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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上——by缎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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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五太太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上过洋学堂,读过洋书,一进帅府就是专房之宠。那个大家闺秀又没经历过事情,失宠只几个月,竟一病去了。

邓长陵一听四太太失宠,就知道这步棋失算了,可还盼望着能有翻盘的一天,哪里知道那女人竟一点经不住事,只能暗暗叹息着选人不善了。

调查过这个得宠的五太太,邓长陵无比头痛,这女人竟然是当初一个大官的外室所生,虽然没入族谱,但却也算个名门小姐。她那个母亲只想女儿嫁个好归宿,不计成本的培养,上新式学堂,读新书,读洋书,却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这五太太幼年时是随着母亲一起被赶出府去的,经历人事变迁,对世事看得透彻,为人圆滑,可又看不出一丝坏心,让大帅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一个女人,想分她的宠爱,就是弄个前朝的格格进到帅府去,只怕都难。

第 25 章

那次吃酒听大帅提到小粉蝶,邓长陵就留了心思,从五太太进府,这可是孙大帅第一次对人感兴趣。可他一查才知道,这小粉蝶竟然不是女人,而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孙大帅不好男色,这个邓长陵却是清楚的,听说是个男孩子,就把原本的心思放了下来。

可后来听说二十七师出去剿匪前竟收了悍匪震东洋,细细一打听,竟是这个叫小粉蝶的戏子牵的线。那场饭局上虽然他处处让别人开口,但一步步引人入彀,是个心思细密的主儿。再说,他两次去监狱探望震东洋,虽然二十七师的人不知道,但却瞒不住邓长陵。

二十七师一出去,面对蒙匪,那个震东洋竟然起了大作用,几场仗打下来,他成了剿匪的主力,把二十七师那个饭桶师长孟浩恩乐得喝酒都找不到嘴,吃饭都端不起碗来了。

邓长陵对这个小粉蝶的兴趣被吊了起来,等到杨雨辰来求情,更感觉这个男孩子不简单。杨雨辰这几年的一举一动一直在他掌握之中,这人一向诚实,一句假话也说不出口,当时竟为了一个戏子对他说谎,可真是出乎意料。当时就存了万一这孩子真的极好就送进帅府的打算,可也并不觉得这孩子真能把大帅牢牢牵在身边。

可等在杨宅见到真人,这个少年从开门的一霎那就吸引了他的目光。少年人身材并未长成,几分稚嫩的青涩,几分灵动的俊美,但更多的是种从没见过的清冷气质,实在不像个戏子。再等那孩子一开口,邓长陵竟真的开始考虑如何将他送入帅府,如此漂亮而懂得进退的聪明孩子,保不准真能让孙大帅尝个新鲜。这新鲜味道一尝,只怕就戒不掉了。

当时虽然敲定了十五天为期,但邓长陵还是怕这个小粉蝶是敷衍他,就派了人日夜监视杨宅。等到见他提着箱子出了门,只当他想逃走,哪里想到他只是找了个客栈睡了两日。他在客栈中的一举一动监视的人全都汇报了上来,如今看他的样子,只怕也是经过了两日的纠结,彻底认了命。

少年站在那里,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脊背却一直挺得很直。邓长陵忽然觉得小粉蝶这个女气十足的艺名并不适合这个倔强的少年,还是他的本名更合适些。

绕过办公桌,邓长陵靠近少年,劲瘦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脖颈,立刻感受到微微的一抖,似乎想要躲开,但最终却未动分毫。心里暗暗夸赞,这孩子的控制力真好。

江城感受着邓长陵的手指在皮肤上掠过,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他之前虽然对男人产生了欲望,却猜测仅仅限于杨雨辰一人。这时候他被邓长陵如此抚摸,身体的反应使他确信了这点,但他却强行忍住一拳挥出去的冲动。

邓长陵适时的收了手,看到少年长长的抒了口气,点点头说:“很好。”

退开一步,给少年更大的空间,再次点点头:“你很聪明的没有逃跑,非常不错。”

