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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纯爷们儿遇到傲娇帝——by流鸢公子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27
文案: 一个腿部稍有残疾的深藏不漏小商贩屌丝逆袭纯正英国绅士高富帅的苦逼故事…… 一个两个不同国度的两个男人鸡同鸭讲的苦逼生活…… 一个西方“儿婿”对抗中国乡土婆婆的苦逼历程…… 长途漫漫,任重而道远。 展毅;“现在的科技真是进步了!你说以现在国外的水平都能让男的怀上,嘿!新鲜!要不以后咱也试试?” 艾伯特;“……” 展毅;“跟你说话呢!别在那装听不懂中国话。” 艾伯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不介意你为我生一个,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展毅;“……凭什么你是公的?” 艾伯特;“what?” 展毅;“甭在那拽鸟儿语!有能耐你拽一句孔子!” 艾伯特;“……滚!” —— PS;介是一部披着正式外衣的抽风欢脱文。 前半部欢脱,后半部……额,应该会逐渐向题目靠拢,吼吼! 某人只是想写一个欢乐家常文,一对儿小夫夫过过小日子外加遇到点什么状况之类的, 所以,对介种不感兴趣的妹纸们请随意吧。 反正看的开心就好~ 温馨提示; 此文京味文,文中一切纯属胡扯淡,请勿对号入座。 且捏,本攻对写现代介个题材还正处于学习阶段,可能有BUG,各位多多包涵~ 好吧,最后吼一句——欢迎吐槽! 呲牙笑 ——退役特种兵忠犬攻VS英国总监傲娇受 ——主攻,1V1,HE必须的!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毅,艾伯特·彼得 ┃ 配角:欧寒,黑帮众人 ┃ 其它:异国情缘,流鸢出品,假一罚十! 楔子——退役 2011年,七月,中缅边境。 这次的任务执行的并不顺利,敌人的反抗动作比预计中要大。在此次的反恐行动中展毅因为意外很不幸的与大部分战友失散了。 两军对垒,枪林弹雨、战火纷飞,能从如此严峻的环境下保住一命,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进入特种部队七年,执行任务不下几百次,不能否认,这一次的任务是相对而言非常棘手的,自然,棘手程度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每一次执行任务都如同在过鬼门关,种种状况的发生,哪怕是极小的,亦可能致命。 命运之神侥幸眷顾了他,让他在之前那场反恐任务中留住一命,但他依旧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另一场麻烦之中。 他和一行战友失去了所有联络。 五天四夜。 他在这个灌木丛生的原始森林里已经迷失了整整五天四夜。炎热、潮湿,疲惫卷着所有的感知器官,令人烦躁不堪。硕大森林绿荫密布,凭肉眼基本辨不清方向,由此,则是更让心中的烦躁雪上加霜。 展毅觉得浑身的每一根骨骼都流窜着难耐的疼痛,除去疼痛,仿佛就只剩下了麻木。 他机械般迈动着步伐,几乎每一步都分外艰难、如履薄冰,剧痛像猛兽的獠牙伴随迈出的步子狠狠撕咬着尚有知觉的疼痛神经,钻心蚀骨。 身上穿着的厚重吉利服被强大的爆炸殃及,已经产生了严重的破损,有些地方甚至带着明显的烧焦痕迹,毁坏程度接近极致,而且更因几天里不止不休的徒步跋涉而变得泥泞肮脏。 污泥、汗水、血水混合成一连粘腻浊液交织在脸上,糊花了原本便不甚洁净的脸,甚至双眼的视野都被淌下的汗液模糊,掩去了多数视线,所感所觉,难受之极。 然而,身为特种部队中的一员,如果不能忍受极致的疼苦,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包括高人一筹的优良素质,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加入特种部队,更无法自众多佼佼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个中精英。 显而易见,展毅不属于软弱病夫一列。 他咬着牙忍耐全身非人的疼痛背着自己身受重伤的战友步履蹒跚的向前前行。“……二虎,别睡!坚持住,马上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了……” 感觉到背上重伤的战友昏昏欲厥,展毅不禁压低声线呼唤背上的男人,试图让他保持清醒。这样苛刻的情形下,如果睡去那将是必死无疑。他了解其中的严重性,所以,略显虚弱却仍维持着坚定的呼唤持续了好一会儿。 直到把背上的那个负伤男人唤醒才停止。趴在展毅背上的男人大概二十几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长相淳朴。与展毅狼狈的摸样相比,这个男人的情况更加不好,脸上沾满了血污,身上穿的吉利服也被爆炸摧毁的极为严重, 以上种种都无声表明着男人体力极度不支,已在生死一线。 他吃力的挣开布满血迹的双眼,那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男人尝试半晌才模糊睁开一条缝隙,同时,一句虚弱的话语在他几次尝试后从干裂的嘴唇中飘出。 “展毅……别、别管俺了……你一个人走吧,这么背着俺,咱们谁也走不出去的……”展毅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即便腿部袭来阵阵刺骨疼痛,他还是未曾减缓步伐。 “以前那么多艰难险阻都走过来了,就现在这么个小麻烦你就认怂了?二虎,别睡听见没有?你要是睡了就再也见不到荷花儿了!她还在老家等你回去呢……” 就如先前提到过的,展毅与战友因何落到这步田地,全因此次反恐行动中出现的意外导致。 展毅是一名加入特种部队七年的老兵,这次执行的反恐任务是上面特别下令执行的。任务的内容是让展毅带领特战旅中几名精英战友组成突击小队协助武警特警阻击一批从缅甸非法入境国内的贩毒分子和一名负责交易的东突恐怖组织人员。 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那名混迹在贩毒组织中的东突恐怖组织人员——那无疑是个危险人物。 上级的指令是,在敌方反抗、或带有恐怖行动的情况下,可以将其狙杀。接到上级下达的指令,展毅当即与其他几名队友全副武装乘直升机来到了任务地点。 跟以前执行不下百次的任务一样,突击小队训练有素的顺着直升机空吊的绳索上滑下,个个遵循事先计划好的方案行动,只是不管多精明的方案,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敌方的人数过多便是其中一个意外。 因为掌握的情报有误,突发状况出现,敌人人数翻倍,仅凭一队先行赶到的武警特警,无异于以寡敌众,很快便陷入了劣势,尽管在中途突击小队及时赶到助其脱险,亦也是一时而已。 剑拔弩张之下,两方展开了激战。 武警及突击小队以退为进,防守之余发起着反击,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到上级调动的第二队支援赶来。 可惜,最后有心躲过的结果依旧未曾躲过。 敌人的一颗炸弹就轻松的结束了那场战斗。这个结果或许对于警方而言并不是太好,但除此之外,有一件事却是令展毅感到懊恼过后又稍稍感到少许欣慰,那就是关键时刻他完成了他的任务,成功在暗处狙杀了那名东突恐怖分子…… 至少有些人不是白白牺牲…… 跟随展毅一起执行这次任务的除去几名关系要好的战友外,还有一位就是现下身受重伤的陈二虎。 他原本是个性格淳朴的农家汉,如果不是四年前机缘巧合当了兵,加入特种部队,或许现在的他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当然,若是没有天生的天簌及素质,他不可能从众多士兵中被选拔出来。 他的天赋就是狙击技术高超, 这一点,连特种部队的其他精英也一致认同。 更因为他性格淳朴,甚至是带些傻气的感觉让他在特战旅中人缘很好,尤其是和展毅。展毅身为老兵,许多时候都非常关照这名傻傻的青年,他觉得陈二虎身上的淳朴气质很难得,所以,和他的关系就更好些。 以致这一次的危难关头,他做不到抛下那名青年独自离开。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他无法做到丢下任何一个生命,因为,那些是他的战友、兄弟,倘若换做其他人,展毅同样会不做犹豫的带着他逃出险境。 只是,此时除了他与陈二虎,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听着展毅独特的激励,陈二虎虚弱的笑了笑;“别人不了解俺,你还不了解俺吗?俺……俺什么时候认过怂,呵……”、 展毅颠了下背上的人,以免他滑下去,顺前者这句话,他说;“那最好!你得留着这条命回去!”背着陈二虎走了一段路,展毅停在了一块巨石旁,他小心的将背上的男人放下,然后四下观望了一圈树林。 “休息一下吧。” 触目所及,依旧是森罗万象般的森林地带,绿色,除了绿色什么也看不到。前路未知,他们可以活着回去吗? 打消掉这样这样影响意志的疑惑,展毅背靠树桩缓缓滑坐到地上,腿上那刺骨的疼痛不减反增,剧痛一下比一下强烈。循着疼痛的源头,展毅低头,去看那条受伤的腿。 自展毅淡然的目光看去,那条受伤的左腿鲜血源源不断的从昏黄肮脏的布条内溢出来。 经过五天四夜的缺少治疗,再加上热带的湿气侵袭,从那条受伤的左腿上,展毅可以隐隐约约闻到腐臭的异味。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条腿的伤口有了腐烂的迹象…… 要是这样拖下去,百害而无一利。暗自沉默片刻,展毅挣扎着伸手从外衣口袋内拿出一柄随身匕首。这是每一个特种兵都应必备的东西,没想到还没等用它取了敌人的性命,反倒要先用在自己身上。 思及此,他不由淡淡嗤笑一声。 笑容散去,展毅未持匕首的手忍着剧痛利落的摘下了包裹在腿部伤口的布条。就如同展毅预料到的,伤口边缘已经出现了腐烂,黄褐色的脓水掺杂这血液蜿蜒流下,于此,一股更加清晰的异味同布条截开的一瞬窜入鼻腔。 不再细看,展毅举起匕首,对着伤口刺了下去—— 痛,剧痛!比之前千百倍的痛猛烈袭上! 展毅冷冷的倒抽几口气,头上的青筋都被强烈忍耐的后劲爆出,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吭一声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将伤口边缘的腐肉割下来。 这是展毅眼下唯的一选择。 不将腐肉割去,就会有感染的风险,那将是致命的。 割去腐肉的过程是煎熬而缓慢的,这期间,大片的汗水像暴雨一样满布上了展毅的额头、脖颈。 另一边半昏半迷的陈二虎见展毅这样做,起初脸上出现了惊诧的神情,但随即又被无奈掩去,俨然,他亦知道展毅这种极端的方法是为了保命,他只能无声的看着。 许久,割去腐肉的煎熬终于结束,展毅将匕首咬在嘴中,忍着一波波的痛疼拿过之前的布条吃力的又将它重新包扎上。这样起码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 抬手把匕首从口中拿下来放进里衣,他粗喘着倚靠着树桩,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的煎熬过程中被抽走了。 展毅的头无力的枕着树桩,顺着这样的角度,他能透过斑驳的树荫缝隙看到湛蓝色的天空……恍惚的,那片湛蓝的天空在他眼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张脸,那张熟悉却又千般挂念的脸—— “……金毛儿,等我回来……” 似乎坚定了某种意念,控制不住的咳嗽几声,他便毅然收回目光,费劲的搀扶着树桩步伐不稳的站起来,明明简单的动作,却因诸多原因显得异常艰难,中途几次险些跌倒。 “二虎,来,我们走……再坚持一下,不能睡听见了吗!” 展毅跌跌撞撞的来到巨石旁转过身,背对着陈二虎,想要重新背起他。不过,在将他驮上背的一刹那,那条受伤的腿因忽然增加的重量受到压迫,剧痛如闪电一样流窜而出,好似要炸开每一根骨骼与神经。 展毅倒抽着冷气,依然坚持迈动步子。 但这样的坚持并未坚持太久。 “扑通——”忽然,脚下不注意一软,展毅不可避免的带着背上的男人向前倾倒,整个身体狠狠摔在了地上。 身体的机能差不多已经殆尽,光是拥有意志是不够的,一阵强烈的眩晕伴随疼痛袭上来,展毅坚持挣扎半晌,最终敌不过晕眩,昏了过去…… 展毅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然由原始森林变成了医院的病房,耳边听得到监护仪若有若无的“嗡嗡”声,以及输液的声音。 丰富的经验和自身的直觉无声提示着展毅,他此时此刻已经转危为安。 他清醒是清醒了,但脑海的晕眩还是残留着,眼前阵阵的泛花。展毅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那条受伤的腿被高高的吊在床尾,看上去差不多经过了治疗处理,厚厚的一层绷带包裹着那条腿,几乎密不透风。 自己没事,那么二虎呢? 这个念头一闪既过,展毅不禁困难的转移视线,扫过四周。他并非没有想过陈二虎现在或许身处其他病房的可能性,然而,视线刚刚扫过床边,就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那人神色和蔼的看着展毅,不知究竟在这病房里坐了多久。 待看清面前人的摸样,展毅嗓音嘶哑的唤出了上级的称谓;“参谋长……”坐在病床旁边的人正是展毅的上级,特种部队参谋长,王国峰。 他已过了不惑之年,但从那硬朗的气质依稀仍是可以看出其当年的铁汉风采。 “感觉怎么样?”王国峰从椅子上站起,低声询问道。 展毅习惯性的回答道;“报告参谋长,感觉还好。” 王国峰被他严谨的样子弄的有些好笑,而表情上并未呈现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拘谨。” 王国峰撇到展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叹道;“这次,辛苦你了。虽然这次的任务开始进行的不太顺利,不过好在最后还是一举将敌方的贩毒组织击破,阻止了其黑手伸向国内,造成严重后果。” 展毅知道上级所说的是上次的反恐任务,看样子,终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些牺牲的战友,可以安息了…… 想到这,展毅忽然又想起陈二虎,不亲耳听到陈二虎无恙的消息,他还是不太放心。 “参谋长,二虎他没事了吧?” 岂知这话一问出去,王国峰的面色稍稍一暗,继而现出遗憾神情,瞬间,一股不祥的感觉流窜进展毅心底。王国峰试着斟酌词汇,半晌后,他说;“很遗憾……两天前搜寻队找到你们的时候,陈二虎他……已经牺牲了。” 寂静,诡谲的寂静。 和如此氛围相同,展毅听过陈二虎的死讯后表现的很平静,没有出现任何波动,他只是缓缓侧过头,面向病房的窗户若有所思的观望着什么…… “为国捐躯,虽死……犹荣。” 展毅应该有所觉悟,在加入特种部队的那一天起,死亡便与他们如影随形,随时面对自己、或战友的死亡是每一个特种兵的生动课程。 七年,该了解了。 展毅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1章:谁耍流氓?! 2013年。 北京帝都。 什刹海派出所。 ——“姓名。” “展毅。” ——“年龄。” “34。” ——“性别。” “……这儿不是泰国,没人妖。” 身穿警服的民警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容随以上对话骤然变得严肃。“端正态度!” 将视线转移到民警呵斥的方向,不大的房间里,偏靠暖气的地方正蹲着被前者呵斥的对象,只是,他虽然是蹲着的,姿态却并没有流露多少低姿态,中途还随性的挠了挠脚丫子。 由于六月中旬的天气,那蹲着的男人就穿了一件略显陈旧的白色背心,一条花短裤,脚上拖着一双趿拉板,剃着利落板儿寸的脑袋上此时已经若隐若现流出了几滴汗珠,不知是太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 听到对面民警比刚才明显拔高的音量,展毅轻啧一声抬手摸了下扎手的刺儿头。“民警同志,这情况都已经快了解了半个小时了,咱能快点不?我那边摊儿还没人看呢。” 这话说完,又换来那个民警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次不光拍,他连带着这个动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什么?你以为就你不耐烦呢,我这不是也跟你在这儿耗着呢吗!这问题不交代清楚不能走!小张儿!” 冲蹲在暖气旁边的男人警告完,那民警又转头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接着,应声门口走来另一个头戴警帽的民警。“什么事儿?刘队。” 被那小民警称为刘队的人见那小民警到了门口,缓了缓表情上的阴沉,说;“去把外面那女的叫进来核实情况!” 小民警点点头,应声是就转身走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则显眼的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这女人长相漂亮,却无形有着一股子刻薄气。 她跟着带她进屋的民警,一扭头看到不远处蹲着的男人后,便不屑的冷哼了一下,而被他看的男人亦如刚才,没有太大动静,就那样抱臂蹲着。 刘队重新坐回椅子上,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又顺着女人扫到蹲在那的男人,手上翻开笔记本,开始做笔录。 “说说吧,详细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先是问那名浓妆艳抹的女人。 这女人一听民警先问自己,刚要坐下的动作蓦然停住,继而迅速扭身指着靠暖气片蹲着男人尖着嗓子嚷;“警察同志,他耍流氓!就是那人,他耍流氓!” 猛然炸开的女音甚至比刚才民警那一巴掌拍桌子上还响,而且搭配上女人那种气质与妆容,显现出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展毅被女人这声嚷引去了注意力,他抓了抓脚脖子,说;“谁耍流氓了?大姐,咱能搞清楚情况再说话吗?” 低沉的嗓音听上去还算平静。 然而,前者如此平静,惹得后者火冒三丈,更因闻得那句“大姐”女人情绪一下子濒临爆发边缘。“你丫叫谁大姐!瞧你长得那早衰的样儿还叫老娘大姐!啊呸!你个臭流氓!” 说罢就要冲上去,好在被身边的小民警及时拦住。 “都肃静!怎的,想反天?注意素质!” 刘队第三次拍桌子,巨大的响声成功镇压住了混乱的局面,女人见状也老实了点,径自整理着略微散乱的头发,不情不愿的坐到椅子上。 刘队面向仍蹲着的男人问;“她说的是事实吗?你对她耍流氓了?” 他说到一半,指向对面的女人。 被问的男人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脸上露出些许好笑的表情;“民警同志,说实话,我口味真没那么重!” 此刻发生的状况,说实话,展毅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回想两个半小时以前他还在水果摊儿上坐镇,谁成想,现在跟这儿充当犯罪嫌疑人了。 其实说起来,还是挺冤的。 最关键的是,原本不算复杂的事儿偏偏遇到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民警审,那结果可不热闹! 想到这,展毅气得都想乐。 若说情景因何演变成这样,那就得从两个小时之前说起。当时展毅正像往常一样在后海附近的喧嚣区守着自己的小水果摊儿,却不料临近中午的时候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那客人不是别人,是他以前的一个小员工,叫沈红。 她一年前曾到展毅的水果摊儿打过一段时间的工,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最后就离开了,但即使如此,她和展毅仍是保持着联系,与其说两人是雇佣关系,倒不如直接说朋友关系来的准确。 沈红的突然到访当然令展毅高兴,不过,就在与沈红寒暄过后,展毅便发现了沈红身上的些许不对。 “进来了还戴什么墨镜啊,摘了吧!我给你倒杯水喝!” 展毅摇着大蒲扇冲自己扇,接着撇到沈红自来到现在一直戴个墨镜不摘觉得奇怪,他知道沈红一向不爱戴这种眼镜墨镜之类的,所以疑惑之余也猜测她什么时候改习惯了。 “你不用忙了展哥,我……我来就是看看你,这就要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差了,展毅总觉得沈红的语气怯怯的,明显不对头。 没等她说完,展毅立即伸手迅速将沈红架得那副墨镜趁之不备摘了下来,这一下挺快的,楞把沈红吓一跳,反应过来时,那副墨镜已经在展毅手里了,也因为这样,沈红墨镜后的狼狈样子暴露无遗。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儿?” 语气稍顿,随即想到什么一般试着问;“他又打你了?” 墨镜被取下来,霎时露出了沈红眼睛的伤处,那眼睛竟是青的,边缘还有着些许细微的伤痕,俨然是被人打得。 而刚才展毅口中的“他”指的也并非他人,沈红明白,展毅指的是他丈夫。 导致展毅为何这么果断的猜测沈红的伤是他丈夫打得,并不是空穴来风,曾经,他见过沈红的丈夫一次,那人典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正经的不行,犯浑则是特别在行。 一年前沈红在他这儿打工的时候,诸如被打的事情也发生过,但都有意无意的被沈红遮挡过去了,沈红终止打工离开大部分也是因为她丈夫的缘故, 原因不大,就是她丈夫这人比较小心眼儿,不愿意自己老婆抛头露面,沈红忍受不了丈夫因此接二连三的来闹事,便不情不愿的辞去了展毅这里的工作,跟着丈夫回去了,未想,沈红的再一次上门儿自身的情况比之前还差, “坐下喝点儿水。” 展毅看清楚沈红的状况,心里已琢磨出了个大概,将墨镜还给了沈红,他转身拉了个小椅子让沈红坐下,自己给她倒杯水,看沈红面部隐约流露出的淡淡不安表情,他猜得到沈红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太好。 “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打你?” 展毅问她。 沈红有意隐瞒的事被展毅说破,她索性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与满腔委屈,哽咽低泣起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展毅从沈红的叙述里知道了大概,原来,沈红早已忍受不了自己丈夫的不务正业,本想结束这段不幸的婚姻,却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不忍让孩子受到伤害便一直苦熬着继续那段婚姻。 可谁想,沈红丈夫的不务正业和小心眼儿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他甚至怀疑沈红在外头有人,时常病态的打骂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才罢休。 不过这子虚乌有的事让沈红怎么承认,终于,沈红终究忍受不了向他丈夫提出了离婚,令沈红没有想到的是,她提出的这个请求换来的不是他丈夫的同意,而是又一顿毒打。 展毅听完沈红讲的经过,大腿一拍,吼了一嗓子;“早看出那小子不是个玩意儿!这种事还忍着干嘛?去法院起诉他呀!” 沈红拿着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无奈摇摇头;“他说,我要是去法院强硬起诉离婚,他就把把孩子带走,让我再也见不到孩子……算了,我这辈子就这个命,我认了……” 说着,沈红抬头无意向外一扫,当她看到不远处徘徊的一个人影时,面色瞬间变白,连擦泪的动作都倏地顿住,愣神消去,闪现沈红面上的就是惊恐, 展毅留意到沈红的这一异常,便跟着她观望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到了不远处沈红的丈夫竟然朝这边来。 “他……他跟踪我……?” 沈红反应过来,拿着纸巾的手微微发抖,可想而知,她对于丈夫的突然出现是何等的害怕。 展毅与沈红关系不错,现在沈红遭遇困境,身为好友,展毅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沈红略微颤抖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别怕,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看看。”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小子还能没王法了? 展毅还不信这邪了。 不过,因为这事儿进了派出所,确实是超出了展毅的预料。说起来,那真是巧合的邪性!当时展毅安慰过沈红就独自去水果摊儿外面去招呼着,沈红的丈夫一上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问展毅沈红的事儿。 他就像玩儿似的站在水果摊儿旁边。 展毅见那男人一直站在那,就知道他这是想守株待兔,所以也不慌不忙的陪着男人耗着。 他站的位置正好能把沈红遮住。 本来一切进行的很平静,但接下来水果摊儿来的一个女人就彻底打破了这番局面,正是之前那个说展毅耍流氓的女人。 耍流氓这事儿确实是个巧合,便是展毅有意遮挡沈红的时候不注意碰了那女人一下,又巧合的碰到女人的胸前位置,这不注意的一个意外可让女人冷静不了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喊耍流氓。 尖锐的嗓音炸出去引来诸多行人的侧目。 到最后把民警也招来了。沈红看到外面情况失控,不顾的太多跑出来想为展毅解释,结果她一出来,正中他丈夫下怀,趁着乱,他拉着沈红就走。 以上就是整个闹剧的经过。 言归正传。 那女人一听展毅之前的话说的阴阳怪气儿,当即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又要往上冲。 “警察同志,你看他什么态度这是!他耍流氓还拒不承认!这丫的就是个人渣!您可得为民做主,不能轻易放了他!得严惩!不然指不定他以后又祸害哪个妇女同志呐!咱这也是为民除害您说是不是!” 面对女人不住的指控,展毅干脆沉默的等着那俩民警怎么处理。 刘队的目光顺着俩人游曳一圈,沉声说;“成了!这事儿你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吧?得!甭管这事儿谁说的是事实,你们两个在这期间都得留在这等待结果直到把事情搞清楚!” 此言一出,那女的就有点不乐意了。 “警察同志,我那边还有事儿呐,哪能在这儿耗着呀!您就甭查了,就是他耍流氓!错不了!” 这时,展毅插了一句话;“耍流氓,证据呢?民警同志,她说您就信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说她是女流氓呢。”站在女人旁边的小民警因此话瞄了一眼女人,又联想刚才展毅那句话,控制不住的笑了一声。 甭说,还真有点那意思! 刘队眉宇一拧,索性什么废话都不说了,直接让展毅叫家人到派出所来协助调查,看着那民警举在自己眼前的电话,展毅长长呼了口气,知道这一程序是躲不过去了。 他拿过电话按下电话按键,很快,电话那边接通了。展毅顿了顿,冲电话那边说;“喂,金毛儿,现在方便吗?方便过来一趟吧,我这儿让派出所扣下了,不是,就是后海这边……” 女人听见展毅电话里那句“金毛”不由嗤笑道;“金毛儿?你还让你家宠物来捞你啊?哼!” 第2章:口是心非的上司 李雪心情很紧张。 对,紧张的心砰砰乱跳,此情此景,怎能让她不紧张, 今天,可是胜败在此一举的时刻。 她拿着昨天熬夜做好的广告创意踱步于开会的办公室门口,抬手看一下手表,差不多距离开会还有两分钟,自觉时间还足够自己放松一下,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做着几下深呼吸。 “别紧张,你可以的,只要这个创意能让总监通过,相信你就可以提前摆脱试用期,放松点!”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同事开始三三两两走进办公室,其中一名同样要进办公室开会的女员工看到仍站在办公室门口紧张的女子,便不禁驻足,小小的为这个刚进到公司不久的新人打了打气,希望可以使她放松些。 感觉到前辈善意的鼓励,李雪礼貌的冲那名女员工笑笑,但仔细瞧,还是可以看出这丝笑意里掺杂着微微的忐忑。 “这次香水广告的创意是总监特意交给我做的,对于我这样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新人来说,总监真的是很照顾我了……但是我真的挺怕自己做不好的,外一……”充满担忧的话哽咽在了喉咙里,表情随此也显现出明显的忧虑。 那名女员工见状抬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一切等把广告创意让总监看了再说。好了,时间到了,进去吧。”说着,女员工示意李雪进办公室,李雪抱着文件夹迟疑的点点头,跟着前辈进到了办公室内。 不小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放眼望去,这间办公室中央位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周围已然坐了一排的人,男女各半,他们全部神情凝重的查看着自己手边的创意方案,全神贯注。 俨然,广告公司创意部所有同仁此刻应是已经全部到齐。 转移视野,顺着一排员工继续观望,长桌的尽头,坐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而当视线停驻在他的脸上则会发现他与四周男女格格不入的西方面孔。 那是一张彻头彻尾的西方面孔;俊美、优雅,配合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毫无掩饰的流露着一股精英气,那张区别于东方面孔的脸上角度合适的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镜片微微反光,博湖着男人眼底的神情变幻。 表情上亦如一片湖水,无波无澜。 男人因为异国者的身份在整个办公室里显得比寻常人突出,更值得注意的是男人一头淡淡的金色头发,那亮丽色泽并非熏染而成,显得异常自然。 李雪是最后一个进到办公室的,所以,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不小的办公室内尤为引人关注, 男人双手交叉,以手肘支撑桌面,手背抵住下颚,循着越来越近的步音,直视略显紧张的职场新人缓缓走近。 李雪微微垂着头,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紧张的源头,并足以决定她的命运,这个人就是整个创意部的主宰,广告创意总监,艾伯特·彼得。 她压抑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将怀中的文件夹交给那位异国上司,很快,对方接下了那个文件夹,李雪听到一声音质低沉的英文响在办公室里。“good!(很好!)” 他开始查看李雪递交的广告创意,这一看就是足足半分钟的时间,间隙,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那位上司身上。 李雪自然身在此列。 她试图想从这位总监脸上读出些许端倪,可惜对方表情中呈现的除去冷静以外别无其他。 半分钟缓缓过去,那位上司终于看完了手中的广告创意,好似是不经意的,李雪又听到一句轻飘飘,并且不太理想的评语映入耳畔。“I was a bit disappointed that……(我对此……有点小失望)” 捕捉到上司那句自言自语似的叹语,李雪的心瞬间咯噔一下,她自然知道刚才那句话里隐约蕴含的意思,可心里依旧有着少许侥幸,至少还没有真正下最后的定断不是吗? 与李雪表情上残存着些许侥幸的摸样不同,异国总监的那句自叹般的评语一出,全部员工的表情都露出了惑遗憾、惑爱莫能助的神色。 呼应着这样的气氛,那位上司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桌上,再不看一眼,用中规中矩的中文对所有人说;“事实上,大家应该知道,这次的香水广告创意意义非凡,公司很重视,请各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构思这个创意……“ 说了一些需要交代的事情,那位总监站起身,准备出办公室。这期间,他维持着绅士有礼的风度,却跟没注意到李雪这个人一样,说话时看都不看她一眼。 李雪有种不好的预感,当看到上司要离开,她慌忙追上去想询问自己的那份广告创意,为什么看过几眼就没有了回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正在她准备张口的时候,那位上司已经先一步阻止了她,留给她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离开了。 “我听到你所说的了,谢谢。” 李雪愣住了,她缓不过来这句话是什么含义。 众人看上司都走了,便一个个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穿着一身白色套装裙的女同事看那新人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新人,你还是年轻啊!赶紧把你的创意方案拿回去吧,没用了……而且,总监的心情有点不太好哦。” 李雪被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刚才那名女同事笑着说;“你刚来的,也难怪不了解,总监刚才不是说他有点小失望吗?NO!其实他真正的意思是他恨恼火,唉,过两年习惯你就懂了!英国人说话就是这样难以捉摸,你不了解且等着吃亏吧!” 这时候,一个长相阳光的男同事也来插一句嘴;“说白了就是口是心非!反正听那爷说话,反着听就对了!” 他口中的“那位爷”指的就是刚走的上司。 这样思考的话就不难解释他们听到总监那句英文表情所表现出的异常了。 顿了顿,那男同事又说;“而且,他临走的时候不是还说‘我听到你所说的了’了吗?那句话的深层意思是;‘我不同意也不想就其做进一步讨论’所以说,你的这份广告创意估计没戏了!刚来那会儿我也吃过这个亏,慢慢就好了!” “这就是所谓英国绅士们说话的‘潜规则’早晚你会明白的!呦!都快十二点了!去吃饭去,我请啊!呵呵……” “成啊你请,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东北菜馆不错,一起搓一顿去吧!说好的请客啊!” 同事们纷纷响应起来,唯有李雪暗自苦笑。 彼得行走在公司的长廊,沿途有员工向他打招呼,他亦回以示意。 刚刚拐过一个拐角处,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便恰时的响了起来,将手伸进口袋,他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解开手机锁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手机被放到耳边,首先听筒内穿过一阵女人叫嚷声——“警察同志,您就甭查了,还查什么呀,我这儿……”这是什么?骚扰电话吗?这么想着,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刚准备关掉,就从电话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猜到这个电话是谁打过来的,彼得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是,接下来手机那头传过来的信息,则让他本来冷淡的表情更加冷然。 “……派出所?扣下了?” 什刹海派出所—— “哎呦嘿,国际友人?” 刘队看着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来的那个耍流氓的家属,颇为感慨的笑了笑,压根儿没想到这流氓家属能如此之“洋气” 这小子,让他叫家属,叫来一个金毛儿外国人,耍他呢?! 而被刘队称之为“国际友人”异国男人正斜睨着几步远挨暖气蹲着的人,再旁边是被另一个小民警拦下并且骂骂咧咧的女人。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十三号和星期五碰到一起就是个不吉利的预兆!” ****** 中午阳光大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派出所一如既往十分安静,但随即这份安静就被残忍击破。 大门大敞开的门口首先走出来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他走下几步台阶后略显烦躁的拉了拉脖颈上的领带,仔细打量,那份整体的精英形象和这派出所的背景很是不搭调。 与那烦躁的姿态相差不多,拥有着一张西方面孔的男子眼底也隐约透露那么一丁点躁动,似乎在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越过他再朝后方看去,继金发男人走出来的方向接而又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一手划拉着脑袋,一手插着花短裤的裤兜迈动步伐走下台阶,从表情上看,他显得平静许多,至少比前面的人平静点。 不过当目光长久停留在男人身上就会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并不是太自然,略微有些拐。 他踏着趿拉板儿速度缓慢的步下了台阶,静静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背影面对自己的人,却自个儿愣是没说话,终于,如此氛围持续了大概几秒,那背对他的男人猛然转过身低吼了一句因情绪激动而稍显不正宗的中文国骂。 “耍流氓?你他妈怎么不去QJ!放心,到时候你进了监狱我会去给你送牢饭的!该死!” 最后一句由中文换成了纯正的英语。 展毅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挑眉看他骂完这句,接着又看他神情烦躁的骂了几句,待金发男人骂的差不多了,展毅不气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瞅他暴躁的样子稍有缓和。 “这么盼着我进大牢啊?哎呦,怎么着,想趁机改嫁?”淡然的语气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 这句话出口当即换来金发男子一句反击;“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比你好,至少他们会安分守己,滚吧,你个该死的!见鬼!” 骂到一半,原本还稍有缓和的情绪再一次激动了起来。 倒也不怪这位英国绅士会如此不顾形象的激动,他确实是被激怒了,一半原因是因为在公司的那点不快,再之后就又发生了展毅“耍流氓”事件,他如何不火?以他和展毅特殊的关系,他对此事便更加不能冷静。 敢背着他对女人耍流氓,这两年他越来越厉害了! 另一边。 展毅听着前者骂完,将插着花短裤兜的手抬起来放在额前,遮挡耀眼的太阳,懒洋洋的叹了一声;“甭动不动就拿上帝说事儿,他老人家也挺忙的!得,既然落你这么个评价,看来你早有红杏出墙之心了,成!咱给腾地儿!” 展毅说完,转身就走。 哪料,走了还没几步,一个不明物就从后面飞到了他脑袋上,触感软软的,不像是攻击物。展毅驻足,斜眼向上看,只见一块银白色布片低啦当啷的挂他头上,毋庸置疑,那是一条领带。 “回来!” 身后响起一声怒吼。 展毅暗暗笑笑,把头上的领带从脑袋上扯了下来。小样儿,都五年了,老子还斗不过你这脾气! 收起笑容,展毅扭头转过身拿着手中被扔过来的领带,对几步远的男人晃了几下;“这玩意儿扔的真准啊!瞅瞅你这暴跳如雷的样儿哪像个大公司的总监样子,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杰克曼风度!太有损杰克曼风度了。” 彼得压抑着满腔怒火,一字一句的纠正展毅的发音;“……gentleman,不是杰克曼……” 怒火冲天之余,他不忘纠正展毅菜鸟儿般的古怪措辞,展毅倒不太在乎关于措辞的问题,径自转移了话题。 “说真的,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总动不动就炸,除了我你说谁能受的了你!而且,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关于耍流氓这个问题,必须得更正,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不,是笑话!” 想起刚才那女人纠缠不放的样子,展毅真觉得这是个笑话儿,还是那种无厘头的笑话。 “我看你就是个大笑话!回家!” 彼得走上前来,一把扯过展毅手里的领带,态度略差。 而被如此对待的当事人却不在意的笑了笑,跟在金发男人身后往派出所大门走,一面走一面逗狗似的冲前面的人重复道;“绅士风度别忘了啊,绅士风度!” 走在前面的男人捏着领带加快步伐,同时低咒;“去他见鬼的绅士风度!” 第3章:媳妇儿,得哄! 展毅觉得这金毛儿是真跟自己生气了。 从派出所一路回家那位异国男人半个好脸儿都没甩给展毅,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吊着,直到到达两人的住处——一座充满了老北京特色的胡同四合院。 这里是两年前展毅刚从部队退役那会碰巧从一个哥们儿那里倒过来的,那哥们儿与展毅是发小儿,正好那会儿全家要移居意大利,合计着那处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了展毅一个友情价倒给他了。 这两年展毅就一直和彼得一起住在了这处四合院,他自己倒是觉得挺舒坦的。 不过,说到身为一个异国者彼得为什么会毫无怨言的跟着展毅一起住四合院,至于这个问题,其实也挺简单的,全部基于他们的特殊关系——同性伴侣关系,一种特殊而又特殊的关系。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让展毅产生一丝唏嘘。 他和金毛儿整整在一起五年零四个月。 啊,原来已经五年了…… 随着记忆的逐渐加深,展毅心中的感慨不减反增。 人,无法感知未来, 许多事情都让人想不到。 他想不到他会在成为特种兵整整七年后离开部队,提前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这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快上很多,然而,现实就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他更没想到,有一天那个理想中的另一半会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且……是个老外。 两人的这种组合,乍看之下甭说,也不是特别协调。 单说彼得跟他住在这儿的地方便是一个不错的例子。 明明那充满洋味儿的摸样应该住个爱丁堡、古堡之类的才相配,却愣是跟他住老北京四合院,确实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跟咖啡配大蒜似的,横看竖看都透露着那么一点不和谐。 好在彼得对此没什么意见,按展毅的话说,那金毛儿就得跟着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老话说得好,万事有利亦有弊,这跨国恋更不例外。 