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抿着嘴,也不跟你吵,却透出一股让人心寒的决绝气息。
他的样子让我心中又开始烦躁,我压制着,仍然小声提醒,她也得回去了。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他冷冷开口,把我推出了院门。
我站在门口,我根本无法离开。
我一想到里面有一个女人和他共处一室我就受不了。
我没法开车下山。
我心思一点都没有,我知道我那该死的占有欲又上升了。
我必须深深地控制住自己随时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
我焦躁的来回走动,满脑子都是那个女的拿筷子要敲他头的样子。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山里的深夜格外寒冷。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敲门。
我祈祷,上帝啊,千万别让我看见不愿看见的东西。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人来开门。
我更慌了,把门敲得更响。
过了一会,那个女孩来开门。
她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我吵醒的。
她睡眼松惺地看定我,道,你怎么还不走。
林阳呢?我问。
林大哥,可能睡了吧,他房间的灯都暗了。
我看着院内,院子是有两部分组成的,正院是一间,左侧右侧各是一间,独立分开。
正院的灯已经暗了,右侧院子的灯亮着。
我指着右侧问,这是你睡的地方?我知道林阳是睡正院的。
女孩子奇怪地看着我,点头。
我松了口气,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疲惫不堪的人突然看到绿洲一般。
第 12 章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个月。
那些孩子都开始喜欢我,因为我经常带东西给他们。
他们一看到我就欢呼,然后是异常热情的注视着我。
他们排好队,我从袋子里一件一件的派发给他们。
有时那个女孩会过来帮忙,然后我就坐在林阳的身边,看着他们嬉戏。
我说,都是牛奶面包,课间吃一点对身体发育有好处。
嗯。他发了声,表示赞同。
我说,我买了菜,晚上给你做剁椒鱼头。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用了。
我说,很好吃,不会比你妈妈的差。
一个孩子拿着食物朝他扬扬手,说,林老师,好吃。
给他拿了一份过来。
他没有拒绝,接过孩子的东西,夸他真乖。
那个孩子有礼貌的到我面前,说,谢谢叔叔,东西真好吃。
山里的孩子有着特别淳朴的感激。
我也笑了,说,晚上叔叔给你做更好吃的好不好?
孩子脆生生的说好,脏兮兮的身体抱住了我,很用力。
我突然把小孩抱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说,叔叔带你坐飞机。
孩子兴奋的尖叫,声音响得我耳朵都吃不消。
在奔跑中,我看到了他的脸,温柔的看着我,他在笑。
那个女孩对我做得菜赞不绝口,惊叹连连,还说我是新世纪的极品男人。
我装作不经意的看他,他虽然没有开口夸我,但是也吃了不少饭。
我的菜很合他的胃口。
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他说,一起来吧。
我心里很激动,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开口和我说话,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我还是假装自然的点头说好。
依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洗碗,他擦碗。
他突然开口说,你得去看医生。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他咬了咬嘴唇,说,你心理不太正常,你需要去看医生。
其实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心理有某种问题,但是我坚持对他说,我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有多可怕,多让人难以接受。他停了一下,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茵茵的眼神,你那眼神似乎要在下一秒就杀了她。
茵茵就是那个和他一起支教的女孩子。
我手一抖,碗又跌回了水槽中。
我摇头说,你不满意,不喜欢,我可以改,但是我没有病。
他叹了口气,说,柯风,我说真的,你的心理真的不太正常。
我低头刷碗,不再说话了。
