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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蒹葭——by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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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摇一摇头:"听你的。"
"是听我的,我问你你觉得该判罚多少?"
陈湘脸上苦恼之极,道:"别问我了,我不知道,反正也该打,你想打多少就打多少吧。"
"陈湘,你不知道?你一向冷静敏锐,现在你说不知道--因为你的心乱了!你不用管我是谁,你不爱跟我说,我就去外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王爷说过,凡事直道而行--喜欢她硬说不喜欢,不是在骗我,是在骗你自己!"
我起身走到外间,虽然我心里有些酸楚,却也知道感情勉强不得,不得疏导,必成大患。刚走到门口,陈湘叫道:"峋风!"
我回过头来:"干什么?"
"我的心是很乱,我不知道怎么才好,从下午回来我想了好久了,还是想不清楚--你先别走,你帮我梳理梳理。"
一向冷静自主的陈湘居然求我别走,他愿意向我坦白,向我求助--这份信任让我一下子感动莫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陈湘听不见我回答,颤声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惹你伤心了--要不,你先责罚我,等你消了气再说。"
"责罚也不在这一时--陈湘,如果我要责罚你,那也是因为你该受责罚,而不是我需要打你出气。"我看陈湘背上肌肤抽紧,知道九月底早晚天气凉,将他外衣披回肩上,握了握他肩头,道:"我在这里听着,你说吧。"
陈湘向我怀中倚了倚,沉默半晌,缓缓地道:"我对无双,你说得不错--她活泼可爱,说说笑笑挺轻松的,我确实很喜欢和她在一块儿--彼此亲密的称呼,甚至她拉住我的手,我也觉得不对,可是,我并不反感--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觉得我也喜欢她!我只是不知道她那么胆大--我们就交往了这几天,谁想到她直接就谈婚论嫁啊?"
"你觉得应该交往多久才能谈婚论嫁?"
陈湘身子一颤,道:"我没想和她那样--峋风,我跟你定过盟,在七叔公、师父、大师哥面前亲口许的愿,我不会违背誓言。我就是跟她说说话觉得很舒服--大概就像你跟皇甫骏,彼此投缘,就多玩一会儿,可是各人有各人的家--峋风,我是你的人,没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你碰过女人么?陈湘"我忽然想到这个--以前一直以为小睿是陈湘和婉玉的孩子,可现在知道根本不是,那他和婉玉?
陈湘身子一僵,我又道:"把你和婉玉的事跟我说说--我不是想追究,我想知道你对女人了解多少。"
陈湘低了头,慢慢道:"婉玉是我大嫂--那时候,我住在园子里,说是读书养病,其实心里头惦记王爷,又伤心又着急又无奈,什么也干不下去。恰好婉玉也寂寞,她来找我喝酒,说应该趁青春年少及时行乐--我长到十八岁还没碰过女人,再喝了两杯酒,于是就把持不定了,终于酒后乱性!
第一次之后,我便有些自暴自弃,可是当时心底很郁闷很绝望,就越想拚命地放纵自己--后来终究给人发现了。婉玉说她不后悔,她说她已经象行尸走肉一样活了好几年,跟我这几天的快乐让她觉得没有白活,就是死也值了--她后来果然自尽了,七叔公他们恨她勾引我,让我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不用我多说。"
"你宁肯受族规惩罚,捱了三百多鞭,再挺受烙印之苦,有几分是为了王爷,又有几分是为了婉玉?"
"一半一半吧--不是我婉玉也不会自尽,我当然该受重责;可是我宁肯身败名裂,却也是跟王爷赌气--他以为赶我走就是成全我,可是不在他身边,我就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思?我从小就聪明,考什么都拿第一,每个人都看好我,功名于我有什么稀罕?他根本就不体谅我的心!"
