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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3434——by忧杳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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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问:“为什么?”

许景陌说:“没人陪我玩。”

赵衍问:“那你都玩什么?”

许景陌指了指南墙边一处供攀爬的鲤鱼状的铁制玩具。“他们玩的时候我不去,没人的时候我就去爬那个,有一次爬到最顶上下不来,做了一夜的噩梦。”

赵衍猛地发力,将许景陌跷到上方,他仰头看许景陌乍然被惊到的神色,“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好像很忙,忙着朗诵、唱歌、画画,忙着参加各种比赛。”

许景陌笑:“你是好学生嘛。”

赵衍问:“那不好的学生都做什么?”

许景陌说:“吹气球、追人、抢零食、打架、吓女生、被强迫玩娶新娘什么的。”

赵衍说:“你做新娘吗?”

许景陌看了他一眼,说:“我做随从。”

赵衍笑嘻嘻的:“我要是新郎,就娶你一回。”

许景陌没理他。

两人从跷跷板上下来,走到北面几间落破的教室边,墙上依旧画着五颜六色夸张蹩脚的大小动物,蓝色木窗棱上已经没有了玻璃,许景陌望进去,教室里空荡荡的,桌椅板凳都没有了,只有墙上一面粗糙的黑板。沿着走廊往西走,是教师的办公室。

许景陌说:“那时候有次接种疫苗,老师让排队去办公室打针。我担心了一路,挨到自己的时候针还没扎就先哭了。”

赵衍说:“我总是带头先被扎的那个,想哭都没处哭。”

许景陌说:“有次课间,他们都跑到外面玩,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半途有个男生回来,指着我说偷了他一包蚕豆。我说没偷,他不听。最后告到老师那里,老师让我站到操场上去。可是我就是没偷,他们怎么就不信呢?”

许景陌停下脚步回身问赵衍,他低着头像是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个细节。

赵衍拍了一下他的肩,安慰他:“有次老师让我带着大家讲故事,我忘了,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回家就被我妈大骂了一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都把自己幼儿园的丑事抖落了出来。

许景陌带着他转了一遍庭院,走到南墙边的时候,他站住说:“以前下过雨就在这里挖蚯蚓,塞到女生桌洞里吓得她们大叫。有时候还能看到几个蜗牛,放在手里玩。他们都抓着它们的触角玩。”

赵衍应和道:“我们都抓蚂蚱、蟋蟀,然后烤着吃。”

许景陌后退一步,嫌弃的道:“那有什么好吃的。”

赵衍凑上来笑:“那可好吃了。”

许景陌带着他出了院子,走到院旁的一个小花园,花园里零星几颗树木植物,三个方方正正的凉亭呈三角型坐落在这荒园里。

一切都是废弃了的荒凉摸样。

许景陌指着最里面一座凉亭道:“下午放学,我们爱在这里玩一回再回家。”

赵衍问:“玩什么?”

许景陌说:“什么都玩。方便面里的牌,弹珠,纸叠的棋子什么的。我们还在这里拍过一张单人照。”

许景陌想了想,走到一株高大的紫荆花处,说道:“那天照完了合影,老师带着我们到这里照单人照。一个个排着队,男生牵着女生的手,老师让我站在这株紫荆花的地方,说背景好拍的人也好。我不高兴,太阳照得人很热,树枝划破了胳膊一道,被老师带到花下面站着不能动,所以拍的单人照也是皱着眉,我妈说我素来不上相。”

赵衍忽然道:“你挺上相的。”

许景陌回头:“啊?”