他在我的背后说,要不我陪你一起过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说话,阳阳,我只是因为小时候父母都没有陪着我,有些缺乏安全感。
过了一会,我又说,阳阳,我有时脾气不太好,得不到东西会焦躁。
他看着我,垂下了眼睛。
我还是有些紧张,我坚持说,我真的没有病。
我极不喜欢把自己内心的东西这么挖出来给别人看。
如果拉着我去看的对象不是他,我估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这种地方。
那个医生长得不好,圆的眼睛,圆的脸庞,圆的身材,连眼镜都是圆的。
他和我聊天。
我很抗拒,想起来暴走。
林阳把手伸过来给我握住,我看了他一眼,终于有些安定下来。
再接下来,慢慢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在和医生攀谈。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林阳的声音。
“他的自制力非常强,我从未见过在催眠时能坚持这么久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隐藏的非常好。”
我从躺椅上起身。
他们两个人停了话题。
林阳古怪地看着我,目光闪烁着转移了视线。
我问医生,怎么样。
那个医生推了推圆圆的眼镜,道,你极度缺乏安全感,还有轻微的焦躁症。
医生顿了顿,道,主要源于童年时父母离异。
后来我曾私下问过医生,在我被催眠的时候,我到底说了什么。
医生把录音给我听,然后说,你即使在催眠的状态下也很紧张,最后是他抱住了你,你才彻底放松下来。
现在已经是夏天,出门一趟出了不少汗。他生性爱洁,把钥匙放下就进了浴室。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仿佛被人下了咒,我不受控制的起身,朝浴室走去。
简陋的浴室,我一掀开浴帘,里面的美景就一览无遗了。
他回头看到我,说,你——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莫名的哀伤。
他感觉到了,于是关了水龙头。
我从身后抱住了他,我吻着他光洁的脊背。
轻的如同羽毛,一片又一片的落下。
我的唇一点一点的下滑。我把他翻过来,伏首在他腿间。
他身体一颤,要推开我。
可能是催眠让我一时失去了自制,可能是他刚才洗澡的声音让我无限遐想。
我没有退缩,依旧动作着。
他是一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而且我比他自己更懂他的身体。
他很快就投降了。
我从他身后缓慢的进入。
我的手不小心按在了水龙头上,水波在我们身上有节奏的起伏。
我们如此自然,仿佛生来如此。
我有听他的话,继续去治疗,但是我觉得效果甚微。
我们两人的关系在好转,虽然那次的浴室欢愉没有再出现,但是起码他看到我,会主动对我笑,对我说话。
我知道那次只是一个意外,他心肠软,看不得别人的苦。
所以那样的我,他不会拒绝,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接受我。
现在跟他相处,我反而没有以前那么迫切。
我会给他做菜,也会帮他做打扫。
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母亲照顾的妥帖,家务他不擅长。
我堂弟戏称我为田螺公子,说我就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做完饭菜,打扫完就会消失。
那天偶尔想起五年前的生活,忽然有种前尘往事的感觉。
那时的我荒唐糜烂,夜不归宿,目中无人,喜欢玩弄人心。
谁若和我说,五年后,我会变成这样,我是赌上身家性命都不会相信的。
不知不觉,我已经被他改变的面目全非。
谈不上哪种生活更好,更适合我。
只是在遇上他之后,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一忙完手头的工作,我就会朝着他这里出发,我喜欢围着他转,我喜欢在他身上花去自己大部分的心思。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和他的生活都十分规律。
他可以一直一直都不回应我,只要他在,只要他让我照顾。
我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他若是太阳,我必是向日葵,朝着他的方向孜然转动。
他一笑,世界灿烂,一皱眉,人生晦暗。
我跟他说,想把校舍翻新一下。
他说,不用,这样也挺好。
我没有听他的,我请了一个设计团队,做了规划效果图。
效果图很漂亮,细节考虑的很周全。
不枉我花了大价钱。
他的目光停留在规划图上,久久没有移开。
然后他挣扎着开口,这要多少钱?
我走到他面前,说,这些不用你操心。
他看着一张教室内的设计图,手伸了上去,他其实很喜欢。
我道,阳阳,你认为自己可以吃苦,但是这些孩子呢,他们不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吗?他们不该受更好地教育吗?
