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想去看望他，不过他肯定更生我的气了吧？”他这么向秦绎说了一次，不过秦绎丝毫没有支持的意思。
“还是算了吧，他还没有学乖，那个脾气，不是克制得住的。离音乐会又没几天了，最近几乎乱成一团。我觉得最好还是别横生枝节。”
秦绎玩着桌上的叉碟。“更何况……”他抬了抬眼皮。“你们两个那点事，折腾这么久，还没个结果？该玩的也玩够了，也是到头的时候。对了，”秦绎扭头望向窗外暮落下的街道，像是兴之所至地提到：“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沈吴一震。
秦绎怎么会连这也知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秦绎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步调，慢条斯理地说着，银勺在咖啡中打着圈。“当然结了婚也不是不可以玩，不过么……”秦绎抬起眼来，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将张口结舌的沈吴穿透。
“我担心我弟弟，只怕会对这种身份恨之入骨。”秦绎随手掏出个什么东西，甩在桌上。“喏，你那房子的钥匙，他让我还给你。”
明白了吧？
“本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用说谁对不起谁的。”秦绎两手摆在面前，“不过你呢，就总是这个样子。想去捡芝麻，又忘了自己抱着西瓜……从一开始都是这种黏黏糊糊，因小失大的个性。我奉劝你，还是为人为己，都留一分脸面。”秦绎望着沈吴，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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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改，这都不到三天了，印刷都来不及，还怎么改曲顺啊。”工作人员抱怨着。
秦非的低气压扫过一大片人，中枪的人闭了嘴，怨声载道地默默走开。
“你怎么回事啊？”秦绎从后面走过来。“这个已经定好了，剩下最多现场调整一下，不要一心血来潮就乱动整个结构，早干什么去了？”
“反正我现在决定了，这首曲子取消。我一个人的solo，取消掉也没影响吧？”秦非掩饰不住地焦躁。
是啊，只有三天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工作停摆了几天，一切却又很快回到了正轨——秦绎说公私要分清楚，再有什么私人恩怨也好，绝对不要影响音乐会呈现在大众面前。
毕竟票已经卖光了，作为音乐人，摆在现下最重要的是前来聆听的观众。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五千个观众里面，有一个的存在会超过其他所有。就像公孔雀在喜欢的同类面前开屏，他做了这么多，越临近最后，就越是烦躁——因为希望越来越渺茫。
沈吴不会来了——他们的关系已经突破了底线。
可他就是想要他来看。
就算幼稚地把沈吴上下摸了一遍又坏心肠地推出车门，惹得他气得发抖，他也还是估算着沈吴大概有30%左右的可能仍然会来到现场。
好吧，就算这三成是为了秦绎，并且还要减掉讨厌他的部分又怎么样？
他假想着自己精致又纤毫毕现的表现，可以让他的眼球没办法从他一个人身上移开。视线只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重新爱他爱的死心塌地。
这只是假想罢了。是不是最喜欢他已经无所谓，他最想不到的是，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都非常温柔的人，竟然给他这么一招下马威。
他到现在还不信沈吴会亲口指示别人做这种事。最多就是默许吧？秦非想到这里，暴躁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下去。
“你写的曲子，不觉得都太……着急了吗？”临到公演最后的前夕，秦绎还在挑剔着秦非的新作。“要说浮躁两个字，你又会以为我只是在无故抨击。”秦绎耸耸肩。“但是很明显——似乎能迅速切中要害，而且也有很多热情，不过毛毛糙糙的。像这首情歌，难道不是又一次毫不连贯的激情片段连在一起。你以前写歌也这样，但是好像一点长进也没有。”
秦非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感受在别人心中就是这样的体现？“每个作曲人风格都不一样，不要用你那种花里胡哨的风格来评价我。”他嘴硬地抱着臂。“我早就想好了会坚持我自己的风格。”
“随便你。”秦绎指点着他的乐谱。“我一点也没想过要改变你，不过你整天心神不宁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吗？好好想想吧。”
“你这种不知道写了多少烂商业曲的也有立场教育我？”秦非嘀咕着。
但是秦绎说的几乎没有错。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心无旁骛地完成作品。
明明知道爱情不是只有巅峰，也会逐渐平静趋于归宿，却无法将这一点表达出来。