陈湘说到这里,眼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直哭得浑身颤抖,抽噎不停。我知道他委屈--他聪明过人,自视甚高,心底喜欢王爷,想跟王爷并肩作战,可王爷拿他当小孩子看--遇见事赶他走固然是为他好,却激起了他的傲性--你以为我喜欢功名富贵吗?我才不喜欢,我把它砸个粉碎给你看看!我觉得你在成全我?我偏要把自己毁个干干净净,让你知道你错了!让你知道你自以为是不尊重我的后果!
我两臂环抱住他,并不劝解,直等他哭够了,接着道:"可是这一切算计一切牺牲却是个笑话--王爷一死,万事全休!峋风,要是没有你,我当时就真死了,我那时是真不想活了!可你不许我死--我想我总要报答你的恩德!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就想跟你一起带着小睿过日子。"
他说到这里,低头吻了一下我的手--"峋风,我不知道男人之间也可以那么快乐--你一点一点教我,尽心调教我,我乱发脾气,还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这个人,表面随和,可是我心里竖了一圈围墙,有人离我太近会让我觉得紧张。我原来一厢情愿地爱上王爷,可是他不肯进来,我的心就关死了;直到你一步一步打开我的心,把我化开了,暖热了--峋风,就为这个,我一辈子感激你!"
我将他紧紧一抱,以示了解。陈湘的身子突然热起来,隔着衣服都能觉出越来越烫。他仰起头看了看我,腻声叫道:"峋风",挣开右手勾住我脖子,他的嘴便堵住了我的嘴。
陈湘很少这么主动,这么热情。我甚至有些不适应--这几天忙着师父的寿诞,一到晚上回房累得躺倒就睡,我们俩已经好几天没亲热了。陈湘一边吻我,一边解开我衣服--他熟知我的敏感带,很快弄得我浑身酥软,瘫在床上,我索性任他摆布,直到他把我贯穿。
陈湘今天晚上疯了一般,要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的腰几乎断了,第二天早上还酸软得爬不起来。陈湘一边连声道歉,一边给我按摩。我恨声道:"你个混帐东西--原来招惹岳无双是因为欲求不满啊!昨儿明明该受罚,倒让你玩了个痛快!我今儿还一大堆事儿呢,你把我整成这样!"
陈湘道:"对不起对不起,好在今天都十月初一了,该走得都要走了--等今儿晚上你忙完了,我随便你上,随便你打,想怎么着都行!"
他熟知人体经脉穴位,这妙手不只在神针上,推拿按摩了一会儿我好得多了。爬起来将最后一批贺客陆续送下山,二师哥一家却想多住些日子--三师姐脑筋不清楚,雒纬身体也不好,二师哥希望让陈湘帮着调理调理。
岳盟主带着女儿下了山,陈湘这件事我也就没有深究--当晚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第三天晚上我才缓过精神来,让他趴到我腿上玩笑着打了几巴掌算完。
普陀山不愧是海天佛国,观音菩萨演道圣地,在山上住下来之后,陈湘的性子开朗多了。雒纬自幼母亲多病,家中少有欢乐,养成小大人般的性子,他和云儿年龄相仿,渐渐被云儿欢快的性子感染,也恢复了少年人的生气;连三师姐也日渐清醒正常--二师哥看在眼里,自然也心怀大畅。

(七)顽劣异常
陈湘妙手神针的名声在外,不时有人来求医。加上二师哥一家要长住下去,大师哥便命人将庆寿时半山新盖的客房收拾成一家医馆,我和陈湘搬过来住。
云儿和小睿跟着我们搬过来,各自有了新房间。山上的屋子重新粉刷了,好让二师哥一家住得宽松些,仆从们也好过来,便于照料师姐生活。
反正住得也不远,午饭还是都到师父那里去吃--老人家好热闹,这儿孙满堂的情景最是喜欢,没事时跟云儿小睿姐弟更是闹个不亦乐乎。
三个孩子每天上午跟着陈湘读书,午后随我习武--雒纬的武学根基比云儿扎实得多,性子也沉实,学什么都有模有样。我便也学着师父的放权,让他去管弟妹两个--有了事我只找他。
