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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蒹葭——by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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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以说你要想跟着我,以后就规规矩矩别惹事--陈湘和我都好办,要是惹恼了我大师哥,谁都护不住你!"
阿七沉吟半晌,看着我道:"大哥,你今日答应让我进门--是不是准备把周盟主对我的责罚一肩儿都担了?"
他聪明过人,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再瞒他,叹口气道:"放心吧!你进了我顾家的门,大师哥怎么也不会再为难你!有陈湘劝着,大不了责罚我一顿!所以让你跟陈湘好好相处--陈湘的为人从我师父以下都很敬重他,他在我们南海派说什么话比我有用!连大师哥轻易都不驳他的面子!我师父人很随和,你倒不用怕--等他们从海外回来你就知道了!"
阿七抱住了我,半晌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打我打得再狠,心里是疼我的--我有灾有病的时候你总能挺身护住我!你放心,我以前种种不好我都改,我也学先生那样,多做好事多帮人--绝不让大哥为我受累!"
他肯这么说,我比什么都高兴--"嗯,阿衡这件事你多用点儿心,能帮二师哥找到儿子,那是一等一的大功;说不定我师姐的心病就此好了--大师哥面前我就能替你说话了!"
话说开了,阿七的心也放下来,顺顺利利养好了伤。云儿的手过两天也就好了,每日缠着阿七不是学琴就是学诗--她本就聪明,没几天就弹上了手;没事自己也爱拿本书看了,我倒不能不佩服阿七--确实比我会教徒弟!能不能学成琴棋书画倒是其次,女孩儿家这么大了实在是应该稳重些!
可我要知道学来学去会学出事来,我倒宁肯云儿还是个疯丫头倒好!
当时我正在船头训练水手,就听房里"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云儿尖声叫道:"你干什么?"
我心头奇怪,云儿和小睿在屋里跟阿七念书呢,怎么就吵起来了?让水手们继续训练,我推门过去,就听小睿厉声斥道:"你,你还有脸说?"
我赶紧过去,问道:"怎么了?"云儿怒道:"师父,小睿乱发脾气,"
阿七忙打断她道:"没什么,我有些头疼,回房歇一会儿。"站起身便要走。
我见他一直偏转了头不看我,匆匆便往后舱走,一把扯住了他,细看才见他脸上一个淡淡的巴掌印,不由怒道:"这是怎么搞得?"
阿七道:"方才递东西,不小心拍在脸上了。"
小睿气恨恨地道:"谁说不小心?那是我打得!"
"你敢打你七叔?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跪下!"我一下子火了。
小睿看了我一眼,不敢违背,屈膝跪下。我想想小睿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问他:"你为什么打人?"
小睿道:"他们俩,他们两个不知羞耻!"
这话说得我一下子愣了--自从我知道小睿是璐王爷世子,师父又说他面相极贵,我便不再在武功上要求他太多,转而让他多学经时济世的实用之学--原本陈湘教他;后来医馆越来越忙,便专请了一位饱学宿儒来给他讲书!
这孩子一年大似一年,一反姐姐的活泼好动,性子越发沉实稳重--云儿和阿七方才在干什么?小睿竟说他们"不知羞耻"?气得冲过来就打人?
我的眼光扫到云儿面上,大姑娘的脸一下红了!阿七转身便走。我瞪了云儿一眼,跟着阿七回到房里,关上门问道:"怎么回事?"
阿七结结巴巴地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
"我问你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三个在房里干什么?"
阿七一咬嘴唇,道:"一开始小睿不在这儿,云儿写了一首词问我怎么样,跟她说着说着,她忽然,她忽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正好小睿进来"
我脑袋"嗡"的一声,险些跌倒在地下。阿七吓白了脸,跪下道:"大哥,我,我--我这些天只是教云儿学诗学琴,一直当她是个小姑娘!"
这时候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云儿进来道:"师父,你别又责罚七叔,不干他的事--我心里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想跟您说,一直不敢!今天既然被小睿撞见,索性就挑明了--我早就想好了,我要跟雒纬退婚!"
