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撇撇嘴，用眼神示意肖言手里的钱，“言哥，去哪玩？”
肖言感觉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扯着嘴角痞笑着，“去，把兄弟们都叫出来，就说言哥今晚请客。”
“好勒。”王烁欢呼一声挨个打电话通知去了。
肖言他们从宿舍出来时，张娃还没有从卫生间出来，当肖言走到校门口时一抹口袋手机居然忘记带了，让兄弟们先走他又折回宿舍。
宿舍的门没锁也已经熄了灯，肖言推开门准备走进去开灯，突然传来的呜咽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很明显，宿舍里面有人在哭。
秦苏斯与具向阳今晚回了家，他们一帮人刚才都出去了，宿舍里只留下张娃一个，那这个在哭的很明显就是张娃了。
轻轻的呜咽加上抽噎声在黑夜中显得是如此哀伤。
肖言撇撇嘴角转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居然没有力气走进去了。
他轻声的呜咽让他的心有些烦躁。
与兄弟们挥霍了一夜花光了那八万块钱，肖言在第二天黎明才回到宿舍。
他抬眼看了一眼上铺，上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很明显张娃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和张娃是不是太有缘了，他们不仅在同一宿舍同一班，居然还是前后桌。
当肖言来到教室里时，张娃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看着书，他低着头垂着眼眸，半边的黑发盖住他的脸。
肖言只看到了他消瘦的下巴和淡白色的唇。
一上午，肖言都在看着前面的张娃。张娃听课很是认真，弯着腰低着头胳膊不时地来回晃动着在记录着什么，时而抬起头认真的听着老师讲课
当放学铃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班级时，张娃还趴在桌子上在快速的记录着。
肖言扯扯嘴角走出去，当他走出教室无意的回眼一看时，只见张娃从一个白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干馒头啃了起来。
肖言回忆起来，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每次看见张娃吃饭吃的好像都是馒头，连菜都没有就干啃着。肖言现在怀疑张娃是不是有着不同于别人的嗜好，穿的破破烂烂是彰显个性，可是对于吃就不用光是馒头吧？对于一个能在短短五天内就拿出八万元的人来说，他到底是有着怪癖还是什么？
自从张娃把那八万元给了肖言之后，肖言与他那帮哥们就再也没有找过张娃麻烦。
10
这一个星期张娃过的也很安稳，他希望以后都这样就好了，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的身体极度的虚弱，在今天上体育课时他不幸的晕倒了，肖言为了逃避体育课借言送张娃去医疗室扶着张娃从操场上离开了。
看着躺在医疗室穿上沉睡的张娃，肖言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娃。
之前医疗室的医生给张娃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说什么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体内寒气严重，他这样要是再不好好养身体下次再晕倒很有可能就会休克，会危险生命。
既然他的身体差到了如此地步，那他之前的八万元是如何来的？难道是偷得？抢的？
看着张娃那明显裹着一层皮的脸，肖言抽着嘴角，还真是难看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过人居然还能瘦到如此的地步？
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肖言觉得张娃如果能再胖点肯定就会好看了。
其实张娃长得也并不难看，很秀气的一张瓜子脸。
肖言还记得三年前，他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里面还噙含着水汽，当他露出笑容时，一口闪亮的白牙炫花了人的眼睛。
可是现在，他没见张娃再笑过一次了，当人看他的眼睛时首先注意的也是他的黑眼圈，而他也时常敛下眼睑遮盖住他水汪汪的眸子。
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
甩甩头，肖言拍拍脑袋，自己最近真的很奇怪，老是不自觉的看着张娃，想着张娃，莫不是他最近生病了。
决定把张娃甩出脑外，肖言转开头准备找点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定格在张娃的课本上，一上午都见他在写写画画，肖言走过去拿起他的课本决定看看他到底在书上记了些什么。
翻看了几页发现都是老师讲的一些知识要点，觉得无聊的肖言把书放回去准备出去走走，可是这时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从他的书里落下来，肖言弯身捡起来却被那纸条上的字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张私家医院开的卖肾单，上面的性命是张娃，日期就是一个礼拜前，金额是十万元。
肖言想想一个礼拜前，那时自己正逼着张娃还他八万元，难道他给自己的那八万元是卖肾得来的？
一瞬间有些吃惊的肖言简直不敢相信，他抬头看看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张娃，又翻开书找到了几张卖血的单子，日期也都在那五天之内。
一瞬间，肖言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颤着手把那四张单子重新放回书里，肖言嘴唇蠕动着，眸子有些湿润不敢去看床上的张娃，转身走了出去。
他想笑，狠狠的大笑一场。
可是，内心却像是受了万箭穿心之痛，痛的他又想哭。
