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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儿郎之回首——by连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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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那一眼注定终身难忘,那一恋注定倾尽一生! 我不管什么伦理纲常, 不要什么君臣之礼, 我只要你! 奈何你却如那平静湖水始终无波无澜。 是我恋的不够深,还是你真是心如坚石,无动于衷!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锦晖 陆馨宇┃配角:朝永瑞┃其它:君臣 第1章 京城街道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应接吆喝。 两位华衣公子并肩走来,谈笑风生。其中一位玄青束带,玉冠在头,一身深褐锦袍系一条暗金蛟带彰显其身份尊贵。眉眼处一点丹朱使他如玉般的俊脸更显一分媚态,嘴角含笑如三月春风拂面温暖。身旁一位则是暗红绣袍,银蛟腾飞,金革玉履,步步生辉。头束金冠戴玉珠,凤眼横生英气逼人。如此二人,如何也不像人间凡物。 褐衣公子折扇一翻,对红衣公子道:“皇侄,多日未出宫,今日走这一遭,感觉如何?” 红衣公子扁扁嘴:“父皇这一段时间看得太紧,都快闷死我了。多谢王叔这一次帮忙,才让我有此机会透一口气。多日未到京城走走,还真感觉不一般。” 褐衣公子笑:“你这番话要是让皇兄听去,指不定又该怎么罚你。” 红衣公子求饶的一瞟褐衣公子:“王叔,你就别再折损我了,还不是因为这个太子位,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其实论储我的资质并不是最好,我也无心此位,可奈何父皇母后……嗨,算了,今日来京城可不是为了说这个的。王叔,你可得好好在带我四处逛逛。” 褐衣公子一笑,挥起折扇:“一定一定!”并相携继续前行。 这两位当然不是人间凡物。一位是朝兴王朝当今天子的儿子当朝太子朝锦晖,一位是当今天子的第十七位皇弟朝兴王朝的朝永瑞王爷。别看二人为叔侄关系其实年龄不过一般大小,因此,二人相谈甚欢,交往俱深。 街市中心不愧为最热闹的贸易中心,什么商品、小玩意要有应有,看得二人是目不暇接。朝永瑞一面摇着折扇一面对着街市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逗得朝锦晖是合不拢嘴。游离一瞬,前方一简陋小摊却引起了朝锦晖的注意,那只是用两个书篓子拼凑而成的简陋书桌,上摆着一方砚台和笔墨,边上整齐的堆着一摞纸,像是题字用的。一位一身浅灰粗布长袍的书生正捧着本书看得入神。眉目清秀,面色白皙,目光炯炯,怡然自得。他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喧闹的街市仿佛不存在般。 繁华的街道喧喧染染,这一小方天地却给人一种宁静安详之感,朝锦晖竟不知不觉已移步到摊前。书生似无察觉,还在全神贯注的研读手中的书。朝锦晖低头一看,是一本《国运》。 此人是此次春闱的举人吗?好强大的定力。锦晖嘴角不由上翘。 朝永瑞还在独自叨叨说着京城四角,转身一看却不见了朝锦晖的身影,抬目寻去,却见不远处那一坐一站两人,静宁祥和,竟契合得如天地最美的一幅画,夺人心弦。心里一笑,也抬步上前。 一阵小风而过,翻起了手上的书角,陆馨宇忙用手拿摊平,眨了眨眼这才惊觉眼前不知何时已有了客人。大惊之下忙起身赔礼:“学生一时恍神,不知二位公子何时已至,多有失礼。请问二位公子是要题字还是代写书信?” 朝锦晖转身看了看已站在身后的朝永瑞,两人相视一笑。朝永瑞扫视了一下简陋的小书摊,又瞟了一眼陆馨宇手上的书,一笑道:“不打紧。公子可真是勤奋好学,我朝有此上进之士,实乃我朝兴之福啊!” 陆馨宇低头拱手,恭谦道:“公子过奖,学生不过是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朝永瑞点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看了看朝锦晖,而后才对陆馨宇道:“那就请公子在此扇上题些字吧!” 陆馨宇抬头,对上朝永瑞的眼:“请问公子要题什么字?” 静默在一旁的朝锦晖突然接口道:“就题‘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陆馨宇转头,看着朝锦晖那幽黑看不清情绪的眼默然点头:“好!” 朝永瑞左右看了看这两人,意义不明的笑了。 接过折扇提笔挥洒,瞬间清秀灵透的字迹赫然于扇面。朝永瑞接过折扇轻轻一笑:“公子的字犹如活虎腾龙,鲜活灵动。在下佩服啊!” 陆馨宇只是低头轻道:“不敢当。” 朝锦晖已掏了银子于桌案:“这是酬劳。” 陆馨宇抬眼看了一眼银子,却只是低声道:“公子出手阔绰,学生找不起。” 朝锦晖一笑:“不用找了,你一身寒酸布衣街头摆摊,想也是生活拮据所迫,这银子就当给你应一时之急。” 陆馨宇皱眉,却还是彬彬有礼:“先人有训,无功不受禄,公子只付题字钱即可。只需五文” 朝锦晖慑然。 朝永瑞一笑:“他付不起,我来付。”说着掏出五文钱于案上,又道:“公子才学横溢,此番预祝公子高中。” 陆馨宇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却又低头应道:“多谢公子吉言。” 朝永瑞又看了一眼折扇才扯着不知神游何处的锦晖告辞离去。 “送你了!”永瑞把折扇往锦晖手里一丢,“当是小叔我上次欠你的生辰礼。” 朝锦晖一笑:“王叔出手可真是大方,一方折扇就想打发了我,那我不是堪比街头乞讨的。”朝永瑞一笑,淡淡道:“此扇是不值钱,可扇面上的字可值千金哪!” 朝锦晖呵呵一笑:“值千金?不是才五文钱吗?” 朝永瑞抬眼看远方:“价值不是用金钱衡量的。王叔看得出来,你挺在意刚才那书生的。” 朝锦晖翻开手中的折扇,看着扇面挥洒的字笑道:“哪里?我不过是看他一介书生出来谋生不易,想助他一臂罢了,不想他还不领情!” “铮铮傲骨,必非池中凡物。此次春闱有好戏看了!”话毕,朝永瑞大笑而去。 锦晖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折扇,陷入沉思。 路过一茶馆,朝永瑞便携朝锦晖入二楼雅间就坐。 淡淡茶香怡人心脾,朝锦晖不觉一阵清爽,端起来轻轻一抿,清香淡甜,入口温和。 朝永瑞笑看着他:“怎样?此茶不错吧?”锦晖点头。永瑞又道:“这儿的茶是京城最好的,你王叔我可是这儿的常客!”又絮絮叨叨说了一番话,突一小厮模样的人跑来,俯身在永瑞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永瑞皱皱眉便对锦晖说道:“王叔有些事情得去处理一番,你在这喝茶等我。”说罢便与小厮一同去了。 朝锦晖不由无聊抬头转向窗外,看外头的飞花落叶。这儿的视野果真好,一条繁华的街市尽数入眼,锦晖正撑着脑袋数着天空的飞鸟,一件浅灰的粗布长衫跃入眼角。他转头看去,果真看见题字书生陆馨宇。他正蹲在路边将手中的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乞讨阿婆,脸上浅浅一丝忧虑。看得朝锦晖心中蓦然一紧。 此繁华街市竟还有如此穷困潦倒之人却无人搭理,他一贫苦书生竟不惜“慷慨解囊”。此心可赞哪! 话说陆馨宇收好桌案的钱,抬头望了望天,也觉今日生意无望,于是收砚撤摊就决定回暂住的小胡同,路过包子摊,不觉有些腹饿,于是掏出两文钱买了两个包子,正转身欲进胡同,就见一老婆婆瘫坐在地,几欲饿昏过去,心下不忍,便上前慰问,便将手中的包子给了她。老婆婆泪眼涟涟,连声道谢,陆馨宇只是淡淡一笑。 起身欲走,就觉有一道视线灼热的盯着他看,转头看去,抬眼就对上了朝锦晖的目光。 朝锦晖不由一惊,却见他只是淡然一点头就走了,心里暗笑自己怎的如此不淡定。待至那浅灰身影消失在胡同中,他才渺渺回神。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自己穷苦的叮当响,不要别人的施舍就罢了,却还跑去施善。心里暗暗好笑,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朝永瑞回来时就看见他一脸花痴相正盯着窗外傻笑,不由揶揄道:“王叔前脚刚走,你后腿就勾搭上了何处佳人?看这笑得一脸春风满面,快给王叔说说,好回去让你父皇给你许下了这一桩婚事,也了了你们这对才子佳人的一片痴恋。” 朝锦晖白眼一翻,无奈道:“王叔又胡诌瞎扯,什么才子佳人?我独自一人坐这喝了大半盅茶水等你,自己都快成茶壶了,你却这样说我!” 朝永瑞不信,左右又看了他两下:“真没有?”锦晖异常认真的点点头。 朝永瑞奇道:“那你笑成那样作甚?我还以为你遇何好事了呢?” 锦晖眼珠子转了两转,两眼一眯,嘴角一弯:“那是自然,看见王叔如此迫不及待的归来寻我,我心里乐啊,自然笑得欢!” 朝永瑞拍开他伸上前来的手,假怒道:“耍贫嘴,好了,接下来再带你上别处逛逛。” 锦晖笑着应了一声便与之一同继续游玩去了。 第2章 朝锦晖躲在街角的摊盖下,偷偷掀起摊盖的一角,看着由远及近不停搜寻的的那一群人,又连忙将摊盖盖下。就听杜公公苍老带点焦急的声音一路喊来:“太子爷啊,你在哪儿,快出来啊。