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第一次醒来了，可是每次迷迷糊糊的睡着，哥哥狰狞的样子就会在米尔心里深深刻下一个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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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医院的时候，谷梵正坐在坐在走廊上，埋脸看不到表情。
情况大概不太好。
定了定心，季茨阳弯腰跟季果果说了些什么，见小孩子小跑离开，这才抬起有些沉重的步子往病房门口走，小心翼翼的往里头张望。
病房里头的白色总是冷得让人心惊。
小小的米尔被苍白的被子包的严严实实，目光呆滞看着前方的墙壁。大概因为过度耗去体力，一夜之间米尔像是受了一整圈，显得越发孱弱。
一只腿被石膏裹住，缠绕了厚厚的纱布，斜斜吊在床铺上方，给平静的病房平白增添了丝戾气。
闭上眼，季茨阳皱着的眉头宣示了他的心疼。再睁眼时，眼里多了一分狠绝。
转身，走到谷梵面前。
提起男人的衣裳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你对他做了什么。”
早被米尔的样子惊得六神无主，往日镇定自若的谷梵此刻像丢了魂一样。也不管季茨阳凶狠的目光直直扫射，立马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 “季先生，你去劝劝米尔。他一直不肯见我不肯吃东西，你去劝劝他好不好。”
冷冷一笑，季茨阳松开抓着谷梵的手，语气异常坚定，“把米尔送回去不是让他遭罪的。今儿如果米尔肯听我的，我会让他回季家。”
会季家的意思是离开谷家吗。
动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谷梵紧紧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去病房之前，小果果已经从护士阿姨那里端来了一碗白米粥。乖乖的递给的季茨阳，又扯了扯季茨阳的衣服，小声说到，“爸爸，果果能进去看看米尔叔叔吗。”
小孩子一直在自责，觉得是自己的‘出卖’才害了漂亮叔叔进医院。
干涩的笑着点了点头，季茨阳接过粥碗牵起果果进了病房。
进门，病床上的米尔看也不看来人，闭上眼冷冷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示意果果不要说话，季茨阳端着粥走到米尔身边坐下，又趁着米尔睁开眼之前赶紧说话，“昨儿晚上也没吃东西吧，再这样耗下去，还哪里来的精力跟我和果果做饭。”
听到熟悉又温和的声音，米尔原本都准备睁开的眼曚又紧紧闭上。干枯的嘴唇亲启，声音嘶哑不堪，“茨阳，我又做梦了吗？”
话一落音，坚强了那么久男子，终于关不住泪。
晶莹的泪珠透过长而浓密的睫毛从眼睛里溜出，每一滴泪都生生落在季茨阳心窝里，苦涩沁凉。
被泪水浸过，米尔的脸颊显得有些透明，不经意看去竟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伸手轻轻擦掉男子脸上的泪珠，季茨阳声音都有些发抖，“米尔，我来了。对不起。”
语毕，米尔猛然睁开眼睛。
下陷的眼窝把米尔原本就大的双眼衬托得异常深邃，被泪水漫过的眼珠更是明亮透彻。
注视了片刻，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抬起，像是想触碰眼前的人。
走到一半，却又突然的落下，“你来了。原来昨儿的念想还是有用的。”
米尔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语气也太平静，平静到季茨阳一阵一阵的心慌。
抓住男子冰凉的手，季茨阳想说的话有很多，到最后出口的却只是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对不起。”
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季茨阳的话，没有收回被紧握着的手，米尔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昨天我一个人跪在阳台上。骨头像是在一寸寸的分裂，痛得我根本没办法思考。”
“哥哥也不理我，他们都睡着了。”
“上半夜的时候我还在怪你，要是你没把我送回来，是不是就不用遭这罪。”
“到了下半夜，我连怨你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只求着你突然从梦中惊醒，突然就想来我家看看我。”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我什么都没有等到。”
“哥哥不会放过我，你，也没来。”
说到这里，米尔突然转头看着季茨阳，眼里透着光，嘴角甚至微微翘起，“茨阳啊。昨儿晚上我一直一直觉得你出现在了我面前，笑得很灿烂，说，‘米尔，我来接你了。’可每一次伸出手，你都会消失。”
“我害怕，所以再也不会了。”
男子的话说得太心酸，就连一旁不懂事的季果果也红了眼。跑到床边，小手轻轻搁在米尔身上，稚嫩的声音不停的念叨，“米尔叔叔？米尔叔叔？”
太过心善，米尔强忍着不适，笑意更甚，“果果，想不想米尔叔叔。”
“嗯，想？”小孩子红着眼，不停的点头。
手上的粥已经有些凉了，季茨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人。只是舀了一勺白米粥，吹了吹，递在米尔嘴边，“吃点东西好不好。等身子养好些了，我带你回家。回季家。”
回季家。
简单的三个字又逗得米尔好不容易收住的泪喷涌而出，再看季茨阳时眼神终于多了一丝感情，“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茨阳，你不是不要我了。”
