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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3434——by忧杳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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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打完模拟法庭,在院里教授那里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老师经常带着他参加一些学术交流会,对他寄予厚望。赵妈妈得知他获奖的消息,破例赞扬了他几句。电话里母亲温和的笑声,既是鼓舞又是压力。待他漂亮完成这一切任务,顺从家人铺垫的道路时,发现现实也没有那么难。他还是可以从容应对,很好完成。也许母亲是对的,她永远知道自己儿子应该要什么。

经历这次比赛,赵衍更清楚自己英语的欠缺,照旧私下恶补。恶补英语的过程,枯燥乏味,事情总是一桩接一桩,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他回家了几次,每次都会看到许景陌在家,坐在地毯上一张张的画图上色。许景陌抬头对他笑笑,他就觉得烦躁,不是告诉你别在这等,我会找你吗?

他的事情太多,分给许景陌的时间太少,然而许景陌好像无所事事,专心在家等他。

他坐在许景陌对面,微微皱了眉,对他说:“景陌,你学校也有很多事吧?忙的时候不用过来了。”

许景陌停下笔,见他一脸正色,想辩解又咽了下去,说:“这两天还好。”

赵衍摸摸他的头发,说:“不要太累。”

许景陌想笑。

你从不关心我做什么,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又算什么?为什么虚伪的人总爱做表面功夫,为了显示自己有多温存体贴,是个好情人吗?

明明不耐烦,还要拐弯抹角的让你知难而退,这就是所谓你的君子风度?

然而赵衍还是往这边跑,来了还是会见到许景陌。

仿佛他就是专为了堵许景陌而来,许景陌好像没听懂他的话,逼得他不得不过来。

五月底雨季来临,赵衍在自习室做着阅读理解,窗外乌云酝酿了又酝酿,终于滴落下雨来。雨珠砸落在玻璃窗上,他想起以前在五楼画室睡醒一觉后,看到的那仓惶闪躲的目光。他想许景陌一个人在家,下雨不知道吃饭怎么办。想到这,他连忙收拾了东西,撑起了伞走进雨幕。

然而,当他穿越了雨幕,两三步跑回家带饭给许景陌后,屋子里却没了人影。窗台上植物被雨水浇了个遍,地板上湿漉漉的满地枝叶。半开的窗户,穿堂风灌满了整个客厅,带着雨丝吹到脸上凉凉的。赵衍把披萨扔到茶几上,掏出电话打给许景陌。

电话响了很久,没接。他再打第二遍。

“喂?哪位?”心情不错,忘性倒大,来电显示是装饰用的吗?

“是我。”

“哦,有事吗?”

“你在哪?”

“啊?喂,江乐你别弄坏我的花!……”电话里沙沙下雨声,陌生男人笑声,许景陌佯装恼怒的声音,接着一连串什么东西摔碎倒塌的混乱。

赵衍望着自家窗台上萎蔫的植物,忍住烦躁,又问了一遍,“许景陌,你在哪?”

“……赵衍?我听不到,这边雨下太大了,我和学长在苗圃搬花……”雨声隔断了许景陌的声音,这几日逼迫已经耗尽了耐心,赵衍兀自挂断糟糕透顶的通话,收拾东西往R大去。

彼时,许景陌正在抢救苗圃里他和江乐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几盆花。江乐满不在乎,大雨里搬得好不情愿,一没注意就摔碎了一盆,心疼的许景陌立马抢过来看。

“别,别,别这种表情,我赔你一盆,赔你。”江乐忙举手作无辜。

“你怎么赔?我和你看着它好不容易活过来,这下什么都没了。”

“说了赔你嘛,我自己养,养的开花了送你好不好。”

“唉,你别贫了,还有好多没搬,快点吧。”

“许景陌你这不打伞的毛病和谁学的,你看你都淋透了,起码穿件雨衣啊。快,到我这里来。”

江乐把透明雨衣解开往他身上套,许景陌不习惯被人触碰,想躲。两人在泥水里你推我挡,小打小闹,纠缠不清。

许景陌被他腻着都要生气了,一抬头,忽然愣在了那里。

赵衍撑着那把玫瑰花色的红伞站在苗圃外的甬路上望着他们。

许景陌觉得心扑通一跳,口中干涩,走近了几步,隔着篱笆对赵衍说:“你怎么来了?”

