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伯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久保诚连忙说道：“不过尤利克提到一个猜想，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伯爵的目光移向尤利克·巴顿，而后者对久保诚突然抛过来的“球”一肚子怨气，却不得不开口解释：“伯爵，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可能，但因为还没有办法确认，所以才没有及时向您汇报。”
伯爵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巴顿说：“既然安布勒没有说谎，也没有精神失常，他在行凶的时候神智也是清醒的，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他当时为什么会起了杀心。这有点像是被催眠了，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人控制了思维。”
费希尔嘲讽道：“被人控制了思维？巴顿，我知道你手下异能者不少，可是要说到能控制别人的意识的，连一个都没有吧？别说是你手下了，就是放眼全世界，有这种异能的也不多见。我记得所罗门里倒是有一个这样的人才，可他也仅仅只能控制别人几分钟，而且一旦是要对方做涉及生死或违背信仰、原则这样的大事，就很容易失控。难道你是想说，所罗门特意派那个人来控制了安布勒吧？”
巴顿忍不住反唇相讥：“凭你的智商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了。”
费希尔怒道：“异能者不见得智商就高于正常人，说穿了，异能者不就是基因变异的变态吗？”
巴顿大怒：“费希尔！你最好把你那套狭隘的种族论调收起来！如果非说异能者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我们更适应优胜劣汰！”
“好了，”伯爵阻止他们继续争吵，“我们去十六楼看一下。”
费希尔和巴顿下意识地对望一眼，随即互不服气地移开目光，不过同时都兴起一个念头——十六楼那个植物人！
但是……这不可能！
看到E17仍旧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费希尔下意识地舒了口气，不论她口头上对异能者有多么鄙视，可她心里清楚一个能控制别人思维的异能者有多可怕。
如果当初E17被抓住的时候，能狠下心肠，不仅早就可以脱困，而且贝朗格、安布勒这些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惜，这个善良天真的女孩那时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关于E17的实验一直是由贝朗格亲自负责，其次最了解情况的就只有安布勒。伯爵眯着眼睛看了E17一会儿，吩咐道：“把安布勒带过来。”
也不知道久保诚拷问的时候用的什么手法，安布勒外表毫发无损，可是整个人都已经像死过一回似的，站都站不住，一看到久保诚就不停地哆嗦。
伯爵就提了一个问题：“E17现在有意识吗？”
安布勒回答不上来。
作为一个植物人，E17是有有意识的脑部活动的，但是这微弱的脑部活动够不够支持她清晰地思考呢？够不够支持她突破层层障碍去控制别人的思维呢？
就算贝朗格还活着，他也答不上来，尽管他已经把E17从里到外研究了几十遍。
伯爵皱了皱眉，示意保镖把安布勒带出去，自己仍是若有所思地盯着E17。
突然安布勒低声笑了两声，安静的室内传来这种阴森森的笑声着实让人吃惊，正把他往外拖的两个保镖都愣住了。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安布勒身上。
安布勒还是那副瘫软如泥的模样，脖子一点一点地直了起来，虽然发出了笑声可脸上却没有表情。
“我这个样子算是活着吗？”安布勒轻声问。
在场的人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所见过的诡异事件拍成电视剧可以第一季、第二季……接连不断地播下去。若是要论胆量，他们或许还真没怕过什么。可是当安布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伯爵都感到恐惧从心底幽然升起，像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
冰冷的实验台上，E17一动不动地躺着，如果没有那些仪器，她连呼吸、心跳都不能维持。同时，她的意识仍然存在，不仅可以感知外界，而且能控制突破仪器的限制控制别人的思维甚至行动。可是E17如此强大的意识却连让自己动一动小手指都做不到，这种痛苦只要想像一下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这个样子说是活着，着实有些勉强。
伯爵打了个寒战，突然反应了过来：“杀了她！”
要杀E17很容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下呼吸器的开关，几秒钟之后E17就会静悄悄地死去。
伯爵的命令向来都能得到非常迅速的执行，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动。
伯爵也没动，他惊骇地发现并不是自己动弹不了，而是从内心里他就没有要动的欲望！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另一方面却又丝毫没有将之付之于行动的念头；一方面感知到了危险，另一方面却提不起精神反击。
安布勒的语气悠然而阴毒：“听说反面boss在最后关头被hero打败，就是因为他们演讲欲太旺盛，说废话的时间足够hero回血。我不想犯这种错误，所以——”