我的小祖宗呦,您就别吓老奴了。您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您叫老奴怎么向皇上交代啊。” 又听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有人回道“公公,那边没有找到太子爷。” “公公,属下这儿也没有太子爷的消息……” 杜公公气急:“一群饭桶,太子爷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们竟然都找不到。给我再找,没找到太子爷,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一群侍卫齐齐应了一声:“是。”又匆匆的散开。 又听杜公公一声哀嚎:“我的太子爷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说着也远去了。 朝锦晖忍着笑摇摇头,杜公公啊,你这么吓他们,也不怕把他们都吓跑了。心里呵呵一乐,本太子如何英明之人,怎么可以让你们这么简单就找到。 笑着,便从摊盖下爬了出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裳。随意回头看了一下傻愣在一旁的摊主,送上一个极致温和的微笑。 大踏步的走在街上,朝锦晖在心里欢喜的感叹一声,啊,自己一个人逛街的感觉就是爽啊。 自从几天前,朝永瑞王叔带他上京城逛过一次以后,他便念念不忘,功课也没心思学了,成天想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出来玩一次。好不容易听说皇姐与驸马爷刚周游完回京,便打着去看皇姐的旗号趁机出宫,借机游玩。 还是皇姐了解他的心思啊,看着他满脸收不住的顽皮劲,就顶着他的鼻梁道:“你这假心假意的来看皇姐,皇姐也领意了。想出去玩可以,要记得时辰回来,听到了吗?”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朝锦晖忙不迭的一点头就往外冲。 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呢?本太子出来玩,屁股后边竟跟着这么一大摞人。 跟在一旁的杜公公还一脸赔笑的说:“太子爷,这街上鱼龙混杂,老奴不放心太子爷一个人,便命人在一旁保护。放心吧,太子爷,您玩您的,老奴定不会打搅到您的。” 朝锦晖白眼一翻,废话,要你们跟在一旁,还是这么长长的一摞,本太子还能玩得尽兴吗?可是奈何这一群人就像是尾巴一样紧紧地跟着,甩也甩不掉。最后无奈,朝锦晖只好使出这么一招了。 看你们还怎么跟着我。 朝锦晖越想越觉得好笑,竟就站在路中央,呵呵的笑起来了。惹来了一众路人的侧目。整理一下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便大踏步的向前走,可是才踏了第一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来人,看,太子爷在那?太子爷在那……” 朝锦晖一惊,转身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群士兵朝他这个方向追来。心里悲叹一声,拔腿就跑,甩下身后一群不停呼唤的人儿。 “太子爷您要去哪?等等我们哪……” “太子爷,您慢点儿,我们跟不上了……” “咦,太子爷人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杜公公老远跑来:“太子爷在那?你们说找到了太子,人在哪儿呢?” 一众将士立即噤声。杜公公怒目一瞪:“问你们话呢?太子爷在哪儿?” 一个将士大着胆子,轻声说道:“刚刚看到了,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又跟丢了……” 杜公公气的差点翻了白眼,好半天才爆出一句:“真是一群饭桶,再给咱家继续找……” 朝锦晖在小胡同里左转右转,转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天啦,他不会是迷路了吧!都怪杜公公,干什么找那么多人跟着他,这下好了,为了躲他们,把自己搞迷路了,这要传到王叔耳朵里,还不知要怎么被他笑话。 朝锦晖悲哀的叹一声,竟又听到一声:“太子爷,你在哪?”的呼唤。躲都躲成习惯了,朝锦晖竟下意识的又找地方将自己藏起来。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犯傻了。这时候该是让他们找到自己,然后把自己救出去,而不是躲。无奈的叹口气。才发现自己竟躲到别人的小院里来了。左右看看,心下想,得快点离开,不然被当成了毛贼了可不好。可是还是晚了,他的手刚扒在门上,就听耳边传来一声:“什么人?”声音还有点耳熟。 朝锦晖回过头去,四目相对,异口同声:“是你!” 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的那个题字书生。朝锦晖吃惊之下又大喜。那日的相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一言一行竟也清晰记得。自己这么期待着再次出宫,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希望自己能够再遇见他吧!没想到,今天竟已这样的方式又见面了,这叫做什么?这便是缘分吧! 陆馨宇也有些意外,看着这位一身华贵服饰的公子,奇道:“是公子?请问公子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院外又传来一声:“快,上那去找找?一定要把人给找到?” 朝锦晖心念一动,瞬间一个鬼点子浮上心头,装作着急的跑到陆馨宇身边道:“公子,外面那一帮人正在抓我,还请公子帮帮忙,让我避避难。” 陆馨宇看了看他,也不做二想,拉起朝锦晖的衣袖就往屋里去:“跟我来吧!” 这只是个简陋的小屋,屋子里也空荡荡的,除了一些笔墨纸砚,就是些书。看这个样子,这个书生不是一般的贫苦啊。朝锦晖四处打量了一番,就见陆馨宇将柜子腾出了个空位,便朝他使眼色。 朝锦晖嘴角一抽,不会是想叫我躲到那里面吧? 果然,陆馨宇张口便道:“学生屋子简陋,只有这么个地方可以藏人,还请公子委屈一番。” 朝锦晖后退一步,连忙挥手:“躲进柜子里就不用了,我想躲在你屋子里,他们应该就不会搜到这里来了。” 陆馨宇看看他,也就不在强迫。回身请他坐下,自己站在屋里左右看了看,最后不好意思的看朝锦晖一眼:“抱歉,公子,学生家境贫寒,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的。连茶……也没有……”自己孤身一人来京城赶考,便未有什么熟人,也不曾想到会有谁会来他这简陋的小院,所以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也没有。再者,自己这么上京一趟,小院还是找荒废无人住的,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去购置那些东西。 第一次碰上这种尴尬的境地,陆馨宇不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朝锦晖看着他,呵呵一笑:“公子莫忙,本就是我上小院叨唠,怎还敢要你来招待。我坐一会儿就好。” 看着眼前的公子如此识大体,陆馨宇也不在局促,找了把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随手抄起本书就看了起来,静静的,聚精会神的。 朝锦晖看他这样,又想起初遇那次也是,喧闹的大街上,他一人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不免有些好笑,他一个陌生人为躲难到他院子里来,他不仅一点戒心也没有,竟连问都不问一声,这要说他神经大条呢?还是说他过于信任别人呢?于是看着陆馨宇问道:“公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被那些人追吗?” 陆馨宇很平静的抬头看了看他,轻声道:“这是公子个人的私事,学生我不好多加过问。若是公子自己愿说,便自会相告。” 朝锦晖笑着看着他:“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正在被人追杀。” 陆馨宇上下扫视了他一番,嘴角一弯:“公子不像是坏人。怕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吧!” 朝锦晖愣愣的看着他脸上出现的一抹微笑,如同夏湖里开出的一朵白莲花,清洁高雅。意外发现自己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脸上一阵尴尬,忙转开了视线。 奇怪,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脏突然之间跳得这么快。 耳边却又传来一句:“公子。你还好吧?为什么脸红成这样?” 朝锦晖忙用手捂住脸:“很红吗?”对上陆馨宇一脸不明,更是觉得一片混乱。 想他堂堂尊贵的太子爷,什么时候这般尴尬过。眼神左右飘忽,天啦?这是怎么了? 还好陆馨宇只是问了一句之后,便没再看他,眼睛又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书上去了。