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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澜城尽飞花——by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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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燕非的目光从刀柄上离开,转向青瞳,淡淡问:“你在陶家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吧?”眼眸锋利如刀,带着看破人心的锐利,青瞳不敢跟他对视,眼神闪烁了一下,问:“你想知道什么?”“有关陶然的事,越多越好。”

陶然并非青瞳所说的不学无术,至少借助他的引路,马车避开了因暴雨后河水高涨的地域,出了苏州城后,陶然问沐燕非是否要走官道,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选了一条岔路。

陶然经常去陶家在各地的分铺,不过不是为了打理生意,而是借机游荡,所以各地有什么新奇玩意,他都了如指掌,越是偏僻的地形,他反而越了解,路上沐燕非看了随身带的地图,发现他们走的路有许多地图上都没有标注,有些路稍微偏了一些,还好并不难走,而且弯路总好过被接二连叁的刺杀,他不怕刺杀,但会厌烦,所以乐得偶尔过过这样轻松的日子。

随行的几名侍卫很快也发现了路径不对,但是主子不说,他们也都保持缄默,如此走了几日,进入山西境内,马车走得不快,所费时日却比预想中要短许多,最近很静,但日子愈平静,就愈不敢大意,阿南等人都一副凝神戒备的状态,反观陶然,跟平时一般懒散,偶尔兴趣上来,还会自己驾车跑上一段,嘴里哼一些山野俚曲,兴致高得像是在踏青。

这日因为赶路错过了宿栈,眼见日薄西山,阿南请示沐燕非后,吩咐大家在一处平坦山地间停下休息,阿中等人支起锅灶热饭,青瞳也跳下马车去帮忙,青瞳很有眼色,一路上跑腿传话的事没少做,而且手脚利索,有他帮忙,锅灶很快就腾起热气,传来米粥的清香。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走得太快,累着了?”沐燕非坐在车里养神,感觉马车轻微一晃,淡淡酒香传来,不必睁眼,便知是陶然来了,这几日他一直找借口支使陶然赶车指路,车里只留他跟青瞳,还好陶然看出他不想理人,除了休憩时找他搭话外,一般都不来讨嫌。

透着几许温柔的担心嗓音,如果不是早知道陶然的个性,他说不定会有所感动,沐燕非没睁眼,只当没听到。

碰了个软钉子,陶然没在意,笑嘻嘻上了车,靠在壁上躺了下来,须臾沐燕非闻到了酒香,他知道是陶然在喝酒,陶然好酒更胜于美色,几乎没一天不拿酒瓶,有时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只是小酌,完全看当时的心情。

浓郁酒香很快就溢满了不大的空间,陶然道:“要不明日再放慢些行程好了,也不差这一两天。”“无妨。”沐燕非顿了顿,又道:“可以再加快些。”“你确定你没事?”沐燕非睁开眼,眼眸犀利如刀,看向陶然,“你认为我会有事?”两人对视,陶然先笑了起来,把手里酒瓶推上前,问:“有酒吗?干一杯。”沐燕非不嗜酒,但他酒量相当好——任何经历过沙场厮杀的男人,酒量都差不到哪去,他拿出之前陶然给自己的那个瓶子,瓶里的酒早喝完了,里面装的是途中买的烧刀子,他喜欢烧刀子的烈性,就像陶然喜欢果酒的温醇一样。

第15章

酒瓶对碰一下,发出轻轻响声,两个人各自仰头喝了一口,陶然提议:“不如交换尝尝怎么样?”回应他的是沐燕非的独酌,这让陶然有些无聊,沐燕非除了邀他同行时曾回眸一笑外,他再也没见他笑过,沐燕非并不冷漠,但全身都透着很明显的疏离气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无法靠近。

陶然侧身躺回榻上,低声浅笑:“虽然美人计常用就不灵了,但偶尔用用也不错。”“什么?”“喔,我是想问,你到底有多少件白衫?”陶然凤眸流动,在沐燕非身上打转,笑道:“这些天来没见你重复过,你这么喜欢白色吗?”真是无聊,沐燕非扫了眼陶然身上的玄衣,反问:“那你有多喜欢黑色?”“我懒,黑色的东西,就算脏了,也看不出来。”陶然看着沐燕非的表情,淡淡道:“但是白色就不同了。”沐燕非瞳孔微微缩紧,正待反驳,忽然手腕一紧,陶然将他拉住,压倒在床榻上,与此同时,尖锐响声划过夜空,数枚箭羽从不同方向飞来,穿过马车,插在了车壁上。

