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捉不住你。”
“是的，但是我依旧不想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尼安眨了眨眼睛，“我已经习惯了偷偷摸摸的生活。”
兰德尔沉默了下来。
实际上这些东西他早该想到了——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而这些事情由尼安来亲口告诉他，却远比让他自己想通更难以消化。
过了许久的时间——仿佛是为了等待兰德尔缓过神来一样，尼安也一直沉默地站在那儿——兰德尔开口，轻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你最后会想要让我做什么？”
“这件事情……恐怕目前还无法告诉你，亲爱的兰迪……”
陷入沉睡前，兰德尔只记得尼安轻轻地说了这句话。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趴在加百利的背上。
然而他们却没在行进中。
海拉就站在加百利的身侧，她的神情非常冷淡，浑身带着十足的杀气。
兰德尔缓缓睁大了眼睛，动了动。
随后他抬起头，看到三个圣洛斯的学生站在他们面前，面带敌意。
052.重回阿尔瓦（五）
发觉到兰德尔的清醒，海拉淡淡扫了他一眼，问道：“你醒了？”
加百利闻言偏过头看了兰德尔一眼，担心道：“嘿，你没事了吧，伊凡？”
兰德尔晃了晃脑袋。实际上他现在的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恢复了。他对着加百利说道：“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
于是加百利把他放了下来。
那三个学生看到兰德尔落地，神色更为忌惮。
“怎么回事？”兰德尔看着眼前的情形，皱眉问道。
“哦……”加百利看了眼那三个学生，犹豫道，“……这三个人跟踪我们。”
“嘿，谁跟踪你们了！”其中一个男生涨红着脸怒道，“我们只是恰巧和你们同一条路——难道这也不行吗？老师并没有规定学生不能选同一个方向！”
“是的，他们的确没有说不可以选择同一个方向，”海拉冷冷道，“但是你想说你们跟了我们整整一天也是巧合吗？”
听了海拉这话，那三个人顿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有些拉不下面子承认他们的行为。
兰德尔看了看天空，纳闷道：“现在几点了？”
“已经下午三点了，”加百利揉着肩膀，抱怨道，“我几乎背了你整整一天——说起来，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伊凡？身体不舒服吗？”
兰德尔微微一愣，回想起昨天在睡梦中和尼安的谈话，沉默几秒，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可能是吃东西吃坏了。”
“哦，我就说！我就说！”加百利嘟哝道，“不会是我们的食物有问题了吧？”
兰德尔并没有再把注意力继续放在加百利身上。
他重新看向了这三个学生。
在他和加百利对话的过程中，海拉一直紧紧盯着这三个学生。这种态度不太像是对待三个可能只是想要占占便宜的学生，反而像是如临大敌似的。
兰德尔疑惑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真的一直跟着我们吗？”
“哦，就连我们升过的柴火的灰烬，他们都得检查一番，”海拉嘲讽道，“他们以为自己是侦探吗？”
兰德尔一愣，顿时神情严肃了起来。
他沉下了脸，看向这三个学生。
对方被他的脸色给吓到了，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
“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刚好和你们一块儿！”其中一个男生壮着胆子大声道。
“那为什么要检查我们用过的东西？”兰德尔冷冷问道。
“嘿……这很奇怪，不是吗？”加百利不像兰德尔和海拉这般敏锐，依旧不是很了解情况，他抽搐着嘴角问道，“你们又不是乞丐……”
三个男生的脸色一僵。
海拉往前走了一步，沉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让加百利微微一愣，他疑惑地看向海拉，却发现除了他以外，没有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兰德尔蹙眉伸手将海拉拦下——海拉回头看了兰德尔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怖，仿佛是想要杀什么人一样。从女生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让兰德尔的心里有些吃惊，他低声道：“别太紧张了。”
“我可没有紧张，”海拉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她指着那三个男生说道，“他们明显是为了监视我们而来——到底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你觉得我能想到谁？”
兰德尔默然。
找三个学生跟在他们身后，监视的除了兰德尔就是海拉——前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对兰德尔抱有如此敌意的人，除了爱德华和米歇尔，他想不到其他人。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加百利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监视？你们说这三个人是来监视我们的？为什么？其他人也这样吗？”