朝锦晖松口气,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书,又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其他书。便问道:“公子,是要参加这次春闱吗?” 陆馨宇点头。 朝锦晖心里蓦然一动,随口便说道:“真巧,我也是呢!”话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天天在宫里被父皇母后逼着念书都快疯了。自己的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偷懒,怎么找机会玩,对读书什么的最反感了,这会儿怎么又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说自己也是赶考书生。 看着陆馨宇一脸“原来是同道中人”的表情,朝锦晖干干一笑。 陆馨宇也淡淡一笑。 “对了,我还没问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馨宇轻轻道:“学生姓陆,双名馨宇。” “陆馨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叫朝锦晖,你可以就叫我锦晖。” “朝锦晖?姓朝?” “额,是姓曹,草头曹……” 陆馨宇点头:“曹公子……” 朝锦晖松口气,差点把真名报出来。朝是国姓,只有皇家贵族才可以姓。要是被陆馨宇知道自己竟是皇族中人,怕就不会这么放得开的与自己交谈了吧! 朝锦晖自嘲一笑,在皇宫里就是,大家都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敬着他,怕着他,没有人愿与他敞开心扉的交谈,没有人是真心的与他相交,他不喜欢这样,却也无可奈何。偌大的皇宫,怕也只有十七王叔是真心待他的吧!想着,心里竟有些苦涩。抬头看见陆馨宇正静静的看着他,嘴角轻轻一扬:“馨宇,我有些学术上的问题想请教你一番。” 朝锦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馨宇,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是就一些夫子常问的治国问题与他谈论,自己平时抓耳饶腮想了半天也才憋出那么几句,不想他只一眨眼的功夫竟可以想出如此之多,且条条是道。真是太佩服他了。难道当日的王叔早就看出毛头,才会说出那些话吗? 与他相谈不仅不觉得枯燥,自己竟还乐此不疲。朝锦晖心里竟想着,要是以后都有这么个人陪自己读书,商谈国事,怕就不会再讨厌学习了。 一谈,竟就这样忘了时辰。等朝锦晖回过神来,已是夕阳渐西。他猛地跳起身来:糟了,和皇姐说好看着时辰回去的,竟已经这么晚了,皇姐定会责怪我的。 忙和陆馨宇道一声别就要往外跑,结果跑到门口便停了下来,不无尴尬的回头看着一脸莫名的陆馨宇:“公子,你能帮我带带路吗?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就见陆馨宇眼睛一眨,脸上又压抑不住的笑开了。 送他出了小胡同,两人又絮叨一番,就见远远跑来一个慌忙的身影。 杜公公那个心伤啊,绕着京城整整找了三遍,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都看了,就差没上房顶揭瓦了。可是忙活了一个下午,愣是没有看见太子爷的半个身影。看着夕阳渐渐西下,杜公公真是吓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太子爷是在他眼皮底下走丢的,这么大的罪名,他可要怎么承受。还想着回去怎么向皇上讨个罪名,远远看见那一个模糊的身影,倒像是他家太子爷,再仔细一看,还真是。杜公公忙碌一个下午的辛酸泪顿时暴流,咯着嗓子一冲劲就往他家太子爷身上扑:“我的小祖宗呦,可找着你了……” 朝锦晖看着突然冲过来抱着他大哭的杜公公,顿时吓了一跳。忙一瞟陆馨宇,陆馨宇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杜公公。 嘴角一抽,朝锦晖干笑一声:“杜伯,你真是干什么呢?” 杜公公泪还挂在脸上:“小祖宗呦,你是要把老奴我吓死啊。老奴还在想着如何向皇……” “咳咳……”朝锦晖的一个清嗓,顿时打断了杜公公就要吼出口的称谓。杜公公下意识一转头,就看见还有个外人在,立即识相的改口:“怎么向你爹交代啊……”然后恭敬的退后一步。 朝锦晖碍着陆馨宇在场,只好干笑道:“杜伯,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好了,没事了,我马上跟你回家。”转头一看陆馨宇:“馨宇,就此告辞了!” 陆馨宇轻轻一点头,就先行要走。朝锦晖突然追上一步:“馨宇。”陆馨宇莫明回头:“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朝锦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陆馨宇轻点头:“随时恭候公子大驾。” 朝锦晖笑了,灿烂的如天边的七色彩虹。 “太子爷,刚才那人是谁啊?为什么您要那么客气的与他说话?”回驸马府的路上,杜公公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破口问出。 朝锦晖一瞟杜公公,嘴角一弯:“杜公公,你胆子够大啊,本太子的事你也敢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虽是些不入耳的话,口气却是戏谑。 杜公公恭敬回道:“老奴这不是担心太子爷被人骗了吗?这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朝锦晖顿足,眉头一皱:“我不许你这么说他,馨宇是怎样的人,本太子会不比你清楚。”甩手要走,又回头,一指身后的一大串:“还有啊,杜公公,下次本太子出来玩,你要敢在带这么一大堆人跟着我后面,小心太子爷我跟你翻脸。”说完,甩头就走。 杜公公那个委屈,老奴这还不是担心太子爷你的安危吗?抬头一看,太子早已走远,连忙撒腿追上:“太子爷,太子爷,你走慢点,等等老奴啊……” 第3章 这日的功课,傅夫子是教作画,于是王叔提议上十里亭来采景。十里亭人烟稀少,景色又怡人,的确很适合,于是请了父皇旨意就出了宫门。 当然此番出宫并不是只是采景那么简单。有七日没有见到馨宇了。那次误了时辰回宫,父皇不仅训了他一顿,还禁了他的足,不让他出宫了。这可苦了我们贪玩的太子爷。而且,心里一直念着何日还能在与陆馨宇相见,更是让朝锦晖觉得度日如年。心不在焉外加精神萎靡,看得十七王爷是连连摇头。说他那一趟出宫是把魂都给玩丢了。朝锦晖也不避讳,就把想与陆馨宇见面的事与王叔说了,朝永瑞看他一副渴望的样子,于是便想了这么个注意,好让他能再出宫一趟。 得到允许之后。朝锦晖那个高兴的,连忙写了封信叫人给陆馨宇送去,邀他在十里亭相见。自己则速速做了一切出宫的准备。 一路上那个心情是激动啊,恨不得马上就能到达目的地,马上就能见到陆馨宇。 陆馨宇意外收到这么一封邀请函,也甚是吃惊。他不过一个寒酸的穷书生,怎么这位公子哥就这么善待与他。心里也曾犹豫该不该去。毕竟不过两面之缘,萍水相逢而已。而且于他的身份,怎么高攀的起他如此的尊贵。可是,却瞒不过自己的心。自己的心还是想去的。只是见他一面也好。 来到京城这些时日,从未有人待他如此客气,对他如此在意过。他是第一个。于礼,他也该去见见,不是吗?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早到?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枝头,迎着刚升起的太阳,闪着一阵阵荧光。陆馨宇手捧着书坐在凉亭里,可是书页却是许久了也未翻动一页,思绪随着吹来的清风一起飘远了。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呢! “咕噜咕噜……”有马车远远而来的声音。陆馨宇回神,寻声望去,果真见一辆豪华的马车朝着凉亭开来。车窗是雕陵窗花的红檀木,车帘是上好绣绸丝缎,四周还伴着一大群随侍家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自己这么一身寒酸布衣还真是与之格格不入啊! 想着,突然有些害怕与他相见。自己这般有什么资格与他相交呢?虽说曹锦晖不在意,可是别人会怎么说?说他意图高攀,说他不过是贪图他的钱财。虽然自己从未如此想过,却堵不住悠悠众口。这样,也许还会伤了他们这么一段纯粹的友情。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只要自己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不嫌自己贫寒,真心与自己做朋友。 思虑一番,陆馨宇就整了整书篓背起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才忍耐到了十里亭,车子还未稳下,朝锦晖就迫不及待的往车下跳,四周一看,还担心陆馨宇会不会来,眼角过处,就见一个灰色的身影掀然离去,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形象。