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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斯下——by洛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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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得几乎超乎想象。

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三十日,正是色布与胤禩预定起事的那天。这个早晨如草原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冬日一样。西北风呼呼地吹着营地上厚毡布搭起来的一个个蒙古包,风沙席卷过山谷,碎石头打在行人脸上,会有些生疼。蒙古包里的炉子边围了一家老小,哆哆嗦嗦地在烤着火,炉子上放了一锅热奶茶,奶味茶味都稀薄得紧,却难得还余下些香味。香味溢满了整个狭小的蒙古包,孩子们红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烧开了的锅,好像能将整个炉子都一并吞下似的。

风太大,是以天上没有一丝云翳遮蔽,蓝得通透。太阳亮得刺眼,阳光却是冷的,照在人身上,起不了任何暖意,只有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带走每一丝热气。过了晌午,人们不再窝着,穿着羊皮衣帽,缩着手三三两两从蒙古包里钻出来,在营里的空地上聚集——又是一月末尾,该到了分发粮食干肉的时候了。

这个月送来的东西格外少,但东西总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一些的,牧民们渐渐也都习惯了,领了东西抱怨几声,正要搭帮结伙地回去暖和一下,却听见有人大声叫着:“王子回来了!王子回来了!巴尔珠尔王子回来了!”

色布满身风尘的样子,没有骑马,身上的衣服破旧了一些,脸上还带着被大风沙卷起的碎石刮破的伤痕。牧民们很快将他围了起来,热络地问候着,色布正发着愣,却被旁边机灵的常赫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常赫常年习武,手劲儿不小,色布直疼得嘶了一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色布并非机灵的人,倒有些忠厚,骗人不在行,演戏更不拿手,然而毕竟演练过多遍,倒是被常赫一掐进入了状态,目中含泪,和围过来的牧民们诉起苦来。

噶尔丹所料并没有错,策妄阿拉布坦并没有将色布腾巴尔珠尔被绞送往大清作礼物以求和谈的事大肆宣扬,而是借着色布接他汗父的班去西藏学习佛法的名义将他送走的。噶尔丹在厄鲁特人心目中的地位崇高,既是大汗、又是活佛转世。在人们心中,噶尔丹是活佛的化身,至高无上的尊者。因此色布的名望地位也极高,策妄阿拉布坦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知悉色布被送往大清的,除了策妄阿拉布坦本人之外,只有随同色布去大清的使者西林和策妄的贴身侍卫墨脱。这两人一人已经被策妄阿拉布坦灭口,另一人随着策妄去了青海。若是胤禩的那边没有出意外,策妄现在已经是性命不保,更不用提墨脱了。

“我哪里见过什么活佛的影子!兄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奸人蒙蔽,将我绞送到大清去,想求大清的皇帝停止战争。若真能用我一命换我们一族平安,我便是百死又有什么关系,只可惜……”这不是谎话,甚至算是色布的心声,他讲得很动情,配上闪着泪光的双眸,格外让人动容。

色布从头到尾几乎就只说过这一句话,剩下的活便被常赫荣保两人包揽。两人一人一句,将色布在路上的经历讲得绘声绘色,让人颇有身临其境之感,许多围着的群众都不禁落下泪来。

大家很快给色布准备了吃食,热了奶茶,甚至还端出了仅剩的一点儿马奶酒。装着装着,色布便真有些感动了,这些淳朴的牧民、虔诚的信徒们热切的目光,仿佛在这隆冬时节升起的暖阳,照的色布心里暖融融的。

在离开草原大半年后,他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色布心中萌生,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家的温暖。

凛冽的寒风也阻不住厄鲁特人的热情,他们已经在这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地方呆了太久,几乎整颗心都因为担惊受怕变得麻木。人们太渴望热闹,太渴望过上平静自由的生活,以至于再也压抑不住,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色布一直安静地看着他未来的子民们,那天,他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哪怕背负卖国的骂名,哪怕受到万世后人的唾骂,他也要让这些他爱的人们过上好日子。

