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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下——by一石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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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做什么?”过恪听到有了对策,急切地问道。

“化解怨气,只能靠我自己。至于水晶罩,只要把它抬回去即可。只是,必须在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安溪望向天空,无奈这股旋风太强,已然遮天蔽日。

“好!我按你说的做!”说着,过恪扶着安溪站起来。一边替他阻挡阴风,一边拭去他嘴边的血迹。

“过儿,”安溪拿出一把小刀递给过恪,说道,“再吐血我也没那么多力气了,还不如自己划开心脉放血。”

“心血?!”过恪一怔,随后问道,“只要是心血就行吗?”

“是,但必须是我的心血。”

“好。”过恪在安溪的小指内侧轻轻划了一刀,几滴殷红的血消散在风中。“心血,并不是只能来源于心房。”

安溪赞赏地望向过恪,他惨白的脸上,那犹未消逝的血色惊艳夺目。

过恪确定他能站稳后,走到大鼎后方,抬起水晶罩。

不知是因为之前耗力过多,还是因为这里的气场怪异,那水晶罩竟然稳若磐石,无一丝动静。

“过儿!快!”

安溪的催促声响起,过恪更是心急如焚。

苍天啊,就许他这个简单的愿望吧。

过恪额上开始冒汗。他不知道太阳的方位,但他明白,时间,所剩无几。

阴风呼啸依旧,但那昏暗杂乱的烟雾渐渐变得澄净。

是因为太阳将要升到最高点了吗?

时不我待,时不我与!

强烈的紧张感如长剑刺在过恪心头。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恪长吼一声,一把举起水晶罩,甩到大鼎之上。

一时间,旋风平息、万籁俱寂。

连原本在做法事的道士们都呆住了。

水晶罩,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斓,肆意折射着绚丽而又明净的灿烂。

第七十一章:卫氏遗孤(2)

“小溪,差点忘了正事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个梦的。”过恪知道,很多梦都会用预兆性的,尤其是他们当时的情形。虽然没见过安溪解梦,但他觉得以安溪的悟性,或许能明白什么。

“看来,我可以沏一壶茶,慢慢品味你的故事。”安溪微微笑道。站起身,去准备茶具。

“唉,都什么时候了,要好好想想对策啊!”过恪抢过他手中的茶壶。

“夜半客来茶当酒,清谈一夕到天明。照现在的情形看,岂不贴切?”安溪找出茶叶,似乎毫不在意过恪的不满。

“清谈一夕?”过恪笑着接道,“却之不恭、受之无愧。安公子如此雅兴,在下自当舍命陪君子。”

这晚,过恪与安溪同席而卧,彻夜长谈,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墙之外,有人也在为此事深思。

******

“你到底听到多少?”

“没多少。”

“切,真没用。”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

“虎落平阳、龙游浅水,累累然若丧家犬……”

“你连神仙都敢骂!嫌自己太长寿了是不是!”天姚手脚并用,左右出击。陆子迟左右躲闪,轻轻挡架,面若常色。

打得烦了,陆子迟一把抓住天姚的手腕,反手制在身后。“差不多好停战了吧,你不累吗?”说起来,天姚的肉身……也有几百岁了吧,陆子迟这样想,顿觉罪孽感飙升。

天姚看自己毫无优势,只得卸了力。他嘴上不说,心中暗想,等他法力恢复,一定好好回报一番!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天姚,现在该轮到我们出场了。”陆子迟松开手,严肃认真地说道。

“什么意思?”

“我们先去王成士家一趟。”

“现在?半夜三更的,不怕被人当成孤魂野鬼吗?”

“你本来就是,难道还想大白天吓人不成?”

“你……”天姚刚想抱怨,便被陆子迟环住腰,飞一般离去。

能飞檐走壁是一种幸福……但对于现在的天姚而言,却是心头大恨。想当年,他的法力还在的时候,是何等潇洒自如、风光无限、惊世骇俗。绝对比凡人的轻功强上千百倍。

现在这感觉,与寄人篱下有何差别?

耻辱啊,奇耻大辱!

天姚虽然这样想,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很享受这个温暖的怀抱。

不多时,二人来到王成士的家。

低矮的栅栏,自然被陆子迟视为无物。轻松跃入院内,确定屋内只有人熟睡的声音后,陆子迟说道:“剩下的,靠你了。”

天姚环顾四周,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而后正对着大门,结成手印,念起咒法来。

月夜掩盖了天姚的桃花气质,增添几许飘逸之气。朦胧可见,他仙颜如玉,俊秀如画。陆子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天姚走到他面前,大力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他才意识到自己失神许久。

不愧是掌管人间风流韵事的桃花星,自己还真是……凡人啊,凡心依旧。

“子迟,”天姚无奈道:“唉,这个安溪,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他还真有点本事,让我完全查不到一丝与怨灵身世有关的痕迹。只是,这样不顾后果不留后路,是不是太愚蠢了?”

