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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龙吟+番外篇——by寥月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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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人如是说道,却并没有丝毫召我进去的意思。我也没有为此开口,还有什么必要呢?既然已经到了诀别的一刻,又何必再生出这些多余的牵绊,我只是好奇里面的人是怎样认出我的气息。

“陛下言笑了,为人臣者忠心便是,至于其他的,抱歉,微臣没有心。”我故意放缓了语调不卑不亢地说道。君卿,这是我为你授上的最后一课也是当年天行子为我提出的最后一条要求,既然你已经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那我便退出去不能丝毫影响你的名节。

君卿在门内沉默了了许久,最后哽咽着连声音都颤抖了,“穆哥哥……其实你说得不错,没有心就不会动心,没有心就不会伤心。”

继而又是难耐的沉默,事情总会经过这般尴尬的阶段才能回复的最初的平静如水。我听见君卿终于缓缓地开口,伤心却已不再质问,“你没有心,所以我的努力付出你全都看不到。”而我终究是无言以对,其实我们都不曾做错过什么只是世人注定不能容,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就了你明君的气节让我一个人去遗臭万年。

“陛下若是无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下臣明日一早还要赶往淮阳便在这里算作道别了罢,请陛下,千万珍重。”

一个被卸去军权贬作州牧的朝臣,即便是封疆大吏在一国之君面前又能算是什么,更何况我是起誓肝胆涂地也要保住君卿政权的那个人。

而现实的状况确实那个人明明已经能够很好地把握住自己手中的权利,却连照顾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你是说皇帝病重,近十天来的早朝都免掉了?”我放下茶盏质问着跪在脚下的人。君卿的身子是不好,但也没有到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说在我离开京城之后宫中又出了什么事才加重了他的羸弱。

那日我从溍水河畔回来不久便接到了调任的圣旨,如今作为淮阳的州牧对京城状况的了解自然不比亲力亲为。更何况来之前我甚至是连告别的一面都没有见到,隔着殿门的对白却又只能装作是无情,到了年宴的时候,作为一介边臣更是没了回京的理由。现在想来是我对彼此的心都太狠才会落得如今的局面罢。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该现在才向我汇报才是。

我摔了手中的茶盏,于是跪在脚下的人开始战战兢兢起来。过了许久,我才终于开口,“叫莫言来。”那人才终于如临大赦地下去了。

内侍重新送上一盏茶,我稳了稳心神才终于心平气和下来。

“说说京城的动态。”跪在脚下的人略显惊诧地抬起头来又迅速低下去,显然只是无言以对,“说啊。难不成你以为绝梅堡安插在朝中的人只是因为江湖太闲了,我实在是无事可做?”

“堡主……”

我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清明的忠诚,突然间心软下来,这么长的时间里若不是他忠心不二地辅佐着我,或许大大小小的事物早已让我焦头烂额才是。

“你先下去吧,傍晚之前我要知道京城的近况。”

“是,属下尽快令人整理好,傍晚之前一定送抵堡主案前,无论巨细。”

那天送抵我面前的文件并没能看完,不是莫言办事不利,只是还没有到傍晚宫中便来了圣旨。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本就是祖制上规定下来的事情,只是不知具体是何人竟推举我这个待罪的边臣去做那劳什子的太子太傅。管理朝政倒也没什么,看着一个跟他有七八成相像的小君卿的眼前跑来跑去也没什么,只是……

如果朝政已经到了需要假借一个孩子之手去处理的话,那君卿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好起来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其实京城的变动不大,本来朝中政党的关系错综复杂,君卿行事又向来偏于稳健,所以即便是监国期间也不会有那些多余的人愿意暗流汹涌。在加上后宫冷清龙嗣凋敝,皇上也只有一个太子而已自然也就省去了夺嫡之争。想要讨好启昭晋的朝臣倒是不少,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庙堂之人自会为自己的将来多做打算,不过那孩子我见识过,比当年的君卿还要鬼精灵,想必是也不会有人能从他这里拿到点什么好处。

其实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君卿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料到过了。不管怎样说他心里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所以一时半会调养不回来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之前已经用过回灵珠了,要调养好应该问题不大。可怪就乖在之前明明已经好了许多的,可最近这个月却突然间急剧恶化,尤其是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基本上就已经无法起身了。

听府上留下的眼线汇报,这段时间以来章怀碧柔总会时不时地到宫中呆上一些时日,难不成是她搞的鬼?