第九十八章:政变

色布的出现,给准噶尔的营地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危机。

色布虽然回到准噶尔已经有一段时日,但毕竟是隐秘的,除了约定好参加政变的核心官员,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色布的归来。此时的突然出现,便如同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荡起不安分的因子。

策妄阿拉布坦的亲信,营地驻军指挥桑吉接到手下人的禀报,立刻带人赶了过来。留在营地的驻军不多,只有两百来人。多数都是些受了轻伤转移回来的伤兵,战斗力并不甚强。真正的精兵,都在策凌手下,与喀尔喀来犯的部队周旋去了。

桑吉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量不高,却壮实得紧,手臂格外粗壮,拎了一杆长枪,如同提溜一根细木棒子一样轻松。一头浓密的发,只两鬓斑白一些,络腮胡留了满脸都是,显得活像头狮子。下面人叫他狮王,在策妄阿拉布坦跟前,也算数得上号的人物。

桑吉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副官达曼。达曼比桑吉略高一些,瘸了一条腿,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腿上打着夹板,手里拄着一根不太趁手的拐杖,一步一晃地趔趄着缀在后面。

桑吉带了三十几人,三三两两不慎齐整地跟在达曼后面,最小的是个十岁的孩子,瞎了一只眼睛,黑布蒙上了,扁着嘴,面黄肌瘦,一脸菜色,显然是没有吃饱的样子。

桑吉在人群的外围停住,一抬手止住后面跟着的众人,又挥手招呼一个刚刚分发了物资,在人群外围垫着脚尖探头探脑的少年士兵,“那个娃子,你过来。”

“我?”少年指指自己,有些惊讶的回头,看见桑吉在叫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在桑吉跟前停下:“狮王?巴尔珠尔王子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好像很受了些苦呢!”

“哦?”桑吉眼神一瞟,似是越过人群,看被簇拥在其间的色布。小小的眼睛在虬髯之中转个圈子,目光转回来,倒吓得那少年抖了个激灵,一缩肩膀,向后退了小半步

“王子从西藏逃回来了?”桑吉有些不悦的皱皱眉,鼻子吸了吸,目光锐利地将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之中颇带着不屑。

少年瑟缩着又退了半步,桑吉手一伸,抓着少年的领子扥了回来,道:“哆哆嗦嗦干什么,你的什长是谁?想挨棍子么?”

少年吓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低了头,嘴唇咬得发紫,半晌才勉强凑出个句子:“王……王子……王子不是……从西藏……回……”

桑吉听得不耐烦,正想将他扔开,再换个嘴上利索的,看看周围却也没有其他的兵,抓着少年的领子往达曼的方向一甩,道:“你来问!”

达曼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怕少年的肩膀,嘴冲着色布的方向一努,问道:“怎么回事?”

少年心定了定,偷偷瞟了一眼桑吉,又赶紧将目光转回来,飞快地说:“王子说根本没有去西藏,是大汗把他送给大清的皇帝了,他想方设法才逃回来。”

桑吉将手里的长枪狠狠一砸,向地上啐了一口,道:“抓起来。”

达曼有些疑惑地看了桑吉一眼,不太确定的问道:“把巴尔珠尔王子抓起来?”

桑吉怒道:“废话!难不成要抓老子!”

达曼顿了顿,犹豫片刻,立刻一瘸一拐地走向人群,“让开!都让开!”他拿着拐棍左右拨拉,从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都回帐篷去,大冷的天在外头打饥荒么!别凑热闹,都回帐篷去。”

达曼这样说着,便有些怕事的,揽了孩子往蒙古包里去,更多的却都回头看着达曼。问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又要干什么了?”

达曼还没有回答,人群中便有个清亮的声音,愤怒地道:“他们要把王子抓起来!”

接着便有人附和着:“对!狮王是大汗的亲信,他们还要把王子送回大清去!”