“安溪应该是不想让别人查到吧。你不是说过吗?施过法术,会留下施术者的痕迹。”陆子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他命格变异,你这罪魁祸首……”

“停!”天姚闭上眼睛低喊,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啊,何必总是提起?往事不堪回首……

当看到天姚再次开始他该做的事时,陆子迟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成功了。

“找不到痕迹,就因为这块地曾经被烧过?”陆子迟蹲下身,抚过焦黑的土地。

“不止。绝对不止如此。”天姚低语着,“他所用的方法,虽然没有让冤魂平复心境,却让他们不再留恋此地。没有解冤结、没有翻九楼、没有渡金桥,他用的,只是与怨灵沟通,顺其自然、顺应因果的方法。”

“翻九楼?渡金桥?这都是什么东西?”解冤结还能理解,至于其他的……陆子迟体会到了听天书的感觉。

“消除怨念、解除怨结、超度亡灵的方法。术士的一大任务,便是让鬼魂之流不伤害人。而通常,这些鬼魂都是怀着极强的怨念,为了一雪前耻而伤人的。因而极难对付。”天姚解释道,“卫家的灭门惨剧,虽然是因果报应,但却会最终回报到安溪身上。”

“会有影响吗?他的命格已经变异……”

“或许吧。”天姚站起身,准备回去。

“别走!虽然无法从被害死的人那里找到线索,但至少还可以套套王成士的话。”陆子迟拦住天姚。

“怎么套?威逼还是利诱?”

“你不是神仙吗?念个咒骗他说出来,再不济,威逼也行啊。”陆子迟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神仙,不是凡人。威逼利诱,无能为力。”天姚摊手表示无奈。

“好,那我去。好歹也是当过将军的人,逼供什么的,只要你不嫌血腥、不怕见死不救折你的阴寿。”

“行!答应还不行吗?!”天姚说地咬牙切齿。知道他最怕损阴德、折阴寿,还总是以此相胁迫……

天姚默念几句,席地而坐。

“你这是做什么?”陆子迟疑惑不解。

“入梦。别吵。”语毕,已然入定。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天姚缓缓睁开眼,说道:“江南徐信。”

“他说了?”

“不是,我在他的梦里看到的。那个人,劝他来到这里的人正是徐信。估计,和过恪猜测的一样,这件事上,果然卫家和徐信都有份。”

“那徐信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未必。从这里到江南,就算快马加鞭、一刻不停,也要数十日。”

“至少,去会会这个徐信,套些话、威胁威胁,对我而言小菜一碟。”陆子迟不禁有些兴奋。习惯了沙场上的惊心动魄,现在平静安宁的生活,要是少点波澜,岂非太过无趣?

“唉,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天姚无奈地摇头叹息。

“那么,我先行一步了。”

“喂!等等!冒失鬼,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过府的仆人!”

“靠你了!”话音刚落,陆子迟人已飞到数十米之外。

天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挑眉沉思。

天姚所担心的,倒不在于陆子迟的安危。他太清楚陆子迟的命——即使一个军全军覆没,陆子迟都可以全身而退。此外,论谋略、论心机,要陆子迟的命,恐怕,这样的人还没出生吧。

唯一令他郁闷的是,他忘记回去的路了!更何况,这里应该离过府很远吧!飞过来是快,走回去,还是半夜三更、无路可问的情况下!

陆子迟!等你回来,等我法力恢复,一定好好回报你!

******

清晨醒来,过恪便看到安溪坐在窗边读书的。他认真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温润如玉。真希望往后的每一天,一睁开眼就能见到他,若是如此,让他散尽家产也愿意。

“公明,卫家那位孤女在什么地方?”安溪一看到过恪醒了,便问道。

“小溪,我把她安顿在西厢。”过恪答道。“你想见她?”

“是的。”

“现在,最好别去看她。”

“为什么?”