重复的话让季茨阳自责更深。想起昨天男子不断的哀求，自己却依旧那么狠心，季茨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就欠了他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谷梵是这样一个暴力的哥哥。不知道在自己心里不过认识三天的米尔已经这般重要。
知足的男子已经张嘴慢慢吞吞的吃着嘴边的粥，边吃还不放心的强调，“茨阳，你不能再赶我回家。”
“好。”又舀了一勺，季茨阳吹得温热了才送到米尔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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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粥吃完，米尔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躺在床上也有了一些存在感。心满意足仰着头，笑眯眯的望着季茨阳。
精神养足了，接下来就是重要时刻。
放下碗，季茨阳摸了摸米尔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后才说，“身上还哪里有伤，我看看。”
说到这里，米尔的笑容很明显的沉了一点，也不再看着季茨阳，玩着手指声音糯糯的，“不要。”
腿都骨折了，身上肯定不怎么好看。男子又如此，季茨阳心里更加不安，扯了米尔身上虚盖着的被子，也不管目瞪口呆的米尔，伸手就开始剥男子的衣服，“不要也得要。”
病床上，米尔殷殷笑着，任季茨阳轻手轻脚的折腾他。偶尔还能不顾疼痛小小的勾引一下男人。
而病房外，谷梵站在门口看了好久。
米尔这般乖巧调皮的样子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又是脾气来了就不分轻重的人。谷梵突然觉得，如果能能让米尔更季茨阳在一起，是不是漂亮的男子笑得机会要多很多。
如此想，便如此做。
病房内外，没了先前的压抑。
几个男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笑意。
往后的日子或许要比现在甜蜜的多。
6.开始
季茨阳还记得，两个星期前在医院里掀开米尔的衣服之后看到的惨状。
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几乎没一块好皮，青的紫的触目惊心。
也许是知道季茨阳心里的难受，米尔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季茨阳僵硬的肩膀，带着笑意说，“茨阳，没关系的。过些天就好了。”
碰都不敢碰米尔的身子，季茨阳纠结了好半天，才找到要说的话，“米尔，出院了就直接去季家。我照顾你。你哥那儿也没意见。”
也不晓得季茨阳是怎么说服哥哥的，米尔嫣然一下，往季茨阳怀里靠了靠，“那你可不准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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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体现自己没有欺负米尔。
自从重新住到季家，季茨阳就主动把自己的床分了一半给米尔，就连小果果也半自愿半威胁的被默认了。
现在的米尔天天坐在床上等吃等喝，俨然一副季家主人的模样。
身上的淤青没有办法医治，只能靠着季茨阳的手劲一点一点揉开。
每次季茨阳用力的时候，小米尔都会疼得小声哼唧，可再疼米尔也乖乖的受着，不挣扎也不反抗。
实在心疼他，于是每天的揉淤青时间季茨阳都会不冷不热的给米尔讲两个笑话，“米尔，你知道为什么企鹅的肚皮是白色吗。”
越说手上的力气用的越大，伏趴着的米尔咬着牙狠狠吸了一口气，“嘶~因为企鹅手短，洗澡只能洗到前面。”
像是有些失望，季茨阳语气里还佯装委屈，“每次都能猜出来，小米儿真聪明。”
被身后没有边界的痛弄得冷汗淋漓，米尔本来不想再接话，又怕这个衣食父母真的不满，只能无奈道，“连着三天都问同一个，我又不是鱼。”
“嗯？关鱼什么事？”专心专意服务米尔的季茨阳，还不晓得自己进了男子的圈套。
顺理成章骗到男人，米尔痛苦一笑，“因为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这倒不算是冷笑话，只是可以成功的让季茨阳安静一下。本来就那么痛，米尔还要费心力应付身后的男人，真算得上是无私奉献的三好青年。
上药这点是，季茨阳是为了米尔好，再痛也不算欺负。
到了吃饭时间，米尔的眉头皱得不比上药时松。
看到季茨阳献宝一样端上一堆不明物体，米尔想死的心都有了。毕竟是男人的一番心意，米尔尽力委婉些，“茨阳，我也要活动活动，能不能让我下去做饭。”
舀了一勺米饭，搁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米尔跟前，示意他吃下，“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一个月不到呢。”
迫于无奈，吃下一口。
出于对自己惨遭毒手的胃的保护，米尔不得不咬牙切齿的细嚼慢咽，“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你做的饭。”
一语梗塞。
手上却不停顿，季茨阳又舀了一大勺，稍微吹凉了些就塞到米尔嘴里，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多吃些，身体才能好得快。”
又是一堆不明物体进了嘴巴，食不知味的米尔把说偏了的话题接着扯回去，“茨阳，求你了，就让我给你们做饭吧。”
立场坚定的季茨阳不动声色，快手又给米尔喂了一口，“不行。”
嘴里还含着上一口，鼓着嘴米尔实在包不下了。
一眨眼，泪水就漫了金山。可怜巴巴的看着男人，说话都不清不楚的，“你答应了不欺负我的。你答应了对我好的。”
“我没欺负你啊。对你也挺好的。”见招拆招，季茨阳淡定自若。
没了法子，米尔再眨眨眼，眼泪就滴落了，“你天天给我吃盐巴，吃带着血丝的鱼，吃味精粒粒。季茨阳，你好狠的心。”