好处有,坏处也不少,毕竟隔阂在那摆着呢,两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文化差异不同,生活习惯不同,生活中的摩擦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几乎是人之常情。 他们在一起的这五年里,磕磕碰碰数不胜数。 真要说,这异国恋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起码两人吵架的方式就足够让人免费看一场笑话儿的了。 每次两人吵架,那就是一场免费喜剧拉开了序幕。 别人吵架,无论怎么吵,至少对方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能够达到准确攻击到对方要害的目的。 那换成展毅这边就是鸡同鸭讲。 也不知道彼得是故意气他还是怎么着,每次吵架,他就不跟你说人话,噼里啪啦一通英语,中间都不带捯气儿的,在展毅看来,彼得口中说的英语跟鸟语似的,百分之九十多他都听不懂, 刚开始的时候,展毅倒也不退让的跟他理论,煞有为国争光的意思。 两个人,一人一种语言,你说鸟语,我讲中文,噼里啪啦跟蹦豆子似的你来我往。 吵呗,反正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 当然,有一点不准确,和展毅半点英语不懂的状态不同,彼得懂点汉语,他大概能明白展毅是什么意思,展毅却半点儿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估计就算他吵架中途背点英文歌词儿,展毅都当他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呢。 那情景,越想越滑稽。 中途吵得热闹,展毅首先绷不住乐了,可能也觉得这么吵挺浪费时间外加二逼的。 于是乎,就吵架这个问题上,展毅横竖都是吃亏。 事实证明,掌握一门儿外语真的很重要。 得,经今儿这么一闹,晚上等着好戏瞧吧! 收回飘远的思绪,展毅暗自长长呼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就在他恍神儿的功夫,走在前面的男人已经阴着脸进了一处四合院的门了。 展毅追上去,刚要迈步跨门槛儿,眼前开着的门措不及防关了下来,幸亏展毅反应快,不然这门拍脸上可好看了。 这人,用不用这样? 蓄意报复啊! 展毅刚准备迈步就被前面一声老太太的喊阻止住了步子。 “呦!小展呐!回来了?这么早就收摊儿了!” 展毅一推开门,就看见偌大的四合院里,有三个人围坐在一颗枣树下乘凉、聊天,说的挺热闹的。 第一眼看到展毅的是坐在正中央嗑着瓜子儿的王婶儿,略有些发福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可想是正说到好笑处便看到展毅回来。 听到王婶儿冲自己打招呼,展毅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啊,今儿收摊儿早。” 和展毅打招呼的是王秀莲,展毅的老邻居,街里街坊的都叫她王婶儿,是个挺和蔼、热心肠儿的老太太,跟展毅的关系相当不错,自打展毅搬到这儿来就很照顾,自然,街里街坊住着能不多关照着点吗。 远亲不如近邻呐! 王婶儿这么一嗓子嚷出去,其他两个背对着大门聊得开心的人也应景儿扭过身来。 “哎妈,哥回来了?这家伙这么早收摊儿了?” “小攒(展)呀,浓今天回来的早啊,吃午饭了伐?没吃到姐那里吃去呀!”两声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两句顺势炸了过来,口音一南一北,听着极其富有反差感。 最先转过身的是个穿着短袖衬衫的小伙,样子长得文文静静的。 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抓了把瓜子儿,一个一个嗑着,一边儿嗑,一边往外吐瓜子儿皮。 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子娘味儿。 这人本名叫刘鹏,但是别人很少叫这个本名,街坊四邻多数都叫他外号儿刘大喇叭。 不因别的,就因这人能瞎白话,而且作为一个男的,他这八卦心强大的连好多女人都自愧不如,只要街坊四邻有一点风吹草动让他知道了,不用说,第二天全世界都得知道。 再者,听口音就知道这人是东北的,一股浓浓的大碴子味儿扑面而来,可楞瞅他娘们儿娘气的样就让人怎么也没法把他和东北大汉联系在一起。 挨着刘大喇叭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丝绸睡衣,头发上带着发卷的女人,看摸样儿三十不到,挺年轻的,整个造型跟周星驰电影功夫里面那个包租婆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苗条一点, 女人说话语气嗲中带辣,十足上海小女人摸样。 北京、东北、上海。 别说,这南北地域完全不同的仨人能聊得那么来也是个不亚于第八大奇迹的“奇迹” 王婶儿缓了缓脸上的笑容,继而闪过一丝含糊,聊天似的问了展毅一句。 “小展啊,刚才看见小德阴着脸进屋儿了,你们吵架了?” 王婶儿口中的“小德”指的是彼得。 想起刚才金发男人面无表情的往院里走,王婶儿细心的察觉到了点不对劲。这人两年了她还不了解吗!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越有问题。 说起来,展毅和彼得的关系自打他们两年前搬来王婶儿就隐约感觉到了,但最后真正确定他们特殊关系的时候儿,这王婶儿即便隐约有感觉还是免不了的诧异和惊讶,换成哪个老一辈人肯定都不能在知道那事儿还跟没事儿人似的。 那诧异中也带着惋惜之情。 总归两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王婶儿记得,那种矛盾感觉整整持续了几个月,其中经历了些许波折,他们俩人的关系才被王婶儿接受了,得亏这老太太不是太古板的人。 当然,这和展毅其中一次替王婶儿解围帮了忙不无关系,再加上诸多因素,王婶儿心里的含糊才慢慢散了。 但有时候站在长辈的角度上,她还是不免会在心里感叹感叹。 展毅走到院儿里,没急着进屋,直接拿了个小马扎坐下了,拍了拍短裤上的褶皱,笑着说;“嗨!没事儿!他就那样阴晴不定的。对了,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王婶儿听展毅说没事儿,放下心来,加深了面上的笑容,俯身又抓了一把瓜子儿。 “能聊什么,瞎聊呗!呵呵!” 谢美玉整理着自己被固定的头发,扭头吐出一口瓜子儿皮;“我们在讲笑话,王婶儿她刚才说想给刘大喇叭介绍个对象,哈哈,浓说这是不是很好笑的啦!” 王婶儿转头看着谢美玉说;“怎么是笑话儿呢?我觉得小刘儿这条件找一个像样的对象不难。” 谢美玉噗嗤一笑,真跟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哎呦,就他这样‘膈应,膈应,嗯~’哪个姑娘敢跟他哦!呵呵,不要太坑人喽!” 谢美玉翘着兰花指,故作扭捏的把那两句‘膈应’说的恰到好处、招来周围人一片笑声。 展毅也跟着无声笑了笑。 就像王婶儿说的,刘鹏这人挺不错的,就是不怎么爷们儿。 同时不可否认,刚才谢美玉演的带了点夸张的因素。 被人这么调侃,刘大喇叭也不生气,反而挺胸似嗔非嗔的扫了谢美玉一眼。 “就不乐意跟你唠嗑!一整就说人不爱听的,膈应!婶儿啊,实话跟你说吧!这对象啊,我那是不稀罕找知道不?那家伙我要是正经找,凭咱这魅力,曼玉青霞啥的都是小菜儿!” 说完,娘味儿十足的吐了一口瓜子儿皮。 谢美玉啧啧说;“啧啧……浓行行好快放了曼玉青霞好不啦,她们受不了你这刺激!哎呦…… 刘大喇叭说;“你这老娘们儿就是没有温柔气,呸!” 谢美玉呵呵笑了两声说;“是的啦!论‘温柔气’谁比得过您哦,刘娘娘!” 刘大喇叭瞥了他一眼,说;“别叫娘娘了,直接叫娘得了呗这玩意儿整的你说!” 谢美玉杏眼一瞪,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刘大喇叭一脚。 “浓个小赤佬!敢占老娘的便宜,找死呀!” 就这么闹闹闲聊半天,听着仨人继续闲话家常没有散的打算,展毅与他们聊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他可没忘那头儿还有个祖宗得弄呢。 但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往往都残酷的令人心寒。 就这一下午的时间,屋里那祖宗愣是没理展毅,只独自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不动声色的看杂志,姿态优雅,神色自然,只有那若隐若无的冷漠态度还在表露着这人还处于“生人勿进”状态。 展毅在卧室和厅里转了好几回,顺带冲彼得说几句话,同时将之前的背心换了。 只是,一连串动作,展毅得到的回应似乎只是零。 如此一下午匆匆而过。 得!他这热脸贴人冷屁股人家都不稀罕! 时间来到下午六点半,差不多这点儿就是晚饭的时候了,自觉这样僵持着也没什么用,展毅索性一拍大腿不跟那祖宗继续周旋,直接去厨房弄晚饭了, 这晚饭弄得相比以往来说算是很丰盛,都是展毅擅长的拿手好菜。 不得不承认,他是想靠这个哄哄那祖宗! 啧……个大老爷们儿哪那么矫情? 虽然心中不时会闪出这样的问号儿,可展毅弄饭的动作也一点没含糊。 诚不诚心,看实际行动呗! 展毅一个人在厨房忙忙叨叨大半天把肉饼给烙好了,又转头将处理好的排骨加上调料往锅里一放开始炖。 没一会儿,扑鼻的香气儿就飘的满院子都是。 住四合院就这点好,一户做饭,香味儿其他邻居都能闻见,顺道过来捞两口,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亲切劲儿,这是住高楼大厦完全体会不到的感觉。 展毅一手夹着根儿烟,间隙抽两口,一手翻着铲勺拨弄锅里的菜。 浓浓的热气弥漫在厨房里,很闷,很热,也因此致使展毅将原本已经很短的袖子直接掳到了肩膀上,经过长时间锻炼而生的肌肉甚是明显的暴露在外,肌肉线条深浅有致,一直从臂弯延伸到袖口卷起的位置,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展毅这铲勺还没翻几下呢,那头刘大喇叭突然从窗口伸出个脑袋,笑呵呵的看着展毅,百分之九十是被香味勾过来的。 “哎妈呀,哥啊,今天啥日子啊?整那么多好吃的!” 展毅嘴里叼着烟,瞅着站在窗外的人,乐了下;“看来我这厨艺还可以啊,把你这狼都引来了!” 刘大喇叭嘿嘿笑,不置可否的说;“可不咋地!哥这手艺没话说了都!来,兄弟先帮你检阅一下!”说着,爪子就往灶台上那盘晾着的肉饼抓去。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这展毅能让那瘪犊子得逞?左手一伸,立马将那盘冒着热气儿的肉饼端到了离刘大喇叭远的地方,同时拿着铲勺朝刘大喇叭扫了一下;“给我滚犊子听见没有?” 话语里明显带着笑腔。 第4章:美男与野兽? 展毅端着已经做好的晚饭来到了里屋, 掀开门帘儿一看,那人愣是这么长时间没动窝,还是老样子的坐在沙发上,不过他手里的杂志倒是已经被看完放到了桌子上。 肉饼的香味儿缓缓飘到了屋子里,足以令人食指大动。 感觉到展毅端着一盘肉饼走近自己,金发男人仍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眼睛都不斜一下,说好听点是自身浑然天成的冷艳高贵,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展毅知道这人是在那矫情呢。 基于了解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做了也没啥作用,展毅直接不吭声的端着肉饼越过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屁股坐彼得对面的床边上。 如此,两人形成了面对面的状态。 展毅两眼直愣愣的瞅着面前人,恨不得把人看出个洞来。 而面对他这样的注视,彼得瞥了他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别处,那样儿,按展毅的话说,跟个开屏的公孔雀似的! 这么一想,展毅起先还绷得严肃的脸一下子控制不住,乐了。 寂静无言的气氛随着他这一乐瞬间崩了。 而且,他这不经意一乐,立刻换来对面男人一次轻微皱眉。 此情此景,是笑的时候吗? 展毅把盛着肉饼的盘子放到了距离不远的小桌子上,然后冲着彼得笑道;“哎,看你这样儿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说话时,笑意不减。 对面的男人终于施恩般的小弧度转过头,目光落到前者身上。展毅见状,笑容加深,接着说;“嗯,贱人就是矫情啊!“ 低沉嗓音带着淡淡笑腔,调侃意味甚浓。 不出所料,这话说完,展毅看到对面的男人脸色更加阴沉。 他倒是不怕这小子不理解他这句玩笑是什么意思,更不担心这句话的出处彼得不理解,电视上那甄嬛传都播的快让人想吐了,在中国没看过甄嬛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贫嘴贫完了,展毅收起了脸上的笑。 “成了!甭矫情了赶紧吃饭!” 瞥一眼,没动静。 嘿!真跟自己杠上了! 看着那人这态度,展毅倒也没不耐烦,只心头直乐。 看这意思明摆着是让他退一步呗! 得!那就卑躬屈膝一次! 展毅假声咳嗽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拿过桌上的一盘肉饼,一弯腰,单膝抵住地面,整的跟求婚一样。 只是,那手里拿的不是戒指,而是一盘肉饼。 “小主,请您用膳。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这晚膳的味道是极好的,卖小人个面子吧!” 展毅抬头看他。 彼得双臂怀胸的看着展毅突然的动作,显然没料到,眉头一皱,随后又看展毅那姿势,不自觉的,金发男人凝着的表情隐隐露出破绽,嘴角微微一扬,明显的形成了一抹笑,但很快又被掩饰住。 “叫国王。” 彼得忽的纠正道,俨然,他对展毅这一举动并不反对。 展毅心说,您还真是顺杆儿爬啊! 心里寻思得了,展毅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又说;“得嘞!国王陛下,您这晚膳用不用直接小人给你伺候到嘴里啊?”那句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此时此刻,展毅似乎忘了这么有道理的老话。但是在展毅看来,这样也就是一闹。 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扯不上太大关系。 玩儿呗,有什么的! 彼得看展毅这次这么有意的‘讨好’心里那点闷塞感渐渐散去了些,取而代之是一种取得胜利的优越感,以前吵架完了展毅一般都是保持沉默,很少像现在这样刻意讨好一下,不过,这样难得的讨好仿佛是挺让人受用的。 金发男人调整了一个姿势,眉头再次轻微一挑;“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殷勤了?” 和你以往的风格不一样啊。 这一句彼得没说出口。 展毅听这位爷这口气就知道他这一篇儿是有翻过去的迹象了,于是站起身来,老维持那么个姿势怪难受的。 “哄哄我媳妇儿,怎么着?还犯法了?” 说罢,才想起手里的肉饼端了大半天了,再不吃都凉了,展毅拿起一个递给他说;“真的别闹了,快点吃!看看,都快凉了!”展毅换上了一副正经的口吻, 他最后那句彼得没怎么在意,但前一句让他不禁反问道;“谁是你媳妇?” 心里实际上在期待着一个隐约的答案,只可惜后者给出的答案并不令他满意,甚至一下子便将原本消掉的气儿又给提上来了。 展毅径自拿了一个肉饼大咧咧的咬了一口。 “茱莉亚罗伯茨!” 话音刚落,彼得暂时性的摆脱了绅士风度,伸手抄起身边看过的杂志就冲展毅扔了过去。 杂志像暗器一样被扔的挺快,好在展毅也眼疾手快,准准的把杂志给接下了,间时,嘴里的肉饼也咽下去了;“谋杀亲夫是吧?” “shit!” 金发男人低咒道。 展毅顺着这句低咒笑着接道;“沙特?还八嘎呢!” 彼得;“……” 正如展毅所料,这一页小插曲是被翻过去了,除了那人还是有一些小别扭外,一切恢复如常。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夜至。 大概九点多钟左右,展毅忙活完了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进里屋准备收拾收拾就睡下了。 他一进里屋就照常看见那男人十分骚包的半靠在床头,颀长有力的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淡灰色的丝质睡衣,领口大敞,衬得整体慵慵懒懒的。 猛一看煞有异域气息。 就差手里再拿个玻璃杯盛着红酒, 扮演个中世纪的贵族吸血鬼了, 连妆都不用画。 拿着毛巾一边擦着刚洗的头,展毅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斜睨床头靠着的男人一眼,展毅说;“洗过澡了吧?” 金发男人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这声一嗯完,他又转过头去看展毅擦头发的动作,忽然说;“我说你的这件衣服能扔了吗?都穿了五六年了我想它也想退休了,而且……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了不止一次了吧展毅?” 彼得盯着展毅身上穿的那件儿背心儿建议道。 天知道,就这个问题他已经跟展毅说了有不下七八次,可他就是不听,有时候他真是难以置信,这件衣服竟然还不发霉。 展毅擦完头发,把毛巾顺手挂脖子上,继而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没坏呢扔什么仍。中国的传统简朴美德,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哪那么讲究!” 听过展毅这一段简朴宣言,彼得弧度不大的摇了摇头。 “最近流行DIAO丝,起初我还不是太理解,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真是难以置信,上帝……” 展毅出去了一趟把毛巾放回去,折返回来之后顺着彼得先前那句接道;“对,咱就是个贫穷的小DIAO丝,哪像您那么高贵啊!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美人与野兽组合成了吧?可委屈您了!” 说这句话期间,展毅窜到床上将金发男人当靠垫使,背靠着他脱袜子。 彼得倒也没推开展毅,他说;“OK!反正你不会是美人。” 展毅说;“是,我是野兽。那恭喜你,你这个美人已经落我这个野兽手里了!从此之后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彼得说;“当初对你动心一定是上帝跟我开的玩笑。” 展毅低声笑笑,故作稀奇的叹了口气;“呦,听着口气是后悔了?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那么死乞白赖的赖着我,谁呀,谁呀!” 展毅刚把话说完,彼得一脚就朝展毅踢了过去,力量不小,展毅那正脱袜子也没防备,顺势整个身子向前一张,来了个土豆滚球子,从床上骨碌下去了,幸亏那床比较矮,滚下去也没事儿。 “哎呦,造反了?我看是不是得治治你了?”展毅一屁股墩地上,气得直乐,倒也没真生气的意思,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蹿床上去把金发男人给压住了,任前者怎么挣扎都没用。 经俩人这么一折腾,彼得原本便裹得不严实的睡衣开的更大了。 一片壮实的胸膛暴露在外,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无形中散发着浓浓的雄性性感。 “……你这个野蛮的中国佬!该死的!关灯!” 第5章:过往 挂钟的指针此时已然指向了一点半,凌晨,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不大的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弱月光透过窗帘的纤维顽强的折设进来,映得昏暗的空间朦朦胧胧。 顺着微弱月光照射的方向,几步之外的双人床外侧位置,展毅正睡得深沉,单薄的被子随意盖在腰际,赤裸上身未着一物暴露在空气里,因是夏天的缘故,这样倒也不会太凉。仔细闻,似乎可以依稀闻到淡淡空气中未散的旖旎气。 和展毅睡得深沉不同,彼得这时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来,背靠床头,伴随一系列动作,单薄被子从他的身上滑下落于腰际,那具不算太白的身体上,尤其是胸膛,零零散散的纵欲痕迹散布四周,暧昧亦隐晦。 彼得帮展毅拉了拉过于低的被子,之后扭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用落在一旁的打火机点上送到了嘴里。 这包烟是展毅买来放在抽屉里的, 但是他并不常抽, 因为彼得一向都在控制他抽烟的数量。 顶多就是想起来才会来上几根,剩下的就一直在那个抽屉里放着。 虽然作为控制展毅烟瘾的禁烟者,彼得却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抽上一根。 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沾,只要控制个度,这就是一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尤其是做完爱之后吸上一根,那感觉,还不赖。 就像现在。 金发男人口中吐出一缕烟雾,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沉睡中的展毅。 那眼神带着一份隐约的探索,又带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神情变幻,很是微妙。 仿佛是透过展毅在看着曾经的某些岁月片段。 那些琐碎却又诡异完整的种种。 五年零四个月。 他和展毅在一起已经五年零四个月了,不,如果加上认识的时间应该是整整六年多。不得不承认,在他三十二年的生命里,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是他唯一一次想要坚定不移在一起的人。 是,这个想法在常人看来的确有点可笑。 同性之间,坚定不移? 这样的词汇确实透露着那么一丝不实际。 异性恋尚且还做不多所谓的坚定不移,更何况是他和展毅这种情况。 想到这儿,彼得笑了。 他摇了摇头、 似乎也觉得被坚定不移这个词触碰到了敏感神经,想深笑又笑不出来。 其实,他与展毅之间的感情他相信不会那么肤浅,不管未来究竟如何,不管这之中产生过多少对立的疑问,五年多的时间里也有吵架、或者意见不同、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那份爱,这就足够令人欣慰了。 至少展毅那份心,他看得见。 认真说起来,这人和之前相比确确实实发生了改变。 变得……邋遢了,也不修边幅。 彼得发誓,如果曾经展毅是以这样的形象在他面前出现,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可惜,没有如果。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展毅的时候大概是在零六年中旬。他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他当初绝对是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 虽说这一见钟情是在一场极其危险的状况下培养出来的。 他似乎觉得,他和展毅的相遇是上帝的安排,因为他当时正和结婚两年的妻子詹妮弗离婚,结束了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而且更加诡异的巧合是,同一天他工作的那一家广告公司竟然就像拍好莱坞大片一样遭受到了恐怖分子袭击。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那家广告公司在英国已经很多年,从来平安无事,谁都不会料到这样大祸会从天而降。 一切都发生的极其突然。 突然的使人措手不及,甚至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震耳的爆炸就席卷了整个办公大楼。 顿时,热浪滔天。 所有处于工作的员工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开始叫嚷着乱成一团。 到处都充斥着尖叫。 “哦!上帝,发生了什么事?” “是爆炸!大家快离开这里!上帝呀……” “这里怎么会发生爆炸?!” “确定不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吗?!啊!我的老天!” 伴随仍在持续的爆炸,外头隐约还响起了警报声及警车独有的喧嚣,恍惚还有枪击声,呯唥嗙啷一通混乱。 慌张中,众人一股脑的往安全通道逃去,这其中也包括他这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并且不断低咒的人在内。即便他还保持着冷静,但也抵不过众人的推搡,拥挤着他往外逃,简直一团糟。 若想形容当时的情形,彼得只能联想到一群被渔网捞到的鱼,拥挤在一起,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糟透了。 其他人一直都在慌乱的往外冲,四散奔逃。 硕大的办公大楼因为爆炸的抨击微微颤动了几下,石灰粉,石块儿不断的从头顶落下来,殊不知,还能抵过几次爆炸。 耳边到处可闻刺耳的警报声。 彼得保持着冷静寻找捷径离开这危险之地,也许是因为其他人太过混乱的缘故,很快他就与众人走散了,也不知那道些人慌乱中跑到了哪里。暗暗低咒着,他惊险的躲过了几次炸落的石块儿顺着狭长的楼梯跑到了一层。 眼看着出口近在眼前。 等跑出了办公大楼,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 放眼所及,到处都是爆炸造成的毁坏痕迹,碎落的石块,被炸的体无完肤的汽车骨架,空气里浓浓飘散着一股硝烟味道。 不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枪击。 彼得正诧异的四处观望着,那起初还隐约的枪击顺势由远及近,甚至不知道在哪个方向一枚子弹破空射了过来,直击在一辆冒着烟的车子玻璃上!声响极大。 上一声枪击一落,立刻下一声枪击迅速替上! 其间猛然掺杂一声男人的怒喝。 是一句英文。 彼得听着这一连串的枪击,直觉不妙,他准备转过身一探究竟,就在转身的几秒钟时间,更大声的枪击破空而至! 蓦地,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抹黑影迅速从眼前闪过,紧接着彼得只感觉整个身体瞬间被一股力量拖着向后退,一切都来的极其突然,在被拖着向后退的间隙,枪击声此起彼伏的在耳边炸响! 这简直是疯了! 彼得暗自稳定心神扭头向后看,刹那,牵制住他的人清晰映入双眼。 毋庸置疑牵制住他并且拉着他向后退的是一个男人,他身穿厚重防爆服,头上戴着头盔,透过防弹玻璃制成的面罩可以看到那张隐藏在头盔内的脸甚是严肃。 仔细看,那是一张东方人的脸。 彼得虽然不太明白此刻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隐约猜得到,这个牵制住自己不知道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的东方人似乎并没有危险。 还有一点致使他猜测这人没有危险的原因是,他看到了那人身上戴着警徽…… 还没来得及等彼得询问什么,他就相继看到那个男人面色镇定的举着手枪冲着对面枪击的源头不断扫射,同时拉着彼得向后退,躲避着子弹的射击。男人的动作相当粗鲁,拉着他就像拎着一袋垃圾一样。 只管大概将那金发男人护住,其他一概不管。 叮咣!呯唥嗙啷! 枪击愈演愈烈! 随后的几秒钟,彼得看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车上相继走下来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们纷纷举起手枪向这里射击。 面对这个情形,他见到那个牵制住他的男人没有半分异色,只迅速增加了手枪扫射的范围,然后拉着他躲到了一辆被炸得漆黑的车子后面躲避。 最后朝前方扫了几枪,男人冲戴着的隐蔽式耳麦说;“报告,在A地区发现一名遗留者,请求支援,完毕。” 他一边观察的向后看,一边手上麻利的给手枪换了子弹。 “不想被扫成马蜂窝就在这儿呆着!” 彼得听到男人冲他这样说。 事实上,他听不太懂,同样,他也从这句话里听到了端倪,男人说话的语言不像日语,不是韩语,于是,彼得皱眉。 “what?” 他说什么? ”听不懂中文吗?我说!在这儿呆着!你!在这儿别动!别动!NO!” 试图为了让他理解自己的意思,男人拼命用手指指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重复了三四次。 对于男人冲他比划的动作,和最后那句生硬的NO,彼得理解了他意思。 最后,男人说完就冲出去了。 彼得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冲出去,他只知道在第一波枪击渐渐平息后,男人再一次动作迅速的跑到了他面前,接着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向前跑! “嘿!” 彼得下意识的叫道。这个人要带他去哪儿? 在逃跑的路上并不平静,一路枪击声就没停过,彼得只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开始男人是拉着他跑,间时向前方扫射,中途一次意外,他一下子被男人搂在怀里,带着他向侧面躲避子弹。 时间在那一刻跟停止了似的。看着男人冲他说了一句什么,又扭头朝前方射击,彼得心里一瞬间一阵恍惚,心跳声伴随着不断的枪击回响耳畔。 那一幕一幕,时隔六年后,彼得回忆起来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太他妈帅了! 如果当初那个人不是展毅,且同样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彼得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中国的一句歇后语,他对展毅纯属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和其他的关系倒是不大。 他喜欢展毅身上那股劲儿。 嗯,怎样形容……比如就像四年前那个春晚小品上小沈阳口中说的……纯爷们儿。 大概是吧。 那件事情过去大概四年多,直到他和展毅已经在一起四年,他才玩笑似的突然询问展毅当初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是不是受了上帝的指示。 当时展毅手里正包着饺子呢,猛地一听这人这么问,嗤笑一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其实当年的真正原委是,零六年那时候,他们这组的特战小组按照上级的指示前往英国和那里的特种部队联合执行一次国际任务,没想到这么一去,惹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似乎是想到了某样趣事,彼得呼出一口烟圈突地笑了下。 指间的那根烟已经燃的仅剩下烟蒂了。 微微垂头,他望着展毅,维持淡淡笑意伸手朝他耳朵捏了几下,那人睡得倒是沉,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第6章:所谓好男人 “老展!今儿这么早收摊儿啊?才几点呐!怎么着又回家给媳妇儿做饭去?嘿!真行你说!新世纪好爷们儿!哈哈……” 展毅站在摊位中央正准备锁卷帘门,猛在这档儿,身后就听一男人来了这么一嗓子。 话语间笑呵呵的,充满了粗矿气。 听到这一嗓子,展毅倒是没多大反应,照常把卷帘门锁完了。 “新世纪好爷们儿不敢当,近代倒是可以!”展毅转过身来,站在他旁边瞧他乐得男人映入视野,那男人长相和他的嗓音一样粗矿,上身穿着一件大体恤,下边一条短裤,手里随手拿了个蒲扇冲自己扇着。 这人附近人都管他叫老张。 他和展毅一样是个摊主,也是个卖水果儿的,而且俩人的摊儿相互离得还挺近。 以致如此,两人的关系也很熟络。 老张一听展毅这么说,又哈哈大笑几声。 “操!要是中国来个最佳好男人评选,你排第一,没人他妈敢排第二!” 老张和展毅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也就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他可看透了,这展毅他妈就是个妻奴!虽然他也没见过展毅老婆,但通过展毅每天按时回家给做饭的惯例来看,他家里没个母老虎之类的谁信呐! 反正他是不信。 今天更好,直接上午十点半不到就收摊儿撤了! “这么早收摊儿干啥去啊,真给做饭去?我操!今儿还有一场球赛呐,直播!中国对日本,还想着拉你一起看去呢!” 这天儿越到中午越毒性,老张使劲朝自己扇扇子,尽管扇的多卖力,那汗珠子还是像发大水似的往下流,对此,老张倒也不在意,照旧说的乐呵。 展毅给自个儿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呼出一缕烟雾。“得了吧!看那玩意儿心理承受能力太受挑战!这国足都零比五输给泰国了还看个什么劲呐!现今的国足就是臭脚踢臭球儿,越踢越臭!” 老张笑骂一声说;“还不准人家逆袭啊!风水轮流转,下次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展毅笑了笑没说话。弹了弹烟灰,他重新转回身准备走了,临前,夹着烟的手随意挥了挥。“你自个儿等着那场逆袭吧。走了啊!” 老张有一点还真猜对了。 展毅今儿这么早回去确实是为了做饭。 不过这饭做得也就是顺道的事儿。至于原因,就是展毅一哥们儿因为意外受伤住院了,他准备今天去瞧瞧去。 更加巧合的是,彼得所在的那家广告公司离那医院不远,展毅合计着趁这一趟顺道做点午饭给那人送过去,总归这外面的饭没家里弄得合口味。 展毅回家忙乎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做好了一顿午饭。 算不上大餐,可也挺丰盛。 跟厨房找了一个保温饭盒将做好的午饭都盛上、封好,展毅找了件外套穿上就往公交车站去了。 从地安门附近上车倒公交倒了三趟,三十多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彼得所在的那家广告公司位于京都繁华地带,找具体位置倒是不难,一路打听着,展毅很快找到了那栋办公大楼——兰佛广告公司。高耸屹立的大楼仰头望过去只眼晕。 顺着透明感应门进去,展毅拎着饭盒来到前台。 前台小姐见展毅走上前来,礼貌的示意道;“您好,先生。” 展毅说;“你好。那个什么,我找个人。” 前台小姐维持着礼貌的笑容问道;“请问您要找哪位?您要找的那一位您和他有预约吗?” 展毅说;“我没有预约。我找创意部的彼得,这也需要预约吗?” 又不是见国家领导人, 这也预约? 展毅心说,这玩意儿真新鲜! 前台小姐应着展毅的话细微想了想,道;“您说的是艾伯特总监吧?这个请您稍等。” 前台小姐链接了内线询问,很快,内线链接完毕,前台小姐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遗憾;“不好意思先生,总监他现在正在开会,恐怕不太方便,如果您有急事找他的话,我为您……” 前台小姐话还没说完,展毅就适宜的打断了她。 他将手里提的饭盒放到前台说;“算了不用了。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就成了,谢谢。” 前台小姐点点头;“好的。先生请问您的姓名是?” 展毅没犹豫,说;“你就跟你们总监说一姓展的给他送的东西他就知道了!“ 前台小姐素质良好的未再多问,只道;”好的先生。“ 展毅同样点了点头,就走了。 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出了办公大楼,前台小姐再次连接了一次内线;“李雪,请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东西请你拿到艾伯特总监的办公室。” ****** 展毅到医院看完那朋友往家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倒最后一趟车到了地安门他就跟一群人下了公交,天气本来就不凉快,经一群人这么挤更是热的心堵得慌。 展毅站在公交站点下意识的来回扫了一圈就直接不做犹豫的把外套给脱了顺手搭肩上。 “这天儿热的真他妈邪性!” 感慨得了,展毅一手插兜一手拉着搭在肩上的外套朝家走。 一路上的热气只增不减,跟个天然笼屉一样,再加上一辆接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排放的尾气,那混合的滋味儿,甭提了,估计是个人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儿出来遭这个罪。 为了避点暑气,展毅越走越偏,最后到了树荫处,这才感觉热气没那么大了。 独自一人走了没一会儿,展毅眼角余光无意识向左侧一撇,就这一瞥就看到了一意外的人,准确来说是对面大道上两个人影,不知不觉,脚下迈动的步子不自觉放慢最终停住。 像怕看错似的,驻足看了几秒确认是熟人后展毅随即眉宇一锁。 心说,这娘儿俩怎么在那? 展毅静静站在马路对口瞧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马路牙子上蹲着一个女人,她面色苍白,头发也略显凌乱,仔细端详,那浓浓的憔悴感溢于言表。 此时,女人怀里搂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在女人旁边表现的很乖,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无邪的看着女人,充满懵懂。 而女人看着女孩懵懂无邪的样子神情间的忧色却越发浓重。 她目光慈爱的为小女孩拨开了挡住眼睛的头发,十分勉强的笑了笑,在这车水马龙的映衬下,女人和小女孩越发令人觉得格外单薄、无助。 她正是之前来找过展毅一次的沈红。距离女人不远处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沈红并不住在什刹海这一带,所以在这儿再一次碰到沈红,展毅觉得挺意外的。 但是,意外之余,他似乎还感觉到了点别的。 沈红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来这儿做什么?还拿一行李箱…… 这是闹哪一出? 展毅寻思不太对,兼之再看到沈红那个表情,那股含糊劲更重了, 于是,寻思的功夫,展毅转移了方向,过了马路来到了沈红那。 由于沈红的视线被面前的女孩遮挡着,或者是她自己还有些失神,展毅走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沈红都没发现。 “带着孩子跟这儿坐着干嘛?齁热的。” 忽然响起的男音飘入空气,一下把女人从微微的愣神中拉了回来。 顺着头顶的声音,沈红恍惚的抬起头,透过强烈的阳光看到了静望着她的人。 “……展哥?” 柔和话语中满是疑惑,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遇到展毅。 迅速又愣了愣神,沈红才反应过来,接着连忙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知所措。 “真巧,展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红掩饰性的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随后又想起身边的女儿,低下头对女儿说;“朵朵,这是展叔叔,来,乖,叫展叔叔。” 展毅稍稍低下身,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顶。 小女孩倒是挺乖,一点没有表现出哭闹的迹象,反而还对展毅甜甜一笑,很是可爱。 “这么久不见小姑娘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还记得叔叔吗?” 沈红的女儿三岁时,展毅见过一面,对这孩子印象还不算模糊。 小女孩摇了摇头,甜甜笑容一点没减的喊了一声“展叔叔”就不好意思似的往母亲身后躲,一面躲,一面偷偷的瞧着展毅,把展毅逗得一乐。 “这话应该我问你啊。我这儿出去办点事儿才回来,你呢,拿一行李箱干啥?出远门儿?” 将注意力从孩子身上重新放到沈红这儿,展毅低头瞅了瞅地上立着的行李箱问沈红,自打上次她被她丈夫带走之后就一直没消息,展毅直觉沈红有事儿。 被展毅这样一问,沈红眼色局促的向四周扫着,仿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弧度不大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展毅又不是瞎子,看沈红这个态度,还有她憔悴的样子怎么会信。 沈红这人以前就这样,遇见什么事只管心里憋着,她不说,别人就算有心帮忙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是你就说,甭憋着。跟我这儿瞒来瞒去的有意思吗?” 沈红牵着女儿的手足足失神一分钟。 良久,沈红似乎想到什么,眼眶中淤积的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意识到此,她慌忙抬起手臂胡乱擦了擦。 情景都演变到这样的程度了展毅还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他问沈红;“到底怎么回事儿?” 展毅猜可能是跟沈红丈夫有关,但后来还是没出口。 沈红听着展毅不断的追问,独自强撑的情绪终于崩溃。 “……邵群把家里所有的钱都赌输了,连房子都瞒着我卖了……这个畜生没救了,没救了……” 邵群就是沈红的丈夫。 上次他把沈红带回家后,又发疯似的打沈红,直到把沈红打得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才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家。 自此之后,他的混劲儿更胜,赌瘾也越来越大,甚至瞒着沈红把唯一的房产卖了,独自一人带着卖房的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等沈红发现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讨债的开始一波接一波的上门来找,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债主上门的后一天,沈红被买房子的买主赶出了原来的房子,一切都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沈红六神无主的带着女儿在外面流浪了两天,她身上的钱不多,连住旅馆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带着女儿到这儿来,她只知道等她有点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女儿到了这,并且失神的蹲在马路牙子上,像个乞丐。 沈红哽咽的抚摸着朵朵的头,小女孩无法理解母亲心中的苦涩,只一味单纯的笑着。 “他不考虑我也就算了,可他怎么忍心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想一下……” 沈红抹了抹泪,无可奈何的摇头。 对这个曾经托付终身的男人没有了半分期望。 听沈红这么说,展毅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沈红;“你身上一点钱没有了?” 沈红低着头,没说话。 展毅没再问什么,上前一步越过沈红把她的行李箱独自抢了过来,这一突然的举动弄得沈红满是诧异。“展哥,你做什么?” 展毅也不管沈红什么表情,只是把行李箱拿过来。“甭在这儿晒人干儿了,走,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一家旅店,你这段时间就先住那,钱用不着你操心。只管带着孩子安心住下得了。” 沈红都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没看到便罢了,看到了无论如何他都的管她们。 展毅明白,这一辈子沈红挺苦的。 父母去世的早不说,还嫁给那么个混蛋。 这沈红就应该早早把婚离了,就心软,心软最后把自己坑这样。 沈红阻止展毅,想把行李箱拿回来,她真的不想麻烦任何人,更不想给展毅带来什么困扰。 有上一次已经够了,她已经万分过意不去了。 “展哥不用了,我……” 展毅没放手,看了一眼朵朵说;“不用什么不用,你身上一点钱没有你带着一孩子你说你住哪?带着孩子睡大街?” 沈红的动作经此变小了。 见沈红态度有些软化的迹象,展毅又说;“你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让孩子跟着你一起吃苦?什么都甭说,走吧。” 沈红因为这句话,转头看着女儿,眼中弥漫出丝丝心疼和软化,最终沈红慢慢的松开了手。她还是勉强放下了固执,就像展毅所说的,她一个人吃苦无所谓,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她吃苦。 几次想开口,却又顿住,最后,满腔的感谢化为了一句话。 “……谢谢你啊展哥,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沈红口中的“又添麻烦”指的正是上次因为误会让展毅进警察局那一次。 展毅拿过了行李箱又把朵朵抱到了怀里,小丫头一点没挣扎。 “哪儿的话啊,都是朋友说这个不见外了吗。” 沈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只觉百味杂陈。 “朵朵,快谢谢展叔叔。” 沈红低头对女儿说。 展毅刮了一下朵朵的鼻子,笑着说;“甭听你妈的,谢什么啊,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中午吃饭了吗你们?”最后一句是冲沈红说的。 沈红摇了摇头。 展毅颠了一下怀中的小女孩,说;“成!叔叔带你们娘儿俩搓一顿去!” 说着,他抱着孩子,拉着行李箱示意沈红跟上。 沈红跟在后面,心底的酸涩感越发浓重。 也许,这一次遇到展毅是唯一可以称之为幸运的吧…… 沈红吸了下鼻子,快步追了上去。 ****** ——兰佛广告公司。 总监办公室。 [ 别一工作起来就不吃饭,老喝咖啡对身体没好处,那玩意儿不顶饭。把送去的都吃喽,晚上回来检查!PS;如果表现良好,下次给你弄牛排,倍儿正宗的那种!] 彼得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字条,眼底沁着丝丝笑痕。字条上的字就像写它的人一样,工整间带着一份随意。 “你什么时候会做牛排了?” 放下手中的字条,彼得打开了饭盒的盖子,瞬间,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菜色的确很简单。 底下一层是一盘肉包子,中间一层是一小碗蘑菇瘦肉粥,最上面一层是一小碟凉菜。 荤素搭配十分恰当。 彼得就是看着这个饭盒,也不拿里头的东西,就那么若有所思的看着,左手手指间的一根钢笔被灵活的旋转着,这好像是唯一一点能够透露出这个男人心底愉悦的讯息。 第7章:五年到底痒不痒(上) 展毅最终将沈红安排在了一家条件不差的旅店里,房费付的不少,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她们母女无处可去。 暂时的有一个落脚之处总是比流落大街要好的。沈红的这一档子事确实来的挺突然,展毅只能先暂时安顿她们娘儿俩,之后的事儿他再想辙慢慢帮衬着点。 到了家已经是晚上。 晚霞西沉大地,天边转替绵延一片暗沉。 展毅进了院子就碰上正好出来的王婶儿,点头相互打了个招呼,他就穿过院子进了屋。 不过一打开屋门,展毅一下子愣了。 首先进屋的一刹那,一阵阵悠扬缓慢的西洋古典乐就充斥了整个客厅。侧目向右看,电视柜的隔断里摆放着一台音响,可想而知这阵阵的音乐声是从这音响里放出来的。 音响的声音被调的大小适中,关上门外头根本听不到。 倒也不会影响旁人。 展毅挑眉环望着整间客厅,随他的目光可以看到客厅相比之前明显进行了打扫,而且沙发旁边的餐桌上还被摆上了一瓶花。 看见那瓶花,展毅不自觉哼笑了下。 “今儿这太阳打哪边儿出来了?” 一边轻笑感慨,一边往前走,正当展毅快到沙发旁的时候,脖子上忽然被缠上了一样东西,速度不快,甚至是带着一种慢悠悠的感觉。感觉到这一点,展毅迅速转过身,但看到的却是甚是熟悉的人。 在身后把展毅脖子困住的不是其他东西,只是一根浅灰色的领带。 领带的主人牵着领带的末端,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可眼底隐隐闪烁的笑痕却分外明显。 将视野停驻在身后这人脸上,其身份不言而喻。 能自由出入这个家的,除了展毅,第二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悬念了。 金发绅士面对面的望着展毅。 和以往精英般的装束不同,他当下只随意穿着一件略微敞口的灰色衬衫,领口敞开的部分角度合适的敞露着半截锁骨,带着明显的不拘小节。 虽是样式简单,却被这男人充满异域的气质衬托出几分难以形容的韵味;稳重,成熟,并且带着丝丝禁欲气,挺邪门儿。 男人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静静望着面前人, 通透似晶, 又像一汪清水,清澈见底。 随着展毅转过身的间隙,彼得松开牵着的领带,转而双臂向两边微张,慢慢就着两人的姿势攀住了前者的肩膀。 他也不说话,就那样攀着展毅的肩膀带着他伴着耳边不断起伏的音乐杂乱无章的跳起了某种舞步,一下一下,十分缓慢的步伐,平静的好像可以不被世间任何事打扰。 见这景,展毅随即跟明白了什么似的,低笑着同样没犹豫的将双臂随意搭到了金发男人的双肩。 两人如此就着缓慢的音乐一步一点的在原地转着圈。 并不觉突兀。 似乎是心有灵犀,不必太多解释也可以理解出其中多多少少的意思。 “你这是要搞哪一出儿?办大party啊?” 展毅咳嗽了一下,笑着问。 由于他的英文水平也不咋地,活活把一句“party”念出了浓厚的乡土味儿。 被问者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彼得突然说;“展毅。” 可能是被现在这情景弄得挺腻歪的,展毅不由自主的乐了,同时点头;“啊。” 彼得表情不变的说;“你中午去我们公司了?” 展毅心说,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说;“嗯,去了。见您老人家一面比他妈见国家领导人还难呐!”说完,话锋一转又接着说;“对了,中午给你带的饭都吃了吗?那条儿看见了吧,晚上回来检查!” 彼得嘴角轻轻挑了挑,淡淡说道;“想见我多等一会不就可以了。” 展毅说;“您这大忙人咱这大闲人就甭打扰了,再说了就是顺道给你送个饭也没什么事儿见什么啊。成了,别搂着了,这天死拉热的!” 说完,展毅展毅松开了搭在彼得两肩的手,示意这圈儿也别转了。 一则是因为刚才兴起跟这小子玩玩儿,这时间长了就显得有点腻歪了。你说俩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的转着圈跳舞腻不腻歪!二则,这天也挺热的,这么搂住齁热的受不了。 展毅这般扫兴的态度, 彼得倒也没纠缠, 自自然然的跟着松开了手, 同一时间,又似想到某件事,问展毅;“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牛排,还是正宗的。” 他刚才想到的正是展毅之前写的纸条上的内容。 跟展毅在一起这么多年,彼得可从没见过他做牛排之类的,别说牛排,就连早餐都没有过西式的。 展毅皱皱眉,不紧不慢的反驳前者的质疑;“小样儿!信不过我?没见过我做并不代表我不会。而且,就算不会又怎的?不就牛排吗,凭咱这资质现学还怕学不会个八九成火候儿?你要想吃,明儿就给你做!做一锅管饱!” 彼得静静的摇头一笑,双手抱臂的往后挪了两步。 “你以为是东北大杂烩吗,还一锅……NO,说实话,我不是太期待,还是算了吧。” 摇头的功夫,可以看到金发男人隐约的笑容逐渐变深,却没有纵容性的表现出来,似有意在克制着。 展毅说;“你这张嘴不损人难受吧。” 彼得抬眼看他,故意般点点头。说;“YES!我怕被你做的试验品毒死。” 这人,是不找抽?! 展毅控制不住的笑了下,继而又重新板起脸;“那您老赶紧离我远点吧,外一有一天您嘎嘣了,我可不想负刑事责任,太冤!这年头儿可没六月飞雪的奇迹!” 瞎贫的功夫,展毅把外套给脱了,顺手搭沙发上,然后又拿一塑料脸盆去外头接盆水洗了把脸。 彼得笑意稍减,目光淡淡的远远望着墙上钟表旁挂着的挂历。挂历上停留的一页是八月,再仔细看,依稀能看到在十五号的位置上被若隐若现的黑笔圈了一圈,他就盯着被黑笔圈住的数字看,不知在沉思什么。 十五…… 那一天, 他会记得吗? 不知不觉,彼得想的有些出神,感觉到展毅进屋了,他收回失神,转过身说;“对了,你一个下午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似乎为了提示‘晚’这个事实,彼得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 展毅将脸盆放回了原处,拿毛巾擦脸,一边擦一边说;“一朋友住院了去看看,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个熟人,就耽搁了点时间。” 展毅没跟他说遇到沈红的事儿。 一个是觉得没必要,另一个是不想因这事儿再引出点别的事儿来,消消停停的比什么都强。 听展毅说完了大概,彼得却没再多问,径自往沙发上一坐。 瞧这情景,展毅嘿嘿一乐、 “嘿!瞧瞧咱这大总监,多有觉悟!” 彼得优点不少,缺点也不少,但就这不爱乱问东问西的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习惯特招展毅待见。 这媳妇儿就是比那帮其他老娘儿有素质! “展毅,我怎么觉得你那么适合去说相声。” 看了展毅半天,彼得忽然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展毅确实挺能说,准确来说,是能贫。平时虽然说话不多,但正在贫起来真没几个人是个,彼得以前真闪现过如果展毅去说相声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反正,应该不会太无趣。 展毅轻啧一声说;“别介,我要去攻入曲艺界,那帮人得失业,这缺德事儿咱不干。” 这回那位绅士放松了持有的风度,不受控制的笑道;“我替他们感谢你的大慈大悲。” 无意扭头扫了到了刚才看过的挂历,彼得笑容即止;回过头,他说;“展毅。” 展毅应了;“嗯?” 彼得说;“时间过的挺快的是吗?还有半个月就十五号了。” 这话把展毅说的没头没脑的,但也没多想,就以为是他随便一感慨,于是点头跟着附和道;“嗯,可不,一年过去又一年,那还不快。” 这句话说的十分自然。 不过,说到一半又想起那句莫名其妙的十五号,追问一句说;“十五号咋了?” 彼得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后一倾,应势靠上了沙发靠垫,表情看不出端倪,接着弧度轻浅的摇了摇头;“没有。” 他这么一说,展毅就真不往深处想了。 擦完了脸就折去厕所挂毛巾了。 听到身后卫生间的关门声,彼得继续盯着那个挂历看,也不知道能看出个什么来。 他好像真的高估了这人的记忆力…… ****** “老展,你说说这女人是不特事儿逼!我操!我他妈真服了!” 展毅坐在水果摊里侧的小马扎上刚拧开水瓶准备喝水,就听起先还聊得好好的老张忽然跟抽了风似的吼了这么一嗓子。 七月末的天气,热的人心里直发慌,恨不得活活把人晒掉一层皮。 老张像上次一样手里拿着蒲扇对着自己扇。鉴于是中午这阵儿人少,老张拿了个小板凳儿就坐到了展毅对面跟着瞎聊。原本聊得还成,但是中途话题由一些没头没脑的扯到了自家婆娘上,老张则淡定不住了。 就自家‘婆娘’这个话题,展毅没说多少,光听老张在那瞎白话了。 喝完一口水,展毅把水瓶盖拧上,面向老张问;“咋地了,被媳妇儿发现小金库了?” 老张翘着个二郎腿,摇摇头。 “哪儿啊!老展,你可不知道那败家娘们儿这个事儿啊!就昨天吧,好么央的非得说什么结婚纪念日怎么着怎么着的!我操!纪念日那玩意儿有啥用啊?因为这,跟我闹了!又不是十几岁小姑娘了还整这事儿!” 展毅也没插嘴,就那么看热闹似的乐。 但是,笑了没一会儿,一个念头忽然闪现脑海,一下子,展毅的笑顿住了,并且思绪跟着飘远。 前天的一幕隐约浮现眼前。 以及那人之前问的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 时间过得挺快的是吗?还有半个月就十五号了……] [ 十五号…… ] 简单的数字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尘封的锁链。展毅越琢磨思绪越飘,随后,那一根绷着的线“啪!”断了,瞬间,他恍然大悟的想起了一件事。 那件事儿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接着,展毅感慨的笑了。 不经老张这么无意提醒,他还真忘了。 难怪前天那小子说什么十五号,莫名其妙的,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展毅这档儿琢磨明白的事儿不是别的,就是十五号的原因。十五号确切来说,挺特别的,是彼得的生日,同样也是他们俩人在一起整整七年的日子。以前展毅听他说过一次,但之后就没怎么在意了。 这段时间确实事多,展毅活活忙忘了。 得,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晚。 “这小子!” 又感慨的乐了几下,展毅再次拧开水壶盖仰头喝了口水,人在曹营心在汉的继续听着老张扯淡。 —— 展毅这边忙活着事儿的同时也没忘了沈红母女俩。 这几天,展毅总是抽空去看她们,合计着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顺道带点必需品之类的。 沈红对此心里是满满的不是滋味,毕竟她们母女已经给展毅添了很多麻烦了,总是这样让展毅替她操心,沈红怎么也过意不去。 但与她这样惴惴不安的样子不同,展毅挺自然的。有几次见沈红那么过意不去,展毅干脆直接说想给沈红找个工作,这样起码她能维持点生计,也不至于自己太钻牛角尖。 听展毅这么说,沈红还是挺惊讶的。 但惊讶没一会儿,则被满腔的谢意替换。 “展哥,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真的谢谢……” 沈红在床边坐着,面颊消瘦,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细带绑着垂于肩头,整体显得相当朴素。她看着朵朵在地上跑闹,手上叠衣服的动作不知不觉顿住。 展毅的目光也落在奔跑的小女孩身上。 他说;“把孩子照顾好比什么都强,但也别亏了自己。” 沈红没说话。 整个房间因此很静,只能听到孩子凌乱的脚步声。 最终,展毅给沈红找到了一份工作,在谢美玉的小饭馆儿里当个服务员。 谢美玉原本是上海人,至于为什么会在北京立足,全因为她丈夫的关系。她丈夫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曾经因为做生意在上海呆过一段时间,认识了谢美玉,并且两人开始相恋,相恋一年就结婚了,两口子结了婚就从上海回到了北京。 两口子一回北京就把积蓄拿出来在什刹海这边开了个小餐馆。 生意倒还算不错。 谢美玉是个嘴上不饶人,心里挺软的人,展毅来找她请她帮忙的时候,谢美玉一刻也没犹豫,答应让沈红来工作。 当然,开始的薪水肯定不会太高, 但,相对的,空闲时间比较富足,可以抽时间照顾孩子。 这一点很好。 “小攒(展)呀,浓的朋友姐肯定顾着浓放心哦!没问题的。再有什么事情跟姐说,不要客气哦,姐肯定帮忙的!” 区别于上次穿的像包租婆,这次谢美玉穿的很随意。 她手里择菜的功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展毅聊天,旁边坐着一个有些胖的男人,长相很敦厚,笑么呵的瞧着谢美玉,间时插上一句,他就是谢美玉的老公。 展毅点点头,说;“仗义!” 多余话没说, 可就这简单的一句也把谢美玉逗得呵呵笑。 沈红这事儿算是暂时撂下了。 纵然如此,彼得那头展毅可没忘。他得琢磨琢磨这事儿怎么弄。 这么多年,得给个交代。 展毅心里头暗暗打着主意。 第二天摆摊的时候,展毅忽然问老张;“最近有来钱快的活儿没有?你有路子不?” 老张一听这个纳闷了;“干嘛突然问这个,缺钱了?不会私藏小金库被缴了吧?哈哈……” 很明显是对上次展毅开他玩笑的回击。 展毅倒没在意,他说;“最近有点特殊情况。说正经的,到底有没有。” 老张摸了一下脑袋,粗着嗓子说;“嘿!你还真问对问了,我记得好像真有一个,那来钱倒是快,就是不轻松!附近不远儿有个工地正施工呢,听说缺人,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什么特殊情况跟哥们儿说说!” 不管老张怎么问,展毅就是没说话。 只自个儿在那喝水。 第8章:五年到底痒不痒(下) 彼得觉得最近展毅很怪。 是他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展毅除了白天外面忙活,晚上也很晚才回。 最晚的一次是后半夜两点半才回来。第一次或许可以不在意,但是两次、三次、四次五次,连续一个星期都这样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他直觉里面有问题。这几天,他问过展毅,但都被展毅打太极似的挡过去了。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准确而言,是不太喜欢展毅对他隐瞒着什么。 今天晚上,展毅又没回来。 彼得一直坐在床上,背靠床头,指间夹着烟,静静面向门的位置看着。 整间屋子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笼罩卧室,唯一醒目的一点亮光就是烟头闪烁的微微光点。 这一个星期的第八个下半夜。 一点四十。 指针转过一圈之后,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被刻意放轻的开门声。 接着是关门声与脚步声。脚步声挺轻的,猜得出步音的主人是怕惊醒到什么人。 借着一点窗帘外折设进来的微弱光线,彼得看到黑暗里缓缓走进卧室的人影轮廓。 那人影止步床边,站定随手脱了外套,就在脱外套的档口,一句深沉的低语蓦地飘散入黑暗之中。“展毅,我想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一语点破了黑影身份。 展毅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到表情,可也能料到彼得还醒着是出乎展毅预料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展毅反应过来,继续脱衣服。从他刚才的话语里能感觉到丝丝倦意, 彼得的目光自展毅身上移开,指尖烟头光点明明灭灭。 “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又一次重复道。 他想听到展毅主动解释他这几天一直晚归的原因。 可惜的是,被问的那人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脱完衣服就倒床上了。 “说什么啊大半夜的。” 这句话明显随口一问,间时伴着一个哈欠。 彼得依旧静静的,柔软的金色发丝遮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与一只眼睛,微弱光影下,朦胧出一丝诡魅。“说你最近一直晚归的原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展毅。” 沉静了一会儿,传出了展毅的回应。 “瞒你什么了,甭一天那么神神叨叨的。成了,困着呢,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啊。” 说完这句,没动静了。 彼得吸了一口烟,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并没有再问什么, 黑暗里十分安静,只能看到烟头燃烧的微弱光点,明明灭灭,良久…… 第二天一早,彼得醒的时候没看到展毅,只有昨夜他脱得衣服凌乱的丢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床头柜放着一个手机,是展毅的。手机既然没有被拿走那就说明他没有出门,至于他去干什么了,彼得知道,除了去做早饭之外,应该在洗澡。 夏天天热,所以,展毅形成了早上洗澡的习惯。 正暗自思索的时候,耳边就听一阵铃声,很短,响几秒就断了,应该是短信铃声。 彼得转头,看见床头柜的手机颤动了下,犹豫几秒,他伸手拿过手机,原本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但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他垂了垂眸,表情闪现微微严肃。 [ 展哥,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啊,这么说可能挺冒昧的,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谢, 只能请你吃个饭了,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 发件人;沈红。 他盯着手机屏幕足足二十多秒,表情除去之前的严肃,再也看不出其他端倪。 按下休屏键,彼得把手机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赶巧,这时候展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和脖子,身上穿着一件大T恤,看来他之前真是去洗澡了。 看见床上表情淡然的金发男人,他说;“醒了?正好,我把早饭弄好了,你赶紧起来吃,吃完了上班去吧。” 彼得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展毅,半天不说话。 被这么看着,展毅擦头发的动作缓缓停了。“这么盯着我看干嘛?呵……”展毅笑着问。 展毅若无其事的态度很明显,似乎完全忘了昨晚的事儿。 见展毅这个摸样,彼得收回了视线,一句话没说的起床开始穿衣服,穿完了衣服就越过展毅走出了卧室。不过,走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头也没回的说;“展毅,我不喜欢被瞒着,这种感觉很坏。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逼你,我希望,你所隐瞒的事情不会令我感到厌恶、”说完,他提步走了。 独留展毅一人。 愣愣垂头想了想,展毅颇为感慨的笑了笑,擦头发的动作继续。 实话实说,彼得那边,展毅确实是有意瞒着,不过,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展毅这回难得抽风想给那人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自打上次知道了那小子的生日,他就一直记得呢。 以前好几次都没什么表示,这次可能是觉得有点不一样,或者是有点亏欠感,展毅想给那人一个意外。 有时候想想自个儿这决定,也挺想乐的。 不否认,这么弄有点腻歪,都三十几岁大老爷们儿了还整这个…… 但是,想是这么想, 付诸实践的想法却一刻也没打消。 这段时间晚归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想在生日那天给那小子个特别的‘礼物’但,钱袋子确实有些羞涩,以致如此,只能去多找几份工作。所以,这几天他除了白天外面摆摊之外,另外又在附近酒吧找了一份兼职,从晚上七点到九点,还有一个兼职就是上次老张说的活。 倒也挺巧合的,上次听完老张说,他就去工地准备试试能不能应征上,好在,没什么困难。 凭他一把子力气,干这个也还成。 就是因为工地施工比较赶,每天都做得晚。 展毅擦过了头发,就踱步到床边,习惯性的拿手机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刚才沈红发的短信,寻思了会儿,展毅回复了那条短信内容。 [ 成了,刚挣了钱就甭乱花了,真想表示感谢,就好好儿干!再说,要请客也是我请啊,哪能让你花钱。 ] ****** 今天展毅没出摊儿。 一个人在家里干了一天的大扫除,把客厅、厨房、卧室、一概全扫了一遍,那样儿,是个人看见都会由衷地叹一句——这爷们儿贤惠!也正因为这个大扫除,展毅意外的在床底下找到一个箱子,箱子上面堆积了满满一层灰,也不知道在床底下搁了多久。 展毅趴地上用笤帚把箱子拖出来,再用抹布擦干净了,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吉他。 这吉他带箱子自然是展毅放到床底下的。 这把吉虽然看上去挺陈旧的,但对他来说是意义非常的,因为这个吉他是他去世的父亲生前唯一留给他东西,他记得,是他小时候父亲送的。 他父亲去世之后,这把吉他也算是个可以纪念的物品了。展毅从家里出来就一直带着这把吉他,直到两年前退役后,展毅才小心的把他保存起来。今天赶巧的把它弄出来了。 展毅用毛巾小心翼翼的把吉他擦了擦,接着坐到床上将吉他抱在怀里,试着调试了下琴弦。 耳边好像响起了老父亲还活着时对他说的话。 [ 这个好好留着,说不定等长大了能用它弹个情歌找老婆!哈哈哈…… ] 琴弦的音有些顿了。 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弹了几下,展毅乐了下,老头子的话断断续续的响在耳边。 可惜,用它找老婆,老头子没机会看到了。 日子仍在继续。 彼得和展毅俩人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僵持着。 展毅倒没什么特别的异常,彼得除了比几天前沉默些也并无不妥。 这样的诡异僵持持续了五天最终被彼得先行打破。 他对展毅说;“晚上不要在家里做饭了,晚上跟我出去吃,还有,我们需要谈一谈。” 这样的僵持,彼得并不喜欢,他需要平心静气的和展毅谈一谈。 同样的,今天也很特别。 他想趁这个时候把一切都弄清楚,不管到时候,展毅对他说什么。临出门上班前,彼得又说;“晚上八点,老地方。” 对于他的建议,展毅当然没拒绝。 今儿是时候了。 时间过得挺快的, 转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上收摊,展毅回了家里一趟,把前几天找出来的吉他带上了,也不知道拿它做什么。 在赶往约好的那家饭馆的路上,展毅碰巧遇到了老张,他手里提着两只狗笼子,笼子里是几个月大的幼犬,老张迎面一看见展毅就大着嗓门儿说;“哟!老展,家伙的正想去找你去呢!嘿呦!你哪儿弄这么个吉他呀?” 展毅停下,也没多解释,就说;“啊,以前的玩意儿。你这干嘛去?” 老张两只手提起狗笼子说;“嗨!找你去呗!你瞧瞧,我朋友去旅游今儿才从英国回来,你说回来带什么礼物不好,光给我待两只狗!还说是名种儿!你说这玩意儿……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她狗毛过敏,养不得这玩意儿,我又不好意思驳了那朋友的面子……我想着,反正两只狗给你一只!另一只给别人,赶巧路上碰上了,也好,省的我去找你了,来!这个给你。” 说着,他把其中一只笼子给了展毅。 展毅看着狗笼子里头那只幼犬毛茸茸的样子思虑了一下,随后似想到什么,笑了下接了那个狗笼子。 “谢了啊;老张。” 老张挥了挥手,说;“谢啥呀!你好好对它别给我炖了吃肉就成了!得了,我先走了,你忙着吧!” 展毅点了点头,就和老张别过了。 “有点意思。” 展毅又瞧了瞧那头幼犬,笑着说。 走了一路,正当就快到约好的那家饭馆时,展毅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展毅把笼子移到左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一按下接听键,就听到沈红显得很着急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展哥,你……你现在方便吗?朵朵她……朵朵她生病了,很严重,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一听沈红这么说,展毅眉心一下子皱了。 他顿了顿,对沈红说;“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第9章:卖身契 展毅到沈红那里,就看到沈红一个人焦急的忙活着给朵朵穿衣服,准备送医院。 赶巧这时展毅到了,就二话没说带着孩子往附近的医院赶,沈红一直在旁边跟着,神情间满是不知所措。孩子可能是重感冒,她在展毅怀里昏迷不醒,整张小脸儿烧的通红通红的,还不停的咳嗽。 到了就近的医院做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开出的结果是小孩子因重感冒而引发了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给孩子弄了住院手续,展毅又给孩子交了住院费乱码七糟的。 展毅出钱,沈红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最后也没拗得过展毅,只得不好意思的接受了。 这么一折腾,就八点了。 展毅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不时抬起手臂看看手表,心里惦记着彼得那边。 之前听沈红说有困难,他没太多想就跑来了,那阵儿确实没怎么犹豫,毕竟沈红一个人带孩子孤儿寡母的跟他求助也不能放着不管。展毅寻思着看看一会儿确定没事了,他就走了,距离展毅对面几步,沈红垂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久久不语,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纸似的。 展毅走到沈红身边,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不会有事儿的,别担心。” 沈红没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又等了一会儿,孩子已经被转入病房了,具体没什么大事。见状,展毅的心也放下了,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十五了。 “沈红,我那边儿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再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既然确定没什么事,他就不准备再留了。现在赶过去都不能确定那人还在不在了…… 拉了一下肩上的吉他,展毅拎着狗笼子刚转身想走,沈红忽然抬起头望着展毅。 “展哥,能……能再陪我一下吗?” 柔柔的女音听上去有些打飘,同时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沈红又低下了头,手指情绪不定的抠着医院长椅的底部。她承认,这次叫展毅来,她有些私心,或者说,这份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涟漪早已在两年前有了深化的痕迹。 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有依赖的欲望。他让她心里踏实,就算曾经被邵群毒打到如何严重,只要想起还有那个男人可以帮助她,她可以去找他,那份绝望就不再那么让人恐惧了。她第一次来找展毅差不多也是这个原因。 甚至是她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后,她的心底也在潜移默化的控制着意识去找他。 也许起初,并没有太多奢望的想法,但是面对展毅的帮助,她真的压抑不住内心的涟漪,她相信,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心里深处都会出现柔软。 此时此刻,她真的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让展毅再多陪她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展毅迈出的步子顿住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沈红黯然的摸样半天没动静。 也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僵持了多久,安静的长廊里响起了男人深沉的低语,有着一份坚定,有着一份微妙的距离;“好好照顾孩子吧,过两天我带着你‘嫂子’来看你们。我那边儿真有事儿,就先走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尾音渐渐消失,沈红听到了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在展毅说到‘嫂子’的时候,沈红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他以前没听展毅说过嫂子之类的,她一直以为展毅是一个人…… 不知不觉,沈红抬起了头,稍稍仰起,将后脑勺抵在墙面,形成了枕着的姿势。仿佛是某件事波动了心底的某根弦,她的嘴角浅浅扬起,露出了一丝丝苦涩的笑痕…… “……朵朵,妈妈真没用……” 展毅走过医院的长廊后忽然想起个事儿来。 他停下了脚步,提起右手拿的狗笼子,将笼子门打开,伸手把幼犬从里面托了出来。 幼犬是淡灰色的,胖乎乎毛茸茸的,非常可爱,通过单看样貌,暂时猜不出那是什么品种。展毅也没注意这些,将幼犬拿出来看了几眼后,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是纯黑色的,带着精致的银色纹饰。 小盒两端衔接着装饰用的细带,展毅把带子解开,转而系到了幼犬的脖子上,乍看,摸样相当逗人发笑。 “走着找二爸去!” 揉了揉幼犬的脑袋,展毅重新把狗放回了笼子,拎着就往外走。刚走出医院大门,漆黑的夜色里猛然划过一个闪电,接着就是一声闷雷。滴滴答答开始下雨了。 雨势不大,但也挺密的。 滴滴答答,很快地面就被晕湿一大片。 再一次看一眼手表,确实没太多时间了,展毅想都不想硬着头皮就往外冲,冒着雨走远了。 ****** 餐馆二层,灯火通明,人潮喧闹。 俊美的金发男人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张西方面孔在人群中还是挺醒目的,甚至邻桌的食客都出于好奇偷偷的瞄了一眼那个男人,另一个二十多岁小姑娘还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那个男人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淡然的将视线停留在某个方向。这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表情随着时间的明确无形严肃了几分。 已经等待了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展毅没有来。 他不知道已经试着说服自己继续等了多少个几分钟,一股深深的怒意弥漫心头。 这么多天淤积的郁闷和怒火在这一刻找到了炸点。 看样子,他真的不想和自己谈谈了…… 彼得保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转头看着窗外,最后叫了一声“服务员”。穿着中式旗袍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上来,彼得从钱包里拿出钱放到桌子上说完买单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刚刚站起身,就忽然听见邻桌的几个食客大着嗓门嚷嚷。 有男有女。 有唏嘘的,有叫好的,还有鼓掌的。 “我操!这哥们儿玩儿行为艺术呢吧!” “去你的吧!你知道行为艺术吗就扯淡,那分明是在卖唱啊!” “嘿嘿……成!那哥们儿吉他弹得可以啊!” “哎哎!快来瞅瞅,门口儿有卖唱的嘿!” 听到一阵一阵的动静,彼得下意识的跟着朝窗外看了一下,岂知,这一看,他一下子愣住了,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窗外的人影。 外面灯影缠绵,照应着人流不断的接道。 就在距离餐馆门口十几步远的的地方,一个略显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那,身体微微后倾背靠着电线杆。他怀中拿着一把吉不紧不慢的弹着,完全不顾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男人站在那静静的拨弄着琴弦,一下,一下。 灯光蜿蜒照在男人那张微铜色的面庞上,亮暗隐约,朦胧间将那张脸氤氲出丝丝缕缕的帅气,成熟,并带着浓浓时间沉淀的韵味。 手指弹了几下琴弦,男人原本低下的头缓缓抬起来,并且望向整个餐馆。 餐馆二楼的不少食客大部分都跑到窗口看热闹,但是,男人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而是停留在另一个窗口。 忽然,吉他清亮的前奏慢慢减缓,继而便被一阵浑厚的歌声取代。 声音很轻, 就像是在蓝天碧水间悠悠然然的讲述着什么故事。 轻轻浅浅,悠扬动听。 …… 在你辉煌的时刻,让我为你唱首歌 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 前方大路一起走,哪怕是河也一起过 苦点累点,又能算什么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来陪你一起度过 人生难得起起落落,还是要坚强的生活 哭过笑过,至少你还有我…… 歌声仍然在持续着,唱着唱着,男人的目光向窗口扫了一下,和站在窗前的金发男人目光相撞,那一刻,唱着的男人没有回避视线,而是迎着对视者的视线望着。 彼得俯视着那个男人,眉宇微微皱起,满腔的情绪难以阐述。 天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思索的时间里,歌声逐渐终止,最后,吉他弹奏的尾音也消失了。 展毅放下吉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开始按了一串号码,接着目不转睛的把手机放到了耳朵旁。 周围能听到几个叫好声。 因为冒雨赶来的。所以,展毅的头发和衣服带着些潮湿的痕迹,好在,雨早已停了。 蓦地,彼得这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到展毅微笑着维持着打手机的姿势,像是在等待着他有所动作。没过多犹豫,彼得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不曾丝毫离开视线的接下了手机。 两人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将手机放到耳边,他就听到扬声器里传来一声明显带着笑腔的话语。 “知道吗,你公公以前说过,这个吉他一辈子只能弹一次,就是对自己媳妇儿。把第一次都给你了,感觉怎么样啊呵呵……” 言语之间流露出清晰的自然感, 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没有任何违和与突兀。 彼得拿着手机的手来回握紧,隐约表示着内心的情绪波动。 “我需要一个解释,展毅。” 手机扬声器里又传来展毅的笑语;“知道,现在就给你,你先看看你的周围,有没有看见一条灰不拉几的小狗,答案就在它身上。” 狗? 彼得神情闪现一丝惑意。 随后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一圈,但除了人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又仔细看了看,人群的缝隙里真的挤进来一只灰色的幼犬,它似乎显得很害怕,耷拉着耳朵左躲右闪,最好笑的是,它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小盒子,一扭一扭的朝这边跑。 看见那只幼犬朝这边跑来,彼得微微蹲下截住了那只幼犬。 幼犬被截住后,低低呜咽了几下摇着小尾巴想跑,可惜是徒劳无功。 这只幼犬看上去并不稀奇,只有脖子上戴着的东西引人注目,基于这点,彼得解下了幼犬脖子上的带子,将小盒子打开。 盒子一被打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折好的纸条。 拿下纸条,就能看到里面的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纯银质的胸针。 做工十分精致细腻,微微变换角度,胸针便会闪烁点点微光。再仔细看,胸针上面精细的雕刻着十字架,个个角度看都非常美观。 彼得盯着盒子里的胸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接着,打开了那张折好的字条。 上面的内容令人意想不到—— [ 卖身契 ] 甲方,彼得,乙方,展毅。 内容;乙方自今日起自愿将自己卖给甲方,甲方说西,乙方不得说东。 除一切影响原则的事外,乙方全部事全部听甲方的, 尽力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错了跪方便面,没错若甲方坚持依旧参考前一条。 之后数条,待研究。 期限——无。 彼得愣神儿似的重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电话另一头传来展毅的话。 “金毛儿,生日快乐,以及,各种纪念日。” 第10章:太子爷驾到 深夜十一点。 没开灯的客厅一片漆黑。 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朦胧的人影相继走入黑暗客厅,轮廓隐约。 前一个人影刚刚转身将门关上,另一个黑影便趁其不备速度不慢的扑了上来,瞬间将前者压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透过缕缕月光照设进来的银辉,能够朦胧的看到扑上去的那人一双浅蓝色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被他控制住的人,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极近,以致浅浅的呼吸都可以清晰的相互感知。 被彼得这么措不及防的扑上来, 展毅整个身体随着冲力向后一撞,腰部顿觉一阵疼痛。 “操!腰折了!你要吃人呐?” 牢骚了这么一句,展毅迅速扭转局势,身子向前一挺,旋转一圈猛地将控制住他的男人困在了自己的范围内。 被牵制住的男人却也没挣扎,自然而然的跟着展毅的动作调换了姿势。 