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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入死——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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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说他就是个脾气火爆的直性子也不全对,秦远想自己也算在道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看人少有走眼,许正重义气是没错,可他做事讲脑子,又不蠢,听说他砍了鱼丸佬儿子的手后秦远特别意外。

他把自己这点分析和何慕华说了说,何慕华拿了丁遥送进来的干净衣裳穿上,对秦远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冲动还是不冲动都没关系,事已经出了,也已经解决了,就别再提了。”

秦远明白何慕华意思,他从书房出来,叫上在客厅看电视的许正,两人往门口走时,何慕华正拄着拐杖从二楼的走道上经过。许正抬头看了他一眼,何慕华偏着头,似乎在和丁遥说话,周围安静,却听不到他的说话声,只能听到拐杖轻敲地面的声响。

******

许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时间长的秦远都以为那个方向上有什么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漂亮姑娘。不过,要是有人拿这么狠的眼神看漂亮姑娘,姑娘早就被吓跑了。

“你和丁遥是兄弟?”许正忽然问秦远道。

“是,同父异母,他比我大,他随他妈的姓。”秦远回答说,还提醒许正,“你别惹他,他脾气可比何少还难捉摸,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就一只眼睛,看人比谁都清楚,动气手来比谁都毒。”

秦远这句话半真半假,丁遥的脾气一点都不难捉摸,甚至可以说相当好看透。许正听了后,指着自己的右眼问秦远:“他的眼睛怎么了?”

“光业会那个神经病你知道吧?姓胡那个,丁遥的眼睛被他弄瞎,生挖出来,听说眼珠至今还在他手上收着,你说他是不是不正常,没事收藏活人的眼珠。”

“打架,冲突?”

“打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上的,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丁遥的眼睛已经被挖出来了,靠在墙边快死了一样。”秦远问许正怎么忽然对丁遥这么感兴趣。

“我就是好奇,一个独眼的,何少留他在身边当贴身保镖,不会不太合适?”

秦远哈哈笑,“合适,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我们这里就他最能打,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杀手,”秦远比了个持枪的手势,“狙击手,近身搏斗也厉害,后来没再干了,我就介绍他给何少。”

“还是你介绍的?”

“我看他挺适合,何少那时才做话事人,以他这个年纪资历,肯定有人不满,怕他出事,给他找了丁遥当保镖,确实拦下了不少不自量力的人。”

许正舔了下嘴唇,微眯着眼,嘴边带笑:“是吗,这么厉害。”

秦远送他到家,隔天早上七点就去何家老宅接何慕华。他对何慕华说:“昨晚许正向我打听丁遥。”

丁遥坐在副驾驶座上,闻言看了秦远一眼,秦远咧嘴笑,还腾出手拍丁遥的肩:“别担心,就说说你怎么去了何少身边。”

丁遥皱起眉,拍开秦远的手,秦远无趣地撇撇嘴。何慕华在后座翻看文件,语气平淡地说:“他要想越过丁遥弄死我,聚会那天晚上就有机会,再说他现在干掉我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秦远点头称是,“不过何少还是小心为上,许正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何慕华低着头笑,“要不然我让你给我买墓地干什么?”

“许正肯定会对我下手,洪福安早晚到他手上。”何慕华笃定地说,丁遥忍不住回头看他,何慕华已经合上了文件,侧着脸望向窗外。风景疾驰,道路边的树木向后飞速掠过,新修好的公路荒僻,再见不到第二辆车。天气昏暗,七八点的时间,却见不着太阳。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何慕华突兀地念叨了一句。秦远说:“后备箱有伞。”

他们到墓园时果然下起了雨,丁遥给何慕华撑伞,秦远带路。何慕华选的墓地在墓园的角落,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的山路才能到。台阶湿滑,何慕华走得慢,秦远的嘴不肯闲着,一路上给他们说笑话听。什么火箭带着周姐电影公司的小妞去酒店开放,被警察查房,结果那群警察是假的,多半是他仇家找人扮的,把他拖山里狠揍了一顿,火箭现在的鼻子都是歪的。还有辰伯两个太太在商场里吵架,还打了起来,最后被保安撵出去,这事还上了新闻。

终于走到何慕华看中的墓地,秦远憋不住,问他:“何少你别嫌我多事啊,您不打算和父母……”

“不打算,这里挺好。”何慕华站在墓地前,这只是一小片非常不起眼的墓地,按老式些的说法就是风水不怎么样。他看周围人墓碑上的刻字,对秦远说:“普通些就行了。”

秦远说何慕华想得太远了,说不定等他入土为安了,何慕华还活蹦乱跳的。

“早晚的事。”何慕华往山下走,他有十成把握许正会对付他,他现在只想把手上的事能教给他就教给他,他对话事人的位置没什么留恋,这条命也是。出来混,不是死在仇家手上,就是死在自家兄弟手上。进了帮派,一把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就等它什么时候往下落一寸,砍下你的脑袋。

回程的路上,雨势更大,何慕华收到钱律师发来的短信,让他现在看新闻,听广播也行。秦远按下广播,电台里先是播了几条路况新闻,接着就开始说之前桥梁垮塌的事有结果了。警方逮捕了当地的几名黑社会分子,怀疑他们设立皮包公司,搞豆腐渣工程,扣上了涉嫌贿赂官员等多项罪名。

何慕华笑了笑,这边新闻才听完,秦远的手机铃声大作。秦远在开车不方便接,他看是许正打来的,何慕华说:“你给我。”

他接通电话,许正立马说:“秦远,铜鼓进去了,你认识什么人能帮上忙吗??”