抬腿就追上前去喊道:“馨宇。” 陆馨宇脚步一顿,不得不回过头来:“公子。” 朝锦晖一笑:“都说叫我锦晖就好了……你等了很久了吗?” 陆馨宇摇摇头。朝锦晖看着他身后背的书篓:“哇,你带了这么多书。” 陆馨宇低头:“公子!”朝锦晖笑道:“怎么了?”陆馨宇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淡淡一笑:“没事,准备功课吧!”话音才落,就听“咕噜”一声,陆馨宇的肚子叫了。 朝锦晖抬眼看他,就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声道:“你肚子饿了吗?” 陆馨宇咬着唇不说话,朝锦晖便转身吩咐丫鬟将食盒提来。怕陆馨宇不接受就又说道:“当是你陪我一起读书的谢礼!” 陆馨宇不好意思再推脱。实际上他是早点也没有吃就来了。不是他不吃,而是他这几日的生意实在是不怎么样,身上早已山穷水尽,根本是连买一个包子的钱也没有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尴尬的事情。看着朝锦晖递来的一片糕点,香味扑鼻,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即化,清润香甜,滋味果然不一般,自己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糕点,不愧是富家公子,吃的食物的滋味都不同凡响。 朝锦晖看着陆馨宇吃的开心,心里竟也觉得甜滋滋的,又递了块酥饼:“尝尝这个,也很香甜呢?” 陆馨宇淡笑着接过:“多谢公子!” 马车边,杜公公遥遥的看着两个坐在一起笑容满面的少年。从未见过太子爷笑得如此单纯过,只是因为开心的笑,而不是敷衍。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七王爷会帮着太子爷出宫来见这个书生了。因为只有在这个书生的面前,太子爷才会毫无顾虑、放开心扉的笑。 即使这趟出宫有着分险。 临出宫时,十七王爷认真交代过,要好好保护太子爷。 “杜公公,这趟出宫,又得辛苦您看着本王那贪玩的皇侄了。” “十七王爷,保护太子爷是老奴的职责,就算十七王爷不说,老奴也会尽心的护太子爷周全。” 朝永瑞点头,负手而立:“这是必然。不过,最近宫里有些不平静,锦晖这一趟出宫,本王担心会有人加害于他。” 杜公公大惊:“有人想害太子爷?为什么?既然这样,王爷为何还帮太子爷出宫呢?” 朝永瑞无奈的一笑:“杜公公你也是知道本王那皇侄的,贪玩成性,他要想出宫,你若不应了他,他就会萎靡如同失了魂般。你看看这几日,把他憋在宫里,哪还有些人气,就像一滩烂泥。更何况,我从未见锦晖对谁那么上心过,对谁那么坦然过。皇宫里明争暗斗的太过危险,可惜锦晖太过于单纯。他是太子,将来若是就登皇位,就没有这样的时间肆意的玩了。现在能有多少时间放松,就让他轻松点吧!” 杜公公望着仰头看天的王爷,心里轻叹:愿单纯护着太子爷的也就您十七爷了!便接口道:“王爷放心,老奴定会多派人手保护太子爷的。” 朝永瑞点头:“本王就是信得过杜公公,才与你交代此事。又得劳杜公公费心了。本王也已命赵侍卫暗里派人护着,配合杜公公护着太子安全。”转身又看着杜公公:“记得,杜公公,此事别让皇侄知道了。若是他忧心太多,就玩得不开心了!” 杜公公恭顺的应了声,朝永瑞一笑:“好,本王要交代的就这些,你可以退下了。本王去看看皇上!” “是!” 思绪回来,杜公公又瞧了一瞧远远相依的两人。他家太子爷玩得可真是开心哪?真想过去瞧瞧那两人到底在玩什么,可以笑得如此欢心。可惜,在路上,他家太子爷就死命交代了:“杜公公,待会到了十里亭,不要叫人跟在本太子屁股后面。馨宇是个腼腆的人,你要人跟着我,馨宇就不敢放开与我商讨学术问题,这样,太子爷我就没有好心情学习,没心情就学不好,学不好就不会进步,到时要是让父皇责怪我出宫这趟什么都没有学到,你说,你得负多大的罪责。所以,叫他们离我远点,不要妨碍着我们。明白吗?” 杜公公心里个哀怨哪!一方面要保护太子爷平安,不能出事;一方面又被太子爷下了严令,不得近身靠近,你说这样,要老奴怎么做才能两者顾全?哎!要保护太子爷他杜公公容易吗? 不过看着太子笑得如此灿烂如花,杜公公却觉的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值得了。毕竟太子爷也是他一手陪伴到大,如同他亲身儿子般,又怎会不想看他开心呢?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日已西下,朝锦晖看着眼前的陆馨宇突然好不舍,为什么每次与他在一起,时间都过得如此飞快。真的好不想离开。奈何出宫前向父皇交代过,会准时回宫,也只好放下不舍,与陆馨宇道别:“馨宇,下次找到机会,我还会再来向你讨教的。” 陆馨宇淡笑:“和公子一起相伴,馨宇也觉得很开心。不过,日已将晚,就此告别。”一揖,陆馨宇转身先走了。 朝锦晖忙追上前去,犹豫了好半天的话还是说了出口:“馨宇,如若生活上有困难请一定来找我,我会帮你的。”陆馨宇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多谢公子美意,不用了!”轻一点头,转身便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朝锦晖有些落寞,自己是真心想帮他,却一再遭到拒绝。这人是有多强硬的傲骨呢?不过,你不让我帮你,我自有办法。心里想着,嘴角轻扬。从凉亭里回到马车上,朝锦晖便道:“杜公公,回宫!” 杜公公看着太子爷一脸的满足,也笑了。还好,今日平安无事。吆喝一声:“起驾,回宫!”一大堆人马又浩浩荡荡的往宫里去。 第4章 这几日下来,不知怎的,题字的人特别多,今天是东家的张老爷做寿,明天是西家的董员外搬迁,喜事接连不断。陆馨宇虽觉得奇怪,但也不会探查究竟,且也乐得于接下来的几日有钱填饱肚子。就是会少了些时间用在功课上了,十天后就春闱了呢! 皇宫中,傅夫子正拿着太子的功课查看,一手捋着胡子,一边不住的点头:“好,好啊,太子爷,你这篇文章写得好啊……是何处得来的灵感,竟能写出这般好文采的文章?” 朝锦晖抑制不住的笑道:“那日从十里亭回来,突然就有了这么些想法,于是就写下来了。还以为夫子不会满意呢?” 傅夫子一笑:“好便是好,夫子怎会不满意。不过夫子不明白,以往也是这般指导太子,可太子爷的文章总透着烦闷,这般轻松快意实在没有见过。” 朝锦晖嘴角一弯,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也许是心境不一样了,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吧!哎,对了,夫子,我这般的文章若是参加春闱可否能脱颖而出?” 夫子一笑:“怎么,太子爷也想去春闱试上一试?” 朝锦晖不说话,只是抿嘴一笑。本太子不过是想能和馨宇在同一考场进行一场比试罢了,其实只不过是想陪陪他。 夫子看着太子却是一脸欣赏:“太子爷有此上进心当然是好。不过嘛……” “不过什么……” “太子要参加科举可得皇上答应才行。” “那要怎么做呢?” 夫子一笑,将手中的文章递给太子:“这可以作为一个媒介。” 朝锦晖会意点头。 昭和宫中,皇上正和皇后在唠家常,听着看门公公一声禀报,就见太子一身褐红锦袍,玉冠金珠,一身清爽进殿来了。看着太子满脸的喜庆,皇后不禁奇道:“皇儿,是有什么喜事吗?怎的如此开心?” 太子向皇上皇后行了礼,扬起一张笑脸:“今天夫子夸我文章大有进步,让我来向父皇讨赏来了。” 皇上看了一眼太子,笑道:“是吗?傅夫子都表扬你,看来是有进步。那你说,你要什么赏?” 太子眼睛一眯,上前一拱手:“父皇,孩儿别的不要,就想恳请父皇允许我去参加这次春闱。” 皇上皇后俱是一惊,皇后疑道:“皇儿参加春闱做什么?” 皇上也道:“就是,你学好你该学的功课便好,何必去跟考生们争这一口?” 太子笑道:“父皇,母后,孩儿这次参加春闱不为别的,只是想检测一下自己这一段下来的学习成果,当然也不会与考生们抢什么功名,我只想知道自己在这一届众生中能否脱颖而出?” 皇上看着太子犹豫着,皇后却轻拍皇上的手笑道:“既然如此,就说明皇儿有上进心,恳于勤学,皇上应该高兴才是。既不会影响他人,就让太子试上一试。”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略微思考了一番,才微微点头道:“即如此,那好吧,我让礼部龚大人给你安排。” 太子心里暗喜,脸上却装作平静,淡淡的摇头道:“既然要参加科考,就该与众考生无异,父皇,还是让儿臣自行去报名,这样也不会让礼部大人有机会徇私。” 皇上一愣,指着太子,对着皇后大笑道:“看看,你的乖儿子,可真傲。这话要是让龚礼听到,还不知气成何样?”又对着太子道“龚大人向来不徇私情,你就不必担心了。” 太子也笑:“如此更好。那父皇母后,儿臣这就先告退去准备了。”说罢行礼离去。 皇上看着皇后握紧了她的手,说道:“皇儿终肯上进,甚慰朕心,朕也不用担心他再不务正业。” 皇后一双明眸深深望着皇上:“皇上,皇儿终会长大的,您不要忧心太多,保重身体啊!” 皇上却苦笑:“爱妃,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只怕到时苦了你,皇儿他终究羽翼未丰。” 