许景陌被雨淋得湿透,头发上滴着水,眉睫上都有水珠。

赵衍皱眉,“你快回家吧。”

“哦,我正帮忙搬花呢,还有一些没搬完。”

赵衍不耐烦的望望天际,重复:“回家。”

江乐从后面搭上许景陌的肩膀,身上半开的雨衣擦着许景陌的身体,手上还沾着盆泥:“剩下的都在大棚里了,没几盆你回去吧,别淋感冒了。”

许景陌偏头含混的应了一声,又听江乐小声嘀咕:“他谁啊?你那么怕他?”

许景陌躲开他,没有说话,踩着泥水出来了。

赵衍将他罩在红伞下,伸手揭去他额发上的水珠防止流进眼睛里,也不顾沾湿自己揽紧了他,对另一边的江乐轻轻一笑,揽着许景陌走进了雨里。

许景陌又想笑。

雨打在玫瑰红上殷染成暗红,像是花期尽头的花朵。伞下没有方才的亲昵,只有沉闷的安静。许景陌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太高兴,但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只有沉默。

熬不住的永远都不是惯常忍耐的人。

赵衍拿钥匙开门,一次没开,两次还没开,他忍不住动作一大,门被穿堂风堵着,骤然一开扑了满脸。地上的枝叶席卷而来,滚落到脚边,赵衍索性将门彻底推开,站在门边向许景陌展示房间残局。

许景陌身上全湿,被风一吹,瑟缩了一下。看了一眼房内情景,心里恍然大悟。

“为什么下雨不在家?”

“……我帮忙搬花去了。”

“下着大雨跑到泥里搬花,淋成这样?”

许景陌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耐心,只有压断弦的烦躁。赵衍将他一把拉进门里,推到沙发上,“你有空怎么不管家里的花呢?”

许景陌坐在沙发上,身上泥水淋漓,头发一滴一滴的雨珠滚落到脸上,顺着脸颊流进脖颈里。

“不是你说没事不要在家呆着吗?”

黑湖水的眼睛蓦然望向他,明净如镜,映射着赵衍的烦躁不忿和沮丧。

一语中的,刺中伤处。

赵衍一笑,在那明镜般的目光中冷静遥远,“所以是我让你去淋雨?许景陌,是不是我们沟通有问题,为什么你总误解我的意思?”

许景陌闭上眼,感受着越来越凉的雨水往下落,没说话。

赵衍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愈加气闷,“也许我们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问题所在了。”

赵衍将先前带来的披萨推给他,说:“记得吃饭,我先回学校。”

房间里骤然转空,只有风声,雨水飘进客厅里落在披萨盒上,许景陌一惊,霍然起身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晚了,大雨没车怎么回学校?方才他们回来的时候,车站就已空无一人。

赵衍当然没走远,站在站牌边举着伞生闷气。

不让你在家等还是在等,想你在家时却往外跑,许景陌太认真固执,而他只想逃跑。

他会好几个月不看他一眼,回来的时候只有内疚。

许景陌对他好,他知道,很感动,但是承担不了。

他没有办法回应相等的好,不让他等,想轻松简单,但是许景陌死脑筋,不懂变通,学不会不等。

如果每次见到他,都只剩下内疚和沉重。如果每次见到他,都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他不是一个可以承担得了沉重压力的人。

他如风一般,太向往自由,来去无踪,随心所欲,同样学不会束缚。

他们的问题由来已久,谁也无法退一步,谁也无法改变,无解。

赵衍举着红伞站在夜雨里越想越乱,许景陌比他会忍,比他会闷,每次看他无声忍耐,总有无形压力席卷而来,让他也十分难受。难受的很了,便禁不住言语相激,进一步探索那忍耐的极限。而刚才他看到了,在故意为之的残酷后那沉静面容上的一丝破裂。