看着事情的发展，这三个男生的脸上露出了犹豫。
他们似乎打定了主意，打算暂时撤退，便齐齐往后退去，想要趁兰德尔三人争论的时候偷偷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海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简直就和鬼魅一般。
这让三个男生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他们被包围在了中间，无法进退。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不会放你们过去，”海拉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而且我希望你们知道，即使你们是我的同类，但是如果你们为敌人服务，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们。”
兰德尔蹙起了眉。
加百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什么叫敌人？！”听到海拉这话，其中有个男生忍不住吼了起来，他嗤笑道，“为敌人服务的是你们——你们好意思说这话？谁是你们的同类？！我们是新玛法的人！”
兰德尔，加百利和海拉都愣住了。
海拉很快隐去了疑惑的神色，她带着点杀意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是新玛法的人，而我们不是你们的同类——你是在说我们是洛齐纳吗？！”
虽然加百利依旧不明白此时的情势，不过“洛齐纳”三个字却在他的心中敲起了警钟。他忽然间想起了兰德尔曾经让他帮忙找过一些资料，而那些资料似乎都和外星人有关。
他紧张道：“这三个人是坏人吗？他们不是学生吧？是不是外星人化装成学生的样子混进来的？”
加百利这话刺激到了那三个男生。另一个男生吼道：“闭嘴吧蠢蛋！我们都是圣洛斯的学生！就是为了星球和平，我们才放弃生存训练而来跟踪你们的——”
“嘿，拉米，他让我们不要说出去——”最后一个气场有些弱的男生连忙制止道。
“闭嘴——”名为拉米的男生气昏了头，吼道，“我们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只是在监视我们的敌人而已——海拉·尼克，你是星球贵族，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护着这样一个家伙！”他指着兰德尔吼道，“这家伙不是新玛法人！”
这一句话吼出口，海拉和加百利飞快地转过了头，错愕地看着兰德尔。然而被他们注视的人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三个男生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下，警惕地盯着兰德尔，怕他杀人灭口。
兰德尔呆了会儿，他看着这三个男生，张开嘴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又觉得他一时可能说服不了他们。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是谁。
海拉似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质问道：“你们说的‘他’是爱德华或者米歇尔吗？”
“谁？”其中一个男生楞了下，他和另外两个男生交换了下目光，蹙眉道，“不，格丽华德家二少爷关我们什么事？”
这下，海拉也有些疑惑了。她转过头，有些怀疑地看着兰德尔。
“我可不是洛齐纳人——”兰德尔立刻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和你调查着这帮外星白痴！”
“……对啊，怎么可能，”加百利干巴巴地笑了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伊凡是个正常人……他也找我帮忙调查外星人来着。”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诡异。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三个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们……我们也是被某个高年级的人叫来负责监视你们的……他说伊凡·沃兹林可能是一个洛齐纳。”
“……谁说的这话？”海拉蹙眉道，带着些凶气说道，“你们就这么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吗？如果对方是为了陷害伊凡呢？”
“那人可不会陷害别人，”立刻有男生反驳道，“那人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呢？”海拉立刻反问道，“如果生命探测仪显示伊凡是个新玛法人，那么你们口中的‘他’算什么？我只能怀疑‘他’才是敌人——而你们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在帮助星球的敌人！”
海拉给他们按的这一罪名显然让这几个男生吓到了。
圣洛斯最不缺的就是些满怀英雄主义的人。他们自以为有能力保护星球，急于表现自己，因此也总会出现没头没脑就胡乱行动的情况。
无疑他们现在也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些莽撞了。
“我们可以停止了吗？”兰德尔有些心烦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听信了谁的话，我是新玛法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们，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们。”