说罢,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老脸憋红,直到咳出了满口的血,吓得皇后花容失色,慌张取了帕子替他拭去,急着要找太医,却被皇上一手制止了:“别惊动太医,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皇后泪水涟涟,望着皇上深情的低唤:“皇上!” 皇上拥紧皇后,低声道:“相信我们的皇儿,会替朕处理好一切的。”目光深远而又深沉的望向窗外。 太子一回到紫扬殿就立即招来杜公公,命他派人备好一切前去科举报名。杜公公一听立即着手去办。太子脸上一笑,回去换了身浅白长衫,洋洋洒洒的出宫门去。 街道如同往常一般喧闹,锦晖此番却无心再看,急急就找到街边那安静地一角,可是今日却门庭若市,排了长长一支队伍。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脸亲和,不急不缓忙碌的身影,焦躁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待到人散去不少,他才走近,笑着招呼道:“馨宇,今日生意良好。” 陆馨宇一看是他,忙回身拱礼:“曹公子。”朝锦晖一笑:“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陆馨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客人,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向客人赔礼道:“在下有朋友远来,今日就此罢了,还请各位包涵。” 客人也不甚在意,道了两声“无妨”便各自散了。 朝锦晖笑着看着他:“是不是我搅了你的生意。” 陆馨宇摇头:“不曾,今日也挣足够,明日再来罢。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锦晖一笑,挠挠头道:“我是想来与你说,春闱的时候我和你一块去参考,可好?” 陆馨宇看着他,淡淡道:“公子无家人亦或家仆相陪吗?” 锦晖一脸不自在:“我不让他们陪,我嫌他们麻烦。” “不嫌我麻烦。” 朝锦晖一愣,忙摇头:“不麻烦,是馨宇怎会麻烦!”一时觉得自己似说得有些过,顿觉脸上一片火烧。 陆馨宇只淡淡一点头,“那好吧!”朝锦晖又氲开一脸笑意。 不远处,十七王爷坐在茶楼上,遥遥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随手端起一杯竹叶青,轻轻一抿。一股茶香萦绕唇齿间。 刚不久,皇兄派人给他送了密函。密函上简言道:朕近日觉身体越发病弱,恐将时日无多。朝中不妙之事却频频发生。朕忧心,一旦朕羽化归天,不法党羽会趁机祸乱朝纲,篡夺皇位。虽言太子近日有心向上,但历来不甚上进,恐其不能服众,若致皇位被外亲所夺,朕死而不能瞑目。十七皇弟素来与太子交好,且心思缜密,思虑甚多,若有十七皇帝相助,朕便能放心。 是,宫廷中外亲夺权的事情多的举不胜举,不想自己身边竟然也有此事。太子素来思维单纯,他怕是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无甚亲密的人,终将有一日会背叛他。皇兄不愧是皇上,果然机智过人,竟然就几日的时间就将对手的一举一动摸个透彻。看来,不久后,皇宫内院又将上演一场争斗。 朝永瑞嘴角一扬,对着站在身后的赵林道:“赵侍卫,这些时日你务必保护好太子的人身安全。皇上担心的没错,若是皇宫里下不了套,也许他们就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动手。”抬头看着天上飘着的淡淡云烟:“这天看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远远再看一眼笑颜如花的两人,朝永瑞一挥手中的折扇,起身翩然离去。桌上的茶还在飘着淡淡的轻烟。 第5章 不多日,考生们终于盼来了此次春闱。所谓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众生俱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得主考官龚大人甚感欣慰啊! 只可惜如此关要的日子,偏偏老天却却下了大雨。街上尽是狼狈奔跑的考生。 朝锦晖一早就撑着伞到了约定的茶楼下等待陆馨宇,鞋上,裤脚上已溅得一片濡湿。一见到慌忙出现的陆馨宇,脸上立即荡开了笑意。陆馨宇有些惊诧他怎如此的早,都淋湿了一身,忙从怀中掏出块布给他擦干,朝锦晖可真是乐的合不拢嘴,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又接过他手中的布来擦。 考试终于开始了。考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屋外哗哗不停的雨声和考场上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 朝锦晖得益于一早心情大好,拿上题看了一看便开始奋笔疾书,写得那是一个如同车马过市般顺畅。 馨宇一贯平静安详。阅题之后稍稍闭目冥想了一会,便挽袖提笔蘸墨开始答卷。 余考生也各有姿态,或嘴角轻扬书写流畅或愁眉紧锁无法落笔,更甚者已趴在桌上呼呼梦周公。看得龚大人啊又是一番感叹! 街上传来一声咚鸣响,考试结束。考生们喧喧嚷嚷从贡院鱼贯而出,脸上形态各异。不是哭丧着脸哀叹此次无望便是满心满意志在必得的欢喜。馨宇安静地走在人群中,与此番喧嚷还真是有些格格不入。朝锦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淡然的身影,直至他寻到自己的目光。 陆馨宇看着朝锦晖满脸笑意的等在茶楼下,轻轻一点头,便迎上前去。朝锦晖亦上前细细寻问,馨宇淡淡应之。 两人相携前行,朝锦晖问是否上哪放松一番。馨宇眉目清淡,望着远方,只道:“就此走走罢!”朝锦晖弯起嘴角,看着他的侧颜,微微点头。 只要这么待在你身边,无论做何事都会觉得开心!真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呢! 两人撑着伞缓缓绕着京城瞎晃,街市突然间一阵喧扰,就见不远处一群人马疾驰而来,溅起路边的一阵阵水花。朝锦晖举目遥望,认出了最前一骑马上坐着的正是十七王爷朝永瑞。 朝永瑞看见朝锦晖不由分说就把他拖上马,向馨宇微微一道别就疾奔而去。锦晖挣扎两下不满道:“王叔,这是干什么?我还有事要与馨宇说呢?” 永瑞一脸深沉的看着他,目光里流露出的哀伤让锦晖心里一疼,忙静下来问:“怎么了?王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永瑞不忍再看他,沉痛的闭上眼才说:“皇兄去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朝锦晖顿觉一阵晕眩,两眼金星乱冒,险些栽下马去,不可置信的问道:“父皇他……去了?何……时?”言语竟已颤不成音。 永瑞拥紧那颤栗不已的身子:“刚不久,一直在等你回宫,可……” 心里一疼,泪已如泉涌。父皇,儿臣竟未能赶上见您最后一面,儿臣不孝啊! 宫里四处白绫翻飞,看得太子更是沉痛不已。昭和宫内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太子觉得天地已乱。皇后掩着帕子早已泣不成声,紧紧撰着胸前的衣袍似要将它拽碎般,心疼的无以复加。 太子上前,望着躺在床上已然一脸安详的父亲,泪流不止,“咚”一声就跪下,慢慢跪走到皇上身边,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杜公公有些担忧,忙上前安抚:“太子爷,您要节哀保重身体啊!”朝锦晖这才“啊”一声哭喊出来,挨在床边哭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哭得一室的人都心疼不已连连上来劝慰,直哭到两眼昏黑晕了过去。更是吓惨了一番人马,急急招来太医来就诊。皇后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也险些昏了过去。 等到朝锦晖醒来已是夜近三更。他睁开湿润的眼看着床边站着的一大众,倾泪而下。丞相大人魏暄上前一步,劝慰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乎。太子可要保重身体啊,皇上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太子如此!”太子苦笑:“我是不孝之人,父皇离世我竟不在他身边服侍,父皇一定走的不安心!”永瑞走近他身旁,拍着他的肩安抚道:“皇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再这般下去,他真会走得不安心。你得振作起来,你可是太子啊。” 朝锦晖泪眼朦胧看着永瑞,喃喃道:“王叔!” 杜公公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太子爷,皇上临逝前已颁下遗诏,传位于您。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爷得紧打精神进行继位一事啊!不可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屋内众人齐齐跪下:“愿太子保重身体,即日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望着这铺天盖地跪成的一片,仰头闭上了眼,眼角处闪着一滴晶莹。 