他忽然得到了快感,原来许景陌也有忍耐不了的一天。

然而快感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难受。

许景陌已经不仅仅是个温情的存在,逐渐变为他本就忙碌的生活里沉重的那一份子。他不可能放下自己那堆事不管,专门来应对许景陌的这份沉重。于是,只好放弃逃跑。

“……赵衍……”

心里正想着他,那声音就出现了。很小声,淹没在雨声里,却偏偏被他听到。

赵衍转身,看到许景陌全身滴着水,在氤氲的雨幕里像要化掉一般,虚弱而幻觉。

从雨梦里一步一步走过来,又淋透了一次。

“……你怎么回去?”

“……能打到车吗?”

许景陌抹了一把眼角的雨水,往雨里街道的尽头看。

那点强硬的较劲被打败的七零八落,那点压抑的沉重被淹没的一分不值,他两步上前将小孩拉进伞下拥住他。

只剩下了心疼。

你让我怎么办呢,景陌。

你让我怎么办。

雨水一沾身,描画出少年的身体轮廓,赵衍怀里冰冷,抱紧了暖热他。

待将小人一分一寸的暖热了,自己也跟着热起来。

许景陌笑了一下,拉低了赵衍的身体,凑上去吻住他。

他反常的主动,原本绷紧了的拘谨全扔掉了,只磨蹭着赵衍和他缠绵。

仿佛只有这个方式,才能触摸到赵衍温热的心脏。

两人顺理成章的上了床,紧密纠缠的两具身体,对外面的雨声仿若未闻。

一夜无话。

28.这无解的鬼打墙

许景陌开始有失眠的习惯,在临近期末的时候,尤为严重。曾经给他们上植物课的老师笑称,当年之所以没有选设计方向,就是因为差点被设计图逼得从楼上跳下来。赵衍不喜欢他在家,他就跑回了宿舍。七月初,漫长盛夏的开端,热都是闷闷的。头顶上风扇吹的脚下橡皮屑四散飞扬,不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窗户大开着,热风翻滚。期末没有课,陈晨和他在宿舍中央并排按了两张桌子,长尺、铅笔、马克笔、橡皮、图纸、参考书摆了一桌,从早到晚的坐那画图,孟向翔在一旁玩游戏,电脑里打怪的声音震耳欲聋。秦阳跑过去给他塞上耳机,继续背书。然后,晚上躺在床上,他就睡不着。从熄灯的十点半到凌晨三点,这段时间,没有人比他更熟知天色的变化,时间的过渡和周围环境的感受。沉静的夜,宿舍的其他三人传来规律绵长的呼吸声,窗半开着,风吹动窗帘,涨起来又缩回去。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灯光变换,那种庞大深沉的黑暗张开大口步步逼来的暴躁,让他几欲崩溃。此时黑夜,就像食梦者,一口一口吞咽着,不咽下去,就放在嘴里一口一口的。第二天,他还是会坐在那继续画图。

大多时候他会趁夜色偷偷溜去画室,不开灯,先等巡查的保安走过一遍后,再开灯开电脑,塞上耳机,边听歌边画图,等到凌晨破晓,收拾东西回去补眠。来熬夜画图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不管怎么说,画室的吊扇起码比宿舍的多,不会热的中暑。一整个夏天,他的失眠逐渐成为惯性,嵌入生物钟,变为以后难以戒掉的诟病。

赵衍和他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两人滚上床问题不了了之,之后他们好了几天,许景陌不想再生事端处处迁就。然而,第二次争吵,还是不可抵抗接踵而来。

那天许景陌回家拿以前的设计稿,竟意外发现了赵衍准备托福的资料。他知道赵衍在恶补英语,知道他近期出国了好几次,但他万万没想到赵衍在考托福。盛夏曝晒的日光透窗而过,照射在沙发上,地毯上,家具桌椅上,将整个房间在日光在暴露无遗。他迎着日光蹲坐下来,靠在了沙发一角沉寂无声。

赵衍想出国,他从来没和他说过。

赵衍想离开,他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谋划了多久?为什么瞒着他?