一个巨大的蓝色花篮矗立在后台道贺的花篮群中，洋洋洒洒，观者侧目。秦非路过看到，“沈总送的，没有署名。”旁边人捂着嘴小声说。
秦非眼皮僵硬地跳了一跳。
送个花篮而已，干嘛这么夸张。公事公办的话，跟平常朋友一样的不就好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秦非忍不住想得有点多。既然不肯署名，那就是避嫌了。跟其他人有什么好避嫌的？要避嫌，免得记者拍到大肆去八卦的，就只有和他。
那既然花篮都送来了，人呢？秦非颇愤愤不平。
从他被下药到现在，不要说问候了，一句道歉也没有。大概这个花篮就代表道歉？
这算什么啊！就连这个花篮是送给自己的，都完全是自己脑补出来的而已。
积蓄已久的焦躁和一些灰心一涌而上，秦非面色铁青地走进化妆室。被告知秦绎已经在监控台那边做最后调试。
不久之后他们二人都要上舞台，不止要强光聚焦，还有DVD收录，外形当然多多少少要做一些修饰。服装造型方面秦绎比他轻松得多，反而秦非就要把平时摇滚的那一套全部换掉。他闷闷不乐地坐在镜子前，看造型师把他刺棱棱的头发打上无数发胶，油光水滑地往后梳去，然后大赞他这样更有气质。
秦非瞅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顺眼。
这怎么有点像沦为心上一道疮疤的那部电影——
“这个头型好做作啊！给我洗了重来，弄自然点的头不行吗？”
造型师摊了摊手，在镜子里满意地抚摸着秦非的鬓角。“怎么了啊，这个造型挺适合你的啊？不要学人家龟毛，哪里不帅了？”
“丑死了！不觉得很像我哥吗？到时候观众会分不出来吧！”
造型师噗地一声笑出来。“像你哥不好吗？再说你放心～他长发你短发，他整个style比你高级几个class，不会分不出来的啦～”
秦非差点没一口血喷在镜子上。今天是怎么了，谁都跟他作对？
跟平时一样开着玩笑的造型师看见秦非脸绿了，赶紧挽回损失：“没有啦，还是你比较帅～”她端着秦非的下巴在镜子里比划：“眼睛比较大哦，你哥比较狭长一点不过还是你的好看。我今天给你加画个烟熏眼影保证抢镜百分百～”
“你滚……”秦非无奈，“给我把发型换掉啊这个女人！”
正推搡着，化妆室里静了静，然后一群人齐声吼：“叶巨星您好！”
秦非侧了侧头，发现那个曲顺不知道排在第几位的天皇巨星竟然这么早就到，稀奇极了。
秦非往椅背后靠了靠，伸长手臂，跟巨星握了一下。巨星眉目带笑：“咦，怎么没有看见另外一位秦先生……”
秦非一手按着鬓角，略加思考：“在舞台西边吧。”
“哦……”巨星在化妆间飘了一圈，等着仰慕者轮流跟他合影签名完毕，又款款地飘出了化妆室。
大概就是来打个招呼的吧。
第52章
“叔叔。”右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小小声地喊着，腰被戳了一戳。沈吴偏过头去，看见邻座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举着音乐会入场手册晃在自己面前。“这个字读什么啊？”他遮住嘴巴认真地问，似乎觉得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别人。
小男孩被扯了一下。“不要讲话，跟你说过别乱出声。”隔座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孩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沈吴诧异地看了看这两个坐在VIP席正中的小朋友，低头望向小男孩指着的手册页处。
“绎yi，演绎的绎字。”这是介绍别页上，总监制处秦绎的名字，低年级的小学生将两个字分开来就会不认识，也很正常。
年长的男孩皱眉盯着小一点的男孩子，紧抿着双唇，却也不好说什么。
小朋友立刻展露出开心的笑颜。“原来是秦绎哥哥呀，我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啦。”他感到非常新鲜，因为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那个英俊的叔叔也是哥哥耶。
沈吴默默汗，这就是秦非他爹再婚后有的两个小儿子？
隔一个座的男孩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点着头的弟弟拉回身边，捂住他又要打开的嘴巴，在他耳边再次强调：“音乐会的manner是不可以讲话的，不听话的话下次就不带你来！”
那个可爱的叫人心碎的小朋友委屈地乖乖看回舞台，眼睛立刻炯炯有神地充满了崇拜。
大些的那个明显沉稳一些，不过也是眉目锋锐，带着秦家良好的基因。
看了他们，还真是好奇秦非和秦绎的老爹到底是要优良成什么样子。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秦非以前竟然一次也没有提过。不过看到了小朋友，沈吴本来低落压抑的心情至少放松了几分。
“下一首叫……Starry Night.”小朋友像报幕员一样点着曲顺表兴趣盎然地小声自言自语。
沈吴当然不会觉得讨厌，只是年纪稍长的哥哥的眉毛都瞪得快掉下来。这两个小家伙看起来一个严肃，一个调皮，和秦非与秦绎的感觉倒不太相似。
曲名叫Starry Night？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前奏响过了一个小节，沈吴才忆起，这是他很早前听秦非私下弹过的一首歌。
往事跃然在眼前。