他何以，把一个十六岁的男孩逼得毫无尊严跪在他面前从他胯下钻过。
他何以，把一个十六岁的男孩逼得走投无路卖血又卖肾。
他何以，把一个十六岁的男孩逼得只能躲身在黑渊里静静舔舐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
肖言这几天在情绪上有着明显的变化，他们谁都看出来了肖言现在很不对劲。
别人给他说话他也爱理不搭的，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还很爱发呆，更奇怪的是他会用人看不懂的复杂眼神盯着张娃。
张娃起初还没有在意，到后来肖言表现的太明显了，他也不得不在注意。
“你又得罪肖言了？”
趴在床头秦苏斯小声的问着张娃，因为他看见坐在底下打牌的肖言又在看张娃了。
张娃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钱已经给了肖言，自己现在都是躲着他走，也没有得罪他啊！
“苏斯，去吃饭了，张娃，你去不去。”具向阳从另一张床上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秦苏斯的关系也有了好转。
张娃摇摇头笑笑，举起自己手中的存放的白馒头。
“张娃，去吧，反正是具向阳请客。”
秦苏斯觉得张娃家里很穷很穷，不然哪有人都来到学校半个月了还整天啃干馒头的。
“不了，我书还没看完，你们去吧。”
就算是好友，张娃也把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别人请过他，他必须也要去回请别人，这是何必呢！
“可是张娃，你上次都晕倒了，再不补补你还整天这样拼命的学校，身体会垮掉的。”
“没事，我会注意的。”拿起自己的书仔细看了起来。
秦苏斯没有办法只得与具向阳一起走了出去。
这时，坐在底下打着扑克的肖言脸色骤然下沉，吓了众人一跳。一把甩开手中的扑克，肖言起身来到张娃床边，冷冷说，“张娃，你下来。”
正在仔细看书的张娃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这次他没有再拒绝肖言，很是听话的下了床站在肖言面前，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肖言沉着脸，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主动伸出手拉住张娃的手把他拉了出去。
11
张娃的身体僵了一下，挣扎了一次没有挣脱开，被肖言回身一个冷冷的表情给吓的不敢再挣扎了。
来到一家饭馆肖言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在菜还没上来的这段沉默过程中，张娃的内心其实是极度不安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肖言要干什么？不是说他俩已经互不相欠了吗？肖言的举动太奇怪了，这几天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要说是仇视？不像，要说是有好？更不可能。
这期间，张娃一直在低着头，而肖言则是靠在椅背上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咳咳……”
张娃轻咳了几声，揉揉鼻子，他对烟味很是感冒。
肖言撇了他一眼，张娃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说，“没事，你抽。”
肖言没说话，把手上的烟从窗户仍了出去。
当一盘盘的菜端上来后，张娃更加坐立不安了。
肖言拿过一双筷子递给张娃说，“吃。”
张娃惊愕的看了他一眼，接过肖言手中的筷子沉默的吃着眼前的饭。
一碗接一碗的狼吞虎咽着，他不敢停，他怕肖言再找出新的花样整他。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三年来，他学会了忍，不会再如当初那般冲动，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
肖言看着张娃，他明明是很大口很大口的在吃着，可是看他那味同嚼蜡的表情，肖言觉得内心发堵。
他要的不是他这样的表情。
“别吃了。”
肖言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内心堵的厉害，当初自己为何那般讨厌张娃？依稀记得他有一双明灿灿的眸子，他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有如此纯澈的眸子，还有那一口闪亮的白牙眩晕了他的脑袋。
因为父母工作无人照看他的原因，他一直远离A城来到青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直到十四岁那年还是托了张娃的福，父母才把他接回A城，可就算是这样他与父母之间还是有了隔阂，所以第一次看见张娃那纯真无暇的笑容自己才会如此讨厌吧，因为嫉妒才会讨厌他。
张娃不理他，埋头苦吃。
“张娃，我让你别吃了。”
肖言站起来，满脸愤怒。
埋头苦吃中的张娃冷冷撇了愤怒的肖言一眼，继续大吃。
就算是吃不下他也要吃，吃到撑晕，只有这样肖言才会放过他吧。
“张娃，老子让你别吃了，你他妈的听到没有。”
肖言怒火中烧，伸出双手推翻了眼前的饭桌。
哗啦啦——
盘子掉落到地上打碎，饭菜掉了一地。
张娃惨白着脸色，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一股恶心感涌上喉间，他扔掉手中的筷子快速打开门跑出去。
“张娃。”
肖言叫了一声，跟着他跑到洗手间。
“呕……”
张娃趴在洗手间内大吐着，刚刚吃的饭菜被他一股脑的全部吐了出来。
“张娃。”
肖言站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背。
“呕……呕……”
吐了好一会，张娃感觉心里不再那么恶心了，浑身软弱无力的瘫坐在冰凉的地上。
“张娃，你怎么样？”肖言拿出手帕伸手要帮张娃擦嘴角因为刚刚的呕吐流出的汤渍。
张娃偏过头去。