阿中等人发现险情,纷纷抽出兵器迎敌,不过对手显然有备而来,箭镞如雨般射来,沐燕非探手握住刀鞘,将飞来的箭镞挡掉,陶然帮忙接下了余下的暗器,揽住他的腰纵身跃下马车。

车外已是一片混乱,偷袭者有十几人,个个脸蒙黑布,不过从精亮双目来看,都是内力深厚

第16章

沐燕非没理睬,在敌手的紧密攻击下,每个小差池都是要命的引线,他根本无法分心旁骛,刀原本就比剑要重许多,没有内力控制,很难将刀使得跟剑一般轻灵,好在他自幼用刀,刀法使得缜密,又不与叁人兵器相撞,才每每避开险境,但即使如此,也已险象环生,额上慢慢渗出了汗珠。

跟他对敌的叁人都是江湖高手,看出他气力不济,攻击得更紧迫,转瞬间沐燕非身上已中了几处剑伤,生死关头,他反而冷静下来,提气用心运刀,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那叁人被他刀势逼迫,反而手忙脚乱,沐燕非稍微占了上风,随即乘胜追上,其中一人被他一刀劈在肩胛上,另一人胸腹被划伤,看到另一个剑光刺来,他不退反进,在对方长剑刺进自己胸口同时,刀锋凌空劈下,顿时血光四溅,刀刃飞花,染红了那身白衣。

敌手倒地,剑势中途断绝,剑尖划破了沐燕非的胸口,不过比起刺伤,他方才刀风飞血的气势更为震慑,余下二人被他气焰镇住,剑气顿时弱了几分,沐燕非正待乘胜追击,忽觉丹田下突然一阵剧痛,一时间手脚酸软,竟有些握不住刀柄。

他方才刀法使得兴起,忘了自己现在根本无法运功的事实,强行运气伤到了内息,急忙刀尖点地撑住身体,看到他刀法滞怠,那二人立刻挥剑逼来,沐燕非勉强挥刀攻向其中一人要害,逼他抽剑,但另一人的攻击他却怎么都无法躲过,看到冷厉剑锋逼到近前,他一咬牙,挥刀迎上,竟是做了两败俱伤的想法。

陶然在旁边对敌,眼神却一直不离沐燕非左右,看到险情,不及抢上阻拦,急迫下随手摸到怀里的金钗,甩了过去,金钗去势如电,锐利的钗头贯入那人后脑,那人剑尖中途断了后力,被沐燕非一刀劈下,倒在了地上。

陶然趁机跃到沐燕非身旁,伸手拿出一个扁盒,迎空洒了过去,喝道:“噬心跗骨粉!”夜风拂过,将盒里粉末尽数卷起旋来,余下二人闻到浓烈香气,吓得急忙齐齐跃身向后躲避,陶然顺手握住沐燕非的手腕,向前轻纵,一起跃入翻滚河水之中。

沐燕非尚未从方才内息走岔的疼痛中缓过来,不由自主被陶然带着落入了水中,还是叁月天气,河水透着冰冷,他刚一落水,就狠狠呛了口冰水,河水下方有暗流,去势湍急,他不识水性,随急流直冲去下方,中途两人冲散了,沐燕非感觉手脚毫无着落,只能闭住气,靠本能支撑,谁知水涡颇多,他不多时便被卷了下去,只觉周围一片漆黑,想浮出水面,却怎么都无法如愿。

胸口因为无法呼吸越来越闷,沐燕非正挣扎间,忽觉手腕被握住,黑暗中无法视物,却本能知道那是谁,随即腰被搂住,双唇温热中呼吸传来,他犹豫了一下,默许了陶然的度气。

温热气息减缓了心口的涨闷,手被紧握住,很快身体随之慢慢浮上水面,冷水泼打着脸颊,眼前瞬间明亮起来,沐燕非情不自禁地大力呼吸了几口,缓解刚才在水里的闷气。

“抱紧我!”耳旁传来陶然的低沉嗓音,沐燕非听从了他的指令,一手握刀,另一只手抱紧陶然的腰,陶然生于水乡,水性极佳,带了一个人,依旧可以轻松在水面沉浮,不过中段水流甚急,只能随水飘荡到下游,才慢慢靠到岸边,先跳上岸,然后将沐燕非带上岸来。