沉浸于悲痛之中的太子爷当然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刚刚,他进宫之前,皇宫里可是危机四伏啊! 当朝驸马爷今早打着陪公主回宫省亲的旗号,入宫面见皇上。可是,这位驸马爷表面上看去温文恭清,暗里却是策划篡夺皇位的头目。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瞒着公主做的。虽说他面上功夫做的很好,可是还是被皇上看出了马脚,一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驸马爷野心虽大,心里却不够细腻,一直认为他自己的计划百密而无一疏。将公主送往皇后寝殿后,他后脚一转就跑到了皇上的御书房进行逼宫。 皇上是何许人也,比这样更加惨烈的局面都见过,这点威胁还有什么好怕的!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上千个手握兵器的将士,他依然淡定自若。还极力劝阻驸马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奈何驸马已被权利诱惑的失去了自我,不肯听劝。皇上轻叹一声,单手一挥,书房外一声炮响。几千士兵竟被排山倒海般的人声惊吓住,驸马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上万人马,顿时凄厉一笑。不想自己设计多日,最终功亏一篑。可是他不愿认输,最后就算死也要尽全力最后一搏,挥起手中的长剑就取皇上的人头。 公主与皇后问询赶来,就见驸马正和皇上打的不可开交。公主凄声劝停,却始终不得回应,最后还被驸马一句:“你当我是真心爱你吗?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华贵能助我成大业罢了!”搞得满心破碎。 可是,驸马爷又怎是皇上的对手,即使皇上赤手空拳,不多时,也就落了下风。在一挑,手中的长剑竟被皇上一脚挑飞出去。 皇上接过长剑驾于驸马脖子上,驸马不但不惧,还冷冷一笑:“不过是我的一时疏忽罢了。”手接过剑刃就往自己脖颈上抹,血染红了一片凉地。 驸马死了,一切叛军归降,逼宫事件最终归于平静。公主抱着驸马的尸体,泪流不止,希望皇上能允她将驸马的尸首带回故里安葬,从此以后她便也再不回京。皇上怜惜爱女,无奈答应。 谁料,公主刚离开,皇上就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皇后急急命人请来太医就诊,可是已迟了。皇上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又因刚才一番激烈打斗,恶化了病情,已是奄奄一息。皇后垂泪相伴,皇上却一脸看开一切的样子:“爱妃,别哭。世人终有这么一日,只不过是于朕早来了那么几日。还有,我的太子……锦晖,朕已拟好遗诏,将皇位传于他,爱妃,你要多费些心思好好教导皇儿,朕……朕先行蓬莱……一步。”话毕,气已断。 朝永瑞看着悲痛的太子,心里也难过。他奉皇兄的命令去将驸马的余党歼灭,回宫时,皇上已人事不醒,虚弱中一直念叨着太子的名字,想着快些去把太子接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一面,可是马才奔到宫门口,就听远远传来一声声:“皇上驾崩了!”含着泪继续往外奔,无论如何先将太子接回来再说。 这一日的惊心动魄是在一切尘埃落定时,才被告知于太子的。朝锦晖后知后觉:“难怪突然没了皇姐的消息,原来是这样……”口气平淡,却不知心里是如何波涛汹涌。 此后,太子继位,改国号重孝。先帝逝世,举国同哀! 第6章 那日之后,馨宇再未见过朝锦晖。又遇上先帝驾崩,举国同哀,他竟也忘了此事,直到延迟数日后的复试开始,他才想起许久未曾见到他了。那个会在茶楼下笑着等待自己的人,那个会小心翼翼问自己是否饥饿的人,那个胡天扯地却愿意安静听自己教课的人。不曾想,他的一分一毫竟已深深刻在脑海中。已形成一种习惯了吗?习惯果真可怕! 复试那天也未再见到他,他如同人间蒸发般从自己身边消失了。 陆馨宇苦笑,自己不是一个人惯了,怎还留恋起他人了。且他与自己本也不属于一个世界,当断则断,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忘了罢!可心里终究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陆馨宇照常每日街边摆摊,敬等放榜之日。 这日,京城可热闹了,到处锣鼓喧天,恭贺声、欢呼声响成一片。馨宇一如往常捧着书坐在摊位上看,却见临屋卖肉屠大叔急急跑来拖着他就往家跑。平时没啥往来的邻里,今日怎的这般热情。屠大叔一面扯着他,一面冲着里边喊:“来了来了!”。到屋一看,发现这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当头公公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陆馨宇?”陆馨宇点头回礼:“学生正是!”公公立刻展开一张谄媚的笑脸:“恭喜陆状元,贺喜陆状元,荣登榜首。明日即来迎你入宫进行封赏。”馨宇淡淡接过圣旨,还谢公公。公公又讨好的说了些话才领着一众人风风火火回宫了。 胡同里瞬间如同开了锅一般,隔壁大娘送了只大公鸡,邻家阿婶送了一篮鹅蛋,屠大叔“咣”的剁下一猪膀子就提上门来庆贺。 馨宇不好推礼,便一一答谢了! 第二日一早,宣旨公公就早早派人送来朝服与九叶顶冠,馨宇速速换了衣裳便随着公公入宫去。 皇宫果然就是气派,金琉璃绿瓦盖,一片金碧辉煌。看得馨宇有点眼花,紧紧跟在公公身后,担心一不留神就跟丢了。不消一会便到了朝堂外,公公领他与新科榜样和探花在午门外稍候,直到殿内传来一声“宣新科进士觐见”,于是又在公公的带领下进了泰和殿。刚进殿门,远远就看见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一身威严,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玉冠珠帘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模样,隐隐中却可感受到那英气逼人。两边站满了各个官员,俱一脸的庄严肃穆。 馨宇与榜样,探花一同上前,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殿外鼓乐声起,响彻天际,鞭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礼部尚书上前宣读制诰。宣读完毕,殿外鼓乐声大作,朝堂各官及新科进士均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至此。典礼完毕。 且听皇上一声:“众爱卿平身。”馨宇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这个声音不就是那曾一同嬉笑,一起研读诗书的声音吗?原以为会忘却,却不想早已牢记于髓。 还未待陆馨宇起身,眼前便出现了那一双玉蚕丝金龙靴。一身黄袍苍龙腾飞。肩上一紧,已被他搀扶而起,耳边传来亦是那温和熟悉的轻唤:“馨宇!”陆馨宇大惊,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拱礼而上,恭恭敬敬的唤道:“皇上。”朝锦晖一愣,眼神受伤望着他,嘴里轻轻喃着:“皇……上,皇……上。”杜公公一看不妙,怕出差池,忙上前冒着大不敬的罪责轻轻扯了扯皇帝的龙袍唤道:“皇上,该行受封礼了。”朝锦晖这才回神,双眼清明。转身坐回龙椅,并命吏部尚书宣读册封官职。 状元陆馨宇授正六品户部下堂主事。榜眼薛远授大理寺左寺丞,探花关之言授翰林院编修。礼罢,受封完毕。 封赏过程陆馨宇一直没有抬头,他怕看见那个人的眼神,怕与他面对面。直到封赏结束,直到皇帝的銮驾已走,直到满朝文武百官互相恭贺着离去。他心里很静,静的让自己发慌,连众百官前来祝贺,也是失神的草草回应。 原来曾与自己一起读书研习的竟是当今天子。自己何德何能能入了皇上的眼,能令他与身相伴许久?可为何又要瞒着这么个惊天的秘密? 曹锦晖?朝锦晖?原来此朝非彼曹,是自己太不上心了,还是他的谎言太过严实,这与生俱来的威严感自己何尝未感受过,却迟迟没有发觉。 苦笑一番,仰看苍天。老天,你这是在捉弄我陆馨宇吗? 散朝之后,陆馨宇还未及出宫,就被杜公公拦住了去路:“陆状元,等等,皇上想见你。” 杜公公看着眼前一身朝服的陆馨宇,不由心底感叹。难怪皇上当初百般亲近他,原来是看中了这书生的一身才华。果然人不可貌相,当初穷酸成那样,没想到竟一朝金榜题名转身变成了金凤凰。又感叹皇上果然是慧眼识英才。于是就更加笑脸相迎。 陆馨宇听到呼唤,转身在原地呆愣了两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一路随着公公来到了昭和宫,皇上正负手站在大殿上,听见杜公公报了声,这才转过身来。一个眼神就撤光了宫里所有的人。 陆馨宇静静的站在那,低眉敛首,直到朝锦晖走到他面前低低的唤了声,他才又恭恭敬敬的回了声:“皇上!” 一句皇上让朝锦晖的心顿时凉了,他不禁苦笑道:“我现在在你眼里就只是个皇上了吗?” 陆馨宇淡淡回道:“皇上是当今天子,一国之主,任谁眼里您都是皇上!” 