赵衍笃定的说:“你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上相。”

许景陌一笑:“还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

赵衍说:“那帅哥,我们能走了吧,我热死了。”

许景陌看到赵衍浅色衬衣上星星点点被树枝划到的痕迹,半粘在身上,带着他匆匆逛完了园子打道回府。

两人回去的路上就快了,赵衍骤然从寂静安逸的农院转到熙攘热闹的市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然而,他却觉得从头到脚无比的轻松,温温暖暖的熨贴着,逛了一回郊区农村,心里都豁达多了。

他回忆着许景陌上午那些荒园里的话,在回家的路上不由自主的笑了。

许景陌。许景陌。许景陌……

10.风吹过的下雨天

许景陌对赵衍是有些敬畏的,他心里的赵衍无所不能,仿若男神,仰望的太久早已习惯抬着头看他。他原本只想做个微不足道的小粉丝,因缘际会却和赵衍发生了交集。赵衍待他也不错,赵衍对谁都不错,他和其他人并无分别。闲时一起聊天玩闹,忙的时候抛之脑后。几个月不联系,他也不会想起你。许景陌只能默默的紧跟在身后,不时抢在他面前晃荡几次,才能让他想起他。

可他又不想太靠近他,赵衍对自身周围的人和事物都很照顾,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本能,他自己无所顾忌,却容易给人幻觉。

许景陌对此是敬而远之的,甚至有些畏惧。

他远离不了,也靠近不了,只能保持一段距离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疲惫不安。

赵衍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许景陌的好意,习惯了备受瞩目的他对此毫无知觉,何况许景陌若即若离,沉闷无聊的样子。

两人暑假里又约了几次,一起回了小学初中和长大的地方看了看。赵衍喜欢那个散发着土味和新鲜瓜果味道的朴素村庄。在那里,他还见到了许景陌的爷爷。老人白发须眉,白眉一直留长到了耳际,白胡子老长,看起来就像电视里的那种得道高人。许景陌进门叫了一声爷爷,老人坐在灰色的单人沙发里恍然未闻,并不理会他们。

许景陌叫来赵衍做介绍:“爷爷,这是我同学。”

老人抬眼看了看他们,嘴里咬着一支烟,又低头忙活手里的事了。

赵衍看老人并不热络,很有一番隐士高人的傲态,让人不敢放肆亲近。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老人,许景陌找来两个板凳让他坐,拿起银箔纸来仿照老人的样子开始折叠。

赵衍看许景陌双手一捏反手折几下,两根手指在下一撑就变作了一个银灿灿的元宝。然后整整齐齐排在老人更为饱满的元宝后面。老人抽了两口烟,喷出了一大团烟雾,袅袅缭绕的升到了灰色的天花板上。这间屋子早就被烟雾熏黑了。

许景陌说这些元宝要制成摇钱树去墓地烧给四爷爷用的。当时景陌爷爷的四弟也就是许景陌嘴里的四爷爷刚刚过世不久,摇钱树和纸糊的楼房汽车都还没来得及烧。

许景陌手把手十分耐心的教,赵衍一下下认认真真的学,才开始折出来的元宝扁扁斜斜的,倒像是一艘小舟,后来熟练了也就像模像样了。

老人见状提醒景陌拿出剩下的银箔纸来,这些都是景陌爷爷抽烟收集来的,一张张的从烟盒里撕出、折平整,一张金箔纸一张银箔纸,皱巴巴的押在沙发坐垫底下。压的平整了取出来折元宝用,最后再把元宝用浆糊粘在金字塔型的木支架上,金的贴一座,银的贴一座,便是所谓的金山银山了。

房间里没人说话,老人沉默的一个个折又一个个的粘,景陌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缅怀亲人,他甚至能看到爷爷折元宝时的手在发颤,老人不是不心痛,只是不表达。

赵衍也不敢大声,屏着呼吸跟着折纸。许景陌像他爷爷,容貌性情都十足十的像,一样的沉默。

老人嘴角的火光时隐时灭,天色灰暗,屋子里烟雾缭绕,习惯了也并不觉得呛人。

两人跟着老人折了一下午才返回了城里。

景陌说爷爷的手巧,还会扎灯笼,在红纸上用毛笔字题词,除夕十五的时候挂在院子里温情又亮眼。

景陌说东边有条小河,夏天河水暴涨,一直漫过腰去,有一回他和一群小子跃跃欲试进河里探险,结果失足歪倒在水里头,呛了几口浑黄的河水,被大人提着脚踝拖上了岸。自那之后,他便经常做溺水的噩梦,公园里有很多水,学校里家里很多很多的水,他沉在水里漫无目的的游啊游,游着游着就憋醒了。记忆被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溺水时近乎窒息的难受感觉。