赵衍,难道就从没想过他们要一直走下去吗?

赵衍,是不是在酝酿和他分手的话了,就像对待沈汐一样?他只是不忍心,所以才瞒了他这么久?……

越想越冰冷,越想越绝望,心里翻天覆地,如坐针毡,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没有愤怒,只余心寒恐惧。

日光愈烈,愈无温度。像赵衍这个人一样,愈烈愈无情。

两人和好的这几天,赵衍每天总会抽点空和许景陌见一面。许景陌日久熬夜的脸上有一种茫然无神的脆弱,他说什么许景陌听什么,他看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平,其实并不好受。今天,他上网查了一些治疗失眠的偏方打印了出来想给许景陌送去。结果打了一天对方电话都没接,去R大陈晨他们也没看到人,他猜许景陌大概是回家了,半路还买了大米,准备熬个米粥睡前喝可能好点。

然而,当他提着东西开门后,房间却一如既往的空荡。

他担心许景陌出了什么事,忙再打电话给他。电话接通,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沉闷的震动声与地板共鸣,他顺着声音往阳台那走去,转过茶几,他看到了缩在沙发背后的许景陌。

他低着头毫无声息的坐着,日光将他晒的暖洋洋的,不知道偷偷在这晒了多久太阳。

赵衍笑了一声,心里温情跌宕,也蹲坐下来。

高大的身影遮挡了日光,将那被暴晒的小人笼罩进来。他把他抱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依偎着晃晃,小孩在他怀里惶恐的想躲,他忙安抚他,“是我。”

许景陌从那影子里钻出来,在他颈侧声音沙哑的道:“你要出国?”

赵衍一怔,放开了他。

两人对坐着,在日光下静默。

许景陌想笑笑,来缓和转瞬间沉闷僵硬的气氛,但是无法。

沉默等于默认?

许景陌等了会,见赵衍还没有动静,只能忍住可笑的悲哀,说:“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过我。”

承认都不敢,理由都如此苍白无力。

“哦……”许景陌没了声音。

赵衍烦躁的皱眉,他期待许景陌说出来,大声指责他,大吵大闹,控诉不满和委屈。

然而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继续沉寂了下去。

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沉默。

房间里闷得让人煎熬崩溃,日光铺天盖地倾泻过来。

赵衍被那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想一把撕碎这和平的伪善。

他残酷的说:“许景陌,你知道你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景陌坐着没动。

他继续说:“你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法解决。认定一件事就钻牛角尖,别人想把你拖出来都拖不住。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不懂你在坚持什么,你想做一个高尚的殉道者,很伟大,但请不要带着别人和你一起走向死路好吗?”

痛快淋漓,紧绷空气一把撕裂,呼吸得到自由,他就是要逼许景陌忍不下去。

对面的人无声无息,赵衍皱眉,等待着他的崩溃。

然而没有,他仍旧没有动作。

许景陌的忍耐,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想他是没办法了,起身就要离开。

在他起身的瞬间,却骤然看到许景陌咬住了嘴唇。许景陌咬了嘴唇?他竟咬了嘴唇?他惯常忍耐,只有在那次失控的QING事时疼的忍不住了才咬住了唇,当时他脑子一片混沌,却唯独记住了许景陌的这个动作。他一定是很疼很疼,才靠更加刺痛的方式来分神熬过去。此时,他也是疼的忍不住了吗?

赵衍心一紧,忙蹲下查看许景陌的脸色。

他摸向他的脸,被许景陌用手挡了。赵衍执拗的摸他的下唇,许景陌偏头躲闪。他再碰,许景陌再躲。一个非要看一个非要躲,沉默执着。迎着日光,他看到许景陌下唇上一圈深色齿痕,陡然心惊,也顾不得他愿意不愿意了,借手劲硬是握住许景陌的手,转过了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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