两人先是拼死厮杀,后又被水流冲出这么远,上岸后都没了气力,并排大字躺着,许久,陶然感觉脸颊发湿,伸手抹抹,发现是雨点,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他自嘲地笑笑:“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不见回应,他转头看沐燕非,问:“你呢?”“很多次。”沐燕非仰头看苍穹,冷静的不像是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但每次先倒下的都是对手。”“你是在暗示不要跟你为敌吗?”沐燕非这次转过了头,给了他肯定的回复:“是。”陶然笑容僵了僵,叹着气坐了起来,雨愈下愈大,没法再在岸边休息,他看沐燕非也坐起来,问:“你的伤要不要紧?”“死不了人。”“那走吧。”陶然伸手过去想拉他,沐燕非却已站起身来,黝黑眼瞳看着他,示意他带路。

陶然没办法,率先离开。

陶然直觉很好,但在暗夜暴雨的状况下辨方向也非易事,只能先在周围转了一圈,还好他运气不错,找到一条狭长路径,两人顺路走下去,过了很久才看到远处有栋宅院。

两人快步赶过去,发现那只是个败落的庙宇,门轴断了,半扇门在风中吱吱呀呀地晃动,不过有个避雨场所总是好的,两人跑进去,沐燕非摸到火折子晃亮了,还好火折子外面包了油纸,是身上唯一没有被浸湿的东西。

他借着微弱火光看看周围,见神案歪倒在一边,案台梁柱漆色斑驳,到处结满蛛网,显然这里荒废已久,角落有几把破烂椅子,他道:“拿过来点火。”陶然剑眉一挑,不悦地看他,明显不喜欢被役使,不过眼神扫过沐燕非胸口大片溢湿的血迹,便没说什么,过去把椅子踢过来,想去拿沐燕非放在旁边的刀,一对冷厉瞳光射来,他只好偃旗息鼓,认命地取出剑,对着木头一番乱劈,软剑锋利,破椅很快就变成了一堆木屑,他趴在地上一边引火一边自嘲:“剑啊剑,今日委屈你当斧头用。”沐燕非方才激战时没觉察,此刻体力缓过来,身上几道伤口被冷水激到,便觉痛得厉害,没在意陶然的抱怨,看着在他的努力下,火苗逐渐旺起来,便将衣服褪了,拿出随身带的伤药,坐在火前开始抹药。

对面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声,沐燕非没抬头,冷声道:“如果你想今后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可以成全你。”陶然没想到沐燕非知道自己对他有意,还会这样大大方方地脱衣,沐燕非容貌出众,身材也不见健壮,可是褪掉衣服,结实强硕的身躯便展现了出来,双臂胸前有不少旧伤疤,重叠压在一起,在跳跃火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其中最明显的当属方才胸前被刺的那剑,剑伤有半尺多长,看似刺得不浅,还好被冰水激到,流血阻住了,不过伤口被水泡过,两旁皮肉翻卷起来,反而更触目惊心,沐燕非却没在意,拿出药膏敷上,手法熟练,似是做惯了的。

陶然眼中笑谑消下了,转为几分敬佩,见他敷好药后,又转去敷其他浅显伤口,肩头几处不便,问:“要我帮忙吗?”沐燕非扫了他一眼,半点踌躇都没有,药盒便扔给了他。

陶然接过药膏,帮沐燕非的肩头伤口敷好药,又扯过他随手扔在旁边的白衫,靠近火堆的布料已经干了,他双手一抖,嘶的一声,上好的料子便被扯成几条,沐燕非脸色变了,陶然感觉到杀气逼来,没抬头,随口问:“你是打算穿这套沾满血迹的白衣继续上路吗?”“你可以撕你自己的。”沐燕非眼眸扫过妖刀,若非知道陶然这样做的用意,他的刀早飞了过去。