过恪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他只是觉得不情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过恪思虑一番,说道:“她,太奇怪了。家人都死了,她却不哭不闹,没有一点痛心、遗憾的表情。她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女子。”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即使哭闹也换不回家人吧。说不定,她也是个人才。”安溪说道。

“人才?人而无情非人也。如果连家人的亡故都无动于衷,那么她会对谁付出真情?”过恪不喜欢心狠之人,更不喜欢心机深重的人。更何况,她还如此年轻。

“过兄,断不可如此说。或许,或许只是过度的悲恸,反而令人麻木了。物极必反,也是常理。”

“小溪,你真是……太不知世事了。”

“我只是不愿把人想得如此邪恶。仅此而已。”

要给这样纯净的白纸染上墨迹,着实令人不忍。只是……这样的他,岂不是很容易被外人欺骗?真希望,能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这样的心态,就像面对春季满目灿烂的鲜花。明知脆弱、明知短暂,却情不自禁为它的美丽吸引,不愿让风霜历练它,而希望用一腔柔情,护住这抹温暖人心的暖光。

如果是他,一定能做到。保护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这样想着,过恪笑道:“小溪,我真希望你一辈子都这样。”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些事,即使你希望我改变,也不太可能了。”安溪半是调侃地说道。

“小溪,你还真会自嘲,颇有几分……‘善戏谑兮、不为虐兮’的君子雅望。”

“只希望,有人能,‘终不可谖兮’。”安溪说着,侧过身看向窗外的满目青翠。这样肉麻的话,着实令他感到困窘。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第七十二章:“过儿”与小龙女

“小溪,这样,是不是就此结束了?”太阳刺得过恪双眼犯花,他看不清安溪的神情。

“过儿,拿着这个。”安溪说着,掏出一条白色缎带,穿上几个铜钱,而后打了几个结,拿起一端递给过恪。

过恪接过后,安溪让他走到大鼎的另一侧。

安溪做着渡仙桥的手印,默念着咒语,而后拿出一把金色的小刀,用力劈断缎带。

铜钱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在窥天观内绕梁不绝。

安溪隔着大鼎,对着过恪笑道:“现在,才是真正的结束。”

为什么会觉得安溪看上去如此虚弱?是他被太阳晒晕了,出现幻觉了?过恪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小溪!”看到安溪颤微微地向他走来,过恪连忙走上前扶住他。

“过儿……我,为自己赎罪了……不要怪他们……”安溪的笑容安详而恬淡,令过恪心头一震。这时候,竟然想着让自己别怪他们……

“安先生!”严杉飞奔而下,帮忙扶住了安溪。

“严杉,我们走吧。”过恪抱起安溪,声音中听不出悲喜。

“你不打算找他们算账吗?”严杉问道。他现在恨不得痛扁那对师徒。

“小溪说了,他是在为自己赎罪。让我们……”过恪顿住了。他只觉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

“但他们,欺人太甚!”严杉义愤填膺。

“别给小溪添乱了。更何况,来,日,方,长。”过恪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也不懂。他帮不了安溪。所谓君子不报仇、十年不晚。他需要做的,是冷静、理智。

考虑到他们二人都太疲惫,自己又没办法做出些有价值的事,严杉只得相随而去。严杉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一雪前耻!

这是一次沉默的比试。

双方并没有太多话语,没有解释,没有沟通,也没有对胜负的探究。

这就是术士的比试——一切尽在不言中,因为太理解、太清楚,什么是斗法。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严坤问道:“师傅,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已经交出了秘籍……”严坤现在心思混乱,完全不是比试失败的懊悔、沉痛、悲伤,而是……难以言喻的侥幸、庆幸,与内疚。

“你是在质问我?”冯水师问道,直视着严坤,让他不敢转移视线。

“弟子不敢。只是,弟子实在看不透,他们已经把秘籍拿了出来,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他们不过是市井百姓,不成气候,无法和我们分庭抗礼。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如此残忍?用亲人的魂魄逼迫。师傅,那些冤魂,恐怕都和安溪无关吧。”严坤知道了安溪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相信师傅真能找到安溪父亲的埋葬之处,更不可能收到这个魂魄。

“坤儿,你莫不是被天机阁那些人迷惑了?”冯水师问道。“我还没有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去找你的兄弟了?”

“弟子……弟子不敢……”严坤吓得冷汗直流。他竟然问起这件事,莫非……他已经知道了?难道玄士是师傅手下的人?

“你不敢?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卜一支卦,什么问不到?严坤,你太不把师傅放在眼中了。莫不是,认为为师在欺骗你、利用你,阻止你和亲人相见?”

“弟子不敢。”严坤一惊,直直地跪在冯水师面前。

“缘来不可挡,缘去不可阻。既然你不信任为师,那就走吧,去追寻你自己的人生吧。天意如此,为师也不可能……”冯水师突然撤去了先去的咄咄逼人,话语中满是凄凉、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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