“既然答应了参谋长,自然要说话算话。也请参谋长一定做到答应了我的事情。”江城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被长衫衣领包裹住的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有几分苍白的脸孔执拗的扬着。

“德意志、英吉利,还有东瀛。你给他选一个吧。大帅打算每个国家送去两个人,回来了就是军长,如果队伍带的好,很快就能升为军团长。”邓长陵给杨雨辰安排了一条好路,既为了完成对江城的诺言,也为了拉拢一个可用的人才。

权衡了一下三个国家,江城最终帮杨雨辰做了选择,“英吉利吧。”记忆里还是那个岛屿国家比较安全。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吧。”邓长陵回到桌边,边拉抽屉边说,“半个月后出发,出发前你还打算见见他吗?”

江城只是摇摇头,有什么可见的呢?那天那个人的脸色,一辈子也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邓长陵从抽屉里取出些东西,对江城招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些。”

走到桌边,看到桌面上是三张女人的黑白照片。邓长陵对他说:“这是大帅的三位太太。”指着第一张说:“孙大帅正室已死,这是二太太卢氏,她虽然跟着大帅时间最长,但是一心向佛,每日里只是吃斋念经,对家里的事情是一丝不问的。”又指着第二张照片介绍:“三太太赵氏,府里最不受大帅待见。”拿起最后一张照片送到江城手里:“这个可是大帅心上的人,五太太寿氏。你进府去,要是能从她手里抢几分大帅的心,就算我没白白的费力送你进去。”

江城没想到这个闻名的五太太竟然和历史上那人同姓,那么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呢?据说那个女人人好心好,聪明能干,若真的是她,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过几天就是中秋,我会送你进帅府唱戏,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邓长陵也不和江城说过多的废话,这个孩子格外的聪明,他认为让他自由发挥,效果可以更好些。

第 26 章

最近几日,杨雨辰一直窝在团部里,身边的副官和团部里跑腿的小兵被他骂了个遍,每个他身边的人都很纳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团长怎么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杨雨辰也觉得他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自从那个午后,江城那被汗水濡湿了的泛着粉红色诱人的身体就不停在他眼前晃动,他每每想起那种男人的最原始的欲望就在他身体里翻腾。少年那一抹魅惑的笑,仿佛毒药,从脑海里随着血液蕴遍全身,他连骨骼都在叫嚣着,想要将那个少年纳入怀中。

这样的状态让杨雨辰非常不适应,多少年的军旅生涯,他也有无法宣泄欲望的情况,但每次都如涨潮退潮一般,上来了再下去,从来不会持续。可如今,对一个他心心念念感恩了多年的少年,他竟怀有了无法退却的欲望,到底如何是好?

终于,一个电话给了他回家的勇气。

之前看江城衣服都是中式的长衫短衫,他特意找了最好的裁缝店,用最好的料子,给江城定做了一身米色的三件式西装。原本说好中秋前三天取衣服,哪里知道竟然到了中秋当天才接到了裁缝店通知取衣服的电话。

看着裁缝挂在架子上展示给他的衣服,杨雨辰脑子里马上出现了那孩子穿着新衣服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包起来。别弄皱了。”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回家里去了。

夹着装西装的纸盒,他又直奔商店买了双配套的白色皮鞋,杨雨辰叫了辆黄包车,心里只想快些回家,不由得一路的催促车夫快跑。

车到家门口,他却又踟蹰起来,在院门外转了又转,几次想伸手拍门,却又几次缩了回来。正反反复复犹豫着,林伯却拉了门,一见是他,连忙大开了院门,“少爷,你可回来了。”伸手要接他手里的东西。

这时候他也不好不进门去,迈步进门,却不把东西交给林伯,只是向江城住的房间走。“这几天事情忙,可算是在节前忙完了,今天我们三个好好的过个中秋。”

江城倒是不在房间里,他把东西放在床上,回身问林伯:“小江呢?天也不早了,还不回来吃晚饭?月饼备下了吗?”