何慕华叫他冷静些,许正认出他声音,口气一下冷了,何慕华笑:“冷静下来了?”

“何少,铜鼓进去了。”

“我知道,刚才新闻里听到了。”

“我找过虎哥了,虎哥保不住他。”

“你找秦远,秦远也保不住。”何慕华叹气,许正说:“那我找何少你,能保住?”

何慕华不带半点迟疑地告诉他:“也保不住。”

“何少有心要保一个人会保不住?”许正质疑道。

“我又不是法律,我说了不算,我可以给你联系个律师。”何慕华说得轻巧,许正啪一声挂了电话。

“许正不会胡思乱想吧?”秦远分析道,“觉得除掉铜鼓是何少的主意,是为了削减他手上权力,架空他?”

丁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何少给他南区油水最厚的一块,他还要怎么胡思乱想?”

秦远听丁遥开口说话,愣了会儿扑哧笑出声。丁遥瞪他,扭头闭紧了嘴。

何慕华手一挥,发话:“随他怎么想。”

打从他杀了许正他爸那天起,他就不在乎许正怎么想他了。随他怎么想,将他想成一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也没关系,他又不会少块肉。要是他何慕华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也不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希望许正也能明白,永远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们笑就让他们笑,他们辱骂就由着他们去,他们嘲讽也随他们去,只要沉得住气,什么事都好解决。讽刺的是,当年教会他这一点的,正是许正。

第七章

许正沉不住气,他来何家老宅找何慕华。他没打伞,进门的时候肩膀上都是湿的,稍微长长了些的头发也湿得不停往下滴水。佣人给他拿来干毛巾,何慕华在客厅里和按摩师说话。秦远和丁遥也在,看到许正这么狼狈的进来,秦远忙说:“花婶,煮碗姜汤。”

许正抬手说,“不用,我问件事就走。”

何慕华知道他肯定是要问自己事,就说:“你问。”

“弄铜鼓进去是不是你的主意,给虎哥找的替罪羊?这么多人你偏偏选铜鼓,冲着我来的是吧?”许正把毛巾扔到地上,双眼通红。

“你这是两件事了。”何慕华一脸云淡风轻,许正吓不着他,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他?

许正骂了句粗话,三步并作两步朝何慕华冲过去,丁遥拦下他,把他挡得死死的。何慕华对身边的人使眼色:“都先下去吧,丁遥你也是。”

丁遥请示似地看他,还是被何慕华挥退了。

“我最得力的帮手被你塞进牢里,何少,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么不想我做大,当初就不该同意茂叔他们把那块给我的主意。”此话一讲,何慕华算是明白了,在许正心里,他重出江湖,拿到的地,分到的人他全以为都是那些叔叔伯伯给他的。好的事肯定不是他干的,出了事就全是他在搞鬼。他在许正心里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一定不相信我,那我也不用说什么。”何慕华换了个姿势,一到阴雨天,他的膝盖就疼得厉害,怎么坐都不舒服。

“打不过,斗不过,就要沉得住气,要报仇绝不能把自己也赔进去。世上报仇的方法千千万万,他们厉害,有靠山,你就要比他们更厉害,别人找靠山,你不用找,你要做那个靠山。”何慕华把拐杖拿在手里,时不时摸一下龙头,“这话是你说的吧?”

“是我说的,没想到何少还记得那么清楚。”许正抱着胳膊冷笑。

何慕华点头,“记得清楚,那时我重新上学,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揍得半死,半夜偷了厨房的菜刀塞进书包里要去报仇,被你发现了。你对我这么说,然后隔天你就去找他们报仇了,我看到了,在我们学校边上的小巷里,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你想说什么?”何慕华重提往事让许正不太高兴,他不耐烦地抖了抖腿,摸出烟盒给自己点烟。何慕华想提醒他室内不要抽烟,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道:“不想说什么,世上报仇地方法千千万,别把自己赔进去。”

许正咬着香烟,双眼圆睁,冲上去揪住何慕华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提起来,“你等着,你要清我的人,让我在洪福安混不下去是吧?好,我和你玩儿,你等着何少,我们看看到底会是谁先混不下去。”

何慕华伸手把许正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香烟上的烟灰抖落在他手背上,他轻嘶了声,对许正道:“这些话不用对我说,你在心里留着对自己说就行了。”

许正把他的拐杖踢到一边,何慕华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许正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他们的距离拉的很近,许正急促又湿润的呼吸声扑在何慕华的脸上,他能从他的呼吸声里听出来,他现在就想杀了他,现在,马上,立刻送他去见阎王。

何慕华偏过头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雨珠拍打落地窗,劈劈啪啪,每一下都用尽力气想要击穿玻璃似的。

他想起许正在那条臭烘烘的小巷里揍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他比他们还要高,还要结实,没人打得过他,在他手下只有被揍的份。他还对他们吼:“以后谁他妈敢再动何慕华,我就要了他的命!”