朝锦晖看着他,不由笑道:“好一句任谁眼里都是皇上。你是想就这样把我俩之间的界限划清了吗?可我不要这样,我们不也曾无话不谈过吗?为何你现在要与我这般生分。” 陆馨宇这才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那是因为当初馨宇不知您贵为天子,而今既知,又怎可乱了礼节!” 朝锦晖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是在怨我瞒着你真实身份吗?” 陆馨宇轻轻摇头“皇上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馨宇怎敢妄加菲薄!” 锦晖后退两步,不由苦笑:“你果然在怨我!”陆馨宇不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朝锦晖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心不由的一动,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抚上他的脸,不料陆馨宇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国纪家规不可乱,君臣之礼岂可废。往昔已成过去,如今您是皇上,而我只是您的臣子。” 朝锦晖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道:“是吗?而今我是天子,你只是我的臣子。我们之间仅剩下君臣关系了吗?呵呵。”闭眼仰头苦笑,觉得眼中异常酸涩,轻轻一叹气:“罢了,你退下吧!”话毕,遂自转身往内室去了。 馨宇默默一拱礼,便退了出去。 杜公公看着陆馨宇刚离开,便从大狮子像后边转了出来,身旁的一个小公公好奇的看着陆馨宇的背影问道:“公公,小叶子听说,这新科进士考中了状元郎该是进翰林院的,为什么这陆大人却被受封为户部下堂主事呢?”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小叶子一笑:“我有个表哥在翰林院当官,曾经听他说过。” 杜公公点头,瞧着远远消失的身影,轻轻叹道:“也许是皇上想着能多见他几面吧!”因为这么一来,陆大人是不可能主动来见皇上了,只有用公务牵着,才能迫使陆大人入宫觐见哪! 小公公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又头一歪:“皇上为什么会想着多见这位陆大人呢?难道这位陆大人也有什么强硬的后台?” 杜公公瞥了一眼小公公:“小叶子,你今天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皇上的事也敢打听,脑袋不要了?” 小叶子吓得脸一绿,低头惶恐的辩解道:“不是不是,杜公公,小叶子多嘴了,小叶子再也不敢了!” 杜公公又瞟了他一眼:“今天的谈话你只能自己记在心里,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别怪公公我没提醒你!” 小叶子诚惶诚恐:“是,是,小叶子,知道了……” 杜公公一点头:“进去吧,皇上该等着伺候了……” 小叶子应了一声,忙跟着杜公公一块进了昭和宫。 之后,陆馨宇被加封为六品文职京官,皇上赠与了他一座府邸。宣旨公公领他来时他还一脸惊诧。 府邸不大,但是宽敞,屋内有花园,有池塘,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房屋分为东苑西苑,各有个大院子。东苑为陆馨宇的卧房,西苑是待客用的客房。正中院里还站满一群家仆丫鬟。陆馨宇喜静,不喜欢人多,于是只留了个老管家和两个家仆,其余的都让公公带走了。 老管家与他同姓,因此都唤他陆伯。陆伯年过半百,身子却硬朗,府上主要的事物都靠他打理。两个家丁一个叫阿和,一个叫东林,看起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小伙。平时话不多,又勤快,陆馨宇很是满意。于是小日子就这样稳扎的过下去了。 本着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每日陆馨宇都会早早的到户部报到,帮忙整理一些文案,干干杂活。户部尚书朱旭曾打趣道:“有了馨宇,我们户部可整净了不少。这处处都给整理的条条道道,不怕找不着东西了。”馨宇只是静静笑着。 馨宇安静,平时不多话,又勤快,在户部也深得人心,大家更不会因为是新人而排挤他。所以,每一天的生活过的还是很充实的。 虽脸上平平静静,却在心里却埋藏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痛。 而至那以后,皇帝与他也再未见过面。他心里明白,自己当初那些话惹怒了皇上。话说的太绝伤了皇上,也伤了自己。他不是不给皇上退路,而是想绝了自己的路。他害怕继续这样下去,害怕皇上予他的温柔。这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怎敢妄想去要。于是两人除了在朝堂上见面之外,就再没碰面。如此更好,也好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皇上最近抑郁的很,不是安静的一句话不说,就是突然间大发雷霆,搞得宫里的公公奴婢们各个心惊胆颤。杜公公看着这样的皇上心里也难受。他不知道那天宫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日与陆状元见过面后就变成这样了。再傻的人也都猜得到这与陆状元有关。 可是他只是个公公。虽从小看着他长大,如同半个父亲般的,可现在他已是皇上。皇上的事他又怎敢随意过问。 无奈之下,只好找来了与皇上交情甚好的十七王爷。 第7章 朝永瑞来皇宫时,就正看见朝锦晖拿着笔不知在案上画着什么,眼神却不知瞟到哪了。桌案上那是个一片狼藉,墨迹横飞啊。 朝永瑞一清嗓,唤回了朝锦晖的思绪后才又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镇王爷朝永瑞拜见皇上。” 锦晖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扶起他,不满道:“王叔,你这是做什么,跟侄儿还玩这套。” 朝永瑞一笑:“现今,你是皇上,我只是个王爷,这行礼一事自不可免。” 朝锦晖听了,无奈道:“为什么陆馨宇这样,王叔也这样。就因为我成了皇帝,你们就对我生疏起来了。那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朝永瑞听他如是说,一瞪眼,教训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你现在是皇上,不再是当年的太子,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注意,可不能再散漫了。” 朝锦晖耷拉着脑袋,叹气:“可这样好累。大家都和我避嫌,不在与我说心里话。别人就算了,连他也……这叫我怎么接受的了。” 朝永瑞皱眉看了看他:“他,指的是陆馨宇吗?”朝锦晖点点头。 永瑞叹道:“我当初就说你很在意他,你当时还狡辩,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朝锦晖无力的看了永瑞一眼,坐回椅子上,叹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要能看见他就会很开心,见不到他就会非常想念。他现在与我生分了,我觉得非常痛苦,想去见他,又怕他不高兴,怕他受伤害。” 朝永瑞扶额,无力的摇了摇头:“你就是这样当皇上的,连见自己的臣子都没有勇气。你怎么就这么窝囊,皇兄在天之灵,怎么能放心的下。” 朝锦晖哭丧着脸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面对别的大臣时不会,就只是对着陆馨宇的时候会这样。” 朝永瑞大惊,看着锦晖皱眉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朝锦晖一吓,忙摇头又摆手:“这怎么可能,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这,这……” 永瑞看着他一脸的慌张,反而笑道:“男的怎么了,谁说男的与男的之间就不行。你王叔我就好这口。很奇怪吗?” 锦晖大惊:“王叔,你……你……” 永瑞点头,继而扶着下巴道:“若照你所说来分析,你应该是喜欢上他了。但碍于他是男的,所以你搞不清自己的感情。因此才会如此痛苦。若是他是女子呢?你会如何做?” 锦晖想也不想就立即答道:“肯定是去向她表白心迹啊。” 永瑞挑眉,锦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原来自己对他的感情已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之情,亦不是兄弟之情。原来自己竟是喜欢上他了。 锦晖无助的看着永瑞:“王叔,那我该怎么办?” 永瑞反问:“你想怎么办?去告诉他,还是就此放弃,当做没这回事。” 锦晖摇头:“忘了我绝对做不到。要我告诉他,我怕他接受不了。他现在就已经疏远我了。要说了,怕他会逃的远远的。”