两名保镖突然扭打成一团，他们像两只狂暴的野兽，用手指戳进对方的眼睛，用牙齿撕咬着对方的血肉。他们都是能徒手格杀雄狮猛虎的高手，在不讲究招式的纯兽性的撕杀中凶猛而血腥，很快就死在了对方手上。
血腥味在实验室中弥散。
安布勒呢喃着：“别急，一个一个来。”
E17的经历让她有满腔的仇恨需要宣泄，可她本质上并不是个残忍的人，而且想像力也不太好，所以她在控制两名保镖互相残杀之后，就有点为难。按照她的想法是要把这几个“地狱”的首脑一个一个折磨死，可是，怎样的折磨才能消除自己的怨气呢？
最关键的是，她的时间和力量真的不多了。
叶谲抱着胳臂站在实验室外，背靠着墙，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墙角溅着几滴血，但留下血迹的人已经被他扔进了隔壁的房间，并体贴地关上了门。贝朗格是个严苛又有些神经质的人，十六楼作为他的地盘，从来不允许科研中心以外的人随意进入，所以一旦叶谲将十六楼“清扫”干净，这里就变得十分安静。
尽管这里的装修使用了隔音效果的材料，但仅仅一堵墙根本阻隔不了叶谲敏锐的听觉，他听到实验室里传来费希尔的惨叫声——这显然是得到E17允许的，否则以E17的能力，她完全可以让里面的人一声不吭地就全都死掉。
叶谲神情平静，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里面才会结束，尽管他在这里多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但是他从不缺乏耐心。
有轻巧的脚步声从走廊的一端传来，叶谲认出那是E10的脚步声，就没有动。过了一会儿，E10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他身边，看了看实验的门，又看了看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E10也是执行过刺杀任务的，他对“地狱”的仇恨不比任何人少，但现在他似乎被费希尔的叫声给吓到了。不，与其说是被费希尔那已经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惨叫声给吓到，不如说他是被E17的报复行动给惊到了。
也许任何一个认识E17的人都不会相信她能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吧，可是，自从她被“地狱”绑架，经历了种种活体实验，最终还被活生生地摘取了大脑……她就已经获得了残忍的权利。
十五分钟后，实验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叶谲和E10的脑海中同时传来E17的声音：“进来吧。”
叶谲推开门，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E10没有那么镇静，目光四下扫了一扫，便忍不住连连干呕。
伯爵毫发无伤地站在角落里，但是从他的眼神来看，这个强势的男人已经疯了。
“……我，做得太过分了，是吗？”
E10的反应让E17很不安，不等叶谲说话，E10就连忙摇头：“没有，一点儿也不过分。你知道的，自从安布勒给我注射了那该死的玩意儿，我就有点神经质。这不是你的问题。”
E17沉默了一会儿，又在他们脑海中说：“E09，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谢谢。”
叶谲帮着E10把那些贴片、电线都从E17身上摘下去，早在安布勒袭击贝朗格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已经被E10破坏掉了。闻言他只是应了一个字：“好。”
E10给E17穿上衣服，动作很小心，他还带来一双很合脚的柔软的鞋子，虽然E17根本不可能走路。
现在E17身上只剩下呼吸器和一个帮助她维持心跳功能的小仪器了，也许是那身樱红色连衣裙的缘故，虽然她仍旧是植物人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多了些许生气。
E10把E17抱到轮椅上，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她脖子的位置，避免窒息，又神奇地拿出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挡住了她被金属包裹的脑袋。
叶谲忍不住说：“萧灵犀，跟我回华夏吧。”
E17在他脑海中轻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Chapter7 归去来兮
死了的伯爵会是个麻烦，他和贝朗格、费希尔这些人不同，那些人是上了国际通缉令的亡命徒，他却是个体面的有着贵族头衔的社会活动家，名下甚至还有慈善机构。
就算五大巨头都已经死了，“地狱”的实力也已经在所罗门和骑士团的联手挤压下急剧缩减，可是套用一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地狱”中的雇佣兵、杀手实在不少，肯定会有愿意豁出命来为BOSS们报仇的，也会有想打着报仇的名义自立门户的。虽然所罗门和骑士团不至于害怕这些人，但是谁也不会喜欢麻烦。
活着的伯爵，尤其是一个活着的但已经痴呆的伯爵，则不一样，他成了最好用的傀儡。
叶谲把这个礼物送给了瑟菲斯，瑟菲斯又把伯爵送给了理查，理查很高兴。
西迪和艾欧利格倒也没埋怨，他们虽然同样可以通过控制傀儡伯爵来吞并“地狱”，但毕竟E国不是他们的主场，其中还是会有很多难题不像理查解决起来那么容易。
除了贝朗格等几具尸体引起了警方的追查（不过这种追查在某些势力的暗中操作下一无所获），“地狱”这座金字塔最后的崩塌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冰冷的海水拍击在险峻的岩石峭壁上，泛起白色的混浊的泡沫，一只死掉的海鸥随着海浪漂流。