他动容了,我说的完全站在理字上。
他正视我,道,柯风,你不是善男信女。
我无奈,苦笑说,你就当我以前坏事做多了,现在来积点福。
第13章
工程队来丈量土地的那天,我和他一起带着孩子去了游乐场。
当茵茵和孩子们一起随着过山车尖叫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看着他们呼啸而上。
我说,当初我想要重建校舍只是为了让你高兴,但是现在看着这群孩子,即使没有你,我也是愿意这么做的。
他看着我,微笑,眼睛亮如星辰。
我无可救药的沦陷。
我要在山区重建校舍的事情不胫而走。
于是媒体开始报道,商业巨子转投慈善事业。
我低调处理,但是消息毕竟传出来了。
起初有些人以为我是作秀,但是看到我和孩子融洽相处时,都不得不相信。
于是集团的业务更是蒸蒸日上了。
他们对我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我不再是只知掠夺不知反哺的野豹。
他们说,与其把钱给那些享乐的挣去,还不如让我拿去助人。
这一点倒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
我爷爷也来过一趟。
那时我正好在工地上,还带着个土土的安全帽。
一听说爷爷来了,我赶紧过去。
我担心爷爷一看到他就会给他脸色看。
果然他的拐杖东戳戳,西戳戳,不大高兴。
林阳站在他身边,带着礼貌的微笑,没有迎合,也没有恼意。
爷爷一看到我的样子,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感慨说,多少年没看过你这傻样了。
我得了重感冒,来势汹汹,还发烧了,可能是前一天吹了山风,或者是太忙碌的关系。
挂完点滴已经快十一点了,烧还没有完全退下。
吃了感冒药又昏昏欲睡,于是那天我就没有再坚持去山上。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被敲门声吵醒。
我一开门,竟是他站在外边。
我愣住了,好一会才让他进来。
房间的布置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看了一圈,然后说,今天正好进城买点东西。
说完他就匆匆的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怎么都挽留不住,心中既奇怪又失落。
我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助理说上午有一个林阳的先生来过。
我在翻看报纸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昨夜,就在我惯常走的的山路上发生了四车连环相撞的特大交通事故。
我坐在办公室里,把报纸贴在胸口,笑出了声。
我觉得这个感冒实在是太值得了。
他开始关心我了。
他在关心我。
但是感冒好了之后,他对我依旧是情绪淡淡,没有什么变化。
有一天晚上,我收拾完东西跟他道别。
他看了看窗外,外边在下雨。
他说,迟了,你不如在我这里过一夜再走吧。
我看着他,突然千万种思绪扑面而来。
我觉得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若叫我跳下去,我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我有多爱他,他是知道的。因为在我被催眠的时候,已经表达的比我平时更加清楚。
他伸手去关窗外,没有看到身后的我已经泪流满面。
等他发现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我纸巾,又安慰似的碰了我一下。
在他要退开的时候,我紧紧抱住了他。
我说,阳阳,我有病,你就是我的药。
他让我抱着,没有说话。
新学校建成的那天,我又给他送了一份礼。
我以他的名义注册两千万,成立了暖阳基金。
他不肯,说,你的钱,不要以我的名义注册。
我说,阳阳,这两千万是你的。
他没有想明白,看着我。
我说,这是你当初和我签下契约的两千万。
他不乐意了,想发作,又忍耐下来,说,这个和那个没关系。
我道,阳阳,你虽然放过了当年的我,但是你始终没有放过当年的自己。
他目光闪烁着没有说话。
我恨不得我的眼睛能表达所有情绪,我说,你连我这个罪魁祸首都放过,为什么不放过自己?我看着他,恳求他,收下吧,拿着这玷污过你的钱,让它变得如同这些孩子一样干净。
他的眼睛泛出水光,抬头眨巴了几下,说,柯风,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我笑了,说,我今天还特地请了你的父母过来,我想他们肯定愿意跟你一起分享此刻。
这时我的助理过来提醒我,说几个教育界的领导到了。
我转身出门。
“柯风。”他从身后唤我。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站在阳光下,我们隔着几步距离,但是我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绒毛。
光阴流转,还是那个他来到我办公室的下午,阳光衬着他的脸,让我忍不住想抚摸。
我意识到无论隔了多少年,我都是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注意力。
他看着我的样子,在笑,然后说,我想我可以和你试试。
心花绽放,我听到了这一辈最动听的情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