“不能抓走王子!”“阿拉布坦那个混蛋才不是大汗!”“对,大汗是噶尔丹,是活佛!”人们一边说着,便推搡着要从外围冲进来的兵士们,妇女们拉着手,背对着达曼的拐杖,宽阔的臀像是山一样堵在达曼一干人的去路上。人们将色布围在中间,手中挥舞着刚刚领到的物资,甩了袖子,打算大打一场。

冲突一触即发。

突然桑吉将长枪翻转,枪头一甩插在地上,枪杆的水曲柳木顺势晃动着:“都闭嘴!”如同狮吼一样的喊声让人群一刹那安静片刻,很快又吵闹起来。

“色布腾巴尔珠尔是叛国的罪人,你们将他交出来,否则视作与他同罪。”桑吉一指长枪,“我数到三十,还在枪前面的,都是我桑吉的敌人,枪不长眼,你们可小心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却有个女人冷笑一声,道:“竟不知策妄阿拉布坦的人如此卑鄙,不去打来犯的喀尔喀人,却在自己人这里武枪弄棒,对老人、女人和孩子出手。”这声音正是化妆成牧民的阿奴。

桑吉听声音有些熟悉,正待发愣,那边一窝蜂涌将上来,拿了手里的家伙事儿便往桑吉身上招呼。桑吉几步后撤,手向前一够,提了枪尾一抖,“蹭蹭”一甩,枪身横扫,鞭在一个挺了肚子的女人身上。女人一声惊呼,倒在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之中有人尖声喊着,“桑吉谋反了,胡乱杀人了!快去报给哲布大人!”

桑吉正要往那喊声方向看,却从人群中钻出一个牧民打扮的少年,提了刀挑开桑吉的枪,欺上前来。这少年正是常赫。常赫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在胤禩几个哈哈珠子当中,是最出挑的。此时对上桑吉,虽说兵刃上吃着亏,却也游刃有余。

桑吉枪尖斜刺,往常赫腋下,常赫侧身一避,身子一矮,从枪下钻过,马刀一甩斩向桑吉下盘。桑吉哪见过这等怪招,一时应对不及,只有后撤,却被常赫一个滑步,挺身架开桑吉的长枪,刀刃贴着枪身向前划去削他右手。桑吉急中生智,右手急送,抬手去抓枪杆前段,将将躲过了长刀猛削,肩膀倒是被刀刃划了一道,羊皮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窜进去,桑吉猛地一抖,枪交左手,抖个枪花,将常赫逼出了三尺开外。

这厢桑吉和常赫打得胶着,色布远远看着,也有些按捺不住。他堂堂七尺男儿,岂可被一群妇孺围住保护。正待冲出去和桑吉斗上几合,却被身旁的荣保拉住。荣保轻轻摇摇头,低声说:“王子看着便是。”

达曼对手下下命令:“什长,你在这儿稳住局势,我回去调兵。这么多人,只怕留守的都调来都不够。”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外头走去。然而,他再也没有回来。

达曼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嗖”的一声,接着一支精巧的小弩箭正中达曼的后心。达曼脚步不稳,晃了几晃,终于还是扑倒在地上。

“快!他们要去搬救兵!”“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走!”“去找哲布大人!”……

空地上乱成一团,人们拥挤着,推搡着,三十来个兵士自顾不暇,他们并不想执行长官的任务,然而军令如山。那个最小的孩子偷偷瞄了一眼桑吉,又看看倒在地上的达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握紧拳头。趁着周围人都魂不守舍着,那孩子一溜烟跑到倒在地上的达曼身边,用力拔出那插在后心的箭。

箭连皮带肉地抽出来,上边倒刺上勾着些泛黑的肉块。那孩子毫不畏惧,解下背上的小弓,几乎看都没看,抬手就射。弩箭从三个人身边擦过,带着劲风,正插在桑吉的左肩。桑吉低吼一声,左手垂下,枪换到右手,却使不灵便。立刻便被常赫卸了武器,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把他绑了!”常赫命令一声,周围立刻围过来几个女孩子,三下五除二将桑吉绑了个结实。

