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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令睡大山贼——by江风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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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胤,」程茜没有回应柳灵犀的话,头一转向远在一旁的程胤叫道,程胤闻声,立即上前,「你把于子嫣抱好。」

程胤与柳灵犀目光一对,「夫人。」

柳灵犀眨眨眼,笑道:「不错啊。你竟然这么大了,怎么不待在颖儿身边帮颖儿?」程茜的兄长名唤程颖。

「少爷让属下来这儿保护二少爷。」程胤接过于子嫣,答道。

「哦?」

「娘,你不是有跟大哥互通书信吗?难道你不知道孩儿已经是这小县城的父母官了吗?」程茜忍不住插话。

「为娘怎么不知道?要不怎会亲自前来拘提叛徒呢!」这种小事,原本不需要她动手,只不过从那个无耻男人口中套出于子嫣前往常槐,她又想起长子不久前在信中提到次子成了这常槐县的县令,她想了想,便决定亲自前往捉拿叛徒,顺便见见这个许多年不见的孩儿。

方才在相认时她差点儿认不出他来了,他这孩儿,真是愈大与他爹愈像了!不过,她本来还奇怪自个儿孩儿怎会出现在这贼窟里,若不是那江容使出震天九式,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哼!天下竟然如此狭小,这样偏僻的荒地也能相聚!而且,竟还给她又混在一块儿!

想到这儿,柳灵犀不禁冷哼了声,「阿胤,你是知晓茜儿与那贼子来往的了?」

「是。」面对柳灵犀的质问,程胤不慌不乱,据实相告。

「你可将此事告诉他大哥了?」柳灵犀说着,此时目光却望向程茜,而程茜此时竟对着聂隼挤眉弄眼。

见状,柳灵犀颇感光火,正要斥喝儿子的行为,程胤那边又开口了:「恕属下失职,属下还未将此事禀报少爷。」

柳灵犀一听哪还得了,柳眉倒竖,明明是瞪着程胤,手却极其精准地拽住了程茜的耳朵,「不会是你这不肖子指使的吧?阿胤一向办事稳重,怎会如此!」

「疼……」程茜吃痛,眯起了眼睛。

见此,聂隼上前想要阻止,柳灵犀却道:「你是甚么东西!本宫在教训自己儿子,岂能容你插手!」手一转,程茜一张脸痛的都扭曲了,「心疼?哼!当初他食不下咽、睡难成眠,你可心疼过了?虚情假意!」语罢,柳灵犀松开了手。

程茜一脱桎梏,泪光闪闪地望着柳灵犀,正要控诉,却见柳灵犀凤目闪过一丝痛楚。

她当年偶得震天剑谱,随意演练过后,发现招式不合她的性情,却又觉得扔了可惜,便将剑谱丢在程家,程家乃商贾世家,那些想要剑谱的人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剑谱竟会藏在一个从商不从武的商人家中吧?

不料却还是走漏了风声,当初她身边的一个近侍为了钱财将此事走漏风声,她震怒之下处死了那跟了她好些年的侍婢,那侍婢的一念之差极有可能为程家惹来杀身之祸,她不愿意这事发生,向下追查,所幸得知此事的人不多,她将那些人一一降伏,使他们不敢来犯。

只不过她大意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那江容竟为了得到剑谱而潜入程家,进而欺骗她孩儿的感情!而这件事是在江容离去后,她才惊觉剑谱被盗,而江容竟是那贼子!

若那江容只是偷了剑谱,她根本不痛不痒,反而会认为这江容是这本剑谱的有缘人,可这江容却骗了她孩儿的情感!这教她怎么忍的住这口恶气!

于是她发动追缉令,誓言要将这人找出,找了一阵时日,却发现这人竟像隐遁一样,遍寻不着!后来丈夫的死,让她对此事逐渐忘怀,直至今日,在此地狭路相逢,这件陈年旧恨,在她脑子里,竟又鲜活了起来!