这人可真奇怪,叫自己不要去报仇,要忍,他自己却忍不下,去给他报仇。

他就这么扒在墙边看许正的背影,心里高兴,得意,有种说不上来的快乐滋味。雨水把许正单薄的衣服湿透,何慕华觉得他再没看过这么漂亮的背部曲线。那些画报上,电影里的女人的美丽裸背,都没有他好看。

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态继续偷看许正。

现在他不用偷看他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许正离他这么近,他连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水珠,连他嘴唇上的湿气,连他愤怒的双眼里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何慕华被掐的喘不过气,脸都憋红了,本能地去抓许正的手。许正松开他,何慕华向后伸手,摸到沙发,一下子整个人都向后仰,摔到了沙发上。他捂着嘴咳嗽,说不出话,许正没有要赔礼道歉的意思,何慕华也不想听他说抱歉,许正闷声不响地抽烟,烟灰弹在客厅里的地毯上。他把香烟屁股也扔到地毯上,何慕华闻到些焦味,吸了吸鼻子,对许正说:“铜鼓的事我帮不上你,谁都帮不上,他的账有问题,吞了虎哥的钱去开自己的夜总会,虎哥不是保不住他,是不想保,你明白吗?”

花婶送来一碗姜汤,何慕华对许正说:“喝了吧,暖暖身子,你手有些冷。”

他刚才掐他时,手冷的把何慕华脖子那一小片都弄得冷冰冰的。

许正走到何慕华面前,死盯着他看,何慕华坦然地接受他这股杀人般的目光,许正拿起汤碗仰头喝下里头的姜汤,他喝得太快,忍不住咳嗽起来。

“保重身体。”

许正总算是对他说了句客气地话:“何少,你也是。”

说完,他还奉送何慕华一个笑,何慕华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铜鼓这件事,也猜不到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弥补铜鼓走后的空缺,只是从他的笑里何慕华看出来,许正将变得非常危险。起码,对他来说非常危险。

之后几天,因为虎哥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国外养老,南区第一把交椅终于正式落到了鳄鱼的手上。鳄鱼和当年的五爷似的,福气浅,没几天就在家中暴毙,是许正揪出了那个凶手,何慕华不记得凶手的名字,总之似乎是鳄鱼的一个仇家。许正手刃凶手后,响应群众呼声成了南区的大佬。

秦远告诉何慕华,许正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拉拢帮会里其他人物。他旁敲侧击地提醒何慕华,何慕华听出来了,对秦远道:“你的意思是他指望今年话事人换届时他上位?”

秦远笑笑,何慕华也笑了,“之前就和你说了,洪福安早晚是他的,我不是不给他,是我现在给他,他不会要,他也没资格要。”

“懂,明白。”秦远点头,何慕华心里早就写好剧本,他不过是要看看许正到底有没有胆量魄力来争话事人的位置,对许正的那些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看不下去,为何慕华抱不平的人还不时来找何慕华抱怨,打许正的小报告,何慕华安慰他们几句也就没了下文,这些人不明白何少心思,还以为他是怕了许正,洪福安里一时间小道消息四起,原先的安定也被打破。

转眼又到了洪福安月底聚会的日子,酒席上气氛融洽,许正对何慕华还是恭恭敬敬,所有人待他还都是恭敬礼貌。散场后,茂叔找何慕华聊天,许正已经去找过茂叔,开门见山说让茂叔在年底选话事人时投他一票,还说福伯和辰伯也都同意了,西区的几位也已经决定站在他这一边。许正论资排辈也算是许多人的前辈,只是因为做了几年牢才失掉了不少机会。原先出来还许多人不服气,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鳄鱼那件事之后许多不服他的人也都对他刮目相看。现在他势力大,再给别人点好处,谁会不动心?

他找茂叔时也说得有理有据:“何少这几年确实把洪福安管得不错,可是他这人太喜欢求稳,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这么多帮派都为了抢几块地拼得头破血流,我们眼光得长远些,之前托尼找何少合作搞个东南亚的贸易网络,何少说风险太高不做,闹得不愉快。现在里面都装满了人,再不往外面走,还怎么赚得到钱?要是换成我,我肯定干,有钱一起赚,茂叔你说是不是?”

茂叔这么原封不动地把许正的话转告给何慕华,何慕华转着手里的拐杖,片刻后才问道:“他说得挺对,茂叔,那你是什么打算?”

茂叔拍了拍何慕华的肩,“我年纪大了,钱赚得也够了,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只是想看洪福安太太平平,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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