这个贱人!看来是时候让她好好学一下规矩了。

回到京城的次日我便去东宫拜会了一番,宫中是没有去,一来是不想要见面时的尴尬,二来也是不想再给他多余的牵绊了。

“太傅大人,若不是父王的旨意本殿绝不会尊你一声老师的。”

启昭晋的面容与儿时的君卿几乎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冷得多,或许是自由便困居宫廷的缘故,比起当年的君卿纯真竟是说不出的老成。

“殿下言笑了。”我站在堂前不卑不亢,估计太子也没有要落座的意思,“殿下是君我是臣,做臣子的就要有臣子的自觉。”

“是吗?你倒是会说漂亮话。”启昭晋一言一行都不似个半大的孩子,难怪君卿放心让他监国。

若是当年的君卿似他这般的老成,这些年又何必吃这些苦呢?我躬身向他行礼,话却依然是淡淡的,“做臣子的若是连说话都难以让上位者舒心,那怕是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了。微臣虽是一介武夫,毕竟当年还是跟着路丞相学过一些为臣之道的,还请殿下千万宽心。”

“本殿可没有问你这些,为人臣者便是棋,能安心为君行其政便不至做了弃子。至于那些漂亮话我也听得腻了,若是无事今后你大可做个哑巴。”

“微臣谢过殿下提点,还有一件事情不知殿下可否告知一二。”

启昭晋没有抬眼看我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有事便说,若是无事本殿也乏了。”

“不知陛下的身子如今……”我的话没有说完,描金蟒纹的茶盏便打到了脚边落在衣襟的无根之水还滚烫着。我跪下去,任凭锋利的白瓷划伤膝盖,“微臣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穆锋吟,你是不是觉得而今父王尚在本殿就奈何不了你?”

“微臣不敢。”先帝与君卿性子都较为谦和,没想到启昭晋竟会是这般的喜怒无常。到也罢,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的帝王之微至少不用为他今后的社稷担忧了。

沉吟了片刻,他也只是对我摆摆手,“先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我躬身向外走,不知意味地身后又响起了那清亮的少年音,“父王令你做太子太傅辅佐本殿监国,我不希望今后看到的你还是这幅嘴脸。”

我自嘲一笑,“微臣知道,还请殿下放心。”

我穆锋吟平日里又怎么可能会是这般,只是看到这个孩子就会忍不住地放低姿态,就像当年面对身旁的君卿总是忍不住便有求必应一样。只是面容虽像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君卿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些什么呢?想是老师还健在他也没有回宫,正是成日撒娇的模样吧,为难启昭晋已经要独当一面了。

等经过了一些时日的交流磨合,启昭晋的敌意也没有那么重了,这点倒是和君卿有点相似,愿意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最亲近的人,不过还是需要些防范的,我想我必须让他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背叛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即便是让他变成一个冷血的帝王,我也不能让他像君卿一样吃那么多的苦。

“穆锋吟。”

人还在堂外便叫喊起来不是他的性格,我赶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去,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故了。“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是宫中出事了吗?”我看见他略湿的发梢有一点粘在脸上,是下雨了?

“你还知道担心?”启昭晋甩开我的手质问道,“说,你为什么抗旨不尊。”

“回殿下的话,而今陛下病重微臣对医术一无所知,怕是到了宫中反而会让御医作难。”

“跪下!”

不知启昭晋今日究竟是在为什么生气,不过我还是照做了。青石铺成的地板有些微凉,天尽头划过一道暗紫,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

“穆锋吟,我自知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却不想如今你是连君臣之道都想丢了。”看着摔落在眼前的卷轴,这怕是自立朝以来第一位敢把圣旨摔在地上的太子了罢,“你就有这么不想进宫去面见父王?你就是想连他最后的心愿都弃之不顾是吧!”

“微臣自由研习君臣之道,自是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只是总管大人送达的口谕语焉不详词不达意,微臣颇有疑虑才……”

“才怎样?才等着本殿亲自来押你进宫吗?”

对面的孩子是真的生气了,我看出他紧皱着眉头却暗自里红了眼眶,声音还是清亮的,言辞中的气势却让人难以忽略,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圣旨,“打开!给我念出来!看看你到底是在说谁语焉不详!”

我愣了一下,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这样过,现在这幅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愤怒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而下一刻我却已飞身离开府邸。

事情不可以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所以的状况都要和我的期望反着。怪不得启昭晋没有母后,怪不得他不肯说清楚,怪不得他……

原来我所有的自以为是都是这般的残酷,原来所有我自以为会是保护他的事情都是折磨。

钦兰殿里,我看到一旁手忙脚乱的御医忙碌着,而龙榻之上瑰丽一片。

我终究,还是只能做一个负心人……

曾经紧紧交握过的手如今苍白的垂落在床边,掌心是一块润如羊脂的白玉,流云的雕花间错落着四个篆书。

——且听风吟

二十七:尾声 (上帝视角)

