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要不是腰被白梓歆紧紧箍在怀里……光凭他自己一定是站不住的。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终于，白梓歆像是大发慈悲一般地站直了身子，可惜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这个人刚刚那副面对粉丝扮小白兔的文弱样子去哪里了？！
林堇呻吟了一声，别开脸去，面颊烧得难过，忍不住地暗自腹诽。
20.华衣红毯
“回去吧，嗯？”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有点痒，林堇只觉得脸烧得更红了。虽然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最佳时机，可是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想要揪着那人的衣领咆哮。
——到底是谁不走的！
虽然已经在心里模拟着将白梓歆揉圆搓扁了好几回，但是林堇却没勇气将幻想付诸行动。潜意识中，总觉得和眼前这个人每进一步的接触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叫Lori来接我们。”
任谁都听得出白梓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多么显而易见的喜悦，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的喜悦。
待到他终于站离了一些，林堇的脑子里还是一片乱糟糟的。
这是……是在地铁站里没错吧。
白梓歆……他是疯了么，在这种地方……难道不怕被人看见……
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顺着柱子渐渐滑下，林堇抱着头忽然觉得一阵绝望。
他的生活，似乎越发混乱了。
出了地铁站，天色已经渐暗。
“冷么？”
“不冷。”
两个人站在地铁站出口等着被接，其中一个还抱着一只鼓鼓囊囊地印着甜点屋标志的纸袋。
林堇觉得自己简直被这一大袋泡芙散发出的浓郁的甜腻香气熏的有些反胃。
他真的想不明白，白老师是通过什么判定他会喜欢吃这种咬一口就溢满整口滑腻腻的奶油的西点的——或许是白老师自己爱吃？可是用自己喜欢的食物“奖励”别人……这是一种什么逻辑？
呸！什么叫“奖励”！
林堇觉得自己的大脑大概需要返厂维修一下。
可是白梓歆刚刚在地铁站里的西点屋前停下脚步，递给自己还温热着的泡芙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愉悦的笑容——不同于平日里礼节性的，带有些抗拒的浅笑。那个时候，他几乎就要沦陷了。
白老师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林堇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虽然没有平时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情，倒显得十分的，呃，可爱。
可爱？
拼命地摇摇头，像是要甩走这么一个荒谬的幻想。
白梓歆才不是什么温润如玉表里如一的白马王子会对灰姑娘温柔体贴。
相比之下，他倒宁愿相信那就是一副心满意足的张狂模样。
未解的谜题在白梓歆再次在酸奶屋前驻足的时刻解开了。
随着白梓歆托着下巴做思考状，目光在饮品种类单上逡巡，跟在后面的林堇觉得自己的五官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很好……他终于知道这袋泡芙是买给谁的了。
“你要吃点什么？”
连这个时候他都没被“温柔体贴”的白老师遗忘。
“不用了……我不大吃这些。”
白梓歆挑眉，目光却还黏在菜单上：“是吗？我看你还挺爱吃那个蓝莓派的，还以为你会喜欢。”
所谓伪装的最高境界是变装。
林堇觉得自己搭救白老师纯属手贱，因为他显然深谙此道。
试问当你在街上看到一个举着碗装冰激凌边走边吃，还露出一脸满足的超龄儿童，谁会想到这就是那个在电视里坐在评判席，挂着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语气温和地口吐无情字句给分超低把选手一个个说到无地自容的那个煞星。
“怎么不说话？”
够……够了吧……
现在这个叼着勺子一脸无辜地跟他问他问题的——真的不是被掉了包的白梓歆？
“说……说什么？”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现在林堇不单单想戴上帽子……最好还有口罩和墨镜。
忽然，身后响起了天籁般的汽车鸣笛声。
Lori摇下车窗，露出一半被头发遮住的脸来：“老板，我来了。”
Lori……是白老师的女助手没错吧。
林堇探究地从后视镜里打量正在充当司机的Lori画着夸张的黑色烟熏妆和烈焰红唇的半张脸。
——好像白梓歆手下的一个个都是一副这么……令人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装扮。Evan就是这样，这个Lori好似比前者稍微好那么一点。