“是的！”加百利立刻说道，“我们一直在调查洛齐纳在星球上的活动，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因为和洛齐纳有关，所以才来唆使你们的呢？”
“不——那人不会……”那三个男生还想反驳。
“如果不相信，那么十天后回到学校之后，你们大可以请老师把生命探测仪拿过来，”海拉冷冷说道，“当然，你们必须把那个‘他’也给带过来。”
这下，三个男生没话可说了。
兰德尔他们不可能让这三个男生继续走他们的路，因此在目送三个男生往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开之后，他们才重新启程。
然而三人却没昨天那样多话了。
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天黑，三人重新找了块空地坐下来。
兰德尔终于受不了这种气氛，第一个开口道：“你们现在都不相信我了吗？你们也觉得我是洛齐纳星人？”
“我、我可没那么说！”加百利差点咬到舌头，“我只是被吓到了，兄弟！谁会遇到这种事——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出现三个男生说我们当中混了一个外星人！”
“我不是外星人！”兰德尔有些生气地说道。
“哦……我可没说你是，”顿了顿，加百利嘟哝道，“我相信你，我看的出来，你一直很讨厌外星人，不是吗？”
兰德尔微微一愣。
海拉沉默了会儿，淡淡说道：“我想对你说的，就和我昨天对你说的一样。”
兰德尔愣了下，才想起海拉昨天对他说了什么——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只要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上，他就一直会是她的同盟。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刚才会提到爱德华和米歇尔？”加百利蹙着眉，“我刚才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可是你们谁都不说话，害的我也不敢出声——这两个家伙和我们的话题有关吗？”
兰德尔和海拉沉默着。
加百利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自己想了会儿，就渐渐想通了。他张大了嘴巴，结巴道：“别、别这样——他们、他们难道——”
海拉和兰德尔的沉默代表着肯定。
加百利呆住了。这个劲爆的消息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但是他们说那个‘他’不是爱德华也不是米歇尔，”海拉皱起了眉，低声道，“我想他们说的是真的。”
兰德尔也皱着眉思考着这个问题。
校园中，他们所查出来的和洛齐纳有关的人物中，撒亚已经死了，而爱德华和米歇尔已经被那三个男生所否认。
那还能有谁呢？难不成还有人隐匿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暗处？
圣洛斯到底潜伏了多少敌人？
然而兰德尔心里思考的问题却不止这一个。
生存训练结束之后，他必定会面临一个问题——不论是那三个男生，还是那个不知为谁的‘他’，都不会让这件事情简单结束。
说不定一回到学校，他面临的就是生命探测仪和校长的质问。
那时候，即使他不想摘下面具，也由不得他了。
053.重回阿尔瓦（六）
集散地停着载送学生和导师来阿尔瓦山的圣洛斯专用舰艇。
一些老师或坐或站，全都低着头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气氛有点沉闷，不过只有老师们自己知道，前天他们还能够在这儿谈笑风生。而导致了这一变化的，仅仅是因为几位不速之客。
一架小型飞行器停在舰艇旁，而三个身穿军服的军官就靠在上面。其中两个小声说着什么，另外一个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些老师。
“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恰好坐在海因身边，罗兰小声问道。
海因瞧了那三个军官一眼——三位中两位是中尉级别的，一位是少校，官衔都不算高，然而一次性派出三位来这儿却让人有些怀疑了。
海因皱着眉，说道：“没有人收到军部要来视察的通知——虽然圣洛斯和军部密切相关，但是除了派军人来学校当导师，军部几乎不参与任何教学活动。”
“而且那三个也没说是来做什么的。”罗兰不爽道。
实际上那三个军官说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前天半夜，一下飞行器，这三个军官就微笑着表示他们是代表军部来视察学生的训练成果的。
可是谁会信呢？
生存训练举办了这么多届，军部从没有插手过。而现在在校长都没有通知过他们的情况下，这三个军官就这样来了——这只能让人怀疑军部的“视察”工作是临时派下的。至于为何对待一个简单的视察工作都要如此仓促紧张，那就没人知道了。
“难不成是因为上一次丢了一个格丽华德大少爷？”罗兰冷笑道，“生存训练虽然没有出航任务危险，但毕竟也是一项考验，学生受伤是常事——虽然死亡有些过度了，但并不是没有过。进入圣洛斯之前，这群学生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更何况格丽华德那次事件，学生自己有着不小的责任——而现在军部是要当一群神经敏感的老妈子，一有危险就要停止训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