自这个情形看,两人的事儿应该是已经弄清楚了,展毅自个敢打包票,要是不给那小子个解释,估计他能把自己纠结死。和彼得这么多年,他也算明白了,什么事儿都不能瞒着,就得坦诚相对,否则,指不定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展毅和彼得在之前那家饭馆吃了饭,同时把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 但是,关于谈一谈这个问题,好像只是展毅一个人在说,彼得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反正,将展毅看的心里一瞬直含糊。 这样的平静一直坚持到回家,之后,则演变成了这样的情景。 这小子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现在才有反应。 话分两头。 彼得腰部抵着墙壁,呼吸略显急促,他抓着展毅衣领的手往回一收,又把他拉得近了些,精致的面容此时隐隐流露一股狠劲儿,以及丝丝邪肆。“我想杀了你。” 说完,又凑到展毅耳边,声音低沉的补充了另外一句;“在床上。” 瞬间,一个深深的吻印上了展毅的唇。 慢慢由浅及深。 呼吸也伴着吻的加深而变重。 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舌尖侵入口中,并且毫不含蓄的纠缠舔舐,展毅细微笑了,随后伸出双臂揽住金发男人的腰际,跟着愈加疯狂的吻作出回应。呼吸缠织粗重,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非常不容忽视。 暧昧气破茧汹涌,弥漫两人。 伴随心底簇簇火苗被点燃,两个男人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深吻着,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狠劲儿相对,互不认输。 纠缠间,身上穿的衣服已然被胡乱脱去,空气里能清晰的听到接吻产生的啧啧水声, 不禁令人遐思。 “哈!成啊,死在你手里爷们儿值了!听过中国那句老话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呵呵!” 结束了那个绵长的吻,展毅不由瞎贫道,但说到最后那句就被腻歪了下,下意识乐了。 这同时,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速度缓慢的从腰际游走到了金发男人的下方解开裤带的束缚灵巧的钻了进去,娴熟的抚弄着隐藏在秘密之地得柔软。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温柔的爱抚,低沉的轻语,绵绵暧昧勾缠成条条枷锁捆绑着两人逐渐迷失,最终堕入欲河,难以自拔。 放纵过后,展毅搂着怀中的男人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中,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分外熟悉的一幕,虚弥,却也清晰。 更带着一份遥远的感慨。 零六年,那是他和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相逢, 更因这个导火索似的相逢引出了后来的种种。 源于一个特殊的国际任务,他机缘巧合的和那个金发男人产生了牵扯,他以为,那个人只是一个在异国碰巧相遇的过客,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但,事实有些超乎预料。 “扬子,带他上车。” 与敌方对战时,勉强将那个男人带到了安全处,展毅让赶到的队友保护好那个人,之后,他便离开了。 没有再多余留意过那个被他救下的男人。 于异国的任务进行得虽然艰难,但好在最后的结果令人欣慰。 就在准备回国的前一天, 展毅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看来这个号码没错,中国的警察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十分生硬的中文,把展毅听得眉头一皱。 “你是哪位?” “呵呵,OK!我想我确实不应该抱太大希望。” “你究竟是那位?” “艾伯特·彼得,上次那个被你像垃圾一样拉着躲难的倒霉蛋。有印象吗?” 展毅随着对方蹩脚的中文回忆了一下,随后似乎有了些印象。 “你是上次的那个……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对于那个金发男人,他确实还有些印象,但是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电话的心里还是产生一丝惑疑。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电话那头的男人停顿了数秒,接着说;“展毅,我觉得你应该是丢了一样对于你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对方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全名。 展毅心里一顿。 “展毅,二十七岁,中国飞龙特种部队二级特种兵,现……” 几乎是下意识的,展毅摸了摸衣服的口袋,以及跑到行李旁边掏了掏行李内侧以及几件外衣口袋。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所有口袋,包括行李没有要找的东西。 警证不见了…… 自从上次执行完那次的任务,一系列的事情忙的他找不到北,竟然警证不见了都没有注意到,是上次丢的吗?展毅在心里头琢磨着,想着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被那小子拣着了,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些。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对方的话语。 “这个警证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介不介意来拿回它?” 展毅说;“谢谢你专门打电话来告诉这件事,那么,就找个时间我们见个面,那个警证挺重要的。” 这件事,整整过了七年,展毅才有所觉悟。 那件事,就是孽缘的开始…… 他永远记得第二次再见到那个男人的情形。 第二天,他如约来到两人约好的咖啡馆。 金发男人独自一人落座在靠窗的座位上,他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并无太多繁杂装饰,整体经此衬得素雅而干净,那一头金发更是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灿灿炫目,特别好看。 男人手上端着咖啡杯, 目光淡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整个画面,就像一幅中世纪的油彩画,透着一份平静与美好。 仿佛是感觉到前面有人走过来,男人转过头,面向来者,唇边牵出一丝笑意;“今天的天气很好对吗?” …… …… 那张笑脸在梦境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忽然,展毅睁开了双眼,一切都瞬间的在睁开眼的一刻灰飞烟灭,只有耀眼的阳光从窗口照设进来,分外刺目。 展毅觉得手臂很麻,转过头,就看到怀里背靠着自己熟睡的人。 他,正是之前梦中的那个人。 怎么做了这么个梦? 展毅心里好笑的嘀咕了一句,之后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从浑身裸露的男人身下抽出来。 使劲甩了甩,胳膊才缓了点劲儿。 坐起身,展毅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早上八点。 已经再无睡意,他起了床穿衣服,穿完衣服又把被子给床上的男人盖好,就趿拉着拖鞋出卧室,准备去外头洗个脸。 刚走过客厅,就听外面闹闹哄哄的说话声儿。 是王婶儿和谢美玉,还有刘大喇叭。 仔细听,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个老头儿。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呵呵,长得真好看。哎,这孩子不是这个胡同儿的吧!” “哎妈,婶儿啊,你瞅瞅这小孩儿跟个洋娃娃似的,混血吧?哎哎,他瞅你呢!” “哎呦!浓离远点喽,不要吓到这个小朋友哦!” “咳咳……这小孩儿我刚才看见是好像两个男人送过来的,刚才车还停在门口儿呢,转眼一看就没了你说说……咳咳!” “陈老爷子,你有没有看见是什么车?” “没有啊!” 怎么回事儿,那么闹腾? 展毅听着门外一波一波的议论声,走到门前想开门, 这时候,门却已经被敲响。 展毅应势打开门,不过,外面的站着的一个小人一撞入展毅视线,展毅就愣了几秒。 跟着展毅微讶异的表情看去,站在展毅面前的是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他娇小的身板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面则是一条浅蓝色的背带裤,头上故意歪戴着一顶黄色的小帽,胳膊挎着一个小书包,乍看上去,十分可爱迷你。 但和其他亚洲孩子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地道的外国面孔,精致的就像玩偶店摆在橱窗里的人偶。 唯一遗憾的,这男孩的表情却绝对称不上可爱。 他看见展毅,稍稍仰起头,漂亮的小脸上是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冷然。 “YOU areAlbertlover?” (你是艾伯特的情人?) 童稚的音色也表现的和他的表情一样酷劲十足。 小男孩严肃着小脸儿噼里啪啦蹦出一串英语,一院子的人谁也没听懂。 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琢磨着这孩子刚才说什么呢。 小男孩也不在乎别人什么表情,静静看了展毅一会儿,就不动声色的推开展毅进了门,像高傲的贵族,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看着那小孩推开自己进了屋子径自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展毅心说;这熊孩子谁呀?哪来的? 第11章:小孩子,不要那么老成 小男孩挎着书包走进屋子环顾四周的望着,眼中并无太多好奇,只是像一个高层巡视一样略略打量着不熟悉的地方,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却丝毫不觉自己这个态度是何其突兀。 展毅心里含糊着转过身走到小男孩面前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笑着问;“不是……小朋友,你家里人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懂礼貌啊?这么无视别人不太好吧?你哪儿来的?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一大早的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展毅有点儿缓不过来。 但是看着小孩儿的样子,心底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具体什么感觉形容不上来。 展毅的话或者是说他做出的拍肩膀这个举动,终于引起了小男孩的注意,他不再四处打量,开始将视线聚集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刚才被展毅手碰过的地方,小男孩丝毫不加掩饰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像刚才被碰过的地方染了什么细菌一般。 这伤自尊的一幕把展毅看的哭笑不得,最终展毅还是感叹的乐了。 双手怀胸,挑眉瞅着那小孩儿还能做出什么举动。 这熊孩子挺有个性! 因为距离的悬殊,小男孩又一次仰起头,对展毅说;“艾伯特在哪儿?” 区别于第一次的英语,这次小孩将语言切换成了字正腔圆的中文,也不知道是发善心怕别人听不懂英语,还是不想浪费时间。而且,自小男孩可以自由切换语言来看,能够预见家庭给他实施的双语教育程度不差。 盯着这个孩子半晌,再加上刚才孩子口中的“艾伯特”展毅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小帅哥,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展毅说。 小男孩也严肃着表情看着展毅,良久,他作出了回应。 “你心里都有底了,还明知故问干什么。让艾伯特出来,他前妻有东西给他。” 不得不承认,相比许多同龄的孩子,这个异国男孩老成的有些诡异,那种淡然与老成,又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似乎是不经意间表现出的。 可正是这种自然流露才令人不禁觉得违和。 男孩说话的态度以及内容传递了一个信息,虽然有点突然,但展毅心里那点含糊却愈加明了了,他琢磨间,看着男孩试着问;“你是……霍尔?”这句霍尔带着半分不确定。 此情此景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出人意料。 更出乎了展毅的意料。 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份他已经不需要猜了。 [ 艾伯特 ] [ 前妻 ]。这两个关键字已然成为了一切疑惑的答案。 他是金毛儿的儿子。 至于为什么猜出他是彼得的儿子,其实也挺简单, 彼得确实有个八岁大的儿子在英国生活,是他和前妻詹妮弗的唯一儿子,自从彼得和她离婚之后,孩子就跟着母亲留在英国,彼得每年圣诞节都会飞回英国去看他,顾全一下母子二人的生活。 彼得也不会隐瞒关于孩子的事情,会时而和展毅说一说。 关于霍尔的一切展毅大部分是从彼得那里听说的。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不会见到这个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嘿!今儿什么日子! 看到展毅恍然大悟似的表情及笑容,换成了霍尔皱了皱眉,对展毅做出了一个不太理想的评价;“与老婆离婚和你这么个家伙生活在一起,看来他的审美也不怎么样。”评价完毕,他转过身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了。 就像在自己的地盘儿一样无拘无束。 完全把展毅晾在那了。 且他所指的那个‘他’百分之九十是彼得。 难道这不是个下马威? 瞧着这么个熊孩子,展毅真有一瞬是不知道该恼还是该乐了。 展毅收了收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向前几步,说;“你这什么态度啊?小孩儿甭装那么老成。”这话说的挺轻的,没有字面上那么富有责意。 霍尔头也不回的看着前方。 “我什么态度用不着你来管,更不需要一个鸡奸者来教训我。叫艾伯特出来。” 嘿,这孩子! 这一番绝对不算赞美的话咽的展毅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情景越来越僵的时候,彼得突然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他看见沙发上坐的小男孩,脸上却没有半点惊喜或者其他表情,只是严肃着表情看着男孩。“霍尔,你怎么到中国来了?你妈妈呢?” 话语间透露着一份无形的严厉。 对于这个忽然的到访者,或许应该高兴的是他,但刚刚听到儿子这样的态度与言辞,心底的那份对儿子到来产生的喜悦就被淡淡怒意掩盖。 霍尔的出现,很显然,彼得一无所知。 除去见到男孩的悦意,大部分是疑惑,霍尔为什么会忽然从英国跑来,詹妮弗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对,那个女人的想法一向随心所欲。 没人猜得透。 问过了开始的问题,彼得又说;“刚才的话,霍尔,道歉。” 他指的正是刚才男孩不礼貌的言辞。 看到彼得走到自己面前,男孩只是转头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完全没有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就在彼得说完了那番话后,男孩儿同样严肃着脸拿过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彼得,态度冷然。 “詹妮弗给你的信。” 顿了顿又说。 “她和大卫去夏威夷度假了,大概要一个月才会回来,所以在这期间,她让我来找你。” 大卫是詹妮弗刚刚结婚不久的现任丈夫。 第12章:太子爷,不好伺候。 彼得接过男孩的信,慢慢拆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摊开看。 随着视线所及之处,彼得看信的表情略微产生了丝丝异常,似乎有着一丝无计可施的意味。 信上的内容并不凝重,相反透露着写信者发自内心的愉快。 ——嗨!亲爱的艾伯特, 在那个神秘的国度还好吗? 哦,不用说我知道,一定非常不赖! 嗯哼,我这里也还不错,顺便告诉你个消息。 我和大卫去夏威夷度蜜月了,呵呵,不得不承认, 那伙计确实比你浪漫多了!是我爱的家伙! 呵呵! 哦,抱歉,跑题了。 说到哪儿了……对,我和大卫去度蜜月了, 所以这之后一个月霍尔就拜托你和你的那位心肝儿了! 哦,我的天呐,这真是令人期待! 那么,最后说一句,保重亲爱的,祝你好运。 ——詹妮弗·威尔琼斯。 最后那一个英文署名写的龙飞凤舞,信中字里行间都流露着新婚的甜蜜之情。彼得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写这封信时,脸上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彼得恢复了之前淡然的表情,将拆开的信件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转过身面向霍尔。被看着的小男孩怀中抱着那个书包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两条小腿百无聊赖的晃啊晃,一点儿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霍尔。”彼得叫他。 但是小男孩置若罔闻,他故意的唱反调很顺利的引来了金发男人的不悦。 “听我说,霍尔。” 他又一次重复道。 这一次小男孩施恩般的转过头,没有一丝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彼得说;“这一个月里,你就住在这儿,乖乖的,听话好吗。”他收敛着那点淡淡怒意,轻声对他说。展毅在旁看着这父子俩,直觉两人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同时也纳闷儿,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叛逆,叛逆期早了点吧? 那头,霍尔听完男人的话后,转正头,语气不算太好的回了一句。 “不住在这儿,我还要去住大街吗?” 彼得的表情隐隐严肃了些许。 展毅心里感叹,呦!这孩子,有点儿意思。 这国外和国内的教育水平还真不一样,孩子早熟的快。 彼得试着缓下重新严肃起来的面孔,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行李吗?” 霍尔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摇晃的双腿,说;“没有。” 之后,再无话说。 气氛陷入一片沉寂。 最后打破这尴尬沉寂的是展毅,他走到男孩面前,拨了拨他的小帽子。“早上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告诉叔叔,叔叔给你买去。” 霍尔没有对展毅这句话作出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说;“我累了。” 累? 展毅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从英国折腾到中国来,坐飞机什么的肯定疲惫,不可能轻松。于是,展毅点点头说;“啊,累啊,那你先去卧室休息休息,等晚上叔叔给你收拾出个房间再让你好好休息。” 不等展毅说完,霍尔拿着书包站起身。“卧室在哪儿?” 展毅引着他,领他去了卧室。 “这儿呢!” 男孩跟着展毅走了,转身之际看都没看身后的金发男人一眼。从始至终,对他的态度只有冷淡。 把小孩领进卧室,展毅就出来了,临出来前又将卧室门轻轻关上,有心让他睡一下。关完门,展毅一扭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此时他的神态显得挺疲惫的,单手支撑着额头,闭目沉思。 展毅走上前来说;“你儿子挺有个性的,哈哈。” 这话就是随口一感慨。 那孩子确实有个性,有个性的过头了。 彼得睁开眼睛,维持着手撑头的姿势淡淡说;“他在英国就这样,我行我素的,不太关心别人。他刚才说的话,你别在意。” 一听这话,展毅乐了;“一个小孩儿,你说我能跟他一般见识吗?” 彼得沉默了,没再说话。 只有展毅一人自顾自的说;“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孩子和你关系那么不和谐,也是,你们分别两地,不能时刻陪着他,小孩儿心里难免有疙瘩。嗨!没事儿,能理解!既然现在有这么个让你们相处的机会也别浪费,好好陪陪他,他不能怎么着你,孩子的心其实没那么复杂。”说着,安慰性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成了,我收拾收拾出去买点早点,孩子现在不饿,一会儿肯定得饿。甭想太多,把衣服换了去吧!” 看彼得还穿着睡袍,他嘱咐道。 展毅说完,就转身去外头洗脸去了。 一出屋,则免不得王婶儿她们聚上来问东问西的,展毅倒也没多说别的,就实话实说呗, 把孩子的情况挑重点跟她们说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这孩子就跟这儿落脚了。 王婶儿她们一听那孩子是彼得儿子纷纷唏嘘半晌,显然,她们没想到彼得还有这么大的儿子。 但是,唏嘘过后,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展毅说让他和彼得放心,他要是不方便,她们这些做邻居的肯定帮忙的。 和王婶儿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展毅就回屋换了衣服出去买早点去了。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因为顾虑到孩子的习惯,怕他吃不惯中式早点,展毅特意绕远儿跑去附近的商场去买了点面包牛奶之类的。 ****** 这顿早餐吃得不是太顺利。 确切的说,这顿展毅特地准备的中西结合早点霍尔根本连吃都没吃。 甚至,吃早饭的时候男孩连房门都没出,不知是故意不想出卧室,还是在继续睡着。 饭桌上,彼得坐在中央位置,也不拿桌上的东西吃,只是神情波澜难测的看着男孩所在的房间方向沉默不语。 展毅在一边忙忙叨叨把早点什么的都放桌上,又去洗了个手就拐过客厅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爷们儿,睡够了吗?醒了就出来吃早饭啊,保证合你口味!”这门敲了半天,里头就是一点动静没有。 展毅寻思着这孩子要么就是还睡着呢,要么就是还故意耍酷呢。 两个选择,展毅更倾向于后者。 正想再敲几下门,就听不远处传来男人音律低沉的阻止声。 “你先来吃吧,他饿了自然会来吃的。” 听彼得这么说,展毅犹豫了一下暂时打消了再敲门的打算,扭身往饭桌前走。“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对孩子也太冷淡了,你这样就算孩子想亲近你都被你这不冷不淡的样儿给吓退了。” 回忆起自打孩子来,这小子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包括父子俩剑拔弩张状态,展毅由衷的感慨道。 这父子俩上辈子是不是有仇啊? 展毅刚一坐下,拿包子咬了一口,彼得就收回了视线。 “他一向和我不亲密,从小就是。” 语调很轻,但是内容却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无奈。 展毅说;“总得有个原因呐。” 彼得弧度轻浅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展毅喝了一口豆浆,说;“你这爹当的……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小孩子挺好哄,趁这段时间,好好跟他相处拉近点距离,带他到处玩儿玩儿保准儿你们关系能有改善。” 彼得忽然说;“这段时间,霍尔要是淘气,有不听话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么客气的话把展毅说得一愣。 反应过来差点把口里刚喝进去的豆浆喷出来;“你没事儿吧?弄这么客气……怪膈应的。再说了,你儿子那也是我儿子不是,介意啥玩意儿!放心,我保证不会见外,孩子淘,没事儿,咔咔咔——脱了裤子定抽不饶!” 好像是故意想让金发男人心情有所好转,展毅站起来玩笑似的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手。 事实证明,这有意的逗趣儿效果还不错。 彼得被前者的这个夸张举动引出了丝丝笑意;“野蛮人、”这么说着,笑意却依旧不减。 展毅从桌子旁拉出椅子重新坐下,说;“你不懂,这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方式,听过那句话吗,棍棒底下出孝子。” 彼得对此十分不赞同的皱了皱眉;“NO,那样太野蛮了。” 展毅这次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顿早饭就在两人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结束了。吃完了饭,彼得就照常去公司了,不过临走前,他偷偷的去卧室看了霍尔一眼,确定他还在睡着,就退出卧室关上门离开了。 今天展毅不打算出摊儿, 他打算这一天留家里陪着那位小太子爷。 俩人毕竟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展毅挺想和那小爷相互多了解了解的,趁此拉好关系也未尝不可。 临近上午十点的时候儿,卧室里还是挺安静的。展毅在厨房忙活着估摸这孩子怎么也得醒了,就端着事先准备好的早饭——牛奶面包,香肠煎蛋,往卧室去了。 拿着一托盘东西到门口儿,展毅调整了一下姿势拧开卧室房门。 门一开,则清晰的现出了里面的景象。 不小的双人床上,小男孩怀抱着一只维尼熊玩偶倚靠在床头发呆。 精致的小脸儿经阳光一照白的像通透美玉一般,用肤若凝脂来形容倒也不过分,遗传了父亲的发色,男孩的发色也是那种淡金。但是又透着些米色,非常漂亮。 如此望过去,男孩的确就如同摆放在橱窗里的人偶一样精美的不真实。 展毅走进卧室里,小男孩都没有一点反应,就那么发着呆。 很快,展毅走到了孩子面前。 “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这句话抛出许久,才换来男孩的回应,他缓慢的转过头看着展毅又看了看展毅手里拿的早饭,没有任何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NO,YOU go out。” (不,你滚出去。) 看小孩那别扭样,展毅心头乐了一下,反正他也没理解那句鸟语什么意思,生气更谈不上了。“爷们儿,打个商量,咱们用中文交流成不?” 霍尔没理他。 展毅倒不着急,一屁股坐床上了,并且将手里的早餐往小孩面前挪了挪。 “有个性啊爷们儿!这一个月里你就打算一句话不说当哑巴啊?” 说完,出乎预料的得到了男孩一句反驳。 “我一个人很好,而且,我有托尼陪着我,我谁也不需要。” 应着这句话,男孩搂紧了怀里的维尼熊玩偶。 托尼指的就是他怀中的玩偶。 展毅瞧了瞧男孩怀里的小熊玩偶,静静沉默了几秒,忽然笑着说;“成!感谢太子爷大发慈悲转中文。”这话明显带着一丝调笑,想利用这个来调节一下气氛。 “休息够了吧?够了就把这些都吃了,一会儿带你上附近逛逛去,省的在屋里挺闷的。” 第13章:傲娇的孩子其实挺可爱。 展毅特意搞好关系的最终结果,是被男孩不耐烦的赶出了卧室。 基于理解这孩子第一次来,可能不适应,再加上心里或许有疙瘩,展毅没多说什么就出来了,但是却把吃的留在了卧室里。 如此这般的情形整整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有所缓解。 小孩儿的性格挺难琢磨的,稍微有一点不合意脾气就会爆发出来,尤其是对展毅,冷言相向,态度恶劣,展毅的应对方法没别的,只要这孩子做的不过分不触碰底线,随他发泄,他只要收拾收拾烂摊子就得了。 你说一小孩儿,他能怎么着啊? 这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展毅有时候会这样感慨感慨,感慨过后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相对于对展毅的激烈情绪,孩子对彼得倒是还好一些,起码不会那么激动,最多就是直接冷漠相对,两父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安静的几乎诡异。 就算有时候彼得有心想化解这份尴尬,对孩子说句话,孩子也依旧是惜字如金。有时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我吃饱了。” 晚饭吃了一半儿,孩子忽然冷漠的抛下一句,起身离开座位。 展毅跟对面看到孩子碗里几乎剩了半碗饭,担心霍尔故意闹情绪,不吃饭,半夜再饿着,所以就叫住他;“哎,一碗饭都没吃完怎么就饱了?都吃喽!要不然半夜该饿了!” “Shut up!” (闭嘴!) 可能是展毅这话刺激到了男孩即将爆发的情绪,他忽然转过头对展毅吼了这么一句。 展毅没在意,可能也是习惯了。 这小孩儿越惯越不成样儿。 不做他想,展毅站起来一把拉住孩子的手臂让他坐回原位,不管小孩怎么挣扎都没用。“不管‘杀大’还是‘杀小’,你先得给我把饭吃喽爷们儿。” 霍尔那小个头怎么挣脱的过一个大男人,很快他就被他极其看不惯的人重新拉回到了椅子上。 他怒意满满的瞪着展毅。 就像一只浑身竖起刺的小兽,极尽全力的想要反抗。 可惜,效果甚微。 彼得对此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阻止展毅的做法。这孩子或许真的是被惯坏了,是应该有一个人去管教他,他不介意这个人是展毅。 最终,这顿饭小孩就算如何不愿意还是吃完了。 晚上临睡前,展毅收拾完了碗什么的就去霍尔那屋去瞧了瞧。 一开门,屋子里黑咕隆咚的。 他走上前来,打开了一旁的台灯。 顺势,屋子里充斥耀眼光亮。 他转头,看到床上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是紧紧抱着上次的维尼熊玩偶。 展毅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形成两者持平的高度伸手给孩子拨了拨散乱的刘海,又把薄被给他向上拉了拉确定没什么需要后站起身关了台灯走出了房间。 这一天到还算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或许是孩子适应了环境,显得不再那么烦躁了。 附近的邻居也都时不时的来瞧瞧这孩子,王婶儿、谢美玉更是来得勤,真心喜欢那孩子,每次王婶儿做了什么好吃的第一个肯定是端来先给霍尔尝一尝,一点不在意那孩子冷漠的态度,表现的相当热情。 因为常年生活在英国,民风民情完全不同,王婶儿她们的热情起初让孩子不太习惯。 中国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可一点也不矜持。 好在霍尔适应能力不差,这么几天的相处,他对此倒是开始慢慢出现了习惯的痕迹,虽然不是太明显。 这一天,展毅又没出摊儿。 他想兑现上次的话,带着孩子出去转转。 毕竟接近一个多星期这孩子就那么在家里呆着挺无聊的。 而且,这孩子还是第一次来中国,不带着到处玩玩实在是有些可惜。 面对展毅提出的建议,小孩起初并没有多大兴趣,就抱着玩偶将整个小身子缩在沙发里,细碎的发丝遮挡着小半张脸。 “NO。” (不要。) 简洁一句话,就驳掉了展毅的建议。 第一次,小孩以坚决的态度拒绝了展毅。 这一次和下一次提出同样的建议整整相隔了三天。 三天后,第二次又被孩子拒绝了。 没有任何悬念。 展毅倒也没放弃。 当这个建议被提出第三次的时候,男孩却突然呈现出了与之前相反的态度。 或许真是老在屋里憋着难受,面对展毅提出带他去逛逛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唱反调。 对此结果,展毅心里挺乐呵。 起码这孩子难得顺从了一次,也算是不错的开始。 第二天,按照前一天说好的路线,展毅带着小孩开始了一天的‘旅程’彼得因为要上班,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就展毅一个人带了点必备品领着小孩儿出门了,小孩儿来的这段时间,展毅真有一瞬恍惚自己变成了全职奶爸。 不过还成,感觉不坏。 孩子照旧是那拽拽的样儿,像个走出城堡出巡的国王一般等待着他的仆从跟上来。 那仆从就是展毅。 就算要出门儿,霍尔怀里还是不离手的抱着那个娃娃,两者就像连体婴一样。 第一站,展毅带着小孩去了鸟巢和水立方。 去的路上,小男孩无疑是吸引眼球的,走在街上,引起了不少女生的侧目,纷纷多看一眼,有的甚至拿手机拍照。试想一个萌萌的外国小正太带着酷酷的表情怀里却抱着一个娃娃到处跑是个女生都会看两眼的,萌度太高。 展毅拿着两瓶儿矿泉水跟在孩子后头,距离不远不近。 在和两个并肩同行的女生擦肩而过间,展毅却听到了一些不太熟悉的词儿从那两个女生口中蹦出来。 “哎哎,看见没,好有爱呀!” “呵呵,确实!” “很父子有没有,你懂得,呵呵……” 接着展毅就看到那俩女生扭头看了孩子和他一眼就相视一笑,笑得特怪,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不自然。 什么玩意儿。 含糊半天,展毅摇摇头不再纠缠那些了,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小孩。 待展毅把孩子领到公交站点的时候,孩子站在边儿上,面无表情的瞅着四周,忽然问展毅; “为什么不坐的士?” 八岁的小孩儿身高还不算太高,公交车又很大,所以当小孩站在公交门口面前的时候,那门口距离他就与他有些远,而且,一窝蜂的人来来往往的,显然,孩子对此不太喜欢。抱着怀里的玩偶一动不动。 展毅在旁边护着孩子,免得让人撞到。 “坐这个多环保啊。” 男孩抬头看他,不留情面的反驳道;“你怎么不说你吝啬。” 展毅低头瞅他,笑了笑;“成啊爷们儿,会举一反三了!自个儿能上去吗?用不用抱你上去?” 说到一半,展毅移开视线瞧了瞧公交车门, 这小孩一个人上去恐怕很费劲。 他就是故意逗这孩子呢。 谁知这玩笑话一出口,孩子就不服气似的往前走,但是走了没几步就停住了,因为那公交门确实有点高,正在小孩面无表情的思考着要不要上去或者直接回家的时候,身后一个冲劲儿一下子把他往公交车上推。 “上来吧给我!” 回头看,原来是展毅将孩子抱了起来直接上了车。 小孩反应过来使劲蹬腿,想踢展毅,间时口中蹦出几句英文,不用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一景儿,引来车上许多人看热闹。 “哎呦,这小孩儿真漂亮,大哥,这是你儿子啊?混哪里的?” “呵呵!是好看!跟个洋娃娃似的!” 坐在旁边的中年妇女和另外一个男人看着霍尔在展毅怀里扑腾不禁笑道。 两人这么说完,招来更多人的调笑。 展毅脸皮也厚,听那么多人瞎猜夸赞,跟夸自己似的,笑着说;“啊,哈哈……我儿子!混英国的!”说完又引来周围人的附和与笑声。 霍尔若是听不懂中文或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许会稍微安静一些,可惜,他自然听得懂他们谈话的内容,见展毅说自己是他儿子小孩拼命挣扎着喊;“我不是他儿子!” 展毅笑意不减,呼噜了两下孩子的头发;“啊,那什么,我干儿子。淘气!快别闹腾了,不然打屁股啊。”说着展毅把孩子放了下来,此举换来孩子一记狠毒的白眼;“野蛮人!坏人!” ****** 这一趟鸟巢之行忽略小孩故意闹脾气一路臭着小脸儿无声对抗,总体来概括还是挺顺利的。 孩子毕竟是孩子,不像大人那么复杂。 虽然起初脸色是臭了些,但随着游玩进程进入正轨,孩子还是慢慢放软了对抗态度,精致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笑容,不过意识到展毅看着他笑的摸样后,又迅速板起脸,样子十分别扭有趣。 展毅带着孩子跟外头转了一天,孩子精力挺足的,那大太阳晒着,愣是一点反应没有,照旧生龙活虎。看见好玩儿的就走上前淡淡的看上几眼,明明心里喜欢却又装作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临近下午三点,展毅怕孩子饿,毕竟一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带着孩子去了附近的麦当劳吃了点东西。 和其他小孩儿闹腾天性不同。 霍尔特别安静的坐在展毅的对面,一面抱着玩偶,一面拿着一杯可乐喝着。 展毅拆开汉堡的外包装递给霍尔。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下了,大口大口的吃,可能也是饿了。 展毅将薯条推到霍尔面前,说;“别着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霍尔抬眼看他,吃汉堡动作一点儿没停。“……你为什么不吃?”看展毅坐在那就盯着他也不吃东西,霍尔难得‘关心’的问候了一句。 展毅说;“我不饿,你吃吧。” 霍尔白了他一眼;“说谎。” 小孩儿那个小摸样把展毅逗乐了,伸手又想呼噜一把他的头发,却让男孩十分快速的躲过了。“不要碰我。” “爷们儿,太没良心了吧,这么辛苦顶着大热天儿带你出来玩儿,你就这态度。”说完,不顾孩子反抗,迅速的呼噜了一把那淡金色的头发。 霍尔说;“我没让你带我出来,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有,我叫霍尔。”最后那一句明显是对展毅这段时间擅自对他起外号发表了不满。 展毅笑了笑说;“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早熟你,呵呵……” 说到一半,展毅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霍尔面前;“来,这个送给你。” 霍尔下意识的看向展毅手中拿的东西。事实上,他不太认得那个东西,因为展毅手里拿的是个做工精美的泥人,而且是孙悟空的造型。这是之前路过一个捏泥人的摊儿的时候展毅买下的。 他觉得这玩意儿挺有民族特色的,况且小孩都挺喜欢,买来送个这小祖宗,他应该不会太不给面子。 算是给孩子这次中国行留一点特殊纪念。 霍尔看了那个泥人半天,最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不留情的说;“好丑。” 嘿!这熊孩子! 展毅心底一乐,心说,自个儿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典型儿吗! 鸟巢行就在这样的一天中结束了, 纵然展毅有心想和孩子拉近点距离,但是无奈,效果不算明显。霍尔对他的态度还是那酷酷的样儿,但展毅得知足了,和第一次相比孩子对他的态度已经不错了,他是得知足了。 日子一天一天继续。 说平静不平静,说不平静它也平静, 总结起来就是不好不坏。 霍尔和彼得的父子关系依旧那样半冷不淡,展毅寻思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反正还有点时间父子俩慢慢磨呗。 可是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没多久,那父子俩的战争就彻底爆发了。 这天晚上,展毅正出摊儿回来,还没到门口的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争吵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听到动静,展毅知道不好,连忙快步冲了进去,一开门看见屋子里的情况他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14章:爸爸,你觉得幸福吗? 整个客厅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地上零散着被砸碎的花瓶碎片,距离花瓶碎片三四步远的位置,男童怒狠狠的的瞪着不远处望着他的金发男人。 男孩儿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呼吸稍稍透着急促。 周围弥漫浓浓的压抑之气。自如此情景来看,这客厅内的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或许是被这无故引发的争执阵势吓住了,沙发旁的一只灰色幼犬耷拉着耳朵想往沙发缝儿里钻,试图逃过当下劫难,间时,幼嫩的呜咽声不断,令人觉得可怜兮兮。 幼犬如何,暂且不说。 就说男孩儿。 与男孩儿情绪激动的状态相反,他对面的金发男人只面容平静的看着怒视自己的男孩儿,乍看上去虽看不出异常,但是透过隐隐紧握的拳头推断,男人的内心似乎并没有如表面上呈现的那样波澜不惊。 展毅见这景,跑到彼得旁边,又扭头看了一眼孩子。 “嘛呢,怎么回事儿?” 他就出去一天,这爷俩就闹翻天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展毅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虽然心里如此含糊着,展毅也没顾得上多想,他见男人没动静就转身走向男孩儿,同时将碎在脚边儿的花瓶碎片往旁边踢了踢。 “我说,你们爷俩这是闹哪出儿啊?” 展毅的视线在彼得和霍尔之间游曳了一圈问道。 彼得暗自握了握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语调说;“没事。” 这俩父子剑拔弩张的样儿都这么明显了,展毅能信这话?当下就估摸着说;“是不是孩子又淘了?他还小不懂事你跟他较什么劲呐。” 肯定是他不在的时候,小孩儿又犯那倔脾气了, 彼得也是那种不会退让的人,你说两个性格齁倔的人对峙起来能有好? 要不然不至于演变成这样。 不管展毅这头怎么劝,男孩却好像跟没听见似的,甚至情绪更加激动的对着彼得大吼;“你凭什么管我!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管!以前你都没有管过我,现在反倒来管这管那!我告诉你艾伯特,你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没有!” 展毅知道孩子处于激动状态,话不过心,但也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免得情况被激化的更糟。 “这孩子,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彼得走上前来,停到与展毅并肩的位置,冷声说;“你别管,让他说。” 男人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 他这句话说完,引来了男孩毫无掩饰的控诉。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你自私!全世界没有比你更自私的爸爸,为了你的自私,你可以和妈妈离婚!可以不要你的老婆和儿子来到这个鬼地方!你关心过谁!?你谁也不会关心!你心里关心过人恐怕上帝听了都会笑出来!“ 男孩说的歇斯底里。 “你这个爸爸做的非常失败!艾伯特。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吗?不!如果不是因为妈妈,鬼才愿意到这儿来!我觉得讨厌透了!” 男孩儿的眼圈隐隐红了些许,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也许,今天是这个男孩从来到这儿之后内心的总爆发。 彼得只是静静的听着, 表情上的严肃并无一丝消去的痕迹。 男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是被他快速的擦去了,不见任何软弱神情。 “我需要爸爸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最孤单,最恐惧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其他人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儿!知道学校里的同学是怎么说我爸爸的吗?鸡奸者,同性恋,一群喜欢被人搞后门儿的变态!“ 吼完最后一句话,男孩儿转身跑出了门。 整个客厅充斥着诡异的死寂。 完全区别于开始的寂静。 “这孩子……他刚才的话你甭在意,小孩儿都是童言无忌,有口无心。我去看看去,别再出什么事儿。”见孩子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展毅怕孩子这么跑出去再出点什么事儿,所以对彼得丢下一句安慰就追孩子去了。 这父子俩就没个消停时候儿! 彼得看着孩子跑出去的方向沉默着,紧握的双拳再次加力,直到泛出了深深的红痕。 这孩子展毅整整追了两条胡同儿才瞧见影儿。 看到男孩在前面走,展毅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就在快追上距离没几步的时候,一辆小型轿车瞬间从横道穿了过来,直冲那孩子而去! “后面儿!车!” “吱——!” “操!找死啊?!找死甭往我车上撞!直接黄浦江去!” 展毅迅速在车要碰到孩子的时候冲上去把孩子抱住向侧面躲闪,因为冲劲儿挺大的,展毅带着孩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的用身体把孩子护住,除了他自己手臂擦了点伤之外,孩子完全没事,就是表情呈现出淡淡呆滞,可能没反应过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展毅这突然往车前一冲,把那个车主吓了一跳,急忙刹了车。 等回过神儿来, 车主摇下车窗,把头伸出来对着展毅就骂。 展毅确认孩子没受伤后,抬起头面向那怒骂的车主,语气也不弱的说;“会说人话吗?没看见你车前有个孩子啊!” 见展毅语气也挺冲的,那车主勉强压抑住再骂的冲动,将信将疑的看了看。 刚才还没注意,这么仔细一瞧果然看见展毅怀里一孩子,还是个外国小孩儿,表情明显吓着了,呆呆愣愣的,又见展毅和孩子是那个姿势,于是便意识到可能是误会,气势上没那么冲了,但也没软下来。 “下次把孩子看好喽!” 丢下这句,车主把头缩回去,又将车窗摇上,发动汽车疾驰离去, 展毅对此没纠缠,他也没工夫和一没素质的人多废话。 看见那车越来越远,展毅低头去看孩子。 “吓坏了吧?呵,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啊?” 感觉出小孩儿是真被吓到了,展毅不禁乐了下,一是头一回看见这高傲的小孩这个表情,二是想借这一乐安抚一下孩子,让孩子别那么害怕。 展毅的话把孩子拉回了神,一垂目,没看见别的,却看见了展毅手臂的伤处。 一下子,孩子又愣住了。 但愣住的时间不长,就几秒钟,随即再次强装成淡漠的样子。 “……你受伤了。” 展毅顺着孩子的话瞅了一眼擦伤的地方,收起笑容,无所谓的扭过头、“没事儿,死不了。别乱跑了,跟我回去。” 最后一句,展毅说到了正题。 一听要自己回去,霍尔挣扎起来又想跑,奈何被展毅紧紧搂住,挣脱不得;“不!我不回去!我不想看见他!” 展毅知道霍尔口中的‘他’是彼得,所以说;“不想见他也是你爸,你这么乱跑他该担心了,跟我回去!” 霍尔挣扎的幅度更大了;“他才不会担心呢!放开我!” 展毅抱着孩子从地上站起来,任孩子怎么挣扎都不松手;“由不得你,走,回家。这熊孩子。” 最终不管霍尔怎么挣扎还是被展毅给弄回来了。 彼得见展毅将孩子追回来,心底暗暗放了些心,但转而又看见展毅手臂上的擦伤,眉头一锁,走到展毅面前询问怎么弄的。 展毅倒是没多在意,越过彼得把孩子放沙发上就去卫生间简单冲了冲伤口。 “没事儿,刚才一不小心擦了一下。别跟这儿站着了,看看孩子去吧,好好和他聊聊,父子之间,哪儿来什么隔夜仇。”展毅冲完伤口又冲了一把脸,之后随手拿毛巾,就这档儿。腰间忽然一紧,沉沉的重量向他压来。 “呵呵,干嘛啊这是?” 彼得从后面搂住展毅,两个人的距离因此贴的极近。 金发男人顺着姿势的变化将下巴抵在展毅的肩窝上,没有表情,并且十分安静。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身后男人的话语非常轻,说话时产生的淡淡气息温柔的洒在展毅脖子与耳根处,痒痒的。彼得这么要求,展毅倒也没挣脱或者怎么样,好像是有意想安慰一下这个男人,他顺从的没有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任由身后人将自己搂紧。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展毅将毛巾挂回了原处,随后对着镜子看着身后的男人,轻轻说。 “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挡着。” 闻似轻松的语气却带着无形承诺的意味。 其中意思足够令人心照不宣。 ****** 晚饭的时候,霍尔意料之中的并未出现。 他像第一次来时那样独自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任展毅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彼得的态度很沉默,但并没有选择什么都不做,他曾尝试过叫霍尔出来,或者想趁此和他谈谈,可惜,效果并不理想。 于是,这顿晚饭就在霍尔的第二次缺席中结束了。 因为怕孩子夜里饿,展毅特意给霍尔留了些晚饭。快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展毅又去了一趟孩子呆的卧室,尝试敲了几次门依然没有回应,出于下意识动作,展毅敲完了门拧了一下门把手,意料之外门却很容易就开了。 展毅顺势推开门进去,可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盏台灯静静的亮着。 这孩子哪儿去了? 展毅含糊着退出卧室,往客厅看了一圈,最后却是透过窗户看见那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站着。 知道了那孩子在哪儿,展毅拿着手里的饭菜走过客厅开门出去了。 夜色若锦,延展天幕。 凉风丝丝缕缕吹曳而来,拂在面上特别舒服。 枣树旁,孩子独自一人坐在小马扎上,仰头望着漫天星斗,怀里照旧紧紧的搂着那个有些泛旧的维尼熊娃娃。 忽然,神情专注的男孩似乎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来人正是展毅。 看见来者是谁后,男孩冷淡的重新扭过头看着天空。 展毅拿着手里的晚饭陪着男孩一起在小马扎上坐下,接着又把手里的晚饭放到了旁边的石坛儿上,安静的跟着霍尔看了一会儿天空,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气氛很难用语言来简单形容。 透着一丝怪异间又带着一份自然。 良久,原本安静的氛围意外的传来男孩轻盈的问语。 “我很羡慕天上的星星,它们一点儿也不会孤单。”这话像是对展毅说的,又像是某种自言自语。 展毅不曾低头,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说;“你也不孤单啊。”静了静又说;“你父母是最爱你的,所以你永远不会孤单。” 霍尔陷入了沉默。 如此沉默使展毅低头看他,说;“你现在还小,许多事情你都不了解,但当你以后长大了,相信你会明白很多现在想不明白的事儿,有些时候,一些事并不像你眼睛看到的那样。介意和我说说心事儿吗?朋友之间的交流。” 展毅指着自己又指着男孩,逗趣似的说。 霍尔扭头看他,说;“我没有朋友。” 展毅倒也不客气的把胳膊搭在了小孩肩膀上,完全忽视男孩不悦的表情;“没事儿,现在有了!” 小孩把展毅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拨下来。 还是那小国王样儿。 展毅不禁一乐。 “你觉得你爸对你不关心?” 他问男孩儿。 男孩儿以沉默作为回答。 展毅不在意继续说;“你觉得他自私?” 又是沉默。 展毅也沉默了一会儿,重新说;“但我看到的似乎并不是这样,我看到的是你爸他在用特别的方式来爱你。也许它并不明显,但它确实存在着。你肯定不知道吧,你爸他每年从英国回来都在念叨你,这如何如何,那如何如何……” 男孩搂紧了怀中的玩偶,表情不变。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有点早,你听不太懂,但还是得和你说说。这世界上其实有挺多无奈的,有些人也会因为某些事作出无奈的选择。你觉得父母离婚了,由此失去了许多关爱,可这只是表面,实际上是,不管他们有没有离婚,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在他们心中的位置都是第一位的。而且,你妈妈不是找到了大卫吗?从此之后,除了父母的关爱,你还有着一个新父亲的关爱。别把什么事儿都想的那么坏,事情其实没那么糟爷们儿。” 展毅安安静静的说着,语调温和。 就像面对的真的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两者畅谈心事毫无保留。此时此刻展毅知道,他不是在以一个大人的身份在说教,而是真诚的用朋友的身份和霍尔谈心。 只有真诚才能换来真诚。 现在,似乎也是霍尔来这儿之后两人唯一一次意义不同的交流。 这时,霍尔忽然问展毅。 “你为什么会想和艾伯特在一起?” 这个问题很突然。 展毅没想到男孩忽然问这个,暗暗想了想,扭头面向男孩儿,对他说;“很难解释,长大了你自然会懂。” 男孩儿冷淡的说;“不,我不想去懂。” 他笑了笑,没再回应。 回过头,展毅拿过石坛儿上的晚饭递到霍尔面前,话锋一转,将不太轻松的话题转移。“晚上还没吃饭呢,赶紧把这个吃喽!” 男孩没去接,只是说;“我困了。” 展毅伸手胡噜了一下男孩的头发,意外的这次男孩很平静,竟由着展毅摸了两把头发。 在展毅不断的游说下,孩子勉强吃了点饭。 全程表现的非常安静,不知展毅之前对他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霍尔吃过饭就回自己房间睡了。 半夜的时候,彼得照常来到孩子熟睡的房间查看。 他摸着黑半蹲在床边透过淡淡折设进来的月光打量着床上的孩子。 与平常冷淡的表情不同,此时彼得的表情很温和。 看了一会儿,彼得小心翼翼的给霍尔掖了掖被子,刚准备起身,霍地黑暗中响起了孩子稚嫩的童音,带着些许淡然。 “……爸爸,你觉得幸福吗?和那个人在一起。” 静默持续几秒钟彼得才定了定神,隐约知道孩子没有睡,并且体会到了孩子刚才所问的意思。 父子间第一次有了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 就是现在。 彼得看着床上的孩子,孩子也睁着眼睛看着他。 忽然,彼得轻轻笑了笑,那笑很自然。 “是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霍尔眨了眨眼睛,平静的再一次发问;“他是个合格的情人吗?” 彼得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展毅。 彼得回答男孩儿。 “他是一个值得放心的依靠,也会是一个合格的新父亲,对你而言,我相信。” 静默。 似乎过了许久,彼得说;“这几年,我为我的失职向你道歉。”他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男孩儿的脸,男孩儿还是静静的看着他。 霍地,男孩儿说;“感谢上帝,你们让我在中国过了一个难忘的假期。” 难忘,或许吧。 男孩拉了拉被子径自转过身,背对着彼得。 “今年的圣诞节,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还有妈妈。” 接着,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彼得渐渐收起笑意,起身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孩子的态度似乎已经明确,虽然距离他真正接受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但那不重要,现在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一个多星期后霍尔回英国了。 詹妮弗和大卫度假回来,霍尔自然得回英国。 霍尔临走的前一天,王婶儿她们都表示挺舍不得的,毕竟相处了一个月,这么猛地就要走心里肯定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但纵然再不舍又能怎样,孩子还是得走。趁着孩子没走,她们个个都给霍尔准备了点礼物。 不算贵重,但也是个心意。 霍尔走的那天,彼得亲自去送机,展毅也跟着去了。 小孩即便是这个时候仍是那副孤傲样子,简单的和彼得说了几句,小孩就自己上了登机口,那边有人接他。 这边展毅还等着小崽子和他道别呢,好家伙一句话没跟他说就走了。 展毅心说,嘿!这倒霉孩子这一个月白弄他了! 和彼得从机场回来,展毅就去收拾了一下孩子住的房间。 收拾了一会儿,明显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给那小崽子买的泥人没了,怎么着都没找着。展毅正含糊着呢,忽然看见孩子的枕头底下露出一张纸条。 展毅坐床上,把纸条拿出来。 摊开那张纸条,里面用中文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段话。 [ 那个猴子我拿走了,谢谢,虽然乍看之下很丑,但仔细看还凑合,就这样。对了,你的伤要注意,好了,没什么说的了,再见了。 ] 看着字条上故作老成的话,展毅哼笑一声,扭头望着窗外。 外面遥远天际,一架飞机遥遥飞远,在浅蓝色的天空中留下一条绵延的白痕…… 第15章:好久不见。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快到中秋节了,天气也慢慢有了凉意。 四合院里的日子照旧平平淡淡,柴米油盐,但仔细品也倒别有滋味。霍尔已经回英国半个多月了,展毅有时候还挺惦记那小崽子的。 不光他惦记,王婶儿、谢美玉包括刘大喇叭每次聚在一起和展毅聊天的时候也会不时孩子说说的事儿,也怪惦记的。 中秋节一到,各式百花齐放的月饼开始在各大商场百货上架。 亲戚朋友,不管你乐不乐意、喜不喜欢,逢见面准送月饼,直到把你送吐为止才能表达出其对朋友的节日祝福,多多少少算是中国独特的一景儿了。展毅同样不例外,荣幸的成为了被送月饼大军的其中一员。 展毅人缘挺好,因而这月饼收到自然不会少。 这家里由此堆了一堆月饼。 展毅松都送不出去,那滋味儿,嘿!甭提了! 如果单是展毅这边一人收月饼还好点,坑人的是,彼得的公司也在这个时候发了月饼,说是犒劳大家一年的辛苦,过节了表达点意思。那月饼还挺高级的,但是即便它再高级也是月饼。这一堆月饼堆家里把展毅愁得。 为了不让月饼砸手里,开始展毅恨不得一日三餐全吃它。 不吃咋办?能扔吗。 展毅一个人吃还不算,拉着彼得一起,这才叫同舟共济呢。到最后把金发男人搞得一看见月饼就让展毅带着月饼远离他的视线。 送月饼的浪潮在中秋节到来的那一天更加汹涌。 誓死要将人淹没在这种传统美食的海洋里。 “我操!又是这玩意儿!快把它拿走甭让我看见!”临近下午收摊儿,展毅刚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就看见老张乐呵呵的提着一盒月饼走来,等走到展毅跟前,豪气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展毅面前,展毅脸色一下黑了。 老张一看展毅这态度,笑呵呵的摸样止了些,纳着闷儿问;“呦嘿!这么了这是?表情跟让人煮了似的。来,这不中秋了吗,送盒儿月饼表达心意,你嫂子还吵吵着晚上让你带着你媳妇儿去我们家吃个饭呐!哈哈……拿着!” 展毅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缓了缓脸上的表情。 说实话这月饼他是真吃怵了。 “谢谢啊,好意兄弟心领了,但是这东西你就先拿回去吧,谢谢你和嫂子,谢谢真的。“ 老张说;”不是……怎么回事儿啊?“ 展毅摸了一把脑袋,看了月饼摇了摇头说;”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月饼收的……嗨,甭提了!恨不得一打嗝儿都是那股子腻歪味儿!” 老张听懂了点展毅的意思,随即幸灾乐祸的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就当趁这阵儿给你补充点甜蜜度!来,拿着吧!不拿我不好跟你嫂子交代,这是她特意让我给你送的。你要是真受不了就先搁那搁着,反正这保质期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毕竟是老张夫妻的好意,硬是不收不是那意思。 没办法,展毅硬着头皮收下了。 回家的路上,展毅拎着一盒儿月饼走着,寻思着就像老张说的就先搁那搁着,之后再说。 “啊——!抢劫!那人抢劫!我的包儿!我的包儿!来人呐!!” 展毅正拐过一路口,就猛然听见不远处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分贝高的程度足以吸引路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向尖叫的源头看,包括展毅。 一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表情惊恐的指着前面,顺此望去,能看见一个拿着刀的男人一边回头看,一边拿着刚抢劫得手的包儿狂奔。 操!大白天抢劫! 见那抢劫的歹徒越跑越远,展毅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追上去。 沿途的路人有人安慰那女人,有人已经打电话报警。 那抢包贼腿脚还挺快的,沿途把后面追的人甩的挺后面,跑了一条街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展毅也在后面追的紧,他和那抢包贼的距离不远不近,可感觉就要追上的时候,又被他跑远了。 展毅追那小子整整追了两条街。 因为当过兵,受过训练,又是特种兵出身,展毅体力自然不会太差,就算跑了那么长时间这速度也没慢下来。 两个人就那么一个跑,一个追, 跟上演生死时速似的。 途中不少看热闹的,也有议论的,有的看见那前面跑的男人手里拿着刀,纷纷吓得往侧面躲闪。 跑过一条街,那抢包贼也不知道是怎么寻思的,想都不想的拐到了一条胡同里。见状,展毅没想别的,脚下步子没停追上去了。 胡同很长,眼看那抢包贼要跑远了,展毅不做多余犹豫,立马加快速度往上冲。感觉展毅从后面猛然上前,那抢包贼竟然表情不变的挥舞起手中的匕首,完全没有害怕的痕迹,冷静的近乎有点不正常。 抢包贼一刀刺过来,展毅迅速向侧面闪躲,并且飞快伸手想用力将前者 控制住,没想到那抢包贼却似早有预料一般麻利躲过,扬手又再补一刀,身手非常迅速。 打斗、防卫、攻击,抢包贼的动作流畅中透着一股狠劲儿。 展毅手上拿的月饼早就在打斗的过程中被甩没了。看着那人灵活的身手,展毅一瞬闪过一丝含糊,真没想到那小子手段还挺高。 但很快,容不得多想,展毅忽然近身上前,运用身体的力量和前者几秒的失神以擒拿狠狠将男人的双臂弯至背后继而将那人整个压在胡同的墙壁上,耳边只听‘砰’一下撞击墙壁的响动,展毅勉强强行控制住了男子的动作, 同时夺过歹徒手中的刀转而架到歹徒的脖子上。 一系列动作训练有素,稳准狠。 “有手有脚的,正经活儿不干,跑来抢劫……抢女人,你好意思啊?”感觉那人停止反抗,展毅把架那人脖子上的匕首放下,不过控制那人的力量却一点没松。 刚把匕首放下展毅就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至于究竟哪儿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他打量着被自己牵制住的人。 突然,正看着,从那人的夹克口袋里猛地掉出一个东西,展毅低头一看,瞬间眼底闪现微诧。 掉在地上的不是别的,是一张正儿八经的警证…… 映衬着这样微微凝滞的气氛,胡同口由远至近传来一阵巴掌声,节奏有序。 于此而来的还有一声爽朗笑叹。 “退役三年,你这身手倒是没有退步,很好,很好啊!呵呵。“ 第16章:纵虎归山,终成患。 三年了。 展毅真没想到时隔三年又见到了王国峰。 真的非常意外。 自三年前从部队退役,展毅就再没有见过这个曾经尊敬的长者了。 此时他顺着胡同口一步一步向展毅所在的方向走近。和印象中相比,那人刚毅的面容上无疑又增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可那一身挺拔的军装却丝毫衬不出一丝老态,反而依旧使那人保持着稳重潇洒的风姿。 王国峰的步子最终停在了展毅面前,他笑容和蔼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爱将, 眼底隐隐约约带着一抹欣慰与喜悦。 展毅足足和他对视了五六秒,直到那人笑意加深他才从微怔中缓过神来,下意识松开了被自己顶在胡同墙壁上的‘抢包贼’。“参谋长?你……呵,这什么情况?” 心里的惊讶、喜悦与意外暂时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清。 原本想询问王国峰出现的缘由,可由于有些激动一句话愣是没说全,不禁摇头一乐。再加上想起刚才从抢包贼夹克里掉出来的警证,展毅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眼前瞧着王国峰又看了看那名抢包贼。 王国峰随着展毅的目光笑意不减的看着那个停止挣扎的男人冲他使了一个眼神,而男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王国峰的示意后,重新站稳身体,转身越过展毅继而又弯下身将刚才掉落的警证捡起来走向王国峰,期间表情一点不曾改变。 那抢包贼走到王国峰身边听见脚步,也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 王国峰给了那人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将目光再次落到展毅身上。“呵呵……演这么一出儿,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 太闲了想找个乐子吧!”说着,转头冲身边的男人说;“小姚啊,辛苦你了,回去吧。” 被称为‘小姚’的男人听过王国峰的话点了点头敬了一个军礼就转身走了。 也不管展毅心里怎么含糊,王国峰盯着他看了半天。 “怎么样,这几年过的还好吧?” 话语间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展毅暗暗沉思了片刻,迅速站直身体给面前的这个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熟练程度表明他并没有因为这三年的平凡生活而忘却自身的本能,这个举动似乎也胜过了诸多千言万语。 “报告,三年中,一切平安。” 王国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哈哈……” 两人时隔三年再度重逢,心里自然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事情想询问,毕竟,三年中太多事都会有变化。 自觉此时身处的地方不适合说话,展毅带着王国峰去了附近的一家相对安静适合说话的餐馆。对此,王国峰倒是没有拒绝,还大方的对展毅说趁今天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全程表现的都非常随和。 完全不像在军营中那样古板、不讲情面。 两人最终在一家川菜馆里坐了下来,找服务员点了几盘家常菜,也按王国峰的意思点了点儿酒。 两人就那么开始闲话家常似的聊起来。 “看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王国峰手中拿着一杯白酒,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不过很快他就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展毅,问;“对了,腿上的伤没有再复发吧?” 展毅顺着这句话低头看了一眼大腿,笑着摇了摇头;“除了有时候阴天下雨有些疼外没什么大事儿。” 展毅的腿曾受过两次伤;一次是三年前执行的那次任务中的那一弹;一次则比较严重,也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弄的。 那一次,这腿就险些废了,好在最后还是侥幸把腿保住了。平时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因为打过钢锭的位置受伤程度比较严重,后遗症也有一些。就像展毅自己说的,除了阴天下雨会疼一些外,倒是还好。 展毅喝了一口啤酒,聊天似的问;“这三年,那些兄弟们挺好的吧?老何他老婆是不是又生第二胎了,呵呵,那小子以前就说什么一定得生俩孩子,一个孩子太孤单。” 王国峰哼哼笑了声说;“都挺好,就是都很惦记你啊!老何两年前就退下了……嗯!是生了,又生了个大胖儿子!哈哈……” 老何是展毅曾经的战友,在军营的时候他很照顾展毅。 展毅沉默的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不可忽视的是一股弥漫而出的丝丝伤感。 王国峰看着展毅仰头干了一杯酒。忽然问他;“你难道不想问一问我这个老头子为什么突然来找你吗?” 这话说的意味难测。 展毅说;“你做什么一定有你的理由。” 王国峰笑了; “呵呵呵……” 很快又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严肃。 王国峰抬起头,正视展毅,用一种全然凝重的语气透露了一个并不算好的消息,至少对展毅来说,意义并不普通。 “狼蛛越狱了……就在三天前。” 展毅眉宇一皱;“越狱?他怎么会越狱?” 无疑,这个消息相对而言很震撼。 狼蛛。他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不,准确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个名字,只是那个罪徒的代号。他没有忘记曾经为了把那个雇佣兵出身的敌人制服费了多少力气。 越狱,怎么会…… 王国峰收回视线,解释道;“他是被押送其他监狱的途中袭警逃跑的。之前关押他的那座监狱因为意外需要暂时缩减服刑人员,在那坐监狱的很多服刑人员都在三天前被转移到了其他监狱,惟独他……“ 王国峰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很明确。 展毅说沉默了几秒,说;”凭他的身手如果押送他的人不谨慎,让他逃跑并不是没有可能。” 狼蛛的身手、头脑只有与他交锋过的人才会了解。 他并不好对付…… 王国峰却说;“不,是有人帮了他。” 展毅说;“查出是谁了吗?” 王国峰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我唯一担心的是,他这次逃出来恐怕会对你不利,他报复心极重你是知道的,况且,你们之前的恩怨不算浅……” 展毅笑了笑,没说话 。 王国峰顿了顿又说;“展毅,现在的生活你很留恋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无头无尾,但是闻者却似乎体会到了些许其中意味。 王国峰观察着展毅表情的变化,重新笑了笑说;“说实话,这次除了来看看你是否还好之外,另一个就是来当个坏人的。” 展毅转头看他。 王国峰说;“你没听错,我这个老头子是来当坏人的。这个坏人想把你从平静的生活里拉出来,想让你重新恢复成以前那种危险密布的日子。小子,你是个天生的军人,不应该被埋没。” 展毅的拇指摩擦着杯壁边缘,慢慢悠悠的。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 他忽然这样说。 王国峰说;“我知道突然这样说很唐突,毕竟,这样平静的生活来之不易。可是展毅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普通老百姓,你是一名军人,军人就是无论何时只要国家需要他,那么,他就必须责无旁贷的站出来!至于说,为什么想让你重新归队,一是觉得你的潜力往往不止这些,你肩上所担负的责任还没有完成,不应该半途而废,当初你提前退下来我就觉得非常可惜……二呢,就是我觉得这次的新任务,你来执行最为合适,“ 王国峰用筷子拨弄着一盘菜,但却久久不夹起来。 “我们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其中敌方的头目我想你应该不陌生……你们不是有过交手吗,虽然已经隔了七年了。接到这个任务并且得知敌方对手是那个人却是很意外……” 王国峰提到的‘七年’‘交手’这两个关键词让展毅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内心深处, 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隐约相现。 就那样堵在心口, 欲破茧而出。 但是最后,那个恍觉久远的名字还是被意念压了下去。 展毅仰头又喝下了一杯啤酒。 王国峰说;“展毅,我很希望你能回来。” 诚恳的请求。 展毅说;“参谋长,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王国峰没有勉强,他慈爱的拍了拍展毅的肩膀,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适当转移。 展毅回到家后就一直在发呆。 对于王国峰的请求,按理说他确实应该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就如同王国峰说过的,军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国家需要,那么他必须责无旁贷的站出来。 是,他确实应该毫无犹豫的站出来。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当然现在也会,唯一不同的是不会那么干脆,会多少有些犹豫。 他不想再想以前那样让彼得跟着他担心受怕…… 好不容易平静了,又要再卷进去,说真的,会有一些不舍…… 犹豫之余,展毅仰头看着夜幕。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王国峰之前提到的那个敌方头目…… 是那个人吗? 七年了。 已经七年了…… 隐隐约约,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快被遗忘的画面。 耳边也似乎听到了一段模模糊糊的话语,癫狂,透着狠意。 “……毅哥,千万别给你的对手留有喘息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就像中国那句话,纵虎归山,终成患。哈哈哈哈……” 第17章:等我回来。 整整一周,展毅都处于若有所思的状态。 一天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发呆;出摊时、在家时,发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他就那样目光专注的盯着某一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惟独他自己知道。 这摸样任谁看都能看出这人有点不对劲,但被人问起来,展毅则多以淡笑作为回应,示意没事。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王国峰又来了一次。 不过他就是和展毅聊一聊一些以前的事情,多余的话倒是没说什么。 然而,即便如此,展毅的心境却变得更为复杂。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之前王国峰所说的话,心底的那丝犹豫不决经过一次巨大的翻涌后,却反而觉得平静了些许。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某一个瞬间变得尤为清晰明了。 或许,这便是最后一次…… 深深的吐出一口烟雾,展毅望着窗外的夜景手指一点弹了弹烟灰。 思绪伴随着升旋在眼前的雾缕朦胧飘远。 正当展毅失神间,忽然肩膀位置一沉,显然身后有人靠近,转头展毅就看到彼得压着他的肩膀皱眉看他;“这几天怎么了,怎么老是发呆?“ 展毅这几天所表现的异常身为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如何不会发觉。 彼得不是没有问过为什么,可都被展毅挡回去了。 展毅把烟掐灭了,咳嗽了一下,说;”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彼得说;“真的?” 展毅点点头;“骗你干嘛。” 展毅一直没跟彼得说过王国峰出现的事,一个字也没说。说真的他不太想让他跟着自己烦心,有些事他可以解决。 况且,说太多也并无太多用处。 听展毅这么说,彼得虽然还有些怀疑,但看着男人平静的表情,他泄了气一般摇了摇头。 “好吧,最好你说的是真的。” 收回压在展毅肩膀上的手,彼得提醒道;“很晚了,不要在这里发呆了,进屋睡觉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 展毅看着金发男人的背影,突然有点愣神,最后魔障似的在男人还没走远的瞬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阻止他继续前行。被展毅这样猛地一拉,彼得停住脚步扭头看拉住自己的人,表情闪现微微惑意;“怎么了?” 展毅轻轻笑着说;“突然想看看我媳妇儿有多帅。” 彼得一怔,随即笑道;“你哪根弦搭错了?” 毋庸置疑,展毅毫无预兆的这么说把彼得弄得不明所以,但多数似乎并没有不悦的意思,相反笑意加深。 展毅瞧着他,渐渐消去了脸上的笑容。 牵着对方的手无形紧了紧。 “睡吧,晚安……“ 简单两个字却透着淡淡暗哑。 ****** 当王国峰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展毅告诉了他自己最终的答复。 这一个星期,足够他想清楚了。 “你同意了?” 王国峰站在展毅的面前,神色平和的说。很明显,对于刚才听到的答案王国峰有些意外,不过,也是意料之中,那丝意外之感只是没想到展毅会这么快给出答案。他了解展毅,他了解展毅内心深处的那份责任感是多么的重。 从他加入部队的那一天开始,他整个人就已经不再是单独的个体。 与他紧紧相系的是人民的安稳。 只要国家需要,无论何时何地,必须要站出来,这是每一个军人应尽的义务。 展毅说;“我已经想好了。” 话语间透露着坚定。 是,他想好了,既然他现在还有能力为国家尽些绵薄之力,那么,他就不能退却。他不想令面前这个长者失望,更不想让自己的心留有遗憾…… 王国峰说;“你这个决定,说实话,老头子我感到非常欣慰。欢迎你回来。” 展毅面向王国峰,忽然说;“参谋长,我有一个请求。” 王国峰;“你说。” 展毅说;“我希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能够派人保护我的家人。” 展毅的顾虑很简单,他怕有一天狼蛛会出现,对彼得不利。 无论这个可能性是多么的小,展毅都不允许它发生。 他需要王国峰的帮助。 展毅口中的家人使王国峰表情一顿,他试着问展毅;“据我所知,你退役后的这三年一直都和一个英国男人生活在一起……你说的家人,是他吗?” 展毅对此毫不掩饰;“是。” 王国峰表情一变,隐约透着一抹疑惑还有一丝诧异;“展毅,你实话跟我说,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什么人?” 展毅沉默了片刻,字字清晰道;“他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爱人……” 他毫不退缩的正视着王国峰补充道;“更是我的家人。” 那句‘爱人’一出口,王国峰几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展毅,可以想见这句话的惊讶程度。他就那一言不发的与展毅对视着,对方的目光迎着他,不曾出现丝毫退缩。静静看了展毅一会儿,王国峰逐渐由讶异的神情恢复成了平静, “老头子我很惊讶啊,呵,呵呵呵……” 王国峰感叹的笑过后,他重新正视展毅,凝了凝表情道;“好,我会派人保护他。老头子办事,你放心!” “谢谢你,参谋长。” 王国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展毅的肩。 “你呀……” 之后的话并未说出口。 展毅跟着王国峰沉默几秒,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王国峰说;“随时。” 展毅没再说话。 四周陷入了沉默…… 彼得觉得展毅今天有点不正常。 不可否认,这一周他都不太正常,今天则是更加不正常。 具体来说,今天的展毅显得过分热情了,当然热情些不是不好,但是他总是隐隐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具体如何他却怎么也形容不了。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彼得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腰间系着围裙满屋子里窜来窜去来回跑。 他不知道这人今天受到了什么刺激,他晚上一回来就说要做一顿好吃的,折腾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现在还没有折腾完。虽然说,展毅平时也会主动张罗晚饭之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一种隐约的第六感。 在彼得琢磨不透的心情下,展毅的这顿晚饭终于是弄好了。 事实上,的确是非常的丰盛,有荤有素,差不多整整摆了一桌子。 弄的跟过年一样。 最后把电饭煲拎到桌子上,展毅解了腰间的围裙,让彼得别在沙发上坐着了,赶紧过来吃饭。 彼得依言走到饭桌前坐下。 看着这么一桌子饭菜,他抬起头问展毅;“我记得今天不过什么节日吧?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展毅去了趟厨房又拿了碗筷和两瓶啤酒起开放到彼得面前。“吃呗,管它过不过节呢,不过节就不能吃丰盛了?谁定的道理。” 展毅这么说,彼得倒是没有争辩。 吃饭的时候,整个气氛还是挺温馨的。彼得虽然心里有些涟漪,却并未多问什么,两人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中途展毅兴致大发,又去厨房拿了几瓶酒,非得拉着彼得喝,最后自个儿干脆对瓶吹。 彼得拗不过展毅,顺从的喝了几杯。 这就度数挺高的,喝了几杯,彼得就有点醉酒的痕迹了,双眼产生些许迷离。 展毅坐在彼得对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一看,就是足足几分钟。 目光不曾离开男人分毫。 晚饭吃过后,彼得的醉意更重了。展毅在接下来的功夫收拾了桌子就搀扶着彼得进了卧室。 被展毅搀扶到床上的中途,他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声音很小不凑近根本听不清,展毅没关注他嘀咕什么就把他扔床上了,之后把被子铺开给他盖上。 展毅把被子给他盖好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低身蹲在了床边看着男人。 他伸手将彼得略微散乱的发丝往后拨了拨,神情温和若水。看着这张微醺的脸,展毅不禁回忆起了与王国峰的那段对话。 [ 你有没有和他说你要重新归队的事? ] [ 没有。] [ 为什么不告诉他?] [ 我希望他能等我活着回来给他补上这份道歉。] 每一次任务的执行,都是一次闯入鬼门关,他需要用这份意念来维持希望,不光是对自己,还有这个人。 金毛儿,等我回来补上这份道歉…… 站起身,展毅轻轻在金发男人的额前印下了一个吻。 [ 什么时候出发?] [ 随时。] [ 今天就让我回去给他做顿饭吧,我不想什么都没做就离开。] [ 明天一早基地会和,会有人接应你。] [ 是。] 明明又不是生离死别,整的这么腻歪干什么?意识到自个儿弄的跟什么似的,展毅不由自主乐了下,但即使如此,内心也清晰的知道这次一去不会那么轻松…… 给彼得拉了拉被子。展毅站起身转而坐到床上关上台灯,对着黑暗静静沉默。 第二天, 彼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 可能是前夜的酒劲还残存着些,彼得一睁开眼睛就觉得阵阵的犯晕。 他下意识摸索着身旁的位置,却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意料中的人,摸过的位置凉凉的证明那人早就不在了。 “展毅?” 彼得慢慢支撑起身体,眼神朦胧的看了看床,又转头看着屋子。 整个卧室静静地,一个人都没有。 人不在,去哪儿了? 原本以为那人或许是去准备早点了,岂知,刚想重新倒回床上,枕边一张未折的纸便闯入了男人的视线。彼得拿起那张纸,一翻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显然是一封信。 看到上面的字迹,彼得起初还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表情也随着读信的间时发生着变化。 开始是微微诧异,之后是冰冷且严肃,当读完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后,严肃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浓浓恼怒,可想信上的内容并不算好。 “混蛋!见鬼!” 彼得压抑满腔的怒火与疑惑从床上窜下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握着那封信跑到客厅,不能相信似的到处寻找着展毅的身影,甚至连院子和附近都去了,沿途彼得这身独特的装束引来了诸多行人的瞩目 彼得一瞬间觉得他这一定是在做梦。 还没睡醒。 可惜,种种一切都证明,此时此刻不是梦。 