只是一点而已。
“楦姐说，要是你们吃过了的话，就直接把你们拉到大洋城陪她吃饭。要是没吃呢，也直接去大洋城，顺便找个地方吃顿饭。”
林堇大概听出来，Lori和阮茗楦大概颇有交情。
连说话的逻辑都很相像。
大洋城，林堇大概听说过，但一直没有精力去。据说那里是这几年新开的一个购物中心。据说里面大牌云集，是时尚人士们的首选购物目的地。
白梓歆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安然地拿过林堇一直攥在手里纸袋，打开，那股甜腻的香气顿时又充满了整个车厢。
“唔，泡芙？安妮饼屋的？”
Lori除了鼻子灵敏之外，显然是了解自己老板的这点喜好的。
“看来老板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根据白梓歆的习惯，一般只有到心情非常舒畅的时候，才会选择接受泡芙下手。
林堇对于这些当然是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点——白梓歆已经快挤得他没有地方坐了。
原本跑车的设计就只有前排的两座最为舒适，后面的座位要么没有，要么就未免显得挤逼。偏偏白梓歆空着前面的座位不坐，非要跟他挤在后面。
林堇只觉得，紧贴着的大腿传来的温度，不禁让他汗毛直竖。
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占便宜没够么。
“脸这么红？外面很冷么？”
没想到四人会合后阮茗楦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
还有那意味不明的笑。
林堇瞪向白梓歆——可惜只看到个不表态的侧影——都是他害的！
“嗯……车里比较暖和……大概吧……”含含糊糊地应付着，一边反省着自己的脸皮是不是薄的过头。
“老板。我回去加班了。”Lori把钥匙交给白梓歆，又看向另两位，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表达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祝福，“玩的开心。”
“唔。”
“路上小心。”白梓歆点点头。
三个人直接杀到了男装区域。
一层热热闹闹地挤着几个国际知名大牌，相互辉映的，是这一层相对于其他楼层冷清的客流。
有几个牌子……林堇记得以前出席颁奖礼、庆典之类的大型活动的时候，曾经赞助过他来着。
当时自己的助手艾丽每次都要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小心行动。轻微的褶皱脏污都还好说，要是遇上什么不测，也要先护衣服——弄坏了可是要自己买下来的。
事实便是这样，虽然当人穿上华服，被聚光灯笼罩的时刻，精美的包装可以衬得整个人都如同会散发出光芒一般，连带着整个人的举手投足间都似乎因为衣服本身的价值而显得高贵非凡。
然而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万众瞩目中。铅华洗净，那个穿衣服的人还是同原来一样，并不会因为曾经拥有过那样辉煌的时刻就会永远不被人忘却。
确实有人因为华服的灿烂耀眼而一生再也难以放下那样的尊贵，甚至不惜出卖一切来维系这样的地位。
许多人，都是因为无法接受台前台后的对比，迷失了自己。这些，林堇不是没有经历过，甚至，经历了更多。
从高处跌落的滋味，说实话，很难受，但还不至于绝望。
起码和很多已经没有了未来的人来说，他还有明天。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想得太多老得快？”
感到身边的沙发微微凹陷，阮茗楦挨着林堇在店里的豪华沙发上坐下。
“……”林堇撑着下巴，目光凝在脚下的羊毛地毯上，发现今天和阮茗楦的对话让他无所适从，“为什么会要来买衣服？”
“喏，星期六，金樽奖颁奖。”
林堇回忆了一下最近的娱乐新闻热点：“然后？”
阮茗楦伸手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他被提名了啊，你不知道？”
林堇很配合地目露疑惑：“白老师演电影了？没听说啊。”
阮茗楦被问得一怔，想了想，调侃道：“……你觉得那么一个一见镜头就紧张的人能被哪个导演看中？”
林堇认真地点点头：“有道理。”
更衣室的门打开。
一袭亮面白色西装的白梓歆从里面缓缓踱了出来。
服装店里的灯光只会让人显得更加光彩夺目。虽然白梓歆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在这种光彩中显得有些违和。
“蛮好。够骚包。”阮茗楦挑挑眉。
白梓歆不理会那个发表了一个不知是褒是贬评论的人，看向林堇：“你觉得呢？”
林堇眨眨眼，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
一身白衣的白梓歆……应该很符合女性心目中那所谓的“白马王子”的形象吧。
很少见白老师穿着如此正式，一眼望上去，真的有些惊艳的感觉。
但多看几眼，似乎又太普通了一些。
