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是苏和先反应过来说“我回来了”
裴泽闻言收拾起吃惊过度的神情上下看他问“怎么搞的？”
这一刻，苏和觉得好像有人是关心他的，不为了这副身体，只为了这人，哪怕只是平常人的平常关心问侯
苏和愣了愣，随即想笑却怎么咧嘴都咧不开，不是痛，是笑不出来，哪怕是假笑，所以，看在裴泽眼里那个表情就显得非常的可笑滑稽
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苏和本是硬挺着一口心气儿才硬撑回家的，这一顿，却是全身的不适都开始明显了起来，特别是肚子的地方，疼的腰都打不直，身子慢慢就开始往地上滑，裴泽眼见，忙伸手扶了他，却见他浑身是敷了药的伤口
苏和半蹲半倚在裴泽身上大喘气儿说“我……能站起来”
裴泽一听就怒了“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强”边说着就伸开胳膊把苏和打横抱进屋，苏和再一次懵了，人在裴泽怀里眨着眼睛却不知道应该把眼珠转向哪儿
别对我这么好，他心说，镜中花，水中月，他已经伤不起，想着想着，眼角就有点儿范酸
砰
门被裴泽用脚蹬了合上，却是吓得苏和全身紧崩，余光中，他好像看到裴泽看了他一眼，余光中，他好像看到裴泽在把他往卧室里抱
不知道怎么搞的，苏和的心一直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人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特别是裴泽的鼻息时而吹在他脸上，极静中，他除了听到裴泽走路发出的音儿外，似乎还听到了裴泽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这些裴泽无从得知
进了苏和卧室裴泽轻轻将其放平在他床上后，起身去开灯，而后立到苏和面前冷脸问“怎么搞的？”
苏和倚在床上抬眼，突然发觉，能从裴泽嘴里嘣出来的词汇好似一直有限，他措了下词，用了四个字概括“感情……纠纷”
其实只能说性关系纠纷，但他怕吓坏裴泽（显然，他把人看的太弱了）
“然后”裴泽皱眉指着他停了停问“你就被揍成了这样儿？”
苏和轻嗯一声
他身上没有骨折，却全是擦伤，伤不太重，痛
裴泽本来在等他，因为苏和今天跟他说有话晚上说，虽然知道他很晚回来，却在看到他这样儿时，裴泽心里不知怎的有点乱，想到这，他长腿一迈一屁股坐到苏和床边“要不你跟我说说谁把你揍成这样儿的”
苏和肿着脸看了他一眼，不语
裴泽在一旁急说“男人被人扇耳巴掌很丢分儿的”
苏和半倚在床上，闭眼轻嗯
裴泽伸手扳他脸左右看了看，苏和睁眼任他打量
停手得出结论“扇你那人是男的吧？”
苏和瞳孔稍缩了缩“嗯”
“为女人打架？”
苏和看了看天花板，又闭目不语
“你告诉我我帮你揍回来”裴泽说，苏和睁开眼皮，轻扫他一眼“不用了”
裴泽坚持“这是男人的尊严”
尊严这一词严重刺痛苏和的身心，他垂了眸，裴泽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苏和才轻说“我已经没有尊严了”这句话他说的很勉强，说的过程很痛苦，说出来的结果很揪心
久久没听到裴泽的回答，苏和只感知着自已的内心
突然，一个磁性的嗓音略带命令的口吻说“把眼睛睁开”
“嗯？”苏和下意识迷茫张眼
不经意的，起先蓄在眼底的泪水就在睁眼的瞬间掉了下去，快的苏和以为是自已眼被灯光晃花了下，却见裴泽有些失神的望着他“怎么了？”
裴泽张了张嘴又闭上，沉沉叹口气“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苏和摇了摇头“伤成这样，至少一周不能上班，有的是时间休息”
“可是你现在说话嘴巴都会痛吧”
苏和说“最痛的时候都过去了”
“什么时候？”
苏和轻轻咧嘴“被揍的时候”一说到这个，裴泽的眼神又沉了沉，拐着弯问“你在哪被揍的？”
苏和想了想“公司门口”
“就没人过问？”
“没人看见”
“你公司是酒吧吧，怎么会没人？”
苏和扫了他一眼，感慨苏顾的大嘴巴“那是条小巷子”
裴泽步步跟问“没事儿你干嘛去小巷子？”
苏和乐了“你以为人傻，揍人还挑大街？”
裴泽被噎了下“这么说是一早就预谋好的？”
苏和翻翻白眼“不用预谋，哪回见面没有被揍”
裴泽眉毛一跳，苏和无意的说了句“只不过这次被揍的格外狠”长叹，真是把他惹毛了啊，也不知道以往两月才有一次的揍，现在是不是要提前了？
裴泽抓着他话里的重点问“这么说你被打成这副熊样不了一次？”
“嗯，嗯？”
前一个嗯是回答，后一个嗯是反问，苏和抬眼看向一旁的裴泽，发觉他被牵着话头走，一不留神就抖出来了许多，要不是他突然回神，估计还会说出以往都是在床上被人揍吧
见裴泽看着他，苏和突然脑筋急转弯道“苏顾呢？”
裴泽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半天才答“睡了”
“还有”，苏和抬起眼皮看向裴泽有些为难的样子“你那笔记本怎么回事？”
“笔记本？”裴泽一脸迷茫
苏和狐疑的给他提示“肾什么的”
“肾？”裴泽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恍然大悟“啊肾”状似有些急的坐直身看向苏和“你全看了？”
苏和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看了”