肖言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会弄脏。”张娃轻轻的解释了一句，他知道肖言从身上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会价值不菲，他赔偿不起。
肖言蹲在地上，伸出一手掰过张娃的脸，帅气的脸庞呵呵一笑，声音中带着愉悦，“那你就给我洗好了。”再次伸出手帮张娃擦去嘴角的汤渍，动作很是轻柔小心。
张娃看着肖言，十七岁的肖言已经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了，爽朗的笑容在他帅气的脸庞上绽放，这足以眩晕许多人的眼。
三年前，张娃觉得肖言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帅气的一个男孩，无人可以与他相媲美。
三年后，张娃还是这样觉得，肖言甚至比三年前变的更加有魅力了。
三年前，他是稚气未脱，三年后，已经脱了稚气的他有点小成熟，也有了吸引人的男人味。
虽然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比肖言更帅气的人，至少现在张娃在内心还是认为肖言是最好看的人。
只是，他脾气要是好点就好了。
“肖言。”这样想着，张娃轻轻问道，“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肖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也有几分僵硬。
推开肖炎的手，张娃直视肖炎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跪在肖炎面前，轻轻的声音带着点点忧伤的乞求，“求你了，肖炎，放过我吧！”
他真的没有力气再陪肖炎这样玩下去了，太经不起折腾了，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一手抚摸上张娃惨白的脸庞，肖炎苦笑一声，“放过你？张娃，你觉得可能吗？”
张娃，在我伤你如此之深，还未有任何弥补之前，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肖炎觉得他入魔了，而这个使他入魔的人就是张娃。
张娃的脸色更加惨白，咬着淡色的唇望着肖炎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通，肖炎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
如果他还是介意之前的那件事？张娃从地上站起来走回他们的包房，看着满地的狼藉，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盘子摔碎的碎片转身看着肖炎，轻柔的语气里透着某种坚定的绝望，“肖炎，我把欠你的还你，只求你能放我一马，谢谢了。”
张娃惨笑着看着肖炎，拿起手中的碎片就朝自己的脸上狠狠划去。
12
“张娃。”
肖炎吓得白了脸惊叫一声，因为来不及阻止，他快速地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张娃的脸上覆盖住他的脸。
咝——
皮肤被划破的声音。
肖炎咬紧唇闷哼一声。
一条长长的血口从他的手背划到了手腕，深可见骨，可见下手之人的力道有多大。
张娃愣了眼丢掉手中的碎片，他没想到肖炎居然会这样做。
“张娃，你干什么？你想死吗？”
下这吗重的手，这张脸以后肯定是不能要了。
无视手上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肖炎愤怒的瞪着张娃咆哮着。
“你……你……我……我……”张娃一下慌了神，三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忘记了。
一个才十三岁还未成年的孩子被关在黑暗的牢笼里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个地方太可怕了，他再也不要进监狱了。
那里好黑好黑，他怕！
“不要……不……不要……”
张娃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一步步后退。
“张娃。”
肖炎看着这个精神明显像是受了重大打击的人，想走上前询问。
“不要，不要过来。”张娃倏地睁大眼睛，一脸像是见了鬼怪似的蜷缩在墙角。
“张娃，你怎么了？”肖炎快步走上前蹲到他身边，顾不得手上流淌不停的鲜血。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他不要再进那里面了，那里好黑好暗，他怕，他怕。
“张娃。”
肖炎大叫一声，钳制住他的肩膀使他直视着自己又柔声安慰，“没事了，张娃，没事了。”
张娃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肖炎一会，过了好一会他充满恐惧的眸子才渐渐变得清醒。
“张娃。”
肖炎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句，确定张娃有没有清醒。
张娃看着肖炎沉默着拉过他那只受了伤的手，一条很细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停的朝外流着，他们俩的衣服上和地上都有着血的痕迹。
“先处理伤口。”
张娃的声音带着嘶哑，眼睛里噙含着水汽。
给服务员要了酒精和棉花，又换了一件包房，他们俩对坐着，张娃拿着沾了酒精的棉花帮肖炎轻轻擦拭着伤口。
“嘶……”
肖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疼。
张娃垂下头，动作更加的轻柔。
啪嗒——
一颗晶莹的泪珠掉落到肖言手背上，温热的温度让肖言的神情一僵。
张娃继续动作，眼里的泪珠也不断滑落滴到肖言手背上。
“张娃。”肖言从张娃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扑通一声，张娃重重的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乞求着，“肖言，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