——因为一直以来，白老师在他心中都是不可企及的光一般的存在。
这套衣服只是刚好配上这束光而已。
导购小姐蹲在一旁殷勤地帮忙拉直裤腿，整理好裤脚，然后起身仔细确认上衣已经十分合体，才站到一旁，对着镜中的白梓歆，极力掩饰着作为女性本能对美男这种生物的向往和疯狂：“您穿上真是非常合身，简直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和您的气质也很相配。”
林堇摸着下巴思考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的真实性。
21.置装
“嗯……好吧……是很美。”阮茗楦站起身绕着白梓歆走了一圈，最后弹出食指指向他的后背，“比如……腰线。”
林堇的嘴角古怪地抽动了一下——要不是阮茗楦提示，他还没有注意到那条显得妖娆的、似乎还在发亮的曲线。
“呃……要不要突出得这么明显的。”林堇老老实实发表感想，“似乎类似这么贴体的礼服，都是当红小生穿的比较多的吧。”
偶像派……在一定程度上是“肤浅”的代名词吧。
白梓歆若有所思点点头，脑中极力检索这几天恶补的关于时尚的各种规律。
林堇见到白梓歆这个反应，立刻改口：“我也很久没关注这些了……没什么参考价值其实……”
“那不如想象一下这身出现在红毯上的情况？”阮茗楦望望同时在犹疑的两个人。
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这么闪的衣服其实我不太喜欢。”白梓歆伸手解扣子，就要往试衣间里钻。导购小姐已经及时的拎来两套西装：
“不如试下这两套。深灰和黑色。都是偏休闲的设计款型，不会显得太贴身。”
阮茗楦噗的笑出声：“这好像一看就是你的衣服。”
白梓歆苦笑地回应：“的确，这类衣服的太多了。”
三个人缓步走过一家家店，不时进去查看一下，始终没有中意又合适的。
“可以试试……风衣？”阮茗楦头也不抬地说着，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跳跃着，像是在回信息。
另两个默不作声，因为听语气提议似乎还没结束。
“或者……衬衣马甲什么的……都可以试试看……”阮茗楦手里不停，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那件怎么样？”林堇在一间店前驻足。
顺着林堇视线看去，一件湖蓝色呢子短风衣，出挑的颜色和简洁又不失精致的设计使得这件在一片黑白灰中显得十分亮眼。
“唔……看起来很不错。”看到这样自己鲜少考虑但似乎又很合适的衣服，白梓歆也露出期待的神情。
反光的漆皮黑色皮鞋，挺直的同样是黑色的西裤，纯黑衬衣前饰有纵向一条条齐整的褶，迎合丝光的黑色领结，优雅神秘的气息随之发散开来。风衣纯净的蓝色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几近禁欲式的沉闷，像是一道地狱之中圣洁清新的光。
“皮肤真好。”阮茗楦夸张地撇撇嘴，然后摸摸自己的脸。
的确，这样的蓝色十分挑人，而白梓歆的皮肤又是让众多女人嫉妒艳羡的通透白皙，更令她们疯狂的是这样的好皮囊是纯天然无任何化学作用的结果。而在人气暴涨的那段时间被问过无数次关于保养护肤的问题时候，当事人总是如上地铁被围观时表现得无辜得让人怜惜，逃过了一次次追随者眼冒桃心的逼问。
“你的也不赖。”白梓歆不动声色的摸着袖口金属的纽扣。
站在一旁的林堇只觉得自己完全被那强大的存在感遮蔽，惨淡得像只丑小鸭。残存的虚荣心隐隐作祟，于是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缓缓开口——
“领结要是白色的可能会……显得不那么突兀。”
“有道理。”两人异口同声。
于是依照提议换上白色的领结，林堇面对着白梓歆，很仔细地把领结调整到一个顺眼的造型。
“似乎是好一些……”阮茗楦赞许的点点头，把玩着手里那个高端的数码产品，没来由地感慨道，“这么多年都没觉得……”
白梓歆瞟了她一眼，又转过身看了看侧面的效果：“什么？”
“你也有今天。”停顿许久后，接上这阴阳怪气的一句。
“好吧。”习惯阮茗楦奇特表达方式的白梓歆凭多年来的直觉在心里把这句话划入“大概算是赞赏”这部分。
一旁的林堇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理解不了的默契。
“这一身看起来很舒服。”白梓歆看看镜中自己又一个形象，想着终于暂时摆脱了那些严肃庄重的行头，由衷地舒了口气。
即使是要出席红毯那样的场合，白梓歆仍就厌恶有太多的束缚。
“可是……这出现在红毯上是不是太随意了。”埋头研究手机的阮茗楦抬头审视道。
略显夸张的黄土色宽头矮帮靴，卡其色卷边棉布休闲裤，以及宽松的薄棉衬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春夏之交时节街头怡人的风光。袖口同样挽起，不再严谨地系上全部扣子，解开最上一颗，领口微敞，还没系上的丝带搭在领子下显得轻松和俏皮。
“没有刚才那么有气势……显得很……”林堇揣测着一个适合形容的词，“亲切……自然……”
阮茗楦仿佛听到了什么广告词。
白梓歆笑笑：“别的场合也许可以用的到吧。刚才还提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