她不会让这江容这厮好过,她定要让他后悔当初无耻的行径,死对他而言着实便宜了,她要让他……

「茜儿,答应娘一件事。」柳灵犀意味深长地睨了聂隼一眼。

「何事?」

「答应娘,别再与江容来往。」柳灵犀语重心长。

第十三章

话甫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程茜。

程茜忽然抬起手,摸了摸适才被拧得胀红的耳朵,半晌,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要是孩儿不答应,娘待如何?」

本以为自个儿娘亲闻言会大发雷霆,不料她只是凉凉一笑,「不待如何……」青葱般的纤指抚上系在腰上的软剑,雪白的指头摩娑着上头色泽殷红的纹案,「只是好奇,他的颈子能否硬过我的狂华?」语气轻描淡写,却令人不寒而栗。

除了对上程茜这个人,聂隼自认不是冲动之辈,遭人挑衅,他亦无关痛痒。可从刚才,柳灵犀便字句为难,纵使他有再好的脾性,也要给她针锋相对的态度消磨殆尽。

于是聂隼皱起剑眉,正待反驳,不料程茜却早一步开了口。

「娘真是风趣,孩儿就跟您开开玩笑,莫要当真啊!」程茜亲腻地挽住柳灵犀的手臂,凑上去摸了摸柳灵犀腰上的软剑,「哇!它叫狂华?好威风的名字啊!」程茜一个劲巴结那把软剑,剑有灵性,竟嗡嗡震动,响应着程茜的称赞。

「娘这把狂华,最喜饮血……」柳灵犀斜睨了聂隼一眼,冷笑。「特别是那种虚情假意的薄情郎,最得它欢心!」

「柳宫主不觉这话太过狂妄?别忘了此处并非你灵犀宫,蟠龙寨虽小,却也容不得外人在此撒野!」聂隼直视着柳灵犀,俊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不怒自威。

闻言,柳灵犀冷嗤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就觉手上一松,程茜竟屁颠屁颠地往聂隼走去。不敢置信的望着程茜临阵倒戈的背影,柳灵犀凤目一瞠,眼里升起腾腾杀意。

「你巴巴地跳出来干嘛呢?」程茜问得飞快。

「我不高兴。」聂隼答得爽快。

程茜摸摸聂隼的脸颊,「那可是我娘。」说完,在聂隼脸上香了一口。

聂隼瞟了面色深沉的柳灵犀一眼,依旧不领情:「我可是你相好。」

「那就是啦!你又不是薄情郎,跳出来干嘛?」程茜向他眨眨眼。

聂隼虽不知程茜此刻为何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但程茜维护他的行为,已让他十分舒心。

聂隼心底暗喜,柳灵犀这厢却是愈来愈不能平衡。好歹程茜也是自个儿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种,没料到他竟然胳膊肘向外弯!与外人联合起来给她这个亲娘难看!

「茜儿!事到如今,你还在替江容那厮说话!」柳灵犀愤懑道,顿时衣袖一鼓,一阵惊人的气势自她四面八方散开,令在场众人不禁胸口一窒。

「娘,其实他不是江容。」程茜额头上冒出一滴汗珠,忍着双腿打颤的欲望挺着胸膛道。

柳灵犀见程茜那副脸色发白的模样,稍稍收敛了滔天怒意,没好气道:「他不是江容?那他是谁?」

聂隼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别过脸看向别处。

果然,程茜不负所望道:「他是聂大花魁!」

聂隼依旧看着他处,两道英气的剑眉却悄悄地皱了起来。

柳灵犀抬起黛眉,讥笑道:「花魁?哼!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不三不四!」

程茜清了清喉咙,再接再厉:「孩儿可是他恩客!」

柳灵犀深深吸了一口气,绝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雪白的胸口上下起伏了片刻,才道:「那又如何!只要娘在的一天,你就不许与姓聂的再有往来!」虽知道自个儿孩儿与这人又走到了一块儿,男人之间向来不同女人那般讲求贞节,发生些亲密之事在所难免,但听自个孩儿这样坦荡承认,她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接受。

程茜望着柳灵犀怒不可遏的模样,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此时聂隼却转回了头,俊挺的脸上挂着一抹傲笑,「你能控制他,却不能控制我!」程茜闻言,在心中偷偷给聂隼竖起大拇指。