终于接不上话，男人咽了咽口水，惭愧的放下手中的饭碗，纠结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惨兮兮的男子，“好吧，今儿晚上等果果回来，咱们出去吃。”
讨到了一点好，米尔先收入怀中。
盈盈一笑，往季茨阳怀里靠了靠，开始为后面的日子做打算，“茨阳，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你就让我回归正业吧。天天坐在床上，屁股都要起茧了。”
退一步已经是额外惊喜。退多了这小子就只会得寸进尺。
不经意的把手放在米尔身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都起茧了挨打肯定不会痛，你要不要试试。”
危险来临，米尔赶紧把季茨阳的手拉到前面，谄媚的笑着一脸讨好，“我还是伤患呢。”
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米尔的眼神也带着玩味，“别想骗我，你全身就屁股最完整。”
一语道破天机。
男子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像充血了一般猛的变红。就算全部被看光了，也不要这般赤裸裸的说出来啊。
米尔害羞就会说不出话，说不出话主动权自然就回到的季茨阳手中。
这主意还是打得好。
拢了拢米尔的头发，男子水雾弥漫的大眼睛溜溜的盯着季茨阳，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身上唯一一块完整的地方也要惨遭毒手。
原本准备吓吓米尔，看到他婴孩般的眼色，季茨阳还是狠不下心。
低头在米尔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说话的语气满是宠溺，“外面的东西不卫生，请厨师的事我已经着手办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来家里。”
明明怀里就抱了一个厨房能手，还要到外面找罪。米尔不满意的嘀咕了几句，知道季茨阳是为了他好，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傍晚。
又到了季果果放学回家的时候。
自打季茨阳亲自夏下了厨，果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米尔哪里看看，虽然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可期望也抱了不少。
今天倒是有些稀奇。小果果回来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季茨阳通知他出去吃饭时，才有一点反应。
车上，被季茨阳打横抱上来的米尔还是很关心小朋友的，扭着身子看了看后座耷拉着小脑袋的季果果，声音格外清澈好听，“果果，今儿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被小女生拒绝了？！”
这话本来是缓和气氛，却逗得季茨阳故意从后视镜里瞪了一眼心虚的果果。
被爸爸的目光吓到，季果果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回答，“没有？”
小孩子的反应太过异常，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季茨阳还专程转过头，关心了一下果果，“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很平常的关心，季茨阳的脸色也是极其温和的。可此刻的季果果正担心着学校的事要怎么跟爸爸说，被季茨阳这样一问，就更加心慌了，摇头摆尾一个劲的否认，“没有没有，果果没有不舒服。”
小孩子就这样，以为自己的掩饰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晓得在大人眼里早就一目了然。
显然是不满意果果的回答，季茨阳皱了皱眉头准备说什么，又被旁边的米尔用眼神制止了。
一路无话。
吃饭的时候米尔是一顿通杀，在家里被季茨阳毒害怕了，这有一顿是一顿，还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怪东西进了肚子。
季茨阳还是一副老样子，不紧不慢的吃，偶尔给米尔和果果夹点菜。
这中间，最奇怪的还是季果果。神色极其不自然，有好几次伸出去的筷子还没夹到东西就往嘴里搁。眼见着季茨阳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米尔开始施行拯救计划。
推了推旁边的季大家长，米尔眨巴的大眼睛不断放电，“茨阳，我想喝牛奶。”
男子的肤色就如牛奶般，被灯光一照更是柔滑至极。
外头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加了添加剂，季茨阳瞟了一眼米尔，“回去再喝。”
一计不成。再接再厉。
放下筷子，也不顾果果还在场，米尔拉着季茨阳的衣袖就开始半撒娇，“茨阳，就想现在喝。待会儿回去就没胃口了，牛奶补钙，我的腿也还没好？茨阳~”
本来是不准米尔在外头喝这种东西的，可季茨阳对米尔有意无意的撒娇耍赖暂时还没有对策。
无奈，轻轻瞪了米尔一眼，“仅此一次。”
“嗯嗯。”男子笑眯眯的捣腾小脑袋，一杯牛奶而已，也让眼里净是期盼。
正准备叫服务员，米尔又说话了，“茨阳，你去帮我冲。”
话音到后面，带着颤抖，听得人心里酥麻酥麻。宠溺的看了一眼漂亮的男子，季茨阳竟真的放下筷子出去了。
这一走就给了米尔可乘之机。
抓紧时间跟埋头苦干的小果果交流。
腿脚不方便，米尔费力的把身子往小孩子边上靠，为了节约时间，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要来的快些，“果果，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