哪知这规矩是定了,结果事情一点没少出,不是砸了东西,就是弹弓打伤了人。我又不能整天跟着三个半大孩子,要追究当然就是找纬儿--他就全盘揽下,甘心受罚!后来我才知道,云儿稀奇古怪的花样翻新,馊主意多半是她出的--纬儿又疼惜她,根本舍不得管,有了事就白替云儿顶缸。
我明知道纬儿冤枉,自然舍不得真罚他--云儿这丫头更是乖觉,小睿是她亲弟弟,姐弟两个闯了祸就一道推给纬儿--我甚至听到她背后安慰纬儿"反正我师父疼你,不会真责罚你",纬儿这傻小子偏就心甘情愿地随她摆布--三个小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把我气个半死。
我和陈湘一商量,于是让三个孩子轮流当值,每人十天--云儿大声反对,说雒纬是师兄,她们愿意听他的。我才不上她当,说三个人都需要锻炼锻炼,纬儿管了半个多月了,这十天让云儿管事,然后是小睿。
这一来好多了,连带小睿管事的那十天,有姐姐帮衬着都平安渡过。再次闯祸又是纬儿当值,而且这回祸还闯得不小--陈湘苦心炼制了半个月的药,眼看要出锅了,被他们全给毁掉了。
陈湘声名鹊起,每天下午都在医馆里替人诊治,除了针灸,也制些丸散膏丹等成药,病人好服用方便--三个小家伙就把药锅撞翻了;撞翻了也罢了,居然还全都给收回了锅里,加了水继续熬--要不是陈湘闻出味道不对,发现混进了一味药性相反的草药,真制成了非吃坏了病人不可!
陈湘气得直跺脚,晚上把事情跟我一说,我也生气了--药毁了可以重制,这要吃错了药那可以要命的事!--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先到小睿房里,小家伙已经睡了,衣服上却带着一股子药气,我拿出来让陈湘辨认,可不就是那打翻的药味?细看裤脚上还带着溅上的药汁呢。
我又让五嫂去云儿房里,把云儿的衣服拿出来我看看,结果是外衣都洗了,在外边晾着,一丝痕迹也没有--五嫂还连赞云儿懂事,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我心头暗气--这丫头可乖滑得很呢!估计她就是罪魁祸首,所以才要毁掉罪证--三个小家伙淘气些我倒不怕,这般诿过欺瞒,埋下祸根,可真得好好管管了!"
第二天一早我先上山到了纬儿房后,晾衣绳上也挂着干净的衣服,看来这两个大的都够乖觉的!二师哥看见我有些吃惊,道:"找纬儿么?他一早去叫云儿她俩上山晨跑去了--小师弟,这几个孩子要你费心了。"
我把事情跟二师哥一说,二师哥也沉了脸--妻儿身体都不好,他深知病痛之苦!医生开得药吃死了人,说不定陈湘还得吃官司呢--"你放心,我一会儿问问纬儿,真要是他干的,我饶不了他。"
吃完早饭我叫了小睿到书房,盘问怎么回事。小睿一开始还说不知道,后来被我指出他裤脚上的药汁,才不得不承认昨晚他们完成了功课,跑到医馆来玩,因他不小心手腕上蹭破了皮,姐姐带他到药房里来找药--天黑得早,慌慌张张也没看清,才会把药锅碰翻了。哥哥姐姐一商量,又把药收回去重新熬上。
怪道云儿要洗衣服,原来药锅是她碰翻的,身上肯定溅湿了不少;小睿离得远,所以只有裤脚上溅了几滴。
我再叫进云儿来,她看看跪在一边的小睿,再看看我手里的戒尺,怯生生地道:"师父,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们干的好事!小睿,左手伸出来。"
小睿伸出左手,我一戒尺便拍了下去。那孩子"啊"的一声哭了起来,云儿已"扑通"跪下,叫道:"师父,小睿还小,你要打打我。"
我"哼"了一声,沉着脸继续打,云儿急道:"师父,那药锅是我碰翻了,不干小睿的事。"
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停了手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碰翻的锅里是什么?"
云儿道:"我知道,那是义父熬的药。"
"药是做什么用的?"