苦恼的双手抱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王叔,我好痛苦啊!” 永瑞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如若王叔猜的没错,陆馨宇会远离你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因为知道了你是当今天子,对你产生了恐惧而远离。另外一种……”抬眼看向窗外那一片茫茫的绿色。 锦晖抬头催促道:“另外一种是什么?” 永瑞一笑,猛拍了一下他的肩:“他现在如你一般痛苦。不同的是,他看清了自己对你不一般的情感,而你却没有。所以他刻意远离你,是想要彻底斩断这不应存在的痴恋。” 锦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般,瞪大了眼:“你是说,也许陆馨宇也是喜欢我的,但是他害怕,所以刻意回避。”嘴角不由上扬:“他是喜欢我的。”欢呼一声,就要往外冲。却被永瑞牢牢实实的一把扯住:“喂你要上哪去?” 锦晖异常兴奋,满脸欢喜的道:“我要去找陆馨宇,我要亲自问他,他是不是喜欢我?” 永瑞无奈,顶着他的脑袋瓜道:“你不是刚说不敢找他,这会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锦晖道:“王叔,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我现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我已经半月没和他见面了,都快憋死了。” 可无奈永瑞如何也不放手:“半个月都忍了,也不肖这一会。你现在是皇上,身负着很大的责任。看看,这都几天的奏折了,还未批,如若今日没完成,我是不会让你出这个门的。” 锦晖不乐意了:“你敢命令我,别忘了我现在是皇上。” 永瑞笑:“现在知道自己是皇上了。”脸色一变:“那就请你好好负起做皇帝的责任。” 锦晖看他不在是开玩笑,吐吐舌头不甘不愿的坐下批奏折。虽然无奈,但脸上却是满心的欢喜。 门外的杜公公见了,轻轻的呼了口气,揉揉眼睛不由的笑了。太好了。皇上又振作起来了。果然去找镇王爷的选择是对的。 想着,镇王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杜公公忙一脸笑意迎上:“王爷,您可真是厉害,老奴果然没看错人,皇上果然最听你的话。” 永瑞一笑:“公公客气,只是到时别忘了约定才是。” 公公眨眼“约定?” 永瑞皱眉道:“公公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想让我白帮这个忙吧!” 公公忙不迭的摇头:“不是不是,老奴没忘,只是老奴以为您是开玩笑的呢?” “开玩笑?”永瑞一声惊呼:“我是有多无聊和你开这种玩笑。” 公公擦了擦额上淌下的汗:“可,皇上是您的侄子,和您侄子还要明算账吗?” 永瑞皱眉,不悦道:“可是,当初去请我帮忙的是杜公公你啊,我王侄可没眼巴巴的站在王府门口求我,所以这个帐当然是记在公公头上。公公若是觉得亏了,可以去向我侄儿讨来。相信侄儿会理解的,公公你说是不是啊!” 公公的老脸都快拉成苦瓜样了,却还得赔笑道:“是,是,王爷说的是。” 于是永瑞一挥手:“那我等着公公。”就转身走了。 公公苦皱着一张脸都快哭了,心里暗叹,此番去寻王爷来帮忙究竟是对还是错。叹一口气,却听一声:“对了,杜公公。”永瑞王爷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一口气差点没顺畅,忙又扬起笑脸:“王爷还有何时?”永瑞指指屋内:“看着皇上,今日的奏折没批完,绝对不能放他出来。”公公又笑着应了。永瑞才又一笑道:“那辛苦公公了。”转身便走了。 公公又怎会知道,这镇王爷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已经抱着肚子笑到抽了。可怜的公公就这样被镇王爷耍了。 第8章 今日轮到陆馨宇当值。户部里除了他就剩下仓部主事蒋钦。其他位大人们各个都忙自己的去了。 陆馨宇正整理着来自各个市县上奏的奏折,想着一会送进宫里给杜公公,让杜公公代传给皇上。这一段下来,自己都是靠这样的法子避开与皇上碰面。因为想着皇上也许不想见到自己,而自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皇上。 收拾着,一不小心案上的水竟洒在了最上层的奏折上。陆馨宇一惊,忙拿起奏折想将水抖干。却不料竟将奏折打开了,水飞溅在纸上氲开了一片。馨宇心下惊叹这该如何是好,突然发现水氲开的地方竟显出了红色的字迹。心下大惊,忙唤来了蒋钦一同商讨。 蒋钦看着那红色的字迹,皱眉道:“想是有天大的隐情,才用如此法子。必须得速速交予皇上,让皇上来择断。” 陆馨宇皱眉,那不是必须得见皇上。算了,国事重要,自己的事暂且先放一边罢。于是对蒋钦一点头,就拿着奏折赶往宫里。 皇上由于几日的心神不宁,导致囤积了一大堆的奏折没有批阅,昨晚忙了一整夜,直至今早近天明时才勉强将一大堆的奏折批完。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趴在书案上就睡着了。杜公公不忍吵醒他,便取来披风为他盖上。 看着皇上一脸疲惫的样子,杜公公心里隐隐有些心疼。 陆馨宇来时,皇上还未醒。值班公公向杜公公禀告,杜公公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皇上悄悄出殿隐上了门。来到屋外将陆馨宇拖远些才问道:“陆大人今日又是来送奏折的?” 陆馨宇摇头:“杜公公,我有急事要禀告皇上,望公公通报一声。” 公公对这位陆大人前段时间惹怒了皇帝的事还存有芥蒂,于是口气不善的道:“陆大人,昨儿皇上忙着批奏折,直至今早才睡下。这会儿正沉着呢?这时候,可不好去打搅啊。” 陆馨宇皱眉:“可我是真有急事。” “大人,急也不急在这会。平时您不是避着皇上都来不及,今天怎么就这么巴巴着想见皇上。”顿了一顿,又说道:“大人,老奴我劝你一句,别仗着皇上现在看重你就肆意妄为,到时可有苦果子吃。” 陆馨宇一下没明白过来公公何出此言,愣了一愣。但奈何心思不在这,一直顾念着奏折之事。心知此事必然重要,不能草草了事,虽急却又无奈,只好巴巴的站在那等。 杜公公也好奇今天这陆大人哪来的这般强大的毅力。无奈摇摇头便入殿去了。 不想一等竟等到日上中天,太阳灼灼的晒着,聊是强壮的武夫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陆馨宇这本就单薄的身子,再加上刚刚一路疾驰而来,已有些疲累。不消一会,竟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杜公公看他着实等得辛苦,就是有再多的埋怨这会也消散了,好心上前劝他先上阴凉处避避,奈何陆馨宇就是一步都不肯移开。无奈之下,只好进了寝宫想试试唤醒皇上。一进门就看见皇上正伸着懒腰。忙迎上去把这事这么一说。朝锦晖一愣,大喜道:“馨宇要来见我。”便急急冲出门去。 陆馨宇两眼已经开始冒金星了。一见皇上出来,一急不想脚下一软,“碰”的就直直跪倒在地上,撞得膝盖生疼。朝锦晖吓了一跳,忙冲上去要扶他,却被他先抢了话头:“皇上,这里有一封晋南县的奏折,臣不慎将水溅上,竟发现奏折上现出红色字迹。知此事严重,急急送来交予皇上。望皇上定夺。” 朝锦晖看着,心疼道:“你在这站了多久?” 陆馨宇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轻声道:“不久。”忽而又抬头看着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急切:“皇上此事紧急还望皇上快快做出决断。” 朝锦晖接过奏折看了看,皱了皱眉,转而对他道:“我知道了,会处理的,你……” 话未说完,就被陆馨宇急急打断:“如无事,臣请先告退。” 朝锦晖看着他无奈苦笑:“还是急着要避开我吗?”轻轻叹一口气:“好吧,那你先退下吧。”陆馨宇向他一叩首,便起身。不料走未两步竟眼前一黑,他就结结实实倒在了地上。把朝锦晖的一颗心吓得都提到了嗓子眼。急急叫人去传来太医,自己则一把抱起他就往寝殿跑。 昏睡了好久,才见陆馨宇眼珠子隔着眼皮转了转,眉头一皱便伸手抚上了额,头好痛,晕晕乎乎的。半晌才睁开眼,就看见朝锦晖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一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闭上了眼,突然大惊,睁眼腾地就要从床上坐起来。不想一阵天旋地转,要往地上栽去。 朝锦晖无奈上前扶住他:“做什么这么紧张,好好躺着别动。你现在是病人知道吗?真是的,知晓自己身体不好还妄逞什么强。本就贫血欲晕,如今还在太阳底下暴晒许久,弄得自己差点中暑,你是要命不要。真不知道,你这个六品官员是怎么当的。难道连饭都吃不饱吗?怎会弄得自己如此虚弱。” 馨宇坐靠在床上,低头道:“怕是生来的体质,”忽想到什么,抬头对上锦晖的眼:“皇上,那奏折?” 皇上无奈叹口气:“已经看过了,也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去处理了,你不用担心。”又叹口气:“自己的身体还没一份奏折重要吗?” 陆馨宇摇头:“不,那并不仅是一份奏折,那还关系到天下百姓苍生。” 朝锦晖笑