裴泽听后状似有些为难，苏和看他样儿眉峰一跳，想坐起身却是突然扯到伤口，闷哼一声后重倚在床上，裴泽张手过去扶，苏和捂着肚子急问“你不是真想去卖肾吧？”
裴泽的表情有点儿迷茫，却还是问了话说“是不是只要我不打算去卖肾你就会收留我？”
苏和气结，忙坐到他对面对他进行了思想教育，什么人的身体受之父母，人的健康是自已的啦，不要为了一点儿小钱把下半辈子也搭进去啦，裴泽就坐在他面前，任他说教
苏和说的嘴巴又干又痛，见裴泽一点儿没领情的意思，只是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便感觉有些无力
正那时，起先还想跟苏和拿来扯皮的话却突然咽了下去，说“我只是记录些东西”
苏和一愣“啊？”
裴泽笑了，笑得满面春风“你在担心我？”
“担心你？……”
“担心我”裴泽点头
苏和愣了愣“我只是不想你走错路……”
裴泽点头咧嘴笑，不理会愣在一旁的苏和起身去另间卧室里拿了一大叠照片递到苏和面前，那里面全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迷茫的，有落莫的，有目光呆滞的，有躺在混乱的单人床上看书的，有在玩儿手机的，有在与人聊天的，但没有哪一张面孔上有笑容
裴泽说“我记录的他们，在那一张张面孔下都有各不相同的心酸人生”抬眼看向苏和“我只是个业余的拍客”，苏和回看裴泽闭唇不语，然后眼睛又扫向那一张张清晰的照片，那一夜，裴泽跟苏和讲了，他混到那堆卖肾者里了解到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心酸的，悲惨的，苏和就那么耐心的看着那个少年用一种特低沉的语速叙述着
不知道听了多久，他就这么半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记得，他听到裴泽用那双特深邃的眼眼看向他说了不仅一次“大家的人生都是无奈的”
第十九章：苏和很生气
大家的人生都是无奈的
算不上救赎，但苏和不可否认，这句话多多少少安慰了自已的心，人就是这样子，当你看到有人比你还凄惨，在同情他人之余，你会在其中感受出自已的幸运
那群卖肾者后来的事情，苏和没有打听，裴泽也没有多讲
第二日下午，苏和打电话给酒吧老板，说自已摔伤了请了一个星期假，在挂电话之前还说，受伤的证明，我会在上班的时候递给您，老板静默了几秒钟，淡淡嘱了他句好好休息就挂了
坐在沙发上的苏和，手里捏着电话，一时有些血气上涌
抬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家，苏和感慨着，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晚上7点多，裴泽跟苏顾一起回了家，苏顾边放书包的时候边跟苏和说“爸爸，哥哥最近都有接我放学哦”
苏和仰躺在沙发上，淡淡应了声，小东西一蹦一跳的跳到苏和面前，突然一阵尖叫
苏和拧眉坐起身气闷问“吼什么吼？见鬼了？”
苏和小脸一垮，一副特心疼的小样儿趴他爸腿上说“爸爸，你怎么又摔了？”
裴泽这时拎了一大包东西搁在茶几上，扫了沙发上的苏和一眼，苏和的嘴角貌似有些抽抽
小孩儿特粘人的声音问他，“疼不疼爸爸，我帮你吹吹”
“死开”
“爸爸这次是不是摔的好严重”
“快滚”
“爸爸……”
“……”
就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苏和一手推着小孩儿不让他近身，一手去找电话，裴泽上前来把小孩儿抱走说“爸爸身上全是伤，你别碰着他”
苏顾这才巴巴着不舍的抱着裴泽脖子，嘴里还嚷了声“爸爸……”
而这时苏和已经把电话接起来了，这次打过来慰问的不是别人，是他搭档苏惟肖，他坐在化妆台前皱眉问“我好像听到谁在叫爸爸”
电话边方的苏和瞪了还可怜兮兮望着他的苏顾一眼“你打电话来干嘛的？”
对方停了停“听说你一年里总请好多次伤假？”
苏和眉毛一挑闲闲问“你听谁说的？”
“主管”
苏和呵笑一声“那就是我人老了，腿脚不利索”
对面的苏惟肖没有立即接话，苏和也就拿着电话没说，直到半分钟以后，苏惟肖以特认真的口气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吱一声儿”
苏和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嗯”了下
挂了电话的苏和还没缓过神来，却是一旁的裴泽手上好似端了杯什么递给苏和，见他人直愣愣的眼睛眨都不眨巴一下，便立马将手上的东西往他嘴巴面前一送，苏和条件反射的张嘴，却是一杯水，虽然有点烫，但还是可以喝
水都喝了半杯，苏和才眨眨眼抬起眼皮看向裴泽，只见那张周正的脸上，露出极认真的神情，苏和垂眸将头移开看向他手上那带着点儿淡黄色的水问
“什么东西？”定睛一看，那水底竟有好几条金黄色的虫，苏和恶心着捂嘴想吐
“别吐”裴泽紧张的拉开他手“给你泡的虫草”
苏和嘴巴微张，裴泽甩手指了指那桌上，貌似还有不下一千根的虫草被一个好看的礼品盒装着
苏和把嘴巴张成O字型看向裴泽直接来了句“你哪来的？”
裴泽被问的人一滞，半晌才纳着嗓子说“反正不是偷的”
苏和二话不说开始捞裴泽衣服，裴泽任他捞起来看，光洁的小腹依旧紧致平坦
裴泽失笑“我不至于去卖肾买这东西”，说着把手上的半杯水往苏和嘴巴面前送，被苏和避开，裴泽以为他是不想就着自个儿手喝，便想递到苏和手上，没想却被苏和脸色不佳的抬手推开