刚说到这里,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纬儿垂着头走进来,到我面前乖乖地跪下,道:"师叔,是纬儿的错,师叔责罚纬儿好了。"
"你做错了什么?"
纬儿看了云儿一眼,道:"昨天我们碰翻了先生的药锅,纬儿怕先生责怪,又把药重新装回锅里,想瞒过这件事--欺瞒尊长,是大不敬!纬儿愿意领责。"
"这是谁的主意?"我看看云儿,再看看纬儿。
纬儿一咬嘴唇,道:"是我的主意。"
"云儿?你说呢?"
云儿张了张口,半晌没发出声音,纬儿已大声道:"是我的主意!云儿不小心碰翻了药锅,我怕她受责罚,所以才把药收回去重新熬的。"
"原来如此!"我静静看着云儿:"你碰翻了药锅--那锅里可你义父费尽心力调制出来的药材,辛辛苦苦炼制的半个多月,一下子全毁了!你自己说,该打多少?"
云儿嘴唇哆嗦了半天,道:"二十,行么?"
我点点头,再看纬儿:"你是师兄,你说呢?"
纬儿道:"师妹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小心--药材虽珍贵,我们以后帮先生采回来,再帮先生重新熬!二十下,纬儿觉得有些过了,请师叔斟酌。"
"那你说多少合适?"
"十,十下,纬儿觉得就够了。"
"好,本来该责二十,既然你们愿意用以后的劳役来赎,那就只打十下--那么,你把药碰翻了再装回去,有没有想到后果?"
纬儿道:"当时没想到,今天早上被我爹爹一说,才想起来--药是治病救人的,一点儿都错不得,装错了可能会害了病人性命,说不定还要连累先生。"
"你倒也知道--那你说该罚多少?"
纬儿腰一挺,道:"不敬尊长,意图欺瞒是一过;胆大妄为,祸遗病人是第二过--纬儿的罪过比师妹重一倍,加上这十天是我当值,再加十下,该责五十!"
"五十?"云儿叫道:"太重了吧?那药我们,我们--师父!"
我转身出门,不一刻拿托盘端了三碗水进来。我叫三个孩子过来,递给他们一人一碗道:"喝了。"
小睿接过碗来,咕咚咕咚大口喝完;云儿和纬儿见状,这才张口饮下--纬儿喝了一口,登时苦了脸;云儿却一口喷在地下,叫道:"难喝死了。"

(八)教徒有道
小睿道:"不难喝啊,姐姐,你不喜欢吗?"
我沉着脸道:"少说废话,都喝下去--云儿,你再敢吐,我罚你连喝十碗。"
云儿看了纬儿一眼,纬儿不言语,捧起碗来尽数喝完,虽是竭力忍耐,还是脸露痛苦之色;云儿道:"师父,你打我好了,求你别让我喝这个!"我把小睿的空碗拿来,转身再冲一碗水,道:"你再不听话,就把这两碗都喝了。"
云儿道:"别,我这就喝。"无奈地端起碗来,苦着脸全部喝了下去。喝完立刻退后一步,唯恐我再让她喝另一碗。
小睿道:"姐姐不喜欢,我替她喝吧。"说着便来端碗。纬儿一把摁住他手,看了我一眼,道:"师叔,师妹已经把那一碗全喝了,您就饶过她吧。"
我将那碗递给他,道:"那你把这一碗喝了。"
云儿"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师父,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们吧。"
纬儿见我依旧把碗递在他面前,一咬嘴唇,双手接过,仰头饮下,才喝了一口,"咦"了一声,才要再喝;云儿已跳起来一把夺过,道:"我惹得祸,我自己受罚。"仰头把一碗水全灌进肚里。
这回喝了也"咦"了一声,舔舔嘴唇道:"原来这一碗不苦啊。"
纬儿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方才喝的是苦的?"
云儿道:"是啊,你的难道不苦?"纬儿看了我一眼,道:"我那碗是咸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云儿道:"小睿,你那碗水什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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