沅州的火树秋湖是多少文人骚客笔下的翩然,而今却生生叫岸边码头的身影夺去了光彩。一身金红长身玉立,一看便知这不是一般的贵族世家的公子,而流霞般垂落的瑰红场发更是徒增了三分的神秘。

身后又一位白衣男子拿着披风向前。

“都说入秋了风凉,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红发男子闻言转身一笑,“太阳还那么高呢,哪来的秋深风冷。我看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白衣男子闻言也只是一声叹息,“不是我草木皆兵,只是在钦兰殿……那天你真的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

“现在不都好好的吗?我和隐儿都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把天下的重任交到晋儿手中,他还那么小。”

白衣人帮红发男子系好披风揽到怀里,“怎么会呢,你这个做父王的也太小看那小子的能力了吧,别忘了我可是太子太傅啊早就看清了他治国的能耐了。”

话音未落,两人相拥这走到一旁画舫中。

踏水临碧秋叶尽红,正是游湖赏景的好时节……

——正文完——

番外:离凤未栖

再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已是分别的几年之后,其实我一直很心疼他,不知是他的倔强还是与那人肖似的眼睛。跟初遇是一样,他孑然一身看来一眼下沉的斜阳,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踏上了自己的命运。

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要怨他,只是他的背影他的目光一次次与那个人重合,我已然认不清过去与将来。

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我已经忘了当时的年月。只记得当年我还不是人所敬仰的天行子,而他——我的师弟离凤,还跟我一起无忧无虑地在无名谷间修行。如果时间能能够永远停留在那段纯真的时光里,我宁愿用现在的自己得到的一切去换。

外界的生命世人的敬仰甚至于自身的修行漫长的青春……比起他的微笑又能算是什么呢?

可惜不管一个人修行是不是已经到了甚至可以窥探天命的地步,过去都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幸福,因为那段时光永远都只能活在回忆里。

不是没有唾弃过自己,所以我放他走,让他去闯荡一份属于自己的天下。至于那份禁忌之爱,只要铭刻在我一个人的心底就好。只要我记得,只要我能够证明这份情感曾经存在过。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无名谷回到我的身边,丢了半条命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那时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暗红的长发束起,首先想要见的便是那个害他至斯的人。这个我连亲吻都不舍的人,竟会被人这般地随意践踏。

可他却是不忍。

他求我,让我放下心中的杀戮好好修行。于是我答应他,日后还会有漫长的岁月,我会陪着他修行陪着他把那个未降生的孩子养大。将来的无名谷只要作为我们一家三口的桃花源就好。

可终究还是天不遂人愿。

那个孩子折腾了两天两夜才下来,而离凤……就真的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

“这个孩子终究也没能得到他父亲的承认,连出生的时候都得不到血亲的祝福。”离凤生前为了这件事不知叹息了多少次。而我总是安慰他,即便是没有血亲的祝福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让他的父爱有任何的缺憾。

所以在弥留之际离凤告诉我,这个孩子叫少桐,随我姓

——路少桐。

少桐是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尽管那个人和他一起走过了最艰难最脆弱的九个月时光,尽管那个人为了他连生命都失去。

只可惜没等他睁开眼,离凤就已经走了。

少桐在小的时候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加的引人疼惜。离凤在怀他的时候身受重伤,生下的少桐虽然表面是很健康,心脉却要弱常人许多。本是想让他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的,但是因着这个缘由也是不得不让他从小便开始修道了,索性是底子打的早我又始终跟在身边,从没走过什么弯路。

可是一个人要想修成长生之体该是有多么不容易,不仅是道行在心境和资历上都要有一个标准。像我和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动了情心不静而永远地断在了这条路上。

“你入朝五年,只要为天下苍生度了足够的恩就是回来的时候了。”

我于是为他选择了一条捷径,趁着情爱未开之际入仕济民,对于自己的修行也能再加快一些。

那年夏末,少桐拜别了我带着两个无名谷的童子去到了京城。而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过,一个简简单单的情字,终是也误了他的一生。

日后想起,我本不该让少桐上京的。我早该想到,那虽说是离凤的伤心之地,可对少桐而言这一劫绝非这么简单而已。

五年之约将近,而我终于是吃到了自己亲手栽下的苦果。

当初……是我不该急于求成。

少桐的心脉本就带有隐疾,如今更是每况愈下。为宝父子平安我终于是踏上了京城——这片所以人都心向往之却令我无比痛恨的土地。

当年离凤差点命丧于此,我不希望少桐会重蹈他父亲覆辙。

“朕从未想过随风他竟能……无论如何,就算是看在他是您亲传弟子的份上,还请您务必保他性命。”

我第一次见到那人时语气甚是不善,不过后来想想他身为帝王却却能屈身相求,可见他对少桐用情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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