我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伸手扶住书案,眼前金星乱冒--报应!报应!如今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古怪?就喜欢比他们大一辈的男人?当初岳无双为了陈湘要死要活,如今云儿竟又喜欢上了阿七!
我想起前几日阿七挨打时她又扔藤鞭又拼死相护的情形,回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当日罚她回房面壁思过,她不写悔过书,倒把阿七那首诗翻来覆去写了一纸,那不明摆着是一直在想阿七--我只道她跟纬儿年貌相当,两情相悦,怎么就没防着她会对阿七动心呢?
阿七阿七,人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有魅力的男人何尝不是?我当初能强拉了陈湘回来,把岳无双扔给岳震(后来就听说岳震疯瘫了,不知是不是叫这个宝贝女儿气得)--如今云儿是璐王府的郡主,是我自己的徒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叫我可拿她怎么办?
阿七回头看着我,"大哥,我想跟云儿谈谈。"
我茫然地点点头转身出门--你谈吧,我是没法子了!璐王爷把女儿交托给我,我就把她教成了这副样子,又不能真赶她出师门不管她--那么除非你能让她改变主意,否则我就只好自刎以谢了。

(三二)郡主勤王
我正坐在船头发呆,忽然一声震响,船身猛地一侧。起身一看,天风海涛之中,就见不远处几艘船正在交火,看一边的旗子,这边七八艘都是漕运的粮船;另一边三艘快船,却不知是什么人,正在向粮船发炮--我们的船就是被打过来的炮弹爆炸震歪的!
阿七和云儿一起奔出来,看看形势,相顾变色。我叫他们不用怕--这艘船原来就被我改装训练过,不光配有火铳等利器,水手还被安排轮班值夜--船上十二名火铳手的两个头目还是我原来亲手训练的,其余的都被大师哥派到各船上训练新手,连发铳装弹都是两个一组,避免中间的空隙!
我拿着千里镜一望,眼看着粮船猝不及防,虽然有六七艘,但指挥不利,被各各击破,已有两艘落在人家手里--那三艘快船不知什么来头,夺了船之后便见不少人被砍翻或抛下海去,手段残忍之极。
我看着心中大怒--夺船夺粮我都可以不管,但已经控制了粮船,不放心的话将船上原班人马放到小船上赶走也就是了--可他们居然连寻常水手也不放过,将一船人尽数诛戮,这可太过分了!本来我船上带着阿七和孩子,我不想多事,如今眼瞅着对方杀人如麻,我如何还能坐视不理?
我让阿七带着孩子们在房中不准出来,指挥兵船便冲了过去--我们船坚炮利,行驶如飞,两边船舷一边三组火铳手又训练有素,那三艘快船岂是对手?被我将首领打倒,登时乱了阵脚!
剩下的几艘粮船眼看同伴被诛戮,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拼死反抗,三艘快船见无法控制局面,打起唿哨,掉转船身撤走。
云儿他们估计躲在舱里也都看见了,一见敌船败走,云儿第一个冲了出来。八艘粮船有两艘被人家驶走了,还有六艘惊魂初定,自称是官府漕运粮船被山东反民打劫,一边谢我相救之德,一边问我什么来头。
还没等我说话,我身边云儿大声道:"本宫是璐王府碧云郡主!"
这时阿七也走到我身后,道:"大哥,对方既是官军,咱们又救了他们,索性便收服了,也给郡主做个先导!"
阿七足智多谋,看来云儿这举动也是他授意的,我也就附和道:"璐王府碧云郡主上京勤王,助皇上评定叛乱--来者何人?还不拜见郡主?"
我这话看似随口道出,其实用内功送出,用不着象他们船上喊话手大声呼喊,四艘粮船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儿本就艳光四射,令人不可逼视--我们方才打败敌船的厉害更让对方震惊不已!我再露了这一手功夫,对面几艘粮船的舵主相互对视一番,当即率众拜倒:"叩见碧云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当下问了几位舵主的姓名,为首的姓罗,是杭州府派去运漕粮支援官军的!原来反军领袖刘氏兄弟颇有智计,知道兵无粮不行,所以特别命人打劫粮船,却被我们误打误撞救了下来--这几艘粮船也是要到天津港登陆,被反军杀得心惊胆战之际,正好遇上我们,巴不得我们护送到岸!