难怪觉得最近那人怪怪的…… 难怪…… 在外面寻找无果,彼得回到家想都不想就拿起手机拨通展毅的号码。 只是——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砰——!’ 彼得扬手狠狠将手机摔在了地上,手机瞬间被摔裂了。 第18章:欧寒(上) 展毅重新归队。 时隔三年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曾经的战友一部分已经退下,一部分仍然坚守在阵地上。 与数年未见的好兄弟重逢,心中的滋味到底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出的。 而面对展毅的重新归队,曾经和展毅关系颇铁哥们儿自然是欣喜展毅的重新回来。感叹过上级的‘英明决策’后,他们纷纷开始询问这几年展毅过的怎么样,言语间无不散发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唏嘘感。 那种感觉喜悦中透露着那么一些酸楚。 “好啊,回来好啊!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能回来!呵呵……”王恒满面感慨的锤了展毅胸口一拳,而后放声大笑。 王恒是特战队的队长,比展毅年长几岁,人很豪爽,富有领导才能,且能在特定时候表现出超凡的稳重。曾经展毅没退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经常被派到一起执行任务,算是经过生死的兄弟。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小兵一听王恒这么说也乐了,问王恒;“你咋那么肯定展哥能回来呀?你能未卜先知啊?哈哈!” 王恒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兵,敞着嗓门儿说;“直觉!我还不了解这小子!他就是当兵的料子,不拿枪不打仗他能闲得住?当初……嗨,不提了!反正这人能回来就成啊!” 展毅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中久别重逢的唏嘘感隐隐愈发浓重。 虽然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最后一次, 但他珍惜这份短暂的相聚。 既然已经重新归队,那么经过了与战友的寒暄后,肯定得全身心的投入到任务中去了。 此次上级下达的任务并不简单。 甚至说,有些棘手。 任务对象是一个相对来说不小的势力。 其中的势力头目是黑道上远近闻名的人物,只是黑白两道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头目的真实姓名,只统一称他为——三爷,其中原因无从得知。 除去这个名号之外,这名头目所处的家族才是真正的声名赫赫。 那就是欧家。 是。 欧家在黑道上是相当具有势力的家族,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对欧家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没有讨好也不会随意招惹, 而且这个所谓的庞大家族虽然外表看上去与正常富贵家族无甚两样,可暗地里却贩卖着大量的机械枪支以及毒品,对警方的监控也是视若无睹。 想来能让其有如此目中无人的胆量的,背景一定是不可小视的,欧家就当之无愧的位居其列。 一年的时间里警方一直在暗中监控着这股势力, 欲找到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其抓获。 在不断的努力下,三个月前警方终于找到了些许突破口。 也正是这个所谓的突破口令警方不得不对此采取措施,不能继续全无动作。 根据卧底传递回来的消息。 欧氏头目将于三天后在中国领海附近与一批非法越境的犯罪团伙进行交易;其中含毒品、枪支弹药以及一些准备最后交易的用剧毒气体制作成的毒气弹。 危害程度可见一斑。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与欧家进行交易的另一方一部分都是海盗出身。 他们到达领海边境后,劫持了一艘游轮并且扣押了游轮上的全部游客,境况十分危险。此次上级的指令是让特战小组到达目标地点安全无误的将人质解救出来,随后如何再听指示。 领到上级下达的准确指令,三天后,展毅跟随几名精英武装的战友乘直升机前往任务地点。 此次跟随展毅一起去的除了几名新队友还有王恒。 展毅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狙击步枪,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他侧目朝直升机窗口瞧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大部分都是云雾,朦胧看不太清楚,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在目不转睛的望着,好像可以从中看到些什么一般…… 直升机的轰鸣声持续不断, 令原本便不甚轻松的氛围越发凝重。 王恒坐在展毅对面,但是和其他人神情严肃的摸样不同,他显得自然很多,嘴角还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几年没操老本行,手生了吧?呵,没事儿!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练手!” 王恒给手中的抢上了子弹,抬起头玩笑似的和展毅聊天。 闻此,展毅表情不变的将枪头缓缓对准王恒,淡淡说道;“是生是熟,练练就知道了。” 王恒哼笑一声;“你小子!哼……” “到达任务地点,准备出发。” 两人正说着,直升机驾驶员微微扭头冲后方的人说道。 “好啊,再不来老子都要憋死了。” 王恒从座位上站起来,其他几名战友也准备好枪支连续站起来,紧跟着站起的是展毅, 直升机悬停在半空,四周一片全部都是海水。 距离直升机下方五十米可以看到停着一艘巨大游轮,它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绳索很快从直升机大门处被放了下去,一直延伸到游轮处的一方隐秘位置。 “先走一步了兄弟!” 最先一个顺着绳索滑下去的是王恒。 他的速度极快。 呼呼的风从海面吹过,再加上直升机螺旋桨转动产生的风刮在脸上感觉甚至有些生疼,连说话都听不太清。 展毅见王恒那个痞痞的表情,不禁乐了下随后纵身也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他们两人一滑下去,其他队友也不犹豫的滑了下来,纷纷开始依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兵分两路行动。 展毅和王恒一组去寻找人质的所在处。 另一组则去别处寻找顺便勘察地形随时向上级汇报。 第19章:欧寒(中) 就算有警方的监控,这艘游轮此时也是危机密布。 特战小组兵分两路后开始巧妙的躲避敌人在暗处行动,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算打草惊蛇。 游轮面积庞大,其中船长包括乘客全部被扣押便等于这艘游轮此刻已然成为了敌方临时的巢穴,到处都有手持手枪以及步枪的蒙面匪徒负责站岗把守。 而他们的主人究竟在哪儿交易却尚不得而知。 展毅和王恒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寻找人质所在处,但找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倒是经过一处地点时看到数个身形魁梧的蒙面匪徒怀持枪支的看守身后几个密封的木箱子。展毅在暗处又观察了几秒钟,最后用手势给了王恒一个提示。 王恒理解了展毅的手势,也跟着观察了一下暗暗猜测那木箱子里装的应该是负责交易的物品。 不是毒品就是枪支弹药一类。 若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小心翼翼的把守。 目前并非浪费时间的时候,想着还有人质要找,王恒收回视线冲展毅比划一个手势示意离开。展毅和王恒先后从遮挡的围栏后站起,这时,王恒佩戴的耳机型对讲机里传来队友的消息。 “FA8地点,人质已找到,完毕。” “收到,完毕。” 王恒压低音量回复道。 王恒和展毅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王恒用手势将刚才对讲机内的内容转述给展毅,展毅点头示意明白。两人按照对讲机里描述的地点位置寻找了将近六分多钟,终于在游轮的二层与另一组队友会合。 依照队友的提示,位于他们正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房间,房门上用锁锁着,门口左右还各自站着两个异国男人,应是负责看守的。 那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最佳, 甚至糟糕, 所以能隐隐约约听到女人包括小孩的哭泣声,音量虽然很小,但却也更加明确的透露着一个消息。 这房间里确实关押有人质,确认无误。 “五点钟方向,一队,上。” 王恒冷静的比划出行动的手势,其他两名队友迅速从暗处接近房间位置。其中一个在他人未注意的情况下到达看守者的右后方,继而飞快上前自后方用手臂揽住看守者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拿出匕首狠狠朝被禁锢住的男人咽喉割下去。 男人狠狠挣扎几下后,失去了反抗力, 其中另一个负责看守的男人也在刚刚同伴被制住之时被另一个悄悄接近的特种兵制服。 速度很快,几乎未给多少敌方反抗的时间。 见看守者已被制服,展毅王恒先后走上前去。观察四周一圈确定暂时未被发现,展毅首先蹲下身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开锁工具很快将紧锁的门打开了, 在打开房门的瞬间,房间内的几十名乘客惊叫着往后退。 他们相互挨在一起,表情惊恐的看着突然闯入的人。 显然是将展毅等人当成了歹徒。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做太多解释,展毅走进房间,示意让他们安静。“你们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现在跟我们走!不要害怕!快走。” 听到有人来营救,众人太过惊恐来不及过多思考,当即一窝蜂往外冲。 还有几个警惕性高的,带些犹豫没有跟着众人往外冲,但看到展毅他们身上佩戴的警徽后慢慢放下了警惕跟着众人离开身处的房间。 六个特种兵前后左右将众人围在他们能保护的范围内,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遭动静,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展毅和王恒走在最前面。 王恒负责带队,展毅负责掩护。 “部分人质已解救,请求支援,完毕。” 王恒冲对讲机说道。 这艘游轮面积巨大,不可能只有几十名游客,剩下的游客或许还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但是现在首要该做的是将解救出的人质送到安全的地方,其他的之后再议。 他们保护着众人顺来时的路朝前走。 一路上侥幸平安无事。 但是,在经过游轮一艘拐角处的时候,后方猛然响起一阵枪声! 众人见此,惊叫着围成一团。 “小心!保护人质!” 特种小组进入防御状态,一边挡住人质,一边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朝前方射击! 耳边一瞬间几乎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击声。 随着枪战愈演愈烈,一群持枪悍匪相继赶来,怒骂着朝人质所在的方向开枪,完全不顾人的死活。眼看敌方人数不断增加,展毅冲前方扫射间隙,向后方喊道;“不要在这里纠缠,一队,带着人质走!快点!” 接收到命令,除王恒之外,其他四名队友引导着众人向后撤退。 王恒和展毅两人掩护其他人离开。 他们眼下所处的地点正是之前看到藏有交易物品的地方,听到震耳的枪击声越来越近,负责看守木箱子的数个魁梧男人也纷纷加入了战斗之中。 局面彻底失控。 两方交战,枪林弹雨。 也不知是敌方的子弹射偏,还是展毅这一边开枪射偏,其中一枚子弹嗖一声从某个方向射过,重重击在了木箱子的锁上,诡异的那锁竟被崩开了! 由于箱子是斜放在那里的,所以锁一掉,那木箱该盖就开了一条缝,三四枚手榴弹应势从缝隙里滚了出来。 枪击产生的火花碰巧引燃了手榴弹—— 几率几乎是万中之一。 很不幸,这万分之一在这个非常不恰当的时机出现了。 ‘轰——’ “咣——” 剧烈的爆炸响在耳边,顺势热浪冲天! 敌方数人不备相继被爆炸殃及,尸横遍布。 浓浓的硝烟味弥漫鼻腔。 “妈的!这帮孙子!” 王恒在爆炸的瞬间拉着展毅侥幸躲在了安全处,他的脸此时已经都是黑痕,极是狼狈,同样的,展毅也是。 展毅最先站起来,接着将王恒扶起来,示意别说太多,赶紧走。 王恒跟着展毅跟跄往前跑,后面敌人紧追不舍。 当两人跑到游轮外面的时候,后面的敌人也相继追了上来,其中几人手里还拿着一枚手榴弹,势必要干掉展毅等人。 下一刻,敌方一人瞬间引爆了一枚手榴弹冲展毅与王恒抛了过去。 又是一阵爆炸。 不过相比之前,明显小了些许。 “走!” 在敌方要开枪的时候,展毅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王恒出事儿。 “轰——” 爆炸再起,展毅纵身把王恒狠狠推了出去。 王恒身体因此失去平衡,顺势从游轮围栏外往海里掉。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往海里落的一瞬间,王恒几乎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捕捉着展毅自眼前飞快逝去的身影。 “展毅——!” 爆炸轰然炸响数次,游轮的一部分瞬间被火焰包围。 里面如何,谁也不知—— [ 金毛儿,我不相信这是永别,等我……等我活着回来……] 第20章:欧寒(下) 疼。 这种清晰的生理反应是展毅逐渐清醒过来后唯一的感觉。 他低垂着头,驱散浓浓的晕眩,试图睁开沉重的双眼,可惜试了数次依旧徒劳无功。 他在哪儿? 此时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他……死了吗? 心里一直不断重复自问,随着疑问的加深与浑身疼痛的刺激,展毅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起初眼前一片白雾,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但跟着时间的推移,视线开始聚焦,目前景象也当即映入视野。 伴随视线所及之处,周遭的一切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面积不小的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洁,皆由白色布置而成,白色的桌台,白色的墙壁,重重白色几乎占据所有房间,灯一晃,令人晕眩。它就像一间实验室,除去可以看到的机械配置便什么都没有了,触目所见,透露着难言的冰冷气息。 位于一台巨型电脑主机的旁边,还装置着两台摄像头,正对准展毅所在的位置。 无疑,眼前的一切全部都充满陌生。 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展毅又试着动了动手臂。不动不知,这一动,展毅不由皱眉。斜目看去,他的两只手臂竟全都被束缚住,使他挣脱不得。 展毅当下的状态并不好,他坐在一个皮椅上,身上所穿的衣服不知何故已被全部脱去,就那般赤着上身背靠椅背,两只手臂被迫双双置于椅子的两个把手处,铁质的锁链从椅子把手上现出牢牢将展毅的手腕囚住。 应展毅挣脱的动作越锁越紧。 男人未被衣衫遮挡的上身显露着不少伤痕。 条条伤痕顺着交纵的肌肉线条朝下延伸而去,沿途冷汗涔涔,将铜色的皮肤晕出淡淡莹痕。 这时,距离不远的巨型电脑主机突地启动,屏幕上自动弹跳出一排英文字母,同时摄像头也开始转动,种种景象仿佛一个早已失去气息的死物忽然重新复活过来一般,诡异之极。 下一刻, 一句毫无情绪波动的机械问语猛地响在耳边。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冰冷的电子音质证明问话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电脑程序。 音落,寂静。 展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吃力抬起头去看那个电脑屏幕以及自动旋转的摄像头, 一个念头隐隐闪现心间。 他自然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事,如果他此刻还活着,并且身处的地方是…… 当下重重变故都毫无疑问的提醒着展毅一件事,他已经被敌方抓获了,这个地方应该是监禁室一类。想到这儿,展毅又转头往右边看了一眼。 由于展毅的保持沉默,电脑主机屏幕再次一闪。 刚才沉寂下来的机械问语又一次响起。 “你的上级是谁?回答我的问题。” 展毅垂下头, 仍旧不答一句。 只是很快这不予回应的代价便来了,展毅所坐的皮椅一瞬间释放出大量电流直击沉默者全身。 大量电流打在身上极其疼痛,麻痹感几乎刹那间流遍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因电流过强,展毅的手臂手指,包括腿都产生了相应的痉挛与颤抖,纵使这样,他仍是强忍着疼痛未吭一声。 脑门上汗不住往下流。 剧烈的喘息表露着刚才的电击力道不轻。 “是谁派你来的。” 电击停止,展毅使劲平复着剧烈喘息,待喘息稍稍减轻,他嘲弄似的露出一抹笑意。 “……你祖宗。” 猛然间,又是一阵电流。 “呃……啊!” 压抑的嘶喊弥漫整间监禁室,但很快又止于平静。 展毅身上断断续续流窜着残余的电流,啪啪作响。他的头彻底萎靡的垂了下来,眼皮也越来越重,粗重的喘息声延绵不断。 可见刚才的电击是何等残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此时身后却打破沉寂响起一阵脚步声。 隐隐约约, 似乎在向展毅所在的地方靠近。 那脚步声很是规律,一下一下流露着一丝悠然,不轻不重的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它停在了展毅身旁。 来者身影微侧,一只手臂缓缓抬起,涂着漆黑指甲的手指伸向眼前略微昏沉中的男人,稍稍用力,男人原本垂下的头立刻被那只苍白的手扣住下巴抬了起来。 头被迫抬起,展毅迷糊着睁开双眼。 迷蒙的视野中,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笑得尤为诡魅的脸。 那是一张男人的面孔。 仔细打量,男人俨然是已过而立的年纪,但并不显老态,相反弥漫浓浓俊雅之气。然而,和那丝俊雅气形成淡淡反差的便是那人脸色的苍白。 或许这是唯一令人觉得有些不自然的地方。 并非单纯的苍白,而是极度病态的苍白。 男子的头发有些长,似墨般的斜刘海微微遮掩着男子的脸庞,半只眼眸也因此被遮盖着,乍望上去颇有淡淡神秘色彩。 隐藏在发丝中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宛如紧盯猎物的毒蛇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左侧发尾处浮现点点微光。 静观才知,男子左耳处佩戴着一枚做工简洁的白金耳饰。 耳饰大小适中,呈十字形,周边镶嵌粒粒水钻。 在男子身形微动间,耳饰星星点点泛着光晕。 无形为这张面孔增添些许阴柔。 时间渐渐推移,展毅的视野也清晰开来。 当那张脸映入眼底,展毅足足与那男子对视半分钟。 期间,那张脸从模糊变清晰,继而又从清晰变得模糊,最后,那张脸与印象中那人的面孔发生重叠,两张脸,一张稍显稚嫩干净,一张诡魅妖异,无论是何种角度,两张相去甚远的脸终还是在展毅的脑海中重叠在了一起。 那张脸瞬间揭开了尘封久远的记忆。 熟悉,又带着陌生。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果然是你……” 展毅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嘶哑, 不过言语间全然没有刚才那句话中所呈现的半丝感慨。 捕捉到展毅这声似蚊鸣般弱小的话,男子不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微微压低身子与展毅形成平视。 经过动作的改变,男子身上所穿的白衬衫搭配黑色休闲马甲角度合宜勾勒出其高挑身形, 儒雅中又透露着浓浓随性。 那只扣住展毅下巴的手转而放开,轻轻拍了拍展毅的脸。 涂着漆黑的指甲和苍白的手指骨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极富哥特的诡异感。 “我曾经说过,不要给你的对手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吗?” 男子凑到展毅耳边,轻轻说道。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磁性性感。 展毅却乐了。 他扭头看着男子离得极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你错了……我不后悔。” 男子眼尾一挑。 整个表情由此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担当听到展毅接下来补充过的话后,表情瞬间严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是恨,恨当初为什么没一枪崩了你……欧寒。” 第21章:生死不明 疯狂。 尚不准确。 但是接近疯狂已经是彼得最近状态的完整概述与体会。 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心情焦躁,找不到任何可以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 整整半个月,他没有展毅的一丝消息,打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要不然就是不在服务区。他恨、他恼怒,可是却无能为力。 他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曾经不是没有过,原以为展毅退役后就可以平静的生活,他真的认为自己不会再尝到这种担忧、烦躁的滋味了,但事实却是事与愿违。不能否认,这种感觉太糟糕,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展毅离开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封信,信上简单叙述了一切的经过。 每每看到信上结尾那句[等我回来……],彼得就恨不得将那张纸撕碎。 展毅,你他妈什么意思? 一声不吭留一封信就走,什么都不和我说, 你什么意思! 低头看着那张曾看过无数次的信,彼得拿着水杯的手隐隐加紧,心中的郁气随着看信时间的加长越加浓厚,直到下一刻压抑不住。 “砰!” 玻璃水杯瞬间被金发男人恼怒的摔在了地上,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他再也做不到荣辱不惊。 冷静, 至少现在他不能保持。 他想知道展毅在哪儿,他想确认他平安无事。 他了解展毅身份的特殊性,更了解其中的危险性,所以心底那股担心与日俱增。甚至于,他做什么都感觉恍恍惚惚,在公司也是,强装下的冷静掩饰不住整个人的疲惫。 这种日子坚持半月之久才被终止。 不过,终止者带来的消息令一切陷入了失控的局面。 三天后, 王国峰亲自找到了彼得。 对于王国峰的出现,彼得起初略感意外却并无太多表示,直到王国峰提到展毅,他才有了些反应。彼得从来没有见过王国峰,对他是很陌生的,两人之间唯一的衔接便是展毅。 王国峰独自一人来到彼得公司门口等男人出来。 他表情凝重的与其遥遥对视。 “介意找个地方说话吗?” 相望片刻,王国峰漫步走上前来,最终,停在彼得面前, 见彼得表情上的淡淡不解,他解释道;“你不想知道展毅的消息吗?” 此话一出,彼得的表情瞬间变了, 一动不动的盯着王国峰。 “你是谁?” 彼得问。 对于这个突然找上门的人他有着淡淡警惕。 王国峰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静静观察了他一会儿,随后扭头看着远处的天际,轻轻说道;“孩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地方我们详细说吧。“ 虽然对王国峰的身份持有疑惑,但他提到了展毅,这使彼得选择忽略种种疑惑,跟着王国峰来到了一个适宜说话的地方。 一家环境安静的咖啡馆。 开始,两人间的气氛不算融洽,静静地。彼得看着眼前的人,带着些审视,同样被他看的人也在看着他,唯一不同的那眼神并非是审视,而是观察。 似乎过了良久。 王国峰停止了对彼得的观察,言语简洁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讲明之前他找展毅归队的经过。 除此之外并未说太多。 听着王国峰的讲述,彼得表面上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内心怎样,谁也不知道。 “展毅现在在哪儿?他安全吗?” 男人的声音仔细听带着丝丝哑然。 隐约蕴含情绪的压抑。 听到彼得这么问,王国峰沉默了半晌,眼底闪现一抹自责和伤感。 “过多的,我不能跟你透露。今天我来只是想告知你一件事,可能会比较残酷,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展毅的身份很特殊,所以他会比普通人接触更多危险,这次也不例外……说实话,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有老头子我的一些责任,毕竟,是我让他重新回去的。” 王国峰猜得到,展毅走后不可能什么都不跟彼得说,因此,他不怕他的话会有唐突。 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显然,他估量的不错。 彼得忽视着心中隐隐的不祥预感,打断他。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王国峰说;“任务失败产生的后果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到吧。” 王国峰的语气很沉重。 就如同他刚才所叙述的,这次的任务很遗憾,失败了。失败的代价是沉重的。执行任务的六位精锐战士,平安回来的只有三个,王恒算是其中一个,也正是从王恒那里,总部得知了展毅的最后一点消息,之后,一切消息都处于空白。 上级对此感到非常遗憾,准备重新制定抓捕的计划。 可以确定的是,失踪的三名特种兵,两名已经得知死亡, 只有展毅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 彼得双拳隐隐握紧。 “展毅失踪了……生死不明。” 王国峰一字一句道出最终答复。 尾音消失的一刻,时间仿佛短暂出现了停止的错觉。 彼得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觉得大脑内瞬间恍了一下。 刺激到了极致,情绪到达爆发的顶点,就会产生与激动完全相反的状态。 彼得很冷静,他冷静的沉默,冷静的和王国峰对话,冷静的听着王国峰替展毅转述的话,每一个字都恍惚间化作了一根根无形的利刺,一下一下戳刺着勉强维持正常的理智,难言的沉闷感袭上心头。 它宛如一个无底展开的黑洞,毫无缝隙的包裹过来。令人窒息。 怎样和王国峰分手的,彼得记不清了。 他面无表情的坐上车,一路回到了家。 下车、拐过胡同口,呼吸在这时开始变得不稳。 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 呼吸愈见喘促。 突然,他一下子支撑不住。 “呕——” 他喘息着扶住墙壁,面色相比之前逐渐显出苍白。 强烈的恶心感一波接一波的冲上嗓子眼,彼得干呕了数次,可什么都呕不出来。 脑子里像播放电影片段一样回忆着与王国峰的对话。 生死不明…… ……他会死吗?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有事,怎么会…… 想到激动处,他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墙壁上,忽略了手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第22章:监禁 监禁室。 欧寒不发一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时间仿佛在这时凝固。 忽的,那毫无弧度的唇角轻轻上扬,他微笑着站直身体。从这个表现来看,他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对方的话而产生恼怒。 或者是早已巧妙的将那丝恼怒掩饰过去。 捕捉不到半点异常痕迹。 “时隔七年才重新见面,对老朋友你的态度难道不能好一点吗?毅哥。” 最后那句‘毅哥’叫的十分意味不明,带着一点微妙,仿佛又带着一点难以察觉却又确实存在的亲昵,不禁使人细琢。对方的这句‘毅哥’令展毅无声笑了笑,继而微微仰起头去看他。 “不敢,欧少爷的这句‘毅哥’咱可承受不起。” 话语间暗含讽刺。 重新垂下头,补充的后语自展毅口中清晰飘散出来。 “……警匪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像某种无奈的感慨,又像是在以此提示着什么。 冰冷的拉远自己与那人的距离。 另一边。 欧寒一面观察着展毅,一面暗暗利用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擦着指甲,一下一下,伴随摩擦指甲的动作,男子脸上的笑意猛地加深最后摇头呵呵笑出了声,不过很快的那笑却又消失无踪,转而浮现的是尤为严肃的表情。 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被困禁在电椅上的人。 “是啊……你说的没错,警匪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点头叹道,随之话锋一转对展毅说;“你还在恨我,” 展毅斜睨他说;“过去的事儿提它还有意思吗?而且,别把自己抬的那么高,我恨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啊,呵呵……” 就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展毅不由自主的笑了。 欧寒并未此产生异样。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展毅笑容停止,淡道;“曾经的聂涵是我兄弟,你,不是。可惜呀,那个聂涵已经没了。算了,甭在这儿叙旧了,我跟你没什么旧可叙的。” 欧寒说;“你的性格一点没变。” 展毅说;“娘胎里带下来的,变不了。”说罢,转移话题又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你也别得意,早晚能有你哭的那一天。放心,等你蹲大狱的时候,我保准儿去看你。” 寂静。 欧寒在展毅面前走着,颇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响在耳畔。 诡异非常。 突然,他转过身来,看着男人低垂着头的摸样。 “这七年中的每一夜,我都会梦到那一天发生的事……它令我痛恨,也令我感到兴奋。 我相信,你也不会忘吧。” 欧寒字字清晰的说道。 隐在发帘中的眼睛隐约闪现些许失神,好像通过自行的叙述回忆着某件事。 半点不觉得他所说的话是怎样充满突兀感。 虽然这话乍听上去使人不解其意,但落入倾听者的耳中,这话却带着一份久远的引示,一副支离破碎的画面隐隐在展毅脑海中闪现;模糊的,清晰地…… 不再愿去深想,或者再去探究,展毅虚弱的咳嗽了一下,淡道;“妈的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样?” 他已经被抓获,通常而言生存的机会便不会高了。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直觉性的令展毅觉得异样。 究竟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他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七年,这个人变了很多…… 似乎是觉得在这个时候突然感慨这个挺可笑的,展毅控制不住的在心里乐了。 目前,恐怕想的不应该是这个。 下颚一紧,头再一次被对方抬起,男子的脸瞬间靠的极近,那森冷锐利的目光直直扫过来。“你会知道的。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低沉的轻语萦绕在耳际。 一股猛烈的眩晕感渐渐袭上来,不知是刚才遭受过的电击太过严重,还是体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展毅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他慢慢失去了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便定格在了男子苍白的面孔上…… 见展毅失去了意识, 欧寒继续压低身子,双臂抬起顺着这个姿势搂住了男人赤裸的肩膀。 眼神退去之前的锐利, 换成了一种病态的专注。 “下地狱,呵呵,就算下地狱我也带着你一起。朋友那种东西不重要,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你的全部。” 涂着漆黑指甲的手指温柔的顺着男人的脸部线条抚摸, 经过脖颈、肩膀,缓缓往下…… 凝视着男人的表情愈发意味难测。 “お帰りなさい。” [欢迎回来。] 毅哥…… ****** 展毅不会忘记九年前。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发誓他不会和欧寒发生牵扯。 更不会将那个人救回来为之后的祸患留下导火索。一切都是一场巧合,不应该发生的巧合。 九年之前,展毅还未加入特种部队,但在军中也是尖子,因表现出色他从部队被转入刑警支队,由此他经常随警方出警执行任务,不过相比特种兵这个特殊的兵种,前者或许安全性更高一些。 展毅记得,那是零四年初的时候,警方获悉执行一次抓捕任务。 任务地点不在国内,而在澳门。 抓捕对象是于黑社会上名头不小的人物,道上的人都称他青爷,这人仔细算来既是罪债累累,身上背负了不少案底。 抓获此人的过程极为困难。 警匪交锋,喧嚣震耳的枪战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期间包括反抗,追捕,谈判,最后强行抓捕。 经过激烈的交战,大部分反抗的匪徒已然被或抓捕,惑击毙,但是那名青爷却负伤侥幸逃离。 那名罪匪头目未能落网,警方心中遗憾感自是有的。 但已经让他逃离,唯有等待时机,再次抓捕。 在反回国内的前一晚。 展毅机缘巧合救下了一名受伤的青年。 那时,他按照上级的指示前往指定警局查询一些档案资料,为此行被抓捕犯罪者确认一些详细线索,这是经过大陆警方商调致澳门警方同意的。 车子正开到半路,车前猛然窜过一个黑影! 这一下非常突然, 展毅见状,立刻踩下刹车,车子停下后,他开车门下车跑到车前查看。 这一看,展毅表情瞬间凝了凝。 车前的黑影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那人横趴在地上,浑身带着斑斑血迹,意识也显得非常迷离,身上穿的衣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撕破了,泥土掺杂着血迹一团脏污。 展毅顾不得多想,迅速靠近那人蹲下身,将那横趴的人翻过来查看伤情。 因为天色黑暗,那人被翻过来才借助车前灯的光线看到那人的脸,那是个大概二十上下的青年,长相还带着些许青涩。 那张脸上狼狈的沾着脏污,但却不减这青年俊秀之感。 似乎是感知到有人扶起了他, 青年勉强睁开了双眼。 看着展毅。 眼中带着本能的警惕。 “坚持一下。” 通过观察,展毅知道这青年的伤并非是被车撞到的,几秒的时间很多种可能性闪过脑海。 然而容不得多做判断,展毅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但是,还没等按键按下去。 那青年忽然一鼓作气用力抓住了展毅的手腕。 “……有劫匪……前、前面……救我……“艰难的说完这段话,那青年昏了过去。 救人要紧! 看那青年昏过去,展毅当即把他抱起来绕到车后座门前,开门把人弄进去了。 倘若会知道三年后发生的事,他还会选择那么做吗?时隔那么多年,展毅有时候还是会问自己,但得出的答案不清晰,道德的层面来讲,他会,法律的层面,他不会。这是一种矛盾的对立。 他没想到会被自己曾经真诚以待的‘朋友’背叛。 没错,背叛。 看似遥远的词汇,却现实的发生了。 那个人正是他所救下来的人。 当然,那是后话。 把青年救下后的第二天,经过医生的治疗,青年伤势已经不再严重,经此青年告诉他,他叫聂涵,是个孤儿,原本是来澳门旅游的,没想到会遇到那种祸事,讲到这儿,他表情诚恳的就此事向展毅道谢。 每每忆起那人当时自然的神情和态度,展毅都不禁嗤笑一声。 他当时怎么信了那孙子的鬼话? 是他演技太高, 还是他太好糊弄? 可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件事,他和聂涵阴差阳错的成了还算不错的朋友。 展毅不是没怀疑过什么,但看到那人清澈的眼神,那种毫无异样的态度,心中的那点含糊就显得有些多余似的, 聂涵这人给人的感觉很难形容。 说怪,不准确,说舒坦,也不准确,应该是鉴于两者之间。 起初,介于聂涵自身的情况,展毅挺照顾的,就算回到国内,两人的关系也依旧保持。可能是某种心心相惜,聂涵对展毅非常好,像亲兄弟一般有什么事儿都能想着他,当时展毅就觉得这兄弟交的挺值的。 聂涵是个细腻的人。 细腻的有些超出正常范围。 和展毅相识、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对展毅好,甚至能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展毅收拾家里,做做饭之类的。 刚开始面对这待遇,展毅还有些不习惯,乐了一下说;“你个大老爷们儿能这么勤快真不容易,以后嫁给你的女人可有福了!” 展毅记得,当时聂涵怎么回答他来着? 对。 当时他说完,站在阳台上欣赏风景的青年逆光转过身,望着展毅无声笑了笑,缕缕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身上,整个人被衬得非常温暖,就像夏末的清风拂面而来,清新,干净。 “我这样的人恐怕不会有女人喜欢我。” 说着,笑意加深。双目微眯,直勾勾盯着展毅。 展毅问;“为什么?” 聂涵没有回答他,只是双手怀胸的望着他,良久…… 这世上,无论你多么的不想承认,都不能言之凿凿的否定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爱情、亲情,包括友谊。 纵然开始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维持这份永远,可惜坚持到的似乎寥寥无几。 这,就是现实。 很不幸,展毅的经历验证了后者,更令他的心里产生一丝寒意。 零七年初,警方三年前追捕的‘青爷’沉寂多时后重新有了动作,通过三年的观察准备,警方决定再一次对青爷实施抓捕行动,这一次的抓捕地点是在云南。 和三年前那次行动一样,这一次的抓捕行动中展毅仍在, 这也是他没成为特种兵前最后一次执行此类任务。 警方的抓捕行动原本一切顺利,但是就在最后却发生了逆转,完全超出预料。 当那群罪匪的领头者出其不意的持枪抵住展毅脑袋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展毅回头,看到的不是别人,持枪抵住他脑袋的正是——聂涵。 准确的说,应该是欧寒。 ‘青爷’的儿子—— 展毅一瞬间有点懵,就那么严肃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发一语。 而这股懵劲儿一过,脑子似乎清醒了。感叹、恍然大悟,以及被欺骗的愤怒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你不该来这儿,毅哥。” 他严肃着表情用抢抵着展毅的脑袋一步一步往前走。那表情虽然是严肃的,不过眼底却闪烁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辉。展毅随着前者的靠近而后退,待退后三四步之后,展毅瞬间展开进攻, 对展毅的进攻,欧寒只闪过一丝失神,随后便与其斗在一处。 两人纠缠间,欧家手下很快赶到,同时赶来的还有警方人员,不远处传来清晰的枪声。 或许是体力当真不如展毅,欧寒很快被展毅制服,夺过他手中的抢迅速抵在了欧寒脑袋上,动作十分迅速。 “真没看出来,你他妈挺能装啊!” 展毅说。 欧寒只是笑,不说话。但是和表面上呈现的笑相反,那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隐隐约约,是一丝丝……伤感。 种种景象,结合前者的身份表情。 这个人,是敌非友。 展毅这时的心情很难解释,他想一枪崩了他,但是准备扣下扳机的手指却数次停顿。 仿佛是察觉到了展毅的迟疑,欧寒抬起头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说道;“欧寒。记住这个名字……“ ”砰——!“ 猛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爆炸! 巨大的火光将半暗沉的天短暂镀上一层艳丽经纬。 更将男子那张脸照映的诡魅非常。 “……毅哥,千万不要给你的对手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就像中国的那句话,纵虎归山,终成患……哈哈哈哈……” 爆炸再次炸响,一声声癫狂的笑声飘散天际—— 最终,欧寒逃走了。 这件事,仿佛化为了一个久远的片段,无声无息的被封存在了记忆的深处。 事后,展毅自警方透露的消息中得知,欧寒正是欧家的大少爷,也是青爷唯一的儿子,一直生活在国外,直到一个月前才回到国内。这样就不难解释他能够那么轻易的伪装成另一个人警方却查不到半点线索。 聂涵的身份也随之揭晓。 不过其中的细节包括种种疑点却随着欧寒的逃离成为了一个谜。 那一次也是展毅最后一次见到欧寒。 世事真是无常—— 展毅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与之前冰冷的监禁室完全不同的房间。 那是一间非常大的豪华套房。 摆设、装修都浓浓散发着奢靡的高贵浮华气。 身下觉得软软的,仔细适应才发现,展毅现在躺在一张大床上,赤裸的身上被穿上了一间宽松的白色睡衣。 浑身依旧流窜着疼痛,四肢也显得很沉重,动一下十分吃力。 正当展毅的视线向床边移动时,一人猛地映入视野。 那人面对面坐在床边。 侧面是一张架在床上的矮几, 木质矮几上零散摆放着一些吃食,相貌俊雅的男子此时正动作缓慢的用手中的餐刀缓慢的切着一块牛排。 奢华的水晶吊灯释放着耀眼的光芒,挺晃眼的。 男子低垂着头,刘海遮掩下的耳饰闪烁出璀璨的光点。 专注的切好一块牛排,他轻轻抬起头。 对着展毅笑。 “折腾了这么久,饿不饿?” 第23章:玩,看谁玩得过谁 展毅驱散脑海中的零星混沌,慢慢撑起身体,由躺着的姿势换成了坐姿。 探究的视线也在坐起身后锁定在了冲他微笑的人身上。