第17章

这次陶然抬起了眼帘,将扯好的布条裹在沐燕非伤口上,笑嘻嘻道:“我习惯了扯别人的衣服,一时忘记了,下次注意。”还有下次!沐燕非牙齿紧咬,冷笑:“焉知下次受伤的不是你?”陶然一愣,随即笑道:“也许。”他敷好伤,眼神掠过沐燕非的身躯,肌肤细腻柔滑,那些伤痕瑕不掩瑜,反而让他多了份强悍,腹肌紧绷,再往下看……刷!眼前冷风传来,沐燕非将内衣拿起一抖,对着火堆烘烤起来,陶然脸颊被水珠溅到,讪讪地退回到自己原先坐的地方,也将衣服都脱了下来,开始烤火。

沐燕非看着他将衣衫一件件优雅地脱下来,束好的长发放下,丝毫不因被人注视而有半点拘束,索性看了个彻底,陶然把衣衫都挂好,微笑道:“阿沐,你一直这样看我,会让我误会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喔?”沐燕非的眼神依旧在陶然身上上下打量着,陶然肌肤细腻白皙,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可是又有些不同,普通的纨!子弟就算会些功夫,看到厮杀场面,也早吓傻了,哪会那么从容地带他跳水,生火,还熟练地裹伤?这样想着,沐燕非的眼神暗了几分,问:“你怎么会随身带剑?”“你不是也带刀?”沐燕非的手移到了刀柄上,看出他的想法,陶然不敢再敷衍,笑道:“我说的是实话,长年出门在外,没有武器防身怎么行?”“你的武功不像只为兴趣所学的叁脚猫功夫。”“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武学上很有天赋。”无视沐燕非鄙夷的目光,陶然沾沾自喜道:“所以我爹才会每叁年就逼我去参加大考,若非如此,我何苦整天在外游荡?”还是敷衍,沐燕非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抚摸着,如果不是今后还需要此人,他真懒得在这里听陶然废话。

“看来你对暗器毒药也很有天赋?”他嘲讽。

陶然看他,一脸不明所以,沐燕非追问:“你的噬心跗骨粉是不是很厉害?”陶然哑然失笑:“那是普通香粉,暗器是金钗,是我路上买给家母的,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使毒吧?”沐燕非语塞,方才陶然做得煞有介事,他真被蒙混过去了,不过如果那些人没中毒,他们很快就会追来,这里非久留之地,他须在敌人到来前离开……“欸!”见沐燕非眉头紧蹙,沉思不语,灯下看美人,说不出妍丽,陶然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跟什么人结了怨,让那些人穷追猛打地要杀你?”沐燕非没答话,内衣烘得差不多了,他穿好,靠在旁边的案台桌腿上假寐,竟似把陶然视为无形,陶然被他的漠然态度弄得哭笑不得,自嘲道:“看来现在我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交易了。”沐燕非没睁眼,但阖起的睫毛颤了颤,陶然知道他在听,又道:“我不喜欢被人利用,现在你要么把话说清楚,要么我们一拍两散。”还是没回应,陶然站起身,把衣衫穿好便要走,身后响声传来,是沐燕非握紧刀柄的声音,感觉到了杀机,他顿住脚步,问:“你要过河拆桥?”“没有用的桥,我不介意拆掉。”“你认为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杀得了我?”“你可以试一下。”话落同时,刀刃已弹出半寸,陶然凤目微微眯起,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施施然转身折去角落,拿了把断了两条腿的椅子过来,取剑几下劈好了,扔进渐弱的火中,道:“你还没过河呢,现在就拆桥,就不怕掉水里,我可记得你水性不是太好。”“不要提醒我你知道了我的弱点,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杀你。”沐燕非是北方人,又长年住在塞外边境,没有接触水源的机会,如果有人想杀他,有水的地方是最好的下手之处,方才是巧合,但他不想再多几次这样的巧合。

“当初你邀我同行时可不是这种态度。”“我不喜欢要挟人,我要别人心甘情愿地帮忙。”“哈,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算不算心甘情愿。”陶然嗓音温和淡然,但略微低沉的声线揭示了他的不悦,沐燕非收回了刀,沉默半晌,道:“当初我是利用了你。”陶然剑眉一挑,等待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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