柳灵犀敛下眼睫,翘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扑动,在眼睑下方形成一道阴影,绛唇扬起一个十分动人却也十分冷酷的角度,「这世道上,总有些人不信邪啊?」玉指再度抚上缠于腰际的兵器。

程茜一个激灵,捉住聂隼的胳膊,脸色诚恳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性命交关的时刻,技不如人,可别逞匹夫之勇。

「你怕她?」聂隼眯起眼。

「我怕你脖子没狂华硬。」

「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脖子没狂华硬。」

「你不想我死?」

「是呀。因为你的脖子绝对没狂华硬。」

「……」聂隼投降。

柳灵犀看聂隼服弱,凤眸一吊,笑的叫一个得意,「知道我狂华的厉害就好!」语罢,腰上顿时银光大盛,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把狂华在响应主人的称赞,程茜想,若是狂华有尾巴,此刻一定翘得比天高。

「走了!」柳灵犀见事情圆满了,便一声令下,领着程茜走人。

聂隼望着一下子少了四人、变得有些空虚的内室,脸色难看的很。姜虹不晓得自己该走该留,便硬着头皮望向自家寨主,正巧碰上聂隼阴沉的目光扫来,姜虹咽了口唾沫,拔腿就往外走。

从蟠龙山下来,今日已是太阳第二次升起。

程茜隔着窗棂向外头看去,一脸百无聊赖。

因为自个儿娘亲与他许久不见,便决定在常槐县待上一阵子,打算与他好好叙旧。其实美其名说是叙旧,可说穿了那叫就近监视,程茜想,若他不是身为一方县令,他想他会让他那手段雷厉的娘软禁起来,但是,看到在院子里徘徊的程胤,他觉得他也跟被软禁差不多了。

昨日跟今早不管他走到哪,程胤就跟到哪儿,虽都保持在三尺外的距离,但身旁有个人跟着,怎么说也不大自在。其实他身为一个富家子弟,走到哪里自然都会有家丁跟着,但程胤这种与监视无异的跟,实在让他生出了一种自己成了笼中鸟、槛中猿的无力感。

他忽然恨起吴朝松生前的种种恶行,若不是他,百姓也不会将衙门视为敝屣,导致他努力了好些日子,衙门依旧门可罗雀,而他那个娘,说要与他叙旧,昨日才与他叙了一个时辰就不见踪影。

果然是个高来高去的一方侠女啊!莫怪他那老爹留不住她。他曾经很羡慕有娘疼的孩子,每当在街上看见母亲牵娃娃的景象,他总希望一年中的那三个日子赶快来临,虽然他娘见到他时不会摸摸他的头、温柔地笑着称赞他长高了,但是能见到面话段家常、坐下来和乐吃顿饭,已经很好了,他不再奢求其它。

其实,与兄长相较下来,明显可以看出他娘对于兄长的喜爱远胜于他,不过他也庆幸,他没让他娘喜爱,因为光看兄长每个早晨天都未亮就要离开那暖呼呼的被窝,去清冷冷的后院练那绝世剑法,他就明白,爱也是个沉重的扁担啊!

虽然他觉得,他的肩膀也不是太窄就是。

后来,他爹病逝,他娘再也没回过这个家,而他娘与他,再也没了连系。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人,一开始他难以接受,后来日子过着过着,竟然也就渐渐习惯了,就像失去江容,刚开始很痛苦,久了也就接受了他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他是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不知为何,院子的里那棵光秃秃的梧桐,变得有些模糊。

程茜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大方。

果然骚人墨客伤春悲秋是真的啊……

天冷了,甚么旧伤都渐渐复发了。

他果然是个敏感纤细的男人啊!