无数念头与疑问在一瞬间聚集跳跃,却找不到半丝答案,眼前的一切都令人不解。这人究竟想如何?心中暗暗思量,目光随此变得冷然并隐隐携着一抹杀机。 种种情形包括自身感觉提醒着展毅,无论发生何种变故都不能掉以轻心。 面对展毅的无声打量,欧寒泰然若之。 他左手拿起一个银叉,动作慢悠悠的插起一块牛肉,向前倾身拉近与展毅的距离将手中插好的牛肉递到男人嘴边,丝毫不在乎前者是何不善态度。“来,尝尝看,味道不错。” 他的笑并未散去,反而在接近男人的间隙越发深邃。 第一眼看上去没有异常。 自然优雅。 然而,第二眼仔细观察即会发现丝丝微妙。 男子的态度隐约带着一抹刻意的讨好,隐晦间清晰流露出端倪。那温和的目光一直落在眼前男人身上,就像是在诱哄自己的宠物,偏执的享受着掌控主权的乐趣。眼前之人,此刻即是他的宠物,他所有的一切,全部由他掌控。 两者目光交汇。 一者神情冷然,一者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皆截然相反呈现出炙热、玩味。 这是一种有趣的反差。 展毅一动不动,没有一丝要张口的意思,只冷冷的看着面前人。 他想知道这人到底想怎么玩儿。 看展毅半天都没有动作,欧寒兴致依旧,他往后退了一点,自顾自说着。 “我怎么忘了,你一向不太喜欢这些东西的。没关系,你不喜欢我让厨师给你做点别的,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吃面条,呵……我以前还给你做过,不过你总说我做炸酱面的时候肯定打死过卖盐的。我一直想问,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欧寒一边说,一边笑。 整个摸样甚至有些忘我,根本不在意别人,就一人自我的叙述曾经。 姿态沁透点点病态沉迷。 很快,展毅打断了他。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无情打断致使欧寒笑意渐止,他抬眼正视展毅。“你不知道吧,这七年我的厨艺见长了不少,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做给你好不好?” 完全言不对题的回应。 展毅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他眉宇微蹙。 侧目,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男子手中轻执的的餐刀。 仿佛是几秒钟,一个念头猛现心间。突然,展毅向前一窜,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扑向欧寒,在前者措不及防的刹那夺过其手中的餐刀,定目看去,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抵在了欧寒的咽喉。 展毅压在男子身上,膝盖狠狠制住他的腿。 一手持刀抵住他的咽喉,一手紧紧牵制住男子的双臂,像一只迅猛凶悍的猎豹,欲置猎物于死地。 变故发生的很快,但欧寒却没表现出一丁点吃惊。 他似早有所料一般冷静非常。 眼底仿佛沁着淡淡的笑。 莫名诡异。 “信不信我一刀废了你!” 展毅捕捉到欧寒眼底的笑痕,压低声音威胁道。 欧寒字字清晰的回答他;“能有你给我陪葬,这笔买卖何乐而不为。” 展毅;“你他妈的就是个祸害。” 欧寒;“现在发现也不算晚。” 展毅;“甭得意,我说过,早晚能有你哭的那一天!” 不准备再废话,展毅手上正准备加力,猛地忽觉腰际一阵刺疼,感觉到此,展毅迅速扭头查看,看到的却是欧寒手中拿着注射器在他没注意之时往他身上一扎,被注射的是什么药物无人知晓。 药效挥发的很快,展毅再想进攻已经晚了。 猛烈眩晕似海浪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四肢在瞬间麻痹了,同时伴随阵阵无力。 “……你给我打的什么?” 心中预感已知不妥,渐渐的,手中的餐刀脱手,他一下子倒在了欧寒的身上。 欧寒望着床顶,双臂搂紧了男人, 似笑非笑的叹道;“为什么你不乖一点,放心吧,没事,只是一点镇定剂和一点……”说到这,话音断了,欧寒微微低头,凑到展毅耳边接到了下一句;“……海洛因。” 男音逐渐虚渺,直至展毅失去意识。 …… [ 展毅,你在哪儿!你骗我,你又骗我!] [ 不要对我说谎,永远不要,那种感觉非常糟糕。] [ 你说,这个世上有永恒吗?] [ 不好说。] [ 你不信?] [ 这个信则有,不信则无,得看人。] [ 永恒,是一件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 操,干啥整那么文艺,不就是永恒吗,咱给的起!除了永恒,还有一辈子。] …… …… ……金毛儿…… 头很沉,全身都没劲,连睁开双眼都极为吃力。 展毅再次从昏迷中转醒。区别于前两次的是,此时此刻,展毅心中已经一片平静。 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房间。 唯一不同的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展毅的姿势是背靠床头坐着的,但是双臂却被床头两边不知何时添加的两条锁链锁住,脖子上都戴着一圈枷锁,三道枷锁毫无疏漏的将他整个人囚住。 乍看上去就像被铁链拴住的狗。 苟延残喘。 可怜而又卑微。 展毅下意识扭头朝手腕上的锁链看,看着看着,不由嗤笑。 那孙子想玩儿,他奉陪。 玩儿,看最后谁玩得过谁。 “呃……” 正想着,心脏忽然感到一阵沉闷,渐渐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震颤,伴随心脏的沉闷感加剧,连带着呼吸开始急促,身体慢慢产生不良反应。 震颤由轻到重,手指甚至出现痉挛,随之猛烈的腹痛相继袭上来。 剧痛,强烈剧痛蔓延全身, 疼痛中掺杂着难耐的痒,从骨骼里、从肉里发痒。 头上汗流不止。 展毅痛苦的在床上挣扎着。四肢震颤、抽搐、心跳加快、腹痛、作呕。 展毅的瞳孔出现涣散,他知道这种种意味着什么。 他没忘昏迷前欧寒所说的话。 ……海洛因。 是戒断反应。 “呕!……咳咳!” 因为锁链的牵制,展毅没有办法离开那张床,他呼吸急促的瘫软在那,流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身上的睡衣。 他痛苦的出现呕吐症状,之后就是干呕产生的咳嗽。 “毅哥!” 剧烈咳嗽间,耳边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呼。 再过后,一个怀抱紧紧搂住了他,阻止他继续抽搐。展毅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将他弄到至此的人是谁。那人拥着他,表情平静但眼底却闪现着急迫的暗影。他转头冲站在门口的佣人大声喊道;“快!去拿药!快!” 眼前一切都是混沌的。 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梦,欲醒,却无法醒。 ****** 展毅知道欧寒那孙子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么多天他也看出来了,他不瞎。 这么明显他不可能还猜不出个八九分来,也正是猜到了才更加认识到那人的可怕之处。 这几天对展毅来说无疑是痛苦的,整个人犹如堕入地狱。 不能逃,也无法逃。 他知道,欧寒想用毒品来牵制他,他不甘之余也会产生或多或少的疑惑,他不明白欧寒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不信那个人只是单纯的为了折磨他。 因为他相信如果欧寒想要折磨他会使出比这更加狠毒的手段。 他了解他。 不可否认的,倘若展毅的推测错误,欧寒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折磨他,那么,那人的目的达到了。 六天时间,只有痛苦两个字是最清晰的也是展毅最能够体会的,他在清醒和昏迷之间徘徊,如同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偶一点反抗机会也没有。因注射毒品而感染的毒瘾犯了数次。每一次都痛苦到几欲死去。 展毅不允许自己低头,更不准自己向罪恶低头。 屈服,那不可能。 运用心中的信仰与毅力,展毅勉强挺过了一次毒瘾的发作。 代价是由此他整整昏迷了两天。 醒来之后看到的人并不例外是欧寒。 他温柔的从后方环抱着展毅,表情喜忧难辨。 他低着头轻轻嗅着怀抱男人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指像一条蛇一般缓缓顺着敞开的睡衣滑了进去,抚摸着属于男人强健的胸膛。“毅哥,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只要一针,一针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俊雅男子压低声线,半是诱惑,半是感叹的说道。 疯子! 展毅用力挣脱他。 无奈身体处于无力状态,挣脱的效果不大。 “你个疯子……他妈有种就来个光明正大的,玩儿阴的算个什么本事。” 欧寒埋首在展毅肩窝,哼哼直笑;“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就擅长玩儿阴的,怎么办?” 他笑得幅度很大,肩膀都隐隐抖怂了起来。 展毅说;“有能耐你最好弄死我,否则……” 说到一半咳嗽不止。 听到展毅话语中的敌意,欧寒尚未表现出不悦的意思,反而笑意加深的凑到展毅耳边说;“否则如何?” 展毅斜睨他,冷道;“一定亲手杀了你。” 俊雅男子的笑容顿时逝去。 接下来所听到的话直觉令展毅感到一阵愤怒与担忧。 “那个英国男人就那么好吗?” 冰冷的提问。 细细琢磨,这句话蕴含着不善的讯号。 却正当展毅要质问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欧寒抬起头,说完‘进来’后,房门便自然开启,走进来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先生,人已经到了。” 西装男人表现的非常恭敬,谦谦有礼的摸样令人很舒服。 欧寒懒懒的收回视线。 “知道了,让他在那等我。” 陆南书微微低首,应了声‘是’就退出了房间。 自此情形猜测,他应是欧寒的近信。 第24章:致命偏执(上) 欧寒走出卧室,身边跟着陆南书。 他是欧寒的贴身助理,这么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的亲信。 轻轻关上卧室的房门,俊雅男人整理了一下穿着的衣服,待自觉并无疏漏后,他扭头提高音量向不远处唤道;“小梅。”低沉男声唤过一声,硕大客厅里很快出现一个身影。 驻足仔细观望,就能看清那身影是个女孩。 她一身佣人装束,瞧摸样超不过二十岁,是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少女。 她快速的向呼唤的方向跑过来,等跑到主人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粉润的脸上还带着些因急速奔跑而产生的细微红晕。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她甜甜笑着,一抹可爱的小酒窝更是加重了这份可爱气。 倒真是人如其名。 欧寒冷冷收回视线,吩咐道;“房间里的人这几天你负责照顾,记住,不能有闪失。” 斜目,目光从身后的房门上扫过。 意思亦是明确。 被称作小梅的女孩反应很快,听过吩咐又笑意加深的鞠了一躬。“知道了,先生放心,房间里的人小梅会好好照顾的!” 欧寒没多做回应就转身走远,身旁的陆南书一直跟随左右。 像个称职的追随者一般, 可能是已经习惯主人冷然的态度,小梅并没有表现出黯然情绪,照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目送两个身影走远。“午饭时间到了,要快去准备才行!”女孩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的粉色手表。 见临近中午,她又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房门。 显然,主人的吩咐她进入了执行状态。 四十分钟后,女孩拿着厨房做好的饭来到了展毅所在的房间。 她小心的推开房门。 进入房间。 硕大的双人床上显得有些凌乱,简单披着衣衫的男人正垂着头坐在床中央,背后靠着床垫,双臂向两边伸开被铁链锁着,如同一个无处可逃的囚犯。 由于男人的低着头的,所以从女孩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 更不知道这人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女孩表情明显闪过一丝不忍。 她是这里的女佣,自然知道前段时间主人带回来一个男人,她也曾草草看过被主人带回来的男人几次。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和主人有什么仇恨被主人这样对待。 对男人可怜之余, 她却不敢再仔细探索。 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女佣罢了。 主人怎么做,她没有权利说三道四。 平复掉心中的波澜,女孩双手拿着盛有饭菜的托盘来到床前,好奇的看向那个男人。 “请问……请问你醒着吗?” 她试探性的问道。 但是床上的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女孩没在意这个,单纯认为床上的男人可能是在睡着,于是,动作极轻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旁的桌子上。 再观察那人一会儿,女孩俯低身体,说道;“您好,我是小梅,这几天先生有事所以让我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不用客气的。请问……请问你真的睡着吗?” 女孩礼貌的介绍自己,目光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 她觉得他既像是睡着,又不像是睡着。 不免有些疑惑。 这一番对话注定是一场独角戏。 无论女孩说什么,床上的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低着头,什么回应都没有。 女孩最终放弃了这场独角戏。 做好分内的事情,她就退出了这个房间。 ****** 豪华客厅内。 姿态优雅的男人独坐沙发边侧,一手支撑着下颚,一手置于身前的矮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安静氛围里,这一下一下的敲击声极为引人注意。“有一笔不错的买卖,不知你感不感兴趣。”打破沉静,坐在沙发上的男子首先说道,语调慵懒。 说话的男人正是欧寒。 位于他几步之遥,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那身影毫无疑问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立起的领子遮掩着他的大部分面孔,但透过斜戴帽子所产生的缝隙中可以观察到男人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前者话音刚落,音质浑厚的回答飘入询问者耳际。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买卖。” 话语简洁, 判断不出其中情绪所在。 “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男人并无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的打算,只淡漠的抛出一句话。“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简单一句话终结了提问者欲延展这个话题的意图。 直接令其转入正题。 欧寒停住了指尖叩击桌面的动作,哼哼笑道;“狼蛛,你是个有趣的人。” 男人的身份从这段对话里大可猜出一二。 狼蛛。 正是三个多月前越狱被人带走的那名罪徒。他因何在欧寒身边理由不难推断。他的确是三个多月前越狱的,帮助他逃走的既是欧家,也是他曾经所服务的金主。 两者的关系不言已明。 狼蛛向前一步,微微抬起头。“你想让我做什么?” 单刀直入切进主题。 致此,欧寒凝了凝表情,淡道;“给我监视一个人,必要的话把他带来,酬劳少不了你的。” 狼蛛问;“那个人是谁。” 欧寒双目微眯,指尖上移,敲击桌面的动作重新继续。 “他……” 之后的话忽然变小却清晰传入了后者的耳中, 听过了那个人的名字,狼蛛直接转身向门口走去,当快到门口的时候,迈动的脚霍地停止。 “这是我和你之间最后一笔买卖,从此之后,各不相欠。” 言罢,开门离去。 客厅恢复寂静。 欧寒放松身体向后靠,头一仰,枕到了沙发靠背上。 他望着水晶灯,神色微滞。 第25章:致命偏执(下) 欧寒知道,展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毒。 毒至心底,侵入百骸,无药可救。从和他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是万劫不复。 足以让他沉沦一生。 一切的记忆、回忆都能慢慢的在时间长河中变得浅淡、模糊,可关于男人的一切他却一丝一毫都忘却不掉,相反,它就像急速癌变的毒瘤随着一天一天的流逝而越发深重与清晰。 他忘不掉九年前。 忘不掉和那人在一起的三年时光。 或许对于那个人而言,这三年是极其普通的,但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如果没有九年前那次意外,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得承认,他的一生相对一般人的确是不同的,这一点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证明了。 老毒枭的后代,罪犯之子。 私生子。 等等一类的标签贴在了他的身上,注定了他一辈子的路。 注定没有光明。 他的母亲是一个日本女人,她很爱她的丈夫,爱到甚至不惜抛弃一切离开日本到中国追随他,没有名分的给他生孩子,付出所有。欧寒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并不深,更准确的说他与父亲的关系不算融洽。 那个男人在乎的只是自己的生意,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包括那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男人的无情使这段感情很快宣告结束。 那一年,欧寒十岁。 他的母亲态度很坚决,她要带着儿子回到日本。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不是在挽回她们母子,而是冷眼无动于衷看着他们离开。 当母亲拉着他的手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看到母亲哭了。 而他却无能为力。 恨,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自心底生根发芽。 他跟着母亲在日本生活了六年,这期间,那个男人会寄赡养费给她们母子,六年的生活倒也安枕无忧。 直至,六年后,母亲去世。 站在母亲的葬礼上,十六岁的少年表现的非常冷静;没有伤心,没有哭泣,他就那么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傀儡一样看着母亲的遗像。 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母亲去世,那位所谓的父亲终于出现,虽然他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慰。 男人未带少年回到中国,也未让他继续留在日本,而是将他送到了美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里,一留就是四年,直到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逐渐衰老,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的时候,他才被那个男人想起。 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清楚。 不晓得。 失望的深了,绝望的深了,反而对一切都不在乎了。 他对男人没有任何父子之情,甚至连见面了都如同两个陌生人。但是,即使那憎恨的种子在心中的最深处孕育,对他恨,对他冰冷相对,他仍是要毫无选择的替他卖命。 因为他是这个男人的儿子。 终身也摆脱不掉。 他回国后的一个月,男人就接到了一笔在澳门的生意。 却不想,这一去就遭到了警方的伏击。 也因为这场伏击,男人受了重伤,不过他没有被警方抓住,他逃过了,交换的代价是无数手下的性命, 为了自己可以毫不留情的牺牲掉别人。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本性。 野兽遇到危险之时,为了保护自己会和同伴反目,凶狠的相互撕咬对方。 欧青在那一刻就成了被撕咬的那一方。 被警方伏击的关键时候,原本与男人合作的同伴却在这时落井下石,转而开始攻击欧家的人,欧寒也自然在其中。 那一次,他被众人袭击受伤不轻。 他一路向前方跑。 身体越来越疼,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 心中拼命对自己说;不准倒在这,必须活着离开这…… 他跑着跑着,直至身体再也撑不下去倒在了高速公路上,随后看到一辆警车停在自己身前。 一个人将他扶起来, 叫他坚持一下。 他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个人拿出手机,要拨打什么号码。下意识的警惕使他用尽全力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说着临时想到的谎话。“有劫匪……前、前面……救我……”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的伤也经过了处理。 那时,他才知道救他的人叫展毅。 是警方人员。 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对那个人一次一次的说着谎言。 他却一次一次的相信了。 他大胆的和展毅成为了朋友,或许开始并无真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莫名的好感却在一点一滴的滋生。 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故。 既奇妙,又危险。 他开始欣赏展毅这个人。 他欣赏他的态度。 他欣赏他的执着。 他欣赏他的魄力 更欣赏那个人不经意表露出的顽强。 以及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欣赏;让他好奇,让他想探究。 就像毒品的粉末,吸食的越多,就越不可自拔,越疯狂。 随着了解那个人越来越多,心中的那点渴望便愈加强烈。渴望什么,渴望接近他,渴望触碰他,渴望和他说心中的一切事情。 但是心中所想所念,那个人全都不知道。 他压抑着一天一天滋生的‘禁忌暧昧’和他相处着,快乐却又痛苦。 这份痛乐参半的生活没有坚持太久, 两年后,他被击碎了, 连同他的心。 他们两人的身份就注定他们不会产生更多的交集。 就似那个人说的。 [ 警匪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与那人分别的那一刻成为了七年中不断重演的梦魇。 痛苦。 就宛如一个苟延残喘的吸毒者,没有了毒品的系给,痛苦的想要死去。 展毅,就是他的毒品。 他想他。 他念他。 他牵挂他。 他想知道那个人如何。 种种思绪执念侵入骨髓,最终不可控制。 七年中,几乎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的性格慢慢开始扭曲,扭曲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表面上,他以冷漠作为伪装,但是在这层冷漠之下,那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无人可以探知。 时间流逝。 他的父亲一日一日的衰老,他却一日一日变得强大。 心中埋藏的憎恨在某一个瞬间接近爆发。 看着病床上病入膏肓的男人,他没有一丝难过的感觉,相反透露着难掩的畅快、喜悦、兴奋。 他表情冰冷的走向病床前。 冰冷的注视着生命接近终结的老者。 那,是他的父亲。 他看着自己缓缓抬起手臂,摘下了老者佩戴的呼吸面罩。 他看着老者用愕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表情痛苦。 他无动于衷的对他说;“她在下面等你,去陪她吧。” 老者瞪大了双眼。 眼中有恳求,有无助,也有恨。 欧寒沉默着拿起桌边的药瓶,与老者对视慢慢拧开瓶盖,将药一粒一粒倒出来,然后用脚一粒一粒碾碎—— 老者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终于,监护仪猛地发出了刺耳的提示声。 他好像笑了。 笑得从未有过的疯狂。 他强大了,他不再需要任何人。 没有人能束缚他,没有人能反抗他,他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你不会屈服吗?那我们就试一试,展毅。” 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欧寒依旧仰望着水晶灯,淡淡说道。 ****** 这几天,展毅没有再见过欧寒。 只有一个名叫小梅的少女在不遗余力的照顾他。 也许是身体上的痛苦太过严重,展毅表现的非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展毅发现那名叫小梅的少女挺特别的,是个很善良、很活泼的姑娘。每次过来送饭都会和展毅聊天。 就算展毅不回答,她仍是自顾自说的很高兴。 应该是怕他寂寞。 那种所谓的‘特别’指的不是其他。 是女孩独特的笑容。 那笑很甜、很单纯,就像是精美包装纸包裹的糖块,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透着一股子甜意。 看着女孩的笑都会很舒服。 起初展毅并没有和女孩说过话,但最后的一个意外却打破了这番局面。 那时,身体内的毒瘾又发作了。 他痛苦的在床上隐忍着,头上身上因此出了很多汗。 小梅正在这时送饭过来。 看到展毅垂着头似乎很痛苦的摸样后,她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索起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展毅低垂着呼吸局促,忽然,一个淡粉色的物体闯入视野。 展毅的视野仔细对焦,这才看清那粉色是什么。 那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糖果。 艳丽的糖纸在灯光下闪烁着芒彩。 继续顺着这颗糖果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送给你。我妈妈曾经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含一颗糖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拿着糖望着他。 说完,甜甜一笑,酒窝隐现。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展毅也想跟着笑一下。 这个理由倒真是单纯的可爱。 事实上,展毅的确弯了弯嘴角。这是这几天以来,展毅的第一个笑,并非讽刺,没有任何杂念。 “你叫小梅?” 他顺了顺不稳的呼吸,问女孩。 哪知,他这一问,女孩突地惊讶的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哑巴? 展毅一顿,随即释然。 这么多天她都没见过自己说过话,也难怪她认为他是哑巴。 “你多大了?” 展毅没回答她之前的话,而是这样问道。 这样问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全是随口罢了。 一般来说,女孩都对年龄这个问题很敏感,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小梅却似乎不太一样,她并不在意这个。“下个月我就十八了。呵呵,你知道吗,再做满两年我就自由了,到时候我要买一个大房子给妈妈!” 说到一半,女孩习惯性的和展毅聊起了天,完全没有避讳。 “这几天谢谢了。” 展毅说。 女孩笑着摇了摇头。 “照顾你是先生吩咐的,是小梅应该做的,所以不用说这个。” 展毅抬眼看了一样女孩手中的糖,说;“……谢谢你的糖,姑娘。” 说完,笑意轻浅的收回视线。 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下。 见此,女孩连忙替他拍了拍背,想减轻一下他的咳嗽。 门外。 一双眼睛正静静的将房间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欧寒的目光盯着少女,隐约变得凉寒。 第26章:追踪 一室寂静。 客厅里昏昏暗暗,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微弱的散发着光辉。 沙发前的地上瘫坐一人,他上半身及头部无力似的靠在沙发中央,整个姿势经此显得颓废。金色刘海垂泄下来遮挡住了半张面孔,昏黄灯影影射下那张俊美的西方面容尤为诡魅。 男人的双眼静静盯着落地灯罩, 丝毫不对灯光刺激所动。 好像那飘渺目光已经穿透刺眼光辉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男人身边趴卧一只灰色幼犬,它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抬头去看抚摸着自己的人,小脑袋茫然一歪,样子十分憨态可掬。 “呜……” 嫩嫩的幼犬低鸣打断了金发男人的失神,他低头瞧了幼犬一眼,抚摸它的指尖有意无意加重了些力道。 彼得的视线从落地灯转移到幼犬身上。 那份失神却又重了。 他就那么望着幼犬,脑海中的片段一次一次的闪现。 …… [ 给这狗起个名字吧,它二爸。] [ 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合适?] [ 嘿!那简单呐!得,叫灰毛!你看,金毛、灰毛都齐了多好!] [ …… ] [ 哈哈!开个玩笑呗瞅你那脸拉的!] [……嗯,既然是灰色的,那叫小灰灰得了,成不它二爸?] [ 怎么不叫灰太狼?] [ 没喜羊羊啊。] [……] [ 成了成了,说正经的,这灰太狼怎么也轮不到这小崽子啊,我啊,爷们儿就是你现成的灰太狼啊!] …… 这段时间,他觉得他就像是在梦里, 一切显得真实却又虚幻。 他依旧没有展毅的消息。王国峰来过两次,但却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这则是非常令人失望的,刻意压抑的情绪也终于在王国峰出现的第二次爆发。 他清楚的记得自得知王国峰仍是没有带来展毅的任何消息后,他不可控制的冲上去一把抓起了那个老者的衣领,双眼充斥愤怒看着他,那一刻,所有所谓的绅士风度全部荡然无存。 只是,即便这样又能如何? 仿佛是感知到主人情绪黯然,灰色幼犬小尾巴一甩,伸出爪子轻轻挠了挠金发男人的腿,好似在安慰一般。 彼得视线不曾离开它。 他不想再去思考,思考那些使人绝望的可能性。 幼犬低鸣着舔了舔彼得的手背,耳朵直耷拉,一副蔫蔫儿的状态。彼得见状,眉心一皱,恍惚的这才想起这狗晚上还没吃东西。他从公司回来一直摊在这儿,竟把它给忘了。猜到幼犬可能是饿了,彼得缓缓坐起身子。 “等一等。” 他回来前买回来一袋狗粮,应该是放在车里忘记拿进来了。 这么想着,彼得从地上站起来外套都没穿就出了屋,绕过院子来到大门口、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停在过道旁边。走到车前拿出遥控钥匙解锁,彼得随手打开车门进入车内。 刚坐上驾驶座,彼得表情顺势一凝。 冰冷的硬物猛地贴上他的头。 他下意识侧目向上看,一瞬,全身不受控制的僵硬, 身后一把枪抵在了他脑袋上。 属于中年男人低沉的声线冷冷自后方响起。 “开车往前走。” 命令语气颇重。 一把枪抵在脑袋上,那种恐惧感是可想而知的。彼得尽力驱散心中的慌乱,理性分析目前状况。 “你是谁。”他说。 男人回答道;“你不需要知道,开车。” 眼前的情况是敌众我寡,并且那个人手中还有枪,理智告诉彼得,现在他得按照那个人说的做。“好,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儿。”脑海中不断闪过推测的可能性,包括这个人的身份。最先一闪而过的猜测既是抢劫犯或者诸如此类。 试图通过这样的妥协与交流分散身后那个人的注意力,侧目朝后观察,但是他的想法被后者察觉到,他不给彼得任何机会,手上的抢不轻不重往前挪动半分,起到了浓浓警示作用。 “奉劝你,别耍花样,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启动车子,朝前开。” 彼得依言启动车子,很快雪白的轿车驰了出去,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胡同口。 ——某监控室。 监视画面里,白色轿车开启、驰远,直到出画,时隔三十秒左右。 “报告,监控目标消失,是否继续追踪。” 佩戴通讯系统,身穿迷彩制服的男人目视监控画面,询问道。 通讯器里传来上级指示。 “继续追踪。” 警方监视者一面灵活操纵复杂设备,一面回答道;“收到。” ****** 欧家别墅。 那名唤名小梅的少女再未出现。 三天,展毅没有再见过她,她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为他送饭的人也换成了一名老妇。 展毅猜得到,这是欧寒安排的,不过其中的原因他却不得而知。 那孙子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这几天展毅一直在找逃离这里的方法,不管能不能行,胜算多少,都要尝试,他不能继续被囚在这里,必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最好顺便摸清这里找到些有利的线索。 展毅低头静静沉思。 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关闭的房门上。 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开了。 开门声继而是关门声。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床边。 黑发、黑衣、黑色指甲,黑色的精致耳饰,被阴郁气息包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在床边坐下。 他面向床上的男人,嘴角勾出一丝宠溺的笑,随之抬起手臂试图触碰对方,但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开。 面对前者明显的抵触,欧寒却不为所动,不觉丝毫尴尬。 他对展毅说;“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个态度,毅哥,能别这样吗?” 声音温柔。 展毅刚开始还盯着欧寒走近,但到欧寒说话时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不再看一眼,回应自然没有。 欧寒却不疾不徐,他又说;“看来你的好脸只会给小梅对吗?” “……” “这几天,小梅照顾的你怎么样?” “……” “呵呵,那孩子确实很激灵,有她照顾你我放心,而且你们相处的似乎挺开心的,嗯,不错。”欧寒一人自说自话,说到最后一句时还赞同的点点头。 结束这段自说自话,欧寒站起身,慢慢踱步到沙发后方的液晶电视前,屈身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下去;“这么优秀的女孩不给点奖励那怎么行啊,对,要奖励,大大的奖励……” 电视一被打开,整个卧室瞬间充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 是女人惊恐的尖叫。 并且对展毅来说声音非常熟悉。 小梅! 展毅迅速抬起头,望向电视机。 当看到电视机上播放的画面时,展毅隐约瞪大了双眼,眼底先是惊讶,最后是无法克制的怒。 顺着展毅冷寒压抑怒火目光看去,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极为不堪入目。 屏幕里是一间小型的囚禁室。 女孩浑身赤裸的瘫倒在地上,滑嫩的肌肤上青红交纵,一只身形庞大的猎犬正趴伏在女孩的臀部下身摆动重复着野性的冲击…… “不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救、命……” 第27章:俄罗斯轮盘赌(上) [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呵呵……] [ ……下个月我就十八了…… ] [ 我妈妈曾经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含一颗糖很快就会好起来…… ] 女孩的笑语仿佛仍在耳边,挥之不去,几乎每一个字,女孩的每一个笑容刹那间都变为了一把利刃,刺的心脏生疼。 展毅双目含怒的看着电视屏幕播放的画面,里面赤身裸体的女孩拼命的呼救,拼命的想要逃离,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微弱挣扎换来的是站在不远处一个魁梧男人毫不留情的毒打。 脸色越来越暗,双拳越攥越紧,最终满腔怒火再不可控。 展毅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往前冲,眼中戾气深重。“畜生!妈的你这个畜生!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她还是个孩子!你他妈还是人吗!”怒喝着朝欧寒的方向冲,奈何身上有锁链牵制,即使展毅试图挣脱多少次仍旧是全无效果。 看着床上男人暴躁的向自己谩骂,欧寒原本维持着笑意的脸上逐渐换成漠然,隐约还带着一股同样的愤怒。 他扔掉遥控器,漫步走向展毅。 随着一步步靠近,他的表情彻底变得阴霾。 止步于床边,欧寒突然速度飞快的倾身伸手抓住了展毅的双肩,用力压制住对方,两者目光顺势交汇,然而,后者目光却充满杀意。 “想知道为什么吗?” 欧寒字字清晰的问道。 展毅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见状,欧寒缓了缓脸上的凝重,凑至展毅耳畔,压低声音淡道;“因为她敢觊觎我的东西。” 欧寒的手从展毅的肩上拿开,转而伸向男人的脸庞,轻轻抚摸,纵使被对方躲开多少次依旧强硬的将那张脸扳回来;“所以这是她自找的。你是我的知道吗?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欧寒的表情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病态兴奋。 携带兴奋、宠溺的目光赤裸扫射过来,展毅除却难言愤怒之外,亦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目光令展毅打心眼里膈应。 好像一条浑身布满粘液的蛇沿着身体攀爬游走。 使人充满不适感。 还有他所说的话。那种神情,那种语态,完全却别于之前,那是欧寒从未表现过的状态,比以前更加可怕,也令展毅直觉性的感觉到什么,但却并未深入探究,此时心头除去满腔的怒火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最想杀了这个畜生…… 愤怒无法自制,展毅再次猛烈挣扎,纵而一拳狠狠朝面前人打了过去,耳边一瞬间可闻清晰的拳风划过。 伴随铁链剧烈碰撞产生的声响。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眼看拳头就要朝自己面门落下,欧寒没有躲避,反而迅速抬起压在展毅肩上的手,准准接下了这一拳。两人僵持在此,一个猛烈进攻,一个勉强防守。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展毅出拳虽猛,但落拳却减了些力量。 即便欧寒紧紧控制着他,手上攻击的力量依然维持不退。 欧寒看着面前男人满含愤怒的双眼,禁锢的双手不禁再次加力,漆黑指甲几欲陷进对方手腕的肉里。 “……呵呵!你说的没错,疯子……对,我是个疯子!我是为你疯的,知道吗?” 突然,他对展毅这样说。 接着他表情似笑,似温和的说道;“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毅哥。”说着,他强硬带着展毅紧握成拳的手来到自己的胸膛。“毅哥,我真的非常怀念我们曾经的对月,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美好的让人舍不得离舍……我们再回到以前好吗?只有你我两个人,你想如何我都依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什么都给你。接受我,我会比那个英国男人做的更好……”欧寒瞪着双眼看着展毅愤怒中带着少许诧异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失去理智,失去冷静,宛如自地狱深潭苟延残喘爬出的恶鬼,伸着骨若枯枝的手卑微祈求一点救赎。 诡异摸样无疑令观者浑身泛起莫名的冷意。 这一番话展毅不可能听不明白,就因为听得清清楚楚,内心的诧异感才会越发浓重。 他对他,怎么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展毅脑子里几秒钟出于停顿状态,他在思索,他在诧异,他在分析那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莫名的,展毅想乐,从心底想乐。那种感觉不好解释,可以肯定其中并无悦意,那是一种带着感慨的笑,同时也带着一点自嘲。 既然把一切都摆在明面儿上,那一切便不难解释了。 包括之前欧寒的态度…… 展毅说;“你什么时候有这份心思的?” 他试图冷静下来。 直接问出了这句话,其中并没有多做铺垫。 欧寒说;“九年前。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那就不需要再回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毅哥,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是一类人,如果没有七年前的事,一切都会不一样……你知道自从和你分别后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像个疯子,就像现在一样,……你和我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你不需要任何人,只有我就够了……我可以满足你,我可以比其他人做的更好!你喜欢男人,我可以是,你喜欢女人,我也可以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欧寒爱展毅,至死不休!“ 那股诧异感席卷过后,展毅平静了。 