云儿本就聪明大胆,在阿七密受机宜之下,一出来就镇住众人--反正他们纵然恭敬,也不敢到我们船上来拜见,这临时抓差的郡主也不至于被识破!
大敌当前,儿女情长自然都靠后--这件事想起来我就头疼,索性就交给阿七去办,我每日忙着安排火铳手们轮班训练--阿七说把他和我的事都跟云儿说了,劝她别再胡思乱想。云儿什么也没说,对阿七倒是言听计从。
同行十几日,云儿在阿七训练下,越来越有郡主的气派;小睿本来就性子沉稳,被阿七提点两句,这世子更是似模似样--我们商量定了,当着人我仍算是二人的师父;阿七算是王府的师爷--云儿听了此话,立时就不叫他七叔了,我一瞪眼,阿七笑道:"既然是师爷,郡主和世子还是称我为顾七爷吧!"
这场争战并没造成多大损失;但是亲眼见识了战争的残酷,在生命都受到威胁的危难之间,大家的心思都发生了变化,小睿和阿七之间也不再有隔阂。
半个月之后船抵天津港,登岸后那几艘粮船的总舵主亲自陪我们到驿馆,一边飞报上司,天津港的总兵官听说郡主驾临,也赶过来参见--看来阿七分析得很对,璐王爷当初虽受朝廷步步紧逼,却毕竟没真正给他降罪,这王爵也并未收回!如今改朝换代七八年了,这郡主身份抬出来,依旧是皇亲贵胄,无人敢小觑。
既然打明了招牌"璐王府郡主进京勤王",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我报上"顾峋风"大名--料来天津总兵会有专折奏往朝廷,也让皇甫骏心中有个底子。
我问了问当今形势--原来反民被边军击溃后,虽然不再明目张胆攻州霸府,却化整为零,不时劫夺粮船,刺杀高官,骚扰得众官员不得安宁,人人自危--基于如此形势,我和阿七一商量,与其借兵保护,倒不如我们也化整为零,悄悄进京。
在船上时我就做好了准备,十二名火铳手我另教他们一些近身格斗之技,挑了四个年轻敏捷的作随身侍卫;然后换马乘车,扮作寻常百姓去往京城--云儿嫌乘车气闷,索性扮作男装跟大家骑马而行--这位郡主生得太美,每天要涂黑了脸才免得太过引人注目。
路上偶尔有流贼打劫,以我的功夫自然是信手打发了,快到京城时阿七命绿烟带一个侍卫先骑马去京城如意楼打个前站--风月之地是达官贵人常来常往之处,这里往往能探听出一些上层消息,免得我们刚过来两眼一抹黑。
我们一到京,绿烟早在十里亭迎候,说如意楼京城的大掌柜杜鹤影已命人安排好了住处--是东城朝阳门外一座极清幽的宅第。待我们安置好了,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便亲自过来,见了阿七仍执弟子之礼,跟我也磕了头,才问道:"郡主娘娘呢?"
云儿一身男装地站在杜鹤影身畔,听罢"噗嗤"一笑,道:"方才在院子里咱们不就见过了?还是我带你进来的呢。"
杜鹤影虽只二十来岁年纪,人物清俊,在京城里独自执掌门户,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却被云儿闹了个大红脸,道:"我还当是师父新收的弟子,这可唐突了!郡主快请上座,容鹤影行礼!"
我瞪了云儿一眼,道:"她是被我宠坏了,这身打扮难怪你误会--因为路上不平靖,所以我们也就没张扬,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了。"
杜鹤影答应一声,阿七却指着小睿道:"这是璐王世子,你来见个礼。"
杜鹤影见小睿年纪虽小,气度沉稳,倒不敢小觑了,恭恭敬敬地大礼拜见,小睿也端端正正地还了礼,这才坐定,说起京中形势--虽然反贼大部队被镇压了下去,但小股流贼仍不时焚烧劫掠各县府仓库监狱,官军大部队赶到,流贼早已窜入山林,根本不与官军正面作战;而地方官员大半无力守土自保!