那晚是他第一次对秦非说要分手。沈吴不由苦笑，原来很久前起他就如同一个先知。
跟秦非的鱼水交融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往后的日子他都在摇摆不定，害怕一步踏错，怀着很深的恐慌。
因为秦非无法给他一丝一毫的信任感。
他害怕真的落入情网，只因他比谁都要认真。
所以他不觉得秦非在自己心中有什么大不了。最多只是一时之欢的替代——他若无其事地对抗着自己的本能。他这辈子都不太诚实，而他最爱欺骗的对象是自己。
秦非比起他来，却是诚实得讽刺。说爱他，也绝不给多的承诺。讨厌他，就直接了当地把他推出车外。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走到这里。他在期待什么？
不，自己什么也没有期待。
他只是想把误会做一个了解，仇恨能够解开，即便要告别，分手的时候也别憎恨彼此。
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
到后台喝水的秦非闷闷不乐到了极点。他虽然只是偶尔往那边瞥了个几次，也把秦容拉着沈吴唧唧唧的样子全看在了眼底。当然咯，他跟秦容没那么熟。但这毕竟是他亲儿子，这孩子肚子里有多少道道他多少有点了解。
都怪秦绎那个王八蛋，真要当那是他亲侄子，过年的时候多包点红包啊，干嘛给他添乱！
在镜子面前被工作人员按着补妆的秦绎拿着杯子回过头来，嘲笑他：“在绯闻情人面前上演亲子秀，感觉如何？”
秦非噗地一口水喷出来，呛到喉咙连声咳嗽。
“你有点限度啊你——”这种事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再说沈吴他又不知道！
秦绎站起来，把他拨到一边。
“我说你啊，就不说沈吴了。那两个小鬼的事，还要瞒多久？被小崽子喊哥哥，感觉年轻了几十岁？连累我也降一辈，很不爽啊。”
“卧艹，你想让老头子劈了我！我这么相信你，你要是敢背后戳一刀……”
“放轻松……”秦绎拍拍他的肩膀。“你真觉得老头子把那认成他的种？还一搞搞两次？我觉得他没那么脑残吧……”
“废话啦，他要是真的知道我跟那个女人有一腿，还能让我有好日子过？我瞒着也是为大家好……我可不想把他气到急救。”
秦绎目光深邃，略微闪烁。然后摇了摇头。“你啊，太年轻，还太简单……”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他们没有继续这场对话，返回了舞台。
一直到安可返场，演出都很完美。沈吴静静等着幕落，右手边两个还是小学生的小鬼能坐足两个多小时，也蛮厉害的了。
他叫住一个穿着标志T恤工作人员。“能不能带我去后台？”
工作人员忙不迭地为他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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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的眼神跟他一碰，就把手里的毛巾扔给工作人员，径直向他走来。
沈吴看见赵之乔，还有其他几个打过照面的人，勉强作出笑意来，递过手去握。
秦绎在椅子里半转过身，沈吴向他看了一眼，还没开口。
走到一半的秦非站住了。一扭头，往反方向走回去。
沈吴哭笑不得，迎上前去，拉住他，说：“秦非，我有事跟你谈。”
第53章
秦非叼住一根烟——为了排练音乐会戒烟快一个月，公演终于圆满落幕，到了无所禁忌的时候。名为开戒，其实多少有点在沈吴面前抹不开脸的意思。他满地借火，赵之乔说：“我也没有啊。”
秦绎理也懒得理他。“我戒烟。”
后台全部禁烟，没人借他打火机。秦非咬着烟，皱眉瞪着沈吴，略微尴尬。
沈吴好脾气地等他开口。秦非终于说：“我们出去说。”
“你倒是蛮体贴那些狗仔，这么怕他们公演完了没素材？”秦绎凉凉说道。
这种时候谁管他X的八卦新闻啊。秦非无所谓地推门。
“这么晚了，秦容和秦宇航怎么办，让他们自己搭计程车回家？”
“你帮忙叫人把他们弄走，不行吗？”对秦绎的疑问，秦非报之以毫无责任感的回答。
两人并排，沈吴突然笑了笑。“你们兄弟俩现在感情似乎很好。”
“后门在这边。”秦非推开会场仓库后面一道小门，直通地面。“有吗？还不是老样子。”秦非取下嘴边的烟，摸车钥匙。“我找打火机。”
沈吴说：“嗯。”
沈吴跟着他一直走到车门旁边。秦非回头：“你现在，还要不要上车？要是不想的话，叫一个计程车。”
沈吴心里略带酸苦，又是好笑。“没关系。”
他安然地坐上副驾驶，仿佛任何加诸于他身上的折辱捉弄，从未发生过。
他自己开口，未语先笑：“既然一直是老样子，那，看来你们两个关系一直就不错，我以前还想调解你们关系，原来全是白担心。”
秦非摇了摇头：“老样子又不代表不错。但是到底他是我哥，甩不掉，换不了。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凑合呗。”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沈吴想，他这个甩得掉，换得了，随时可以抛诸脑后的，竟然还想过要让他们兄弟和睦，多搞笑。
“你到底来跟我说什么？”秦非吊起眉梢。他等道歉等了很久，在医院吊营养针时等不到，送个花篮也不署名。
他觉得自己有点悲哀。只要一个道歉就可以了吗？明明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