。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城里那片火光,拍手叫好。哪个公子走的有安宁这么轰轰烈烈,我就知道安宁绝非凡人。

我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指给安宁看,安宁心事重重叫我安静些。我很快安静下来,不管在哪里我都没看见一个叫奕扬的人,安宁怎么有心思管其他。

第16章:端倪

【今天两更~~】

马车一路向西,平坦顺畅,遇到关卡只要唐副将亮出腰牌便可畅通无阻。

我几次想看看那是个什么牌子,威力这么大,无奈唐俨保护的很好,我几次都没有得逞。

越往西走气候越是温暖,我把厚厚的棉衣脱了,安宁说再也用不到了。以前在萨尔镇我总穿着厚重的棉衣,看上去就像个大粽子,行动都不方便,现在我觉得身上轻松多了。我十分喜欢大晏这片土地,安宁说这里四季分明,草木茂盛,以前只能在纸上看到的花卉如今我也能看到了。

也许进了大晏国的土地,安宁的心情也变好了,他适应这里的气候比我快,什么东西该扔了,什么东西以后还用得上都是他在安排。

一路上我和安宁有说有笑,偶尔唐俨也加入进来,我们谁都没提奕扬,在我心里他终究是个迷。

我一直称呼唐俨为唐副将,安宁倒是更喜欢直呼名讳,看的出来他们是旧友。唐俨不在乎安宁以前的身份,对他有礼有节丝毫不敢逾越,安宁似乎很是芥蒂往往唐俨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争辩,唐俨很是尴尬,两人很久不再说话。

每到这种时候气温都能冷上三分,我也不会调节气氛,只是叫唤着饿了,要歇脚吃点东西。他们两个都不吃,一车人停下来等我,我不好意思只能敞开肚子吃,圆圆的肚子冬衣都挡不住了。

我好不容易爬上车,摸着浑圆的肚子在车上装挺尸,安宁笑我,“我们小山几个月了,是不是该请个稳婆了。”

安宁还会开玩笑,他一本正紧的认真思考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怎么了呢。

“你才几个月呢,我是男的,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我气得反驳他。

“谁说男人不能生孩子,额尔克族最古老的传说小山不会没听过吧。况且,小山长得这么秀气,分明就是个姑娘家……”唐俨也来取笑。

我羞红了脸,怎么平常没人说我长得秀气,像个姑娘家我认为也是好话,今天到拿这些取笑我,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啊,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条心。

我没出过萨尔镇的那片天,我想逛着赏玩的,可唐俨赶车飞快,我风景还没看够就到了后晏国的都城中都。

大晏国覆灭之后,后晏建立,都城还是设在中都。

我匆匆看了下街上风景,这里和萨尔镇全然不同,富丽堂皇,就是街上行走的路人都是绫罗绸缎。路边有小商贩贩卖各种糕点饰品,丈夫晚归妻子在家里吵闹,孩子在院门口打闹嬉戏……大晏国行将没落,没有经过过多的战火侵扰下城市这样安祥。

我抬头看见城墙上挂上了额尔克族的鹰头旗,黑色的老鹰在风里咧咧做响。

我还来不及细看就进了一个大院子,马车不是从正门进的,是后门,窄窄的门只能让一辆马车进出,门口没有悬挂牌匾我不知道到了哪里。

“这是哪?”

“不要多事。”

安宁不肯说,其他人也不告诉我。

“为什么从后门进来,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

“这是谁安排的,我找他理论去!”

“怎么能这么消遣人呢,当初不是还以礼相待吗,现在翻脸了!”

被我问烦了,安宁如此回了我一句:“行了,还要八抬大轿请你进来不成,他有这个脸,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我无语,原来安宁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那你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来?!我以为你能跟奕扬幸福终老的,我以为你们能光明正大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这样躲在这里就像教坊里那些被达官贵人包养的相公一样!!”

“小山!”安宁制止我,捏着我肩膀的双手不停摇晃,“你从哪里听到奕扬这个名字的?”

安宁手上用了力气,我肩膀被捏的生疼,“说啊,说!”安宁催促我。

“是……是你晚上说梦话……我,我无意听到的……”

“那还有没有人知道?”安宁焦急的问。

“没,没了……就我一人。”

“从现在起你忘掉这个名字,永远不许再提!不然我就把你送到我一辈子看不见的地方去。另外,除了这间院子你哪都不许去!”