京城在这种形势下当然是外松内紧,盘查甚严--这也是他才把我们安排在城外的原因,可以进退自如--当今皇上在此非常形势下,倒是一改当日游嘻之态,每日召见阁臣,励精图治,屡次下令蠲免受反贼所害的地方赋税,赈济受灾百姓,因此大得民心--说到这个,他看了阿七一眼,道:"师父,这个倒真是多亏了阿衡!"
"阿衡?你有阿衡的消息了?"我心头大震,"阿衡是在朝廷里?"
阿七道:"都不是外人,你说吧。"
杜鹤影道:"是!师父的信弟子收到之后便开始调查,当初那位带阿衡来的张大人去年调升了湖北学政--他带阿衡来京后,阿衡被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看上要了去,张大人因此官运亨通,都说这是阿衡报答旧主的恩德。"
云儿道:"别扯那位张大人了,谁问他啊?阿衡倒是被谁要了去啊?"
杜鹤影笑道:"郡主真是快人快语,您也关心阿衡?"
云儿道:"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他--我关心他不对啊?"
杜鹤影脸色一正,看了阿七一眼,道:"郡主说得很是--阿衡,他现在当今皇上身边。"
□□□自□由□自□在□□□
(三三)日边红杏
"阿衡在皇上身边?他在那儿呆了多久了?"我大吃一惊,别人都道他攀龙附凤,只有我知道皇上身边不是那么好呆的--所谓"伴君如伴虎",那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皇甫骏虽不是严苛之人,但他行为放浪,他身边之人很容易成为朝臣的眼中钉!何况还有一位娇纵嫉妒的皇后?
"是!弟子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具体怎么结识的皇上虽不清楚,但张大人是去年年底外放湖北的,那么阿衡最迟也是那时候就跟着皇上了--阿衡算是咱们这一行里第一等的人物,也给师父争了一口气。"
杜鹤影言语中颇有艳羡之意,我却深刻体会到了阿七给弟子们立下规矩,不得随便谈论同门的深意!阿七听到这里,脸色也是一变,"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杜鹤影一愣,吓得站起身来,叫声"师父!"
阿七冷冷道:"你在京里这两年,可长了不少本事啊?"杜鹤影一看师父的脸色,也顾不上难看不难看了,屈膝便跪在了地上。
云儿愕然,道:"七叔,怎么了?"我连忙劝道:"鹤影在外头还要执掌门户呢!"--要教训回房里没人处再教训,当着人你给他留点体面!
阿七微一沉吟,道:"起来吧,郡主问你话呢。"
杜鹤影唯唯站起,脸色毕竟有些尴尬。云儿聪明之极,也站起来笑道:"杜师哥独自执掌门户这么多年,还这样恭敬师门,当真令人佩服!七叔规矩大,我要是跟着他作弟子,怕早被他打死了。"
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方才严肃紧张的气氛又和缓了下来,杜鹤影给她拉着坐下,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岂能和我们一样?"
我在这里住过三年,知道京城人都有些以"皇城脚下,见多识广"自命,个个口若悬河;杜鹤影身处其间,不免学得油嘴滑舌些、喜欢吹吹牛什么的,那也不是什么大过,拍拍阿七的手,让他别这么眼里不揉沙子。
云儿的一件本事倒是象我的徒弟,就是只要她愿意,和谁都能很快熟络无拘--她和杜鹤影聊了一会儿京城的风土人情,又开始追问阿衡的事。杜鹤影滔滔不绝,我们也跟着听了不少:什么皇上收阿衡为义子,对他宠爱非常,为他单建了一所义子府;皇后醋海兴波,皇上为此废了皇后;他生了病,皇上割肉为他祈福等等,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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