林伯脸上一僵,说出来的话让他如堕冰窖:“小江都三天没回来了,我看他箱子也没了一只,剩下的一只也是空的,只怕是他不要了。”

杨雨辰细看房中的一切,除了墙角敞开的空箱子,床上被褥整齐,桌上几摞书,几张纸,再无旁的事物。

他慢慢的坐在床边,冲林伯摆摆手:“我自己坐一会,您先休息吧。”

坐了一会,他转过身在床上摸索,枕头下空空的。忽然想到书桌上似乎是有几张纸,急忙忙的去桌边查看。可他一到桌边,就看到了压在信笺正中的黑色钢笔。信笺上满是字迹,笔迹飘逸,行云流水一般,原以为是江城留下的信,拿起来细看却是两张唱词。

他也还记得江城曾许诺过要好好给他讲戏,看来他是记得的,词都备下了,可却没机会听他讲解了。这次他走,钢笔也没带走,难道是因为那天的事情?

回忆起那天的一点一滴,格外清晰的是少年后仰的白皙颈项与被薄薄的汗水润湿的皮肤,那种感受过快感后的慵懒,还有最后露出的魅惑的笑颜。还有别的什么吗?无法遗忘的还有自身不停叫嚣的欲望。

应该还有些什么,但是还有什么呢?

最终,杨雨辰想起了那个仓惶的转身,还有那被用力摔上的房门……

少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却因为看到了他的私隐而对他抱有了如此的邪念,实在不容原谅。既然不容原谅,既然无法面对,他只能摔门而去。他摔那门,其实摔的根本就是他的欲望,他的邪念。

终究是因为那邪念,他失去的那个少年……

他在书桌边的椅子上颓然坐倒,面前是他之前为江城准备的数十本书籍。顺手拿起一本,书皮上有细小的折痕,看来这书已被江城看过了。

再拿起一本,依旧是微微有些折痕,被看过,但却依旧没在书上留下任何标记。那个安安静静的少年,离去得如此干净,除了两篇不含私情的唱词,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心里越发烦乱,又翻看了几本书,心里的沮丧到了极点,终于难耐的一甩手,将手里的书狠狠砸向桌面。桌面上的几摞书瞬间倾倒,翻得满桌满地都是,一张信笺从翻落的书中飘了出来。

How could this happen, I don‘t understand Falling in love was just not in my plan But I want you to know You just got a piece of my heart杨雨辰拿着那张信笺,似乎看到了少年提着藤箱走出房间瞬间短短的回眸,那眼中是满满的眷恋。

第 27 章

寿萱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一边摇着丝绸小扇,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中秋,前院是孙大帅给兄弟们摆的戏台子,后院里帅府的女眷一起赏月是规矩,可年年也就是做做样子。月亮没上中天,二太太卢氏就说要回房间做晚课,早早就退了席。三太太赵氏一向和寿萱对着干,这时候两人面对面,话不投机,所以句句带刺,也难为了寿萱忍着脾气不发作,脸上带着笑和她周旋。

本以为这个中秋也就这样了,哪知道前院乱哄哄了一阵,三太太拉住一个匆匆路过的老妈子一问,竟然是有人送了大帅一个漂亮的戏子。那老妈子也不会看人脸色,嘴里絮絮叨叨只是说:“据说人才十七岁,生得水葱似的,大帅喜欢得立刻就吩咐把院子里的鸽子楼分给她住了。”

“你们这么乱跑,就是为了给那小妖精收拾屋子?”三太太脸上冷冰冰的。

看三太太那样子,寿萱心里只是冷笑,什么都透在脸上,难怪大帅不喜欢她。“你快去干活吧,耽误了大帅的好事,可没人给你背黑锅。”寿萱说这话的时候笑嘻嘻的,丝绸小扇轻轻掩在口边,那样子竟是完全不在意这个新来的人。

老妈子跑掉了,三太太看着她的背影跳着脚的骂:“这还不是太太呢,你们就巴结上了。回头她得了宠,只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指望她登了天给你好果子吃吗?”