景陌说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从小生活在农村,有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一段最好时光。

赵衍作为回礼,带许景陌去了小时候没搬家前的小区。那是一个年代弥久的老住宅区,爬山虎爬满了大半面山墙,如今这里只住一些退休干部的老人了,楼层之间空隙狭窄,走进去沉静而阴冷。

几个老人在小区的院子里坐着下象棋,南边是一个破旧的小篮球场。赵衍说小时候就在那玩篮球,晚上路灯一直开着,能玩到九点半。

篮球场旁是一处池塘,暗绿的池水上飘着几支粉白的莲花,花开的很大,铺满了池水。两人坐在池边的石岸上三言两语的聊着,看到老人们收了象棋走出了楼栋,不一会又见老人提回一兜菜和肉来,这便是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赵衍说:“你看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许景陌望着池里的大莲花没有说话。

暑假好像比往年都要漫长,许景陌和韩维维、陶京都见过几次,大街上音像店里还放着周杰伦当年的《搁浅》,似乎他永远比别的明星都更经得住时间消磨。韩维维约景陌去海边看演唱会,曹方和几个独立乐队,民谣和摇滚居多。许景陌问赵衍去不去,赵衍总归无事便一口答应。到了当天,陶京也来凑热闹,四人穿着夏天五颜六色的清凉衣衫,韩维维一身绿色连衣裙,脑袋上还架了一副墨镜,领头走在前面。陶京粘着许景陌说话,花里胡哨的沙滩裤还被韩维维大肆嘲笑了一把。许景陌依旧衬衫长裤,他仿佛永远不嫌热,在大太阳底下一点不见汗迹。他全身都清凉凉的,陶京贴着他就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赵衍T恤短裤跟在后面,微笑不语。

演唱会舞台搭在了海滩上,四人随着人流一直走到海边,检票进去也没有座位,所有人都站在沙滩上。许景陌不爱凑前面,韩维维偏要拉他挤到舞台下。震耳欲聋的音响刺的他头疼,韩维维大声和他说话,他也听不到,只觉得地动山摇站都站不住了。陶京紧跟在这两人后面,和韩维维扯着嗓子喊话。

音乐越来越劲爆,歌手也越来越疯狂,吉他声和鼓点撕扯交缠着钻进许景陌的耳朵,胸腔都被震的发疼。

正要彻底承受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身后猛力拉了他一把,他回头,看到赵衍促狭的笑容。那只手握住他的,潮湿湿,像条活鱼,赵衍攥住他的手,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拖离了韩维维和陶京的包围圈,硬是将许景陌拖出了那个疯狂的世界。

许景陌大喘了口气,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疼。回头一看,韩维维和陶京还在那张牙舞爪的蹦呢。

赵衍把他拖出了人群,便放了手。两人站在人群后面的一处礁石上听歌,这时摇滚歌手已经下去了,换上了唱民谣的曹方。

她穿了一身白色长裙,各色灯光打在她身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影子。风吹着耳鬓发梢,她站在话筒前说了几句话,离得远也听不到,身后的乐队奏起舒缓的旋律,歌声遥遥的传过来。

风吹过的下雨天

轻盈疯狂的舞旋

有人在谈倾心一见

还滔滔不绝

他走过的下雨天

也是轻盈的舞旋

别提思念

有人快疯颠

……

天还没有黑透,傍晚的海风微咸,闷热里透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前面的人都举起手随着音乐摇摆,歌声舒服而轻曼,和弦伴随着鼓点从舞台那边传来有着一种穿越空间般的恍惚。大屏幕上影影灼灼的显现着女子模糊的身影,白裙子飘动在风里。

赵衍转头去看许景陌,许景陌朝他微微一笑,被灯光晕的柔和的面容上笑意流动,眼睛是一池黑湖水,那么看着他,像是把人吸进去。

只是一面之缘

让人心怀念

是怎样的人我都不了解

爱的绚丽是张模糊的脸

想象拼凑的完美

……

赵衍跟着哼唱,兴高采烈的随着音乐晃动。许景陌也被这快乐感染,嘴角微弯,一点点的笑意漫上眉眼。两人站在礁石上心情大好的听完了整场演唱会。韩维维从前面钻出来,瞪了赵衍一眼,陶京紧跟着跑出来,还在和韩维维较劲,“小姐,还真不敢小瞧你,你那力气能撂倒一头牛了吧。”

韩维维呲牙咧嘴回过去:“你这只猪!要不是你我早出来了!”