安宁语气犀利,带着盛气凌人的口气,我无从反驳不停地点头。

安宁还要我发誓,我只好发誓我听到的看到的所有有关奕扬的东西都不向任何人提起,安宁才罢休。

看着我好奇的眼神,最后安宁柔声道,“我们现在是在奕扬的府邸,你莫要闹事。”

安宁叮嘱我,我问他,“那间主院可是他在住吗?”

安宁看着我,似乎经历了莫大的痛苦之后说,“和他妻子,他早已成家。”

我愣住半响,安宁莫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了吧。

“记住你今天的承诺,其他的休要再问。”安宁匆匆结束了这次谈话。

这次小矛盾过后,我们和好如初。

第17章:询问

安宁在一个僻静的院子里住了下来,平常有小厮过来打扫,准备日常用的东西,一日三餐也是花样不断,还有各种水果糕点。我什么都不用做,俨然像个贵公子。

然后我发现我又胖了不少。

这里吃的好,住的好,又没人打扰,气候宜人,就算不出这个小院子也比兰桂坊好了无数倍。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没有兰桂坊的胭脂味,没有人成天嚷着要安宁陪他们喝酒,没有要钱不要脸的老鸨,安宁总算有了精神。

安宁的身体还是不算太好,但却不像在教坊里那么糟了。

从他上次那么凶的要我忘了奕扬开始,安宁就开始好转,他不会在晚上哭喊着说梦话,或者光着脚冲出去,我也不用时刻提醒他如今的年月。

安宁不再酗酒,思维清楚多了。从大晏到后晏他清楚地很。

可他的病根还是烙下了,他在兰桂坊待得时间不长,他就是放纵自己,所有小倌有的病症安宁不多不少基本全有。

奕扬没来看过他,到是大夫隔三差五的过来。谁知道他按的什么心,怕安宁从教坊带出来的病给他传染不成。

大夫每次来都开一大堆药方,说什么气血郁结,心脉不畅的狗屁玩意,我也听不懂,我就知道那药方我攒了厚厚一沓。

“我是自甘堕落,怪不得旁人。”安宁说。

“不许这样说,把药喝了病就好了。”

安宁苦笑着接过药,“心病喝药能好吗?”

安宁喝了好些药,可还是咳嗽惧冷。

私下里我问过大夫安宁身体可有大碍,老大夫缕着胡须慢悠悠的说:“公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要好生将养,切莫忧心焦虑也就无碍了。”

“那他为什么一点起色也没有,晚上总是咳嗽发汗?”

“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让你家公子找到自己的心结所在吧。”

听到大夫这样说,我想去找奕扬,同在一个家里,不过隔着几许回廊他怎么能不来见他,他不知道安宁思念他吗?我无法忍受他的绝情,就算他不肯来,就算绑我也要把他绑到安宁面前。

安宁的院子很小,不过四五十坪大,我们两个人住着却很是自在。唐俨每日必来,不管刮风下雨总能见到他。

这日我又看见他在廊下徘徊,便上前去问候了一声:“唐副将早。”

唐俨看见我,很是高兴地走过来。

我每日见他,他都东拉西扯的耗费你半天时间,偏偏我还要耐着性子听。

他讲了好一阵子,看我着实没兴趣,又问道:“公子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呗。”我轻叹口气。

唐俨也叹气,眉宇间都陇上了淡淡的哀愁,看上去甚是焦虑。

我灵光一闪,一个荒唐的想法冒出来,想想又不是那么荒唐。

“唐副将可是喜欢我家公子?不然为什么天天跑来询问他的病情?”

唐俨身子一震,眼神僵硬,脸上红云密布,我又追问几句脸就更红了。

就是这样没错的,安宁给奕扬写信奕扬没理睬,然后唐俨不忍心昔日恋人受苦就偷偷把他接来,安置在这里,完美的结论,这就是真相。

“安宁喜欢别人,所以唐副将是单恋吧,把安宁接过来却限制他行动是怕别人发现他,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远走高飞……”我激动的拍手,唐俨听我如此说脸色更是僵硬,最后竟是惨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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