“怎么了？”裴泽不解
苏和转脸盯着裴泽问“这东西你到底哪来的？你知不知道它的价值？”
裴泽耸耸肩“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它……”裴泽想了想“贵”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苏和不笨，他不会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只是他不能收，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他就是谁的东西都不能收
“你哪儿来的你哪儿还回去吧，这些东西我消受不起”苏和的声音冷冷传来
裴泽有些急的开始反驳“我保证这东西来的光明正大，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还不行吗？”
苏和抬眼看他，微眯了眼盯了半晌才开口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泽被问的人一愣，与苏和对视的时候，他摸了摸头上直竖的头发“裴泽就是裴泽，其他什么都不是”
四眼相对，竟是两相无语，这时小孩儿才从裴泽身后钻出半个脑袋
脆生生的叫了个“爸爸……”
“小顾去睡觉”
“滚回去睡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时室内又静默了下来，小孩儿呐了半天特委屈的说“人家还没吃晚饭”
苏和转眼狠瞪他，瞪的小孩儿往裴泽身后就是一缩，却是裴泽把手上的东西放了拍拍身后的小孩儿脑袋说“哥哥做好了叫你”
小孩儿这才不甘不愿的答应着跑开，只是在跑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眼僵持中的苏和与裴泽
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稍久，苏和的冷笑声传来“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想你平常的生活习惯就该想到”抬起眼尾扫向裴泽“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吧？”
话虽是问句，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明显是肯定了，只是，那语气森冷的直冻的裴泽心里浓浓冒出不安，他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拇指抵在唇上，紧着眉心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苏和冷着眼与他对视
“早在你说几百块钱买一件衣服也不够，我家不大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却还自以为好心的收留你”
说到这里苏和停了嘴，只盯着裴泽看，裴泽却是淡淡的移开了眼，不语，只这不语，便是默认了
其实他有钱没钱，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对苏和来讲并没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何，他总是觉得心里这口气冲得他很难受
“看着这样的我，你一定觉得好笑吧？”苏和那本就挂了彩的脸上，此时的表情更是难以形容的难看，甚至还有点儿难堪
裴泽嗖的一下抬脸回视苏和“我没有”
苏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有或没有都没有关系，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东西收拾着马上走人”说完人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回身往他卧室里走去
好家伙，又被撵了
裴泽愣愣的站起身，看他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你就不能听我解释解释？”
苏和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心说，刚才你干吗去了，不是一直在那装死人吗？转念一想，解释有什么用，总之他现在是看到裴泽就很生气就对了
手刚握上门把手，突然从身后张来两条胳膊，把苏和围的密不透风的熊抱了个整
什么……情况？苏和傻眼
裴泽急急的语气传来“你先听我说完再走”
“干什么？放开我”
苏和急吼
“放了你，你就进去了我知道”
裴泽的声音不温不火
“搞什么飞机你？”苏和大怒
“你先别生气”
“我靠，我叫你撒手你没听见？”
“你现在太生气了”裴泽据实以告“得先冷静冷静”
“你这样我冷静不了”
“这样……？”裴泽愣了好几称钟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举动一样，却是人撒开手倒是拉着苏和的手就开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