程茜摸摸鼻子,站起身来。一直窝在房里缅怀过去其实还挺伤神的,他得替自己在这苦境中找找乐子。

所以当于子嫣看到程茜手负背后,施施然而至时并不惊讶。说实在话,她还觉得程茜还来晚了。前日她转醒时天已向晚,而她也发现自己下了蟠龙寨,被安置在常槐县内衙里。

柳灵犀欲阻止自个孩儿与聂隼来往,她虽不知其中曲折,可女人的心思一向细腻敏感,多半也能猜出,这个叫程茜的青年,与聂隼似乎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程茜一走进房,便看见于子嫣已在床上坐起了身,略显苍白的唇畔噙着一抹轻笑,却掩不住杏眸里的淡淡哀愁。

「大姊啊,在这儿还睡得习惯吗?」程茜拖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有劳公子记挂了,这儿很好,是子嫣叨扰了。」于子嫣从容地与程茜客套。

「嗯,你这几日就放心在这儿安胎吧。」程茜瞥了于子嫣依旧平坦的腹部。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情郎被人杀了,还能与仇人之子这样心平静和地坐下来谈。

闻言,于子嫣怔忡了下,垂下眼睑,藏住眼波里流动的苦涩,「多谢公子关心。」白皙的素手隔着被褥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只可惜,他从小就没了爹。」轻轻柔柔地,她道出了自己醒过来后,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可他还有娘,不是吗?」程茜望着她的愁容,缓缓地将语气放轻了。他很少安慰人,但不代表他不会。

柳灵犀不打算处置她吗?呵呵……

于子嫣仰起脸,露出一抹迷惘的笑。

「你恨我娘?」程茜试探问道。

「恨……」于子嫣看向程茜,程茜以为她的眼睛会被泪水蒙胧一片,却发现那双美丽的眼眸里,载的只有凄凉,「却也不恨。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语落,于子嫣的目光移向他处,眼神变得空洞迷茫,像在回忆,又像在自责。

程茜眨眨眼,知道听故事的时间到了,于是便很乖地将手贴在膝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等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一盏茶后,于子嫣又看向程茜,「其实,我并不打算将我的过往告诉你。」

程茜眨眨眼,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其实,我感兴趣的,也不是你跟那个男人的过往。」

「……」于子嫣虽然早就料到程茜的来意,但程茜说得这么直接,仍不免让她错愕。

「你知道我为甚么来吧?」

「你想知道大哥为何愿意帮我?」

「嗯。」程茜一脸诚恳。

「为甚么我要告诉你?」于子嫣有心捉弄。

「因为他是我情窦初开的对象。」毕竟是有求于人,程茜便爽快地将自己与聂隼的关系交代了。

「那又如何?」话虽如此,于子嫣看程茜的眼神开始变得高深莫测。

「我有可能也是他情窦初开的对象。」程茜不死心,又追加一句。

「……」于子嫣楞了半晌,忽然了然一笑。「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嗯?」不能再说得清楚些吗?

「大哥曾告诉我,他欺骗过一个少年的感情。」于子嫣的垂下眼,似在回忆,「可是,他抛弃了那个少年后,他就成了断袖。」

「嗯……」程茜颔首。这个他推敲过了,今日一经于子嫣证实,他果然是聂隼的第一次。而聂隼为何会告诉于子嫣这些,大概是因为于子嫣从前曾与聂隼有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陈年旧事吧?

程茜那头还在沉思,于子嫣这头已开始遥想当年。「我与大哥是在五年前相遇的,那时,我是夕照山庄庄主的宠妾,而大哥是一名新进的仆役……」

闻言,程茜的脸色忽然有些微妙。

「我会注意到大哥,并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当年他是易容进来的,他吸引我的,是他的气质。呵呵,一般的男人看见我,老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唯独他,不会用轻佻的目光看我……」

那是因为他只喜欢男人。程茜心道。他知道这时插话很失礼,便只是心里想想。

「因为好奇,我开始接近他,可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他来到山庄是别有目的,我本来想揭穿他的,但知晓了他身负血海深仇后,我便决定帮他隐瞒身分,没想到后来,我却爱上了他……」

此时,程茜忍不住提问,「血海深仇?」

「你不知道?」于子嫣看向程茜,眼里有些惊讶。

「他没告诉我。」程茜眨眨眼,坦然回道。

「你何不自己去问大哥?」于子嫣微笑,似乎发现了其中隐情。

「喔,那你继续。」程茜被说服。

「我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意后,便马上向他说了,可我没想到竟会被他拒绝,而拒绝的理由,更令我不敢置信,若大哥是嫌我身子不干净我也就算了,可他竟说他是个断袖……」即使是忆及往日那最难堪的一幕,于子嫣仍一脸云淡风轻,好似她说的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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