桑吉与达曼一伤一死,人群之中一片欢呼,当此之时,哲布带着人赶过来,混乱的局势立刻稳定住了。

哲布是准噶尔这一出驻地的总负责人,是个典型的中立派。噶尔丹在位的时候重用他,等到策妄阿拉布坦上台的时候,也对他颇有好感。这人最惯于见风使舵,处处都吃得开。阿奴熟悉她,早早便与他联络上,许了大笔金钱给他,他才同意不干涉色布与阿奴的他们发动政变。

桑吉与常赫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其他营地驻军早就在一个百夫长的带领下,颈上系着白巾,以此为号,将阿奴交代好了的几个策妄的亲信抓了起来。剩余的士兵也没有进行抵抗,纷纷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带了白巾参与进来。哲布见起事一方势头大好,竟然也改了两不相帮的立场,带着人到了广场上来抓桑吉等人了。

“他们是叛徒!”“杀了他们,哲布大人!”“保护王子!”人群中七嘴八舌有人说着,义愤填膺,振臂高呼。

“王子我会好好款待的,诸位同胞请各自回去,他的安全你们尽管放心。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明天便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哲布慢条斯理地说着,轻轻一句,便安了众人之心。

色布也对大家行了个礼:“今日大家救我之情,色布腾巴尔珠尔铭感于心,准噶尔惨遭喀尔喀荼毒,众位同胞流离失所,这几人竟然将刀挥向父母兄弟,挥向厄鲁特人,实在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下面的人齐声高喊着。

“但我们不能和他们一样,我们的勇气要留着对付敌人,外敌当前,该同仇敌忾!”

“同仇敌忾!同仇敌忾!”

气氛高涨而热烈,哲布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色布的表演,却有一个人急急地跑来,送给哲布一封信。哲布展开一看,脸色一变,思忖一会儿,眼中却突然带了些笑意,但很快消隐不见了。

哲布上前做个安静的手势,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前方情报,声音沉痛地说:“天不佑我准噶尔国,我们的大汗,策妄阿拉布坦在青海遇刺身亡了!”说着便将手上的信交给色布。

色布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会场遭到袭击,无人生还”几个字,像是击在了他的心上。胤禩……胤禩会不会出事了?

第九十九章:噩耗

十月三十日,正是胤禛的生辰。胤禛这日休沐,请过安、回了府之后也办了个小宴。自家兄弟多有来贺的,不过走走过场。最在意的那个人不在,旁人来了也不过是心里添堵。

难得胤禩有心,走之前提前备下了贺礼,丝毫没有因为上次二人之间的不快亏了礼数。胤禛见了那礼单子上毫无新意的几样物事,先是把单子摔在一边,后来又拿了过来,看出那单子上的字迹是胤禩亲笔,这才心里稍微舒坦一些。末了又怪自己忒多事,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既然已然断了恩义,何苦如此念念不忘,挂肚牵肠。倒显得小女儿态,不够豁达有气量了。

胤禛这般想着,随手便将那礼单两下撕了,扔在地上。想过去再踩上两脚,却又觉得太过刻意,正巧百福跑来,胤禛蹲身抱起,在怀里逗弄着,也就没去理那一地的碎纸。

然而那夜总好像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安稳。夜半起来,却刚好碰上了得了讯息来禀报的戴铎。胤禛心里正烦躁着,看着戴铎步履轻快,更加不悦,一张脸拉了老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戴铎倒是敛了喜色,恭敬地行了礼,起来才回话:“回主子,西北的事成了。”

胤禛听了也怒色稍减,不自觉地便想了胤禩,脱口问道:“老八回来了?”一时情急,连心中的隐隐期待都未藏住。胤禛情不自禁地想胤禩大概办不成事,便会赶回来。这是他开府之后的第一个生辰,他想要看看胤禩,哪怕只是以兄弟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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