寿萱摇着扇子看着三太太怒骂,心里满是不屑,如此沉不住气,人还没进屋子就在人来人往的后院里叫骂,若是将来这新人不得宠也就罢了,真的得了宠爱,只因为痛快了嘴而平白添了个敌人,太不值得。新来个分宠的人,她心里也不舒服,可却不愿意像三太太那样失了身份,所以只是看着她在那里发泄,不拦阻也不添油加醋。

三太太骂了一阵,见寿萱那样子,也觉得没有意思,转身带着贴身丫头,要回房去。

见她要去,寿萱也不说什么客气话,只是站起来送到了凉亭之外。她和三太太其实都算是大帅的妾侍,身份上到没什么区别,而且孙大帅将家事一应管理事务全权委托给了她,本来也不用对三太太毕恭毕敬,但她生性谨慎而不愿意落下个闺房之中姐妹不合的口实,平时的面子工程到是做足了十二成。

三太太看她带着几个丫头送出凉亭,心里也舒服了几分,一扭一摆的去了。

等着三太太去远了,寿萱身边的丫头璧儿轻声问:“太太,您也回去吗?”

寿萱抬头看看,笑了:“这时候月色正好,我们安安静静的看看月亮,不好吗?”

璧儿见寿萱脸上笑盈盈的,但眼里却冷,知道她也心里不好受,便扶着她回了凉亭。

远远的,一大群人顺着甬路转转折折地奔着鸽子楼的方向去了,寿萱站在凉亭檐下,一眼就看清了人群里被几个副官簇拥搀扶的孙大帅,看那情状,今夜这酒是真没少喝。人群的最后,跟着个纤瘦高挑的戏装女子。虽然见不到面孔,也没有扭捏作态的步态,但只觉得仅仅背影就透出股难掩的风流气度。寿萱心里不由得一紧,她进府已有数年,一向是被大帅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如今只怕这专宠的日子,要到头了。

那群人乱哄哄的进去了,一会儿又呼啦啦的走了。寿萱立在月光中,说是赏月,却只是看着鸽子楼的方向发呆。璧儿跟随她时间久了,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好劝解,只能取过披肩给她披好。

寿萱又站了许久,忽然心念一动,转头对璧儿说:“你陪我偷偷去鸽子楼看看吧。”

“太太,这时候大帅在那里,您去……”璧儿担心她会去搅了大帅的好兴致,被大帅怪罪。

“我只想去看看,偷偷的。”寿萱边说边就去了,也不理璧儿。

那鸽子楼是当初孙大帅长女冠男的住处。孙冠男是大帅原配赵氏所出,也是赵夫人唯一的孩子,是孙大帅最爱的女儿。如今人虽然去了,屋子却一直空着没住人。当初三太太想要了鸽子楼给她女儿慕男,孙大帅却只说空着屋子也有个想念冠男的地方。如此珍视的地方,却给了个刚刚见到的戏子,真是没有想到。

花木掩映的鸽子楼里静悄悄的,竟连一声也无,难道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鸽子楼的檐角被下人们挂了几只不算很大的红灯笼,红艳艳的灯光驱散了清冷的月光,寿萱却不觉得喜气。慢慢的靠近,躲在树木的阴影里,她想到她的丈夫这时候是在别的女人的床上,心里只是一阵阵酸意上涌。

忽然,她发现鸽子楼的檐下站着一人,她只怕被人发现,连忙缩身在树后。听了一阵没有什么声音,她又探头出去,见那人只是抬头看着月亮,想来并没看到她,就细细打量那人。

本以为是管家派来服侍新人的丫头,哪里想到竟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那少年一脸哀戚神色,看着月亮良久,竟落了几点眼泪。最后,少年转身之际,一声长叹,寿萱分明的听见少年的低语:“为什么想活下去这么难呢?”

寿萱知道帅府的规矩,这时候见到这个少年,心里就全明白了,这新人虽是戏子,只是不是少女,却是个少年。早就知道有钱有权的人家会养着漂亮的娈童,有的容色之艳远胜女子,帅府之中没有娈童的历史,今日是被打破了。不过这个孩子,最后那一声叹息,却叹进了她心中,她竟也产生了求生艰难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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