两个年轻人站在悬崖上向下眺望着，其中一个站立的姿势重心向右倾斜，一头铂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另一个瘦高的男子裹在风衣里，像是很怕冷，立起的衣领挡住了下巴。
“又看到你用这张平凡的脸了，看来我们分别的时候到了。”瑟菲斯有些遗憾地说。
叶谲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与血族的梅尔维尔家族签契约的人已经查到了，是乔。”
瑟菲斯说：“不知道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见面，Spirit，我真舍不得你那张漂亮的脸。我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我对你的了解仅仅止步于此，这未免太遗憾了。你那位动摇了‘地狱’核心的朋友，有没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叶谲说：“虽然梅尔维尔家族已经被血族驱逐，又在布莱克村被我们杀得一干二净，不过梅尔维尔本人还是有二三好友，说不定会为他报仇。”
瑟菲斯说：“其实我一直对华夏这个神秘的国度很感兴趣，也许明年春天我会去旅游，到时候你愿意当我的导游，介绍我认识你的朋友吗？”
叶谲说：“地狱的异能者研究中心的资料都已经被毁掉了，没死的那些研究员都是没参与过核心研究的，所以你用不着跟西迪抢这方面的资源。不过生化战士的研究基地资料还是很丰富的，抢一抢倒还值得。”
瑟菲斯说：“快看！”
海中一条半透明的蓝色人鱼游了过来，它好奇地抓住那只漂浮在水面上的死海鸟，举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呸！”蓝色人鱼吐掉满嘴的羽毛，无聊地把死海鸟远远丢开——看来这玩意不对它的胃口。
它仰起长着细小轻薄的鳞片的脸，好奇地与山崖上的两个人对视，上肢兴奋地在水中拍打出大朵大朵的浪花。
瑟菲斯默默地拿出手机，对着人鱼连按几下。
人鱼伸出长着连蹼的手，费力地摆出剪刀手，并嘟起了章鱼嘴。
瑟菲斯：“……”
叶谲伸手到瑟菲斯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撕掉包装后扔了下去。
哗啦一声，人鱼自海中跃起，周身溅起的水珠仿佛琉璃珠子一样璀璨夺目，它张大嘴巴一口就叼住了巧克力。
“吧唧吧唧。”人鱼吃得开心，在水中转了几个圈，一头扎入海里，流线型的腰臀一扭，大尾巴啪地拍出一排巨浪，走了。
“真是条勇敢的人鱼啊，”瑟菲斯感叹，“任何来历不明的食物都敢尝试。”
叶谲抬头看了看天空，说：“要变天了。我们该走了。”
瑟菲斯尽力让自己走得平稳，但这在到处都是石头的崖岸上不太容易，他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希望毕弗隆斯的管家已经把壁炉烧好了，这种天气，就该盖着毛毯在壁炉旁边喝茶看书，最好还能把脚放在爱犬暖烘烘的肚皮下面。”
叶谲安慰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脚放在艾欧利格的肚皮下面，应该也挺暖和的。”
瑟菲斯说：“哦，那么西迪一定会找机会对我施展他的迷魂术，把我变成一只狗。”停顿了一下，他语气里充满了怀疑：“说真的，你觉得艾欧利格跟在西迪后面摇尾巴的样子，像不像中了迷魂术？”
叶谲略微迟疑了一下，说：“也许你可以认为那是艾欧利格的天性。”
瑟菲斯说：“说得对！”
积满水汽的黑云从天际滚滚而来，沉重得像是随时会坠下来将山顶压塌，云层中不时掠过刺目的电光，公路两旁的树木在风中摇摆得像是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亚瑟一边整理着裤子拉链，一边从路边走回来，一头金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坐上副驾驶座，嘀咕着：“也许我该到医院看看泌尿科。”
童瞳发动车子，说：“你少喝两瓶可乐就没事。”
亚瑟说：“我知道那玩意儿杀精，可那是对你们人类来说的，我可不怕。”
童瞳冷笑：“那你确定你是要去看医生还是去看兽医？”
“嘿，我告你歧视非人类啊。”亚瑟不满地说。
车外暴雨伴随着震动大地的雷鸣倾盆而降，正在后车座上打着小呼噜的解欢醒了，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小禾苗，到家了？”
童瞳说：“离家都几万公里了。”
解欢愣了片刻才从迷茫的状态中醒过来，他扭头看着车外，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向车窗，带着一股不把车窗砸碎就誓不罢休的蛮劲。解欢把脸贴到玻璃上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可置信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明明才下午两点多，外面居然已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靠，世界末日啊？”解欢说。
亚瑟掏出香烟，解欢瞪圆了眼睛叫道：“你想呛死我啊！想抽到外面抽去。”
亚瑟很郁闷地把烟放了回去，嘟哝道：“Honey，你不能这样，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啦。”这家伙在轩辕待了几个月，口语水平估计可以去考汉语六级了。
解欢不屑地说：“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亚瑟更加郁闷：“嘿，对我好点儿，那个Spirit的消息可是我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