他平静的听着欧寒的叙述,听着他的歇斯底里,不知道为什么,展毅觉得非常悲哀。 为面前这个疯狂的人,也为曾经那段单纯的岁月…… 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展毅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时间改变的面目全非,甚至变得恐怖。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曾经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依旧不会是。” 展毅面向男人,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看着前者眼中的坚定与冷意,欧寒突然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向前倾身双手掐住了展毅的脖子,眼中暴露出诡异的癫狂。 “你就那么爱那个英国佬?嗯?如果他变成了一具尸体你还会不会喜欢,像小梅那样……哈哈!哈哈哈……“ 欧寒失控的大笑着。 展毅直觉感知到不祥,他压抑气愤产生的剧烈喘息,冰冷的对男人发出警告;“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第28章:俄罗斯轮盘赌(下) 凝视着展毅片刻,欧寒眼底隐隐浮现一抹暗影,随之他像渐渐找回理智一般松开了卡住展毅脖子的双手。 松开手的同时,他表情上笑容顿消,转而被一丝丝恐慌替代。猛地,还不等展毅挣脱他,男人已经速度飞快的倒在了身下人的怀里,头紧紧贴在展毅赤裸的胸膛上,静静聆听胸膛内清晰心跳声。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展毅。” 欧寒张开双臂顺这个姿势慢慢搂紧展毅,轻轻说,因为整张脸埋在展毅胸膛,所以他的声音略带闷沉,话语间亦带着明显示弱痕迹。 展毅挣扎数度,身上人却仍是紧紧搂住他,自觉这样是浪费力气,展毅停止动作。 他冷冷望着天花板,对欧寒道;“别让我彻底的恶心你。” 淡漠低语昭示着展毅心底最后一丝底线。 恶心,展毅确实恶心他,或许刚开始只是一点点恨意,但通过这段时日与这个人相处,目睹他的所作所为,那点心里的恨或者说是身为警方的正义感便渐渐变了些味道,恶心平白随着这几天的深入加在了这两种感觉之上。 然而,除却一半负面感觉,另一面则是对曾经那份久远记忆产生的难言感慨。 曾经那个青年与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 这两者差别改变到让人心寒的结果致使展毅内心深处不可否认隐现点点惊异,更深的是悲哀。 听到展毅刚才所说的话,欧寒维持着半卧在展毅胸膛的姿势未动,那双眼睛若有所思望向左侧某个方向。“只要可以在你心里有一个属于我的位置,我不在乎。” 就算恶心也无所谓,只要你记住我。 欧寒搂紧了怀住的男人,唇角微微弯曲,弧度渐深。 自此之后,欧寒更加肆无忌惮,看着展毅的眼神充满赤裸,但是与他过分热情相比,展毅以冷然相对,有时甚至拳脚相加,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和那人冷静的谈一谈,只是前者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展毅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疯了。 疯的令人汗毛耸立。 如果开始还可以用俊雅这层片伪装,那么现在,欧寒则是完全脱下了那层皮,露出恐怖的本质。 一种非正常恐怖。 欧寒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两人如此不平静的相处模式维持三天整,直至三天后,展毅未预料到的变故悄然而至。 三天后的中午。 欧寒不知为何忽然拿出钥匙替展毅解开了束缚手腕及脖颈的锁链,他的动作很慢,悠悠然然。解开锁链的过程里,展毅警惕的看着在自己眼前微笑的男人,直觉告知他,欧寒接下来所做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你想做什么?” 展毅盯着他淡问。 ‘啪啦’解开左手手腕上的锁链,欧寒抬起头看向他,眼底笑意不减。“带你去见个老朋友,你会喜欢的。”说完,他站直身体伸手想怀住展毅,但被对方不留痕迹的躲过了。 欧寒倒也不在意,他伸出左手抓住展毅的衣领狠狠向自己拉近。 “我说过,你会喜欢的。” 这一次,他的语气隐约带了些阴霾。 最终,展毅还是被欧寒带出了这个被囚禁的卧室。 跟随欧寒前行的一路上, 展毅心中警惕从未退去丝毫。 面前这个人无法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他,他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展毅知道,他不能掉以轻心。 拐过狭长回廊,步下巨大螺旋形楼梯, 展毅被欧寒带到了客厅内。 这是展毅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走出那个房间。 他观察着四周,视线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除去硕大空廖,全无其他。 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展毅,欧寒越过他独自坐到沙发上。 之后,展毅听到了一阵脆响的拍掌声。 循声望去,他意料之内看到欧寒维持拍掌的姿势对他笑着,那笑着掺杂浓浓意味不明。 是以,展毅皱眉。 伴随击掌声缓慢落下,距离展毅正面十几步的位置,缓慢走近一人,他一步一步向展毅走近,怀中还禁锢着另一个人。看到两人面貌,展毅表情顺势凝重,双眼直勾勾看着被后者禁锢的人。 跟展毅骤变表情看去,站在面前的男人正手持枪支抵着怀中人的头。 纵然那斜戴的帽子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展毅也能猜得出那个人,他不会忘。 狼蛛—— 这两个字清晰于脑海中炸过。 展毅看着被枪口紧紧抵住的人,双拳暗暗握紧。 金毛儿…… 被男人禁锢在怀中的人不是别人,是彼得。 他被禁锢在狼蛛怀里,看到展毅时眼底波光明显一动,但表情却未呈现出相应波澜。 三天前,彼得被身后这个男人劫持,那个男人命令他将车开出城外,迫于无奈,彼得唯有听他的话做,但当把车开出城后,男人一下将他打晕,之后他就一无所知了。 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所在车后备箱里,男人想带他去哪儿他一无所知,想求救,但是手机已经被男人拿走,那时,彼得发觉事情真的陷入糟糕境地。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想做什么? 只是单纯的绑架吗? 种种疑问不断闪现脑海。 后来两天,彼得记得他被男人带到一栋郊外别墅内,他被捆住双脚双手锁在一处小房间里度过两天。 这两天内除了有人给他送饭之外,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绑架者。 直到今天绑架者再次出现,解开他身上的捆绑绳子领他离开了那个房间,然后他此刻站在这见到意料之外的展毅。 彼得觉得他要失控了。 满腔情绪无处发泄,太多情绪他甚至解释不清。 他现在只知道的是,此时站在自己数步之遥是展毅,他活着,并且平安无事—— 彼得没有表现出与心中波澜激动相应的神情,他明白,他猜得到,从眼前的情形来看他猜得到端倪,展毅的身份特殊,又在执行任务中失踪,继而又在这里出现,而且…… 彼得侧目看了眼身后男人。 他知道,展毅一定是陷入了某种麻烦,但是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彼得转移视线,继续看着展毅,却没有说话。 他不能再为展毅增加麻烦。 现在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另一边。 看着彼得被抢抵住脑袋,展毅愤恨地握紧双拳。 他没忘记之前欧寒曾说过对彼得不利举动的话,却没想到他真的会……想到这,展毅寒着表情扭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欧寒,几欲冲上去撕毁他。 狼蛛带着怀中人继续向前几步,最终停住。他弧度不大的抬起头,锐利目光直直扫向展毅。 “ 猎鹰,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所唤的是展毅的代号。 展毅回头看对他打招呼的人。 一个讯息立刻窜过心间。 王国峰之前说过狼蛛越狱,并且被人带走。既然他此刻出现在这儿,那么救他的人就不难猜测了。 又是欧寒。 展毅说;“继续作恶对你没有好处,狼蛛。” 狼蛛说;“也没有坏处。” 展毅视线移到彼得身上;“放开他。” 理解展毅话语中的意思,狼蛛反而将抢往彼得头上挪了挪,冷笑;“猎鹰,你别忘了,此刻的你不过是一只瓮中之鳖,放不放他,不是你说了算的。” 狼蛛低头淡淡瞧着彼得, 言下之意,即是警告展毅不要妄动,否则,后悔的是他。 于此,展毅不敢妄动。 他不能拿彼得的命冒险。绝对不行。 展毅面向欧寒,冷声道;“你不准动他。” 字字都带着浓浓的警告。 欧寒听着展毅的话,表情变得微妙,他没有急着回答展毅,而是从沙发上站起,踱步到彼得面前,静静的打量着这个金发男人,对方也在看着他,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眼神中带着一抹警惕。 忽然,欧寒一笑。 他伸手拍了拍彼得的脸颊。 一边拍,一边笑道;“怎么了毅哥,我把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带过来见你,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啊?” 说完这段话,他的表情瞬间转变成阴霾,好像刚才的笑只是错觉。 同时,他一手一下卡住了彼得的脖子。 侧目看到展毅要冲过来,欧寒顺势自腰间拿出一把备好的左轮手枪,在展毅跑上来的瞬间抵住了他的眉心,准确无误。 他望着展毅一字一句的说;“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可以不要命吗?说实话,我很好奇。不如这样,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吧。”他收回左轮手枪视线移到手枪上淡道;“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俄罗斯轮盘赌、你、和他玩儿。” 欧寒扭过头看向彼得。 展毅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动作。 他这样似乎激怒了欧寒,他大喝道;“玩儿!” 接着,他用拇指转动手枪上的轮盘,猛地向左侧开了一枪,只听一声枪响,摆在柜子上的花瓶刹那破碎。 欧寒把手枪放到旁边的木桌上,退后两步,示意狼蛛放开怀中人。 狼蛛领意放开了彼得跟欧寒一起向后退了几步,但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现在的情景,已经没有选择。 展毅走到木桌签,慢慢拿起左轮手枪,这期间,那视线一直落在彼得身上。 虽然不太清楚这一切的细节,但是彼得觉得这一定是个麻烦。 他上前一步。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你的阻碍,所以,别犹豫,做你该做的。” 第29章:我在这儿,别怕 此时此刻是生死攸关,不是游戏,没有人能在生死之间镇定自若。 目前情形已经不会给予人任何侥幸的机会,生、死,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彼得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内心一点恐慌没有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能退缩丝毫,他得和面前这个人共同进退,无论发生什么,他必须和这个人一起面对。 “展毅,做你该做的。” 彼得又再一次上前几步, 直到距离展毅四五步左右的位置才停下。 异国男人那双浅蓝色双目愈为深邃,里面带有镇定,带有安抚,那种目光在无声告诉展毅;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不用犹豫。 展毅安静与他对视。 仿佛诸多千言万语都融合在了两人安静的对视中。 他亦感受到了面前人眼神里的蕴意。 紧握左轮手枪的手暗自松了松,展毅试着平复呼吸,面容由凝重渐渐转为平静。 赌,那便赌一次。 坐在沙发上静观的欧寒面上表情随着不远处两人无声对视变得凉寒,漆黑指甲在无意识时狠狠陷进沙发垫里,直至用力过度指甲产生疼痛才使欧寒回过神。 他冲狼蛛站的位置抬起手臂。 狼蛛读出前者是何用意,于是走到旁边来,将手枪递到欧寒手中—— “砰——!” 一声震耳枪响打破沉寂。 这下枪响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到。 展毅首先快速举起手枪,将枪口抵在了脑袋上,坚毅目光这一刻不曾有丝毫改变。 手指扣住扳机,往下压—— [ 啪!] 闷响。 弹巢内是空的。 侥幸,展毅度过了。 但是,展毅的表情却在随后的一刻化为沉重。 他躲过就意味着下一次夺命的危险就全部转移给了彼得。 他紧皱眉宇缓慢的放下枪,缓慢的将枪搁回桌子上。彼得淡淡看着展毅走到桌前,伸出手拿起那把枪。 他举起枪,和展毅一样抵在脑袋上,没有半分犹豫。 欧寒观赏着这场自杀式游戏。 当他看到金发男人将枪毫不犹豫的抵在脑袋上的时候,双目暗暗微敛,一抹危光闪现眼底。 彼得的手指按在扳机上,用力一压—— 一瞬间, 展毅心脏骤然一紧。 呼吸随之失去平稳规律。 [ 啪!] 又是闷响。 这一次,是彼得度过了。 展毅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同时转头扫过一眼欧寒的位置,很快又收回视线,来回只有两秒的时间。 不能坐以待毙。 这七个字飞快闪过心海,以致展毅思绪几秒内陷入僵滞。 看到彼得将抢放下却迟迟不搁回桌子上,展毅聚回神智似感觉到什么,他不做多想迅速上前夺过彼得手中的枪,紧接着转移位置,纵身朝欧寒逼近,由于两者距离并不是太远,展毅冲到欧寒面前时间不慢。 “展毅!” 见展毅突然的举动,彼得借着后劲向后跟跄了几步,扭头向已冲去的男人喊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 展毅运用近身搏击牢牢将欧寒欲反抗的身体勉强控制住。 一系列的动作超乎寻常的快。 展毅体魄强健相比欧寒来说,后者总是占不到太大好处,再加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又招招狠辣,欧寒手中的抢很快被展毅击落,同时男人如铁般的手紧紧将欧寒手腕抓住。 另一只手已经举着左轮手枪速度飞快的抵住了欧寒的头上。 顿时,两者陷入僵持。 欧寒稍显狼狈的被展毅压在沙发上,因为适才的动作,呼吸略微不稳。 他对视着展毅冷冷双眼。 和上次相差不多, 这一次,欧寒的嘴角还是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狼蛛想上前,却被欧寒喝止住。 “是不是很愤怒?开枪,来,往这儿打,这儿,千万别手软。” 就像挑衅一般,欧寒抬起未被禁锢的手,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笑意加深,却越笑越冷。 意识到这个人接下来或许会做出更恐怖的事,展毅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头脑一热,迅速将抢移到欧寒脑袋上手指扣动扳机—— [ 啪!] 闷响。 展毅皱眉,再次扣动扳机—— [ 啪!] 闷响。 接连扣动几下扳机,结果全部相同。 几枚弹巢内,除了之前欧寒用掉的那颗子弹,其余全是空的。 此时,展毅意识到了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妈的,妈的!”欧寒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中氤氲丝丝哀绪,随后是愤怒。 欧寒骂完过后,硕大客厅内顺势冲出来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目测能有四五个, 展毅听到声音往后看,顿时神情一变。 只见彼得表情痛苦的弯着腰,手紧紧捂住腹部,头发散乱的挡住眼眸,嘴角甚至带着丝丝血迹。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相继冲彼得围上去。 彼得一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金毛儿! 剧烈疼痛感席卷着彼得的感知神经。 他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目视面前数个男人向自己逼近。正当他准备继续向后退之时,逼近的其中一个男人已经挥起拳头打了过来,拳风划过,随即快击上身体的瞬间,彼得只感觉眼前一瞬间短暂一黑。 继而整个身体一紧,被人从前面护住。 视线恢复清明,熟悉的男人已紧紧将他护在怀中,为他挡去了后者的攻击。 彼得大脑瞬间有些空白。他看着展毅牢牢将自己保护在他的范围之内,看着他表情出现隐忍的痛苦,但是那双眼睛却仍是坚毅,并且其中带着淡淡安抚。 展毅带着彼得躲避攻击,随着动作的引力,他凑到异国男人耳边,一句轻语携带安慰飘入耳际。 “我在这儿,别怕。” 怕? 该怕吗? 此刻是应该怕的。 只是,当对方那句话印入心底时,本应浪潮汹涌的心却诡异的变成了平静与安心。 下意识的,彼得抬起头,望向展毅,对他刚才的话作出回答;“给我好好的,我要你完完整整、平安无事的从这里走出去。”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一句不告而别的道歉,所以,好好的。 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事,不重要,什么都不再重要,你好好的,那就足够。 不远处,看着展毅那边一幕,欧寒颓废的瘫在沙发上,眼神甚至略带空洞,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什么,他不由冷笑一声,随即撑起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再看展毅的方向一眼径直走远。 [ 砰——!] [ 咣——!] [ 啪——!] —— “啊——!” 伴随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房间内所有放眼能及的东西一瞬间全部被欧寒砸碎。 碎裂撞击声不绝于耳。 极具欧式风格的房间此时一片狼藉;遍地被砸碎的花瓶碎片,落地灯横倒在地,桌椅、书、笔筒,各式各样的东西全部洒落地上,凌乱不堪。 疯了一般发泄一通后,欧寒急促的喘息着,心中的怒意却没有跟随这一通发泄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之前的情景。 那人拿枪指着他脑袋—— 那人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那人毫不犹豫的从他身边离开冲动那个英国男人身边—— 他知道那个人恨他,或许心里还抱有一丝丝侥幸,那人会念及曾经,但当他拿枪指着他对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欧寒心中得到了答案。 不甘心。 心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不甘心。 “还没到最后……没有!” 欧寒隐隐握紧双拳,眼神退去恼怒,化为冰冷。 “先生,这份文件请您过目。” 见欧寒渐渐平静下来,候在一旁的陆南书表情不变的走上前来,将手中一个文档交给欧寒。 他已经站在这里很长时间,从欧寒冷着脸冲到这个房间,歇斯底里的发泄,他就一直在这儿,他没有劝阻,没有多说半句,如同一个合格的守卫一般候在欧寒旁边看着他从癫狂到平静。 欧寒接过文档的同时,问他;“货都发出去了吗?” 欧寒口中指的[货]是一个月前接到的一笔生意。 欧家专司黑道买卖。 可想,这笔生意来路必定不会是正道。 事实上,的确如此。 欧家的这笔生意不是做别的,正是一笔毒品生意,将新毒品偷渡到香港。 并且香港及大陆这边都有合伙人负责接应。 陆南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恭敬回答道;“先生放心,一切已经处理妥当,但是……”陆南书为难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周爷那边似乎有些麻烦。” 欧寒低头去看文件。 “那老家伙,哼,他想要什么条件?” 周爷原名周成,是道上举足轻重的龙头老大,也是欧家合伙人之一,从欧青那一代开始就和欧家合作,不过自从欧青去世,欧寒继承欧家,周成便暗地里开始有了不轨动作。 在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周成的城府深不可测。 表面上可以和你谈笑甚欢。 背后则会毫不留情的给你一刀,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成此人,欧寒了解。 这几年,周成从来没给过欧家好脸,欧寒亦如是。但彻底断绝往来又不实际,生意上的诸多牵连根本不能断开。 这一次生意能否顺利进行还得靠着周成那头。 那老家伙不趁此得些好处不会甘休。 陆南书说;“贪婪之辈永远不会嫌钱多。” 欧寒冷笑,甩手将手中的文档扔给陆南书。 第30章:你的爱,我要不起 这段时间为了展毅的事,欧寒未多顾家族的生意,所以自从上次发生的冲突欧寒除了事后将彼得和展毅分别囚禁,就一直在忙碌其他事情。 就算展毅身手再好,终也敌不过对手过多,护住彼得的间隙,与他纠缠的男人中其中一人趁其不备速度迅速的从后方将展毅击昏,当展毅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再度被囚禁在了之前的房间里。 欧寒正坐在床边意味颇深的望着他,整个人态度并无异常,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优雅淡然,无形间给人产生一种错觉,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恍惚是一场梦。但是展毅清楚的知道一切都不是梦,它真实得发生过。 想到自己在此处,彼得或许会发生危险,展毅当下顾不上继续思考太多,猛地撑起身子,由于速度太快,头脑一昏险些又一次摔回去。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展毅道;“我警告你欧寒,如果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 展毅能够想象得出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小梅就是最好的例子。 面对展毅充满敌意的警告,欧寒向前倾身靠近展毅,凑至他耳边,压低声线道;“毅哥,你了解我,威胁对我并无用处,不要逼急我,否则后果你应该清楚。” 展毅斜睨他,回答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 欧寒稍微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冷淡道;“你觉得那个英国佬是旁人吗?” 话语中寓意暧昧。 却其中的深层含义两人均都可以心照不宣。 他不是旁人,在面前这个人心里,他拥有着不低的位置。 那是他痛恨的。 展毅说;“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欧寒停顿了几秒,继而正视他;“或许吧,但是我不能控制自己。只要那个杂种在你心里一天,我都不会那么简单的放手。” 展毅说;“该说清楚的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对此话,欧寒并未动容。 “不全力一试,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 展毅面容凝重,道;“欧寒,我相信你不是傻子,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对视展毅片刻,欧寒表情上的淡然渐渐瓦解,转之变成丝丝涩意;“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好?” 展毅知道欧寒所指是谁,他很自然的做出了回答;“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他,就是老子认定的那个人。不管是生,是死。” 整个房间随此话顿时安静。 欧寒沉默良久,终于,他离开展毅身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让我看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能坚持多久。” 言罢,欧寒收回视线,离开了这个房间。 展毅有预感,这个人会更加疯狂。 不能继续被控制。 必须从这里离开。 ****** 四天后。 欧寒遭到了麻烦。 一场突如其来的麻烦。 这场麻烦甚至殃及到了整个欧家,令欧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麻烦的起因不是其他,正是那次毒品交易,它失败了,自然,这只是麻烦的小小开始,真正的幕后涌者是周成。 欧寒心机的深沉程度不会比周成差,但是此次却令周成趁机从背后捅了一刀,实在是难得的大意了,除去大意之外,如果没有内鬼与周成里应外合,能痛击欧寒的机率并不高。 这个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内鬼不是别人,却是欧寒视为亲信的陆南书。 当欧寒察觉到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欧家的一部分财产已被陆南书秘密转到自己的名下,甚至是大部分股份。 这个世界上, 除了自己是可以信任的, 其他人全部没有任何信任的价值! 这,既是真理。 欧寒一直都知道,更没有懈怠过,然而这一次他终究疏忽了。疏忽的代价或许是致命的。 看着曾经的亲信此时面容冷漠的与周成站在一起,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恭敬,相反眼底氤氲着一抹蔑视。 欧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他仍旧冷静自若,自身的经验在提醒他不管何时、不管出于何种情形下都要立于不败之地,不留给任何人吞噬的机会。哪怕被人紧逼道退无可退的境地。 “背叛我的代价,你知道是什么吗?” 冰冷问语直击陆南书。 陆南书走近欧寒,纤细的指尖慢悠悠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一丝波澜也无,好像背叛眼前这个人的并非是他。 “先生,别怪我狠,这么多年我为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那一点回报不算过分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您教我的。” 陆南书并不否认自己是个卑鄙之辈。 就如同他自己之前说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界上有哪一个人不是为自己而活得。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觉得欧寒是真正器重自己。 在欧寒眼里,自己只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随传随到的奴隶、无关紧要的小小棋子。也许开始心中还是有些忠诚可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点忠诚便在主人的无视中消磨殆尽。 背叛之心早在三年前就已萌生。 三年中他一直在等待搞垮面前这个人的机会。 凭什么自己要听这个人摆布?凭什么自己要向他摇尾乞怜? 他有能力成为自己的主人不是吗? 终于,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得感谢这段时间缠住欧寒的那个男人,是他在这个时候分散了欧寒的心,令自己有机可乘。周成是一直看不惯欧寒的,所以不必陆南书多费口舌,这个合作伙伴便不请自来,难道这不是天意? 听完陆南书的话,欧寒冷冷一笑。 其中充满讽刺。 “好,挺好。” 笑意加深的点着头,欧寒甩手狠狠将手中一份文件摔在办公桌上,随后慢慢拍起了巴掌,一下一下,节拍规律富有节奏,不过令人感觉更多的是一份笑里藏刀的微恐感。 站在陆南书身后保持沉默的周成这时缓慢走上前来与陆南书并肩,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透露着难以忽视的老奸巨猾。 他唇角含笑看着欧寒,右手不停把玩左手拇指上佩戴的玉戒指。 “如果欧青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有今天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老朽倒是期待的很,你说呢,欧小子。” 周成声音沙哑, 却这份沙哑让这句不善话言显得愈加阴冷。 就在周成笑里藏刀的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欧寒猛然收起面上的笑容,动作迅速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准备的手枪,上膛、隔着几步距离对准周成的脑袋,一连串动作非常迅速。 与此同时,欧寒手中的抢一被举起,周成身后站的数个手下毫不怠慢的纷纷举起手枪,一时间,五六个枪口对准欧寒一人, 此番情景,暗潮汹涌。 倏地 [ 砰!] 欧寒表情镇定的扣下了扳机,整个房间里由此顺势响起一片震耳枪击。 此起彼伏。 欧寒一边躲避对手的枪击,一边扫射着放眼所及之处,任何角落都不放过,同时他速度不快不慢的往后退,接着侧身侥幸躲过一枚射过的子弹他迅速转移方向从房间门口逃了出去、远远可闻周成愤怒的下着命令。 这个老头下定决心想取欧寒的命。 陆南书既然敢有恃无恐面对欧寒的质问,那么,他应是已经早有准备。 整个欧家别墅此时多半被周成手下的人布控。 一时间想从外面调动人,需要一些时间。欧寒思索如何应对之时亦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别人的生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惟独展毅例外,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带他走。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来到囚禁展毅的房间,欧寒并未多说,为展毅解开了锁链立刻拉他欲走。“跟我走!”欧寒的突然闯入及他的神色使得展毅隐约猜到什么,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展毅隐约感觉到外面很乱,一切都在预示发生的不是好事。 更令展毅感觉这是一个机会。 逃离这里的机会。 结束一切的机会。 欧寒说;“时间紧迫,没有功夫和你解释太多,现在立刻跟我走。” 拉身后的男人往前走,后面的人却不动弹丝毫,只冷冷的望着他;“作恶终究不会有好下场,现在你看到了吗,欧寒,其他事我不关心,我只问你,彼得现在在哪儿。”他要知道彼得的所在处,他要确定那人是平安无事的。 欧寒暗自咬牙,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愤怒之余是一股无法宣泄的憋屈感。 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还是那个人? 隐约的,俊雅男人眼底镀上缕缕寒霜;“如果不跟我走,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知道那个英国佬的下落,你知道的,我说得出,做得到。” 这段话像最后一点让步,不容展毅犹豫。 此时作为一名警方人员,展毅应该毫不犹豫的趁此机会解决这个罪徒,但是心底丝丝理智却在告知展毅,落井下石这种手段绝不妥当,虽然明确知道只要可以解决掉对手,可以不管任何手段,甚至是卑劣的,可展毅做不到。 解决面前这个人是迟早之事,就算是解决他也要光明正大的解决。 还有一点就是,他不能拿彼得的命作为筹码。 权衡再三,展毅压抑住心中所有负面情绪,跟着欧寒离开了这个房间。 跟随欧寒前行之时,周成的手下一直在寻找欧寒踪迹,站在螺旋形楼梯隐秘一角遥遥相望,耳边除之能听到别墅外明显的喧嚣和枪声外,还有警车的鸣笛声。 警车鸣笛声不断萦绕耳际,透露给展毅隐约答案。种种一切都能让展毅猜到警方应该已经找到何种线索,于此抓获欧氏头目,更为巧合的是,周成这只老狐狸也会在其中,两方势力正面相对,战火交锋必定是免不了的。 果然,趁乱与欧寒跑出别墅时,展毅看到众多武警中间站着一人镇定的做着指挥。 那人,正是王国峰。 欧寒看到王国峰后,表情一暗,随后不停开枪扫射冲上来的周成手下,下一刻,他迅速拉着展毅往前跑。转身又朝前方开了一枪,那枪口正遥遥对着陆南书,可惜那一枪终究没有打中陆南书。 展毅来不及思索太多已经被欧寒带远了两方交战的范围内。 就在欧寒最后一枪响的瞬间,王国峰下意识朝音源看,随之表情一凝,神情中隐露惊讶,再想叫住跑远的人影已经来不及。 “展毅,你还活着……” 老者欣喜惆怅的低喃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随即无踪。 别墅所在是郊区。 方圆百里全部是人迹罕至的森林小道,像一座庞大的迷宫一般。 展毅一直跟着欧寒向森林深处跑,就算跑得多快,身后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追逐。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才隐隐感觉甩掉了追逐者。 许是跑的太急,欧寒体力不支,随即脚下不注意一绊,整个身体向前倾倒,下一刻,身边一双有力的双手及时的架住他,令这一跤没有摔下。 欧寒心里一突,并未想到身旁的男人会扶自己。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眼中带着丝丝自己都感知不到的喜悦,只是,热情的视线看到的终究是男人表情冷漠的态度。 “毅哥,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话很轻,想是某种自言自语,又像是某种自我催眠。 展毅搀扶着他,减缓了脚下的步伐,目视前方道;“你心里的执念会彻底毁了你,趁没沦入万劫不复之前,醒醒吧。还有,” 展毅回头看他;“我没有趁机一并杀了你,跟所谓感情没有关系,你我之间的情分早在七年前结束了,你的命得留给法庭以及那些被你迫害身亡的人,回去接受法律制裁才是你最好的结果。” 说话间,两人前方的路竟没有了。 放眼望去,两人脚下所站的地方是一座小型悬崖,崖壁之下是一片浪潮起伏的巨大湖泊,月光下,泛着缕缕波光…… 欧寒若有所思的望着几步之遥的峭壁,不禁低低笑了。“万劫不复?现在,我何尝不是已经万劫不复……” 低叹寂寥。 风吹过,拂曳起欧寒额边的碎发,月光照在他的面上,朦胧氤氲出男人眼底一闪即使的悲伤。 “展毅,我宁可你骗骗我。” 寂静, 对方没有回应他。 至此,欧寒唇边的笑容慢慢变苦;“我从来没后悔过,为你做的一切一件都不曾后悔,哪怕让你恨我。你刚才说,我的执念会彻底毁了自己,但是,我却想告诉你,我不怕被毁灭,也不怕死,我怕的是生不如死,看得见你却触不到你,这种滋味比死更痛苦,你懂吗?你不会懂,永远不会……执念,什么是执念,你就是我的执念,放弃执念,就是放弃你,很遗憾,我真的做不到。除非,这份执念伴随我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亡。” 区别于以往的每一次激动、充满敌意,这一次心却尤为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可以思考曾经不愿去思考的事。 展毅心里此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百味杂陈来形容且绰绰有余。伤怀,觉得面前这个人痴的无药可救之外,还有一份对对方感情的感谢,即使那份爱令人痛苦不堪。 每个人生下来都不能令看见你的人,人人喜欢你。人生的过客里,会有看你顺眼的,真心与你结交的;也会有没有理由讨厌你的,所以说,被一个人这样喜欢何尝不是一件唏嘘感恩的事 心情随着思考的深入变得复杂、矛盾。 展毅知道,纵使是这样,欧寒的这份爱还是太让人承受不起,不管多么的唏嘘感恩都不能掩饰这个人以爱的名义作出的罪恶。 这样的爱展毅要不起,也不愿要。 “……你太傻了,欧寒。” 最终,满腔的惆怅与复杂思绪化为了一句话随风飘远。 欧寒转过身,面向展毅,说;“人活一世,谁能保证自己是足够清醒的。”顿了顿,他问面前这个男人;“展毅,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你会为我难过吗?哪怕一点儿。” 展毅利落的给出了回答;“不会。” 欧寒苦笑着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依旧锐利伤人。 正当以为后者不会再说其他时,欧寒意外听到展毅补充的后半句;“我会遗憾。” 欧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展毅继续道;“我会遗憾曾经失去的那一位朋友,遗憾岁月扭曲了曾经那段单纯的时光。” 这个答案自己满意吗? 欧寒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会,或许终究会留有遗憾、 转过头,看向那片巨大的湖泊,感受着风源源不断从面颊上吹过,心里某一处忽然觉得一轻。与展毅相识九年的每一幕不禁在这一刻闪现眼前。 “如果你未来知道某些事,别怪我。” 欧寒收回思绪,忽然靠近展毅耳边这样说。 [砰——!] 一声突然枪响霎时击碎沉寂。欧寒侧目,捕捉到黑暗中逐渐靠近的人影。 展毅听到枪声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被欧寒阻止,他沉默片刻对展毅说;“我累了……九年了,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展毅,能对我笑一笑吗,真心的笑一笑,我想看,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展毅眉心一锁。 还没等琢磨过味来,欧寒已经拉住他的手臂向前走,到达悬崖边缘后,他凝视着男人半晌,轻飘飘的说;“我要你永远的记住我。” 再一次凑至展毅耳边,欧寒的手缓缓扶上了展毅的腰。 展毅刚想说什么,接下来耳畔听到的话立即阻止了他欲出口的所有疑问。 “别墅。他在别墅。” 意味难明的说完这句话,欧寒猛地伸出双臂将展毅推了出去,几乎在同时,一片枪击声此起彼伏响起。 展毅整个身体顺势朝悬崖下坠落,所有的景物都在以飞快的速度从眼前逝去。那一个刹那,展毅清楚的看见欧寒站在崖顶对自己笑,随后他转身自腰间取出手枪,对身后扫射着。 下一刻,飞溅的浓稠血液像一朵艳丽花蕊一般绽放在月色之间、 一枚子弹击中了欧寒的颈部—— 所有画面在此定格。 第31章 欧寒死了。 以这种方式死在了展毅的眼前。 那一刹那展毅的心情难以解释,惊讶之下是莫名的可悲。展毅被欧寒推落悬崖,幸好悬崖与湖水的距离不算高的致命,展毅落入水中除了头上与身上擦出了些许伤外并无大碍。 展毅没有忘记之前欧寒对他说过的话。欧寒口中的[他]展毅几乎下意识就知道是彼得,就像是某种感应。 展毅拖着负伤的身体拼命从湖水中游到了对岸,不欲思考太多的调转方向往回走。 那里正是欧氏别墅。 展毅知道,彼得肯定还在那里。就这样,展毅拖着湿淋淋带伤的身体回到了别墅。 展毅回到别墅之时,那里已经一片大乱,耳边四处可闻震耳的枪击声。周成等人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被警方逼到绝路。 最终展毅费力在枪林弹雨中寻找到了彼得的踪迹,但是却在这时走投无路的陆南书突然冲出将彼得劫持成为了人质以作保命的最后筹码。 展毅与陆南书至此僵持在此 两人对峙时,展毅并未留意身后有敌人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千钧一发之际,王国峰随后赶到救下了展毅,但是自己却因此送命,事态演变至此,展毅悲痛难言,而王国峰临终前却告诉了展毅一个秘密,那是他今生唯一的愧疚。 其实,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欧寒设下的局。 当初王国峰请求展毅归队,实则是被欧寒威胁,他的妻子与孩子当时被欧寒绑走,以两人的命胁迫王国峰为自己办事。 为了自己的妻儿,王国峰无奈只得照做。 让展毅自行送上门来,这就是欧寒的目的,但是做了这么多,最终的结果终究是引火自焚。听着王国峰的遗言,展毅脑海中忽然闪过欧寒之前对他说的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未来你如果知道某些事,别怪我。] 最后一刻,展毅隐约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心中是无法言喻的滋味。 既悲,又恨。 王国峰愧疚的告知了这个秘密就死了。 然而接下来的变故已然容不得展毅悲痛或者怨恨,陆南书已经丧心病狂,他身上竟藏有炸弹,失去理智他欲同归于尽,鱼死网破。这时,展毅顾不得想太多,迅速冲向叫啸的陆南书, 展毅在奔跑途中,眼疾手快,抢过地上死者的一把手枪,孤注一掷的将枪口对准了陆南书。 伴随一声枪响,一切都结束了—— 陆南书被当场击毙。 展毅来不及过多耽误时间,迅速冲向陆南书将彼得护在怀中向远处躲避。陆南书身上的炸弹倒计时到达1秒后的瞬间,巨大爆炸顺势炸响,火光冲天—— 当展毅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 艰难的扭头,便看到彼得正趴在床边疲惫的浅眠着,心中是一份庆幸的惆怅。展毅无力的抬起手臂轻轻抚摸着彼得的头发;[ 我说过,我会活着回来补上这份道歉……] 一切都结束了…… 事后,警方传来消息,周成等人已被抓获,获判死刑。 经过此事,展毅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他退出了特种部队,这一次是完全的,他想和彼得平平静静的生活。 上级最终表示遗憾的同意了的展毅的请求。 自此之后,部队中所有关于展毅的资料都被撤销,猎鹰已经在在执行任务中牺牲—— 一个月后,一场绵绵大雪带来了2014年的除夕。 四合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夜空中,烟花绚烂。 彼得与展毅坐在自家门口儿的台阶上,仰头看着一朵接一朵绽放的烟花,简单而温馨。 “金毛儿,新年快乐。” “以后什么事情都不准瞒着我,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男人笑了笑,飞快凑到金发男子脸上亲了一口;“遵命,媳妇儿!” 嗖——! 一枚最大的花朵型烟花窜入夜幕—— 这份苦难结束了。 但是属于两人的路还在继续,并且是很长很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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