陶京去拉许景陌,“景子,以后离这疯丫头远点,小心她传染你!”

“你说什么?!”韩维维追着陶京在深夜的海边上越跑越远。

许景陌拖都拖不住她,这丫头的力气果然不小。

赵衍大笑。

演唱会后道路拥挤,人流都聚在一处,根本打不到车。四人在十字路口等了半天,出租车都擦着衣服飞驰而去。最后索性也不指望了,就边聊边走回家。

韩维维喊饿,深夜里饭店小摊都关了,根本找不到吃的,于是只能饿着继续走。

赵衍问景陌:“你饿吗?”

许景陌摇摇头,陶京凑过来,“现在人都散差不多了,我们找车回去吧。”

许景陌和韩维维一辆车,赵衍和陶京分别自己走。最后到家已经近2点了。

景陌的手机嗡嗡的短信声。

赵衍:我到家了,你怎么样?

许景陌回复短信,我也到了,早点睡吧。

赵衍:嗯,晚安。

许景陌想了想,又回了一句:晚安。

11.山里的南瓜车

再回S城,夏天已经走向末尾。仿佛一夜时间,天就变凉了。许景陌这学期的美术课加重,老师盯着他们在画室一张张的临摹,每天要画完三张才能走。为了凑学分,他还选了晚上的当代独立电影和中国古代史的选修课程。一向闲晃的他也不得不忙碌起来,回到宿舍常常是十点之后了。韩维维在QQ上警告他,离赵衍远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景陌看着屏幕,半天说不出话,他比韩维维更清楚,以前在外围并无贪念心里明了,如今有了牵扯,却是躲不开逃不掉,进退两难。

赵衍偶尔会来陪他上课,看着画面粗糙的沉闷电影补眠。睡醒了电影也放完了,两人去学校外面的小摊上吃点东西再各自回去。

许景陌无意提到,“九月底我们院一起去山上写生,要呆两个星期。”

赵衍想了想说:“十一也不放假吗?”

许景陌摇头,“不放,画完一个本子再下来。回学校后再放十一的假。”

赵衍往嘴里放了一个鱼丸,哦了一声。

许景陌去写生的地方是S城的一处风景名山,山不算高,却胜在奇特多变。山上一道溪流蜿蜒而下直进海口,各大学校都惯例在此采风学习。

出发前一晚,宿舍里闹翻了天。秦阳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突然去山里住两个星期的新奇神秘早招的他兴奋的忘乎所以,一直缠着孟向翔问拿什么衣服行李。就连素日老派淡定的陈晨也参与了讨论,过了零点宿舍的卧谈还没结束。许景陌却是懒懒的,他离开两个星期,与世隔绝,没网络手机信号也不一定好,他没法见赵衍,也没法联系他,正是难受不安。不过,他也可以趁这个短暂的分别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以后怎么办。

翌日,许景陌头上盖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低遮了眼睛,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他上了出发的大巴,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偎着听手机里的歌。陈晨坐他外面,孟向翔和秦阳坐他们前面,耳机隔绝了大巴上男男女女的喧哗吵嚷,只隐约传来毛玻璃般的说话声。许景陌有晕车的毛病,他上车前吃了一片药,有些昏昏欲睡。

闭着眼睛思绪起起浮浮的过程中,感觉到陈晨把包放在了头顶的隔板上,坐下来和前面那两人说了一些话,后来又没声音了。他猜想陈晨是插不进那两人鸡血过多的话题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边一轻又一沉,陈晨像是站起来又坐下了。大巴发动,往后的作用力迫使他不得不睁开眼,他转身想问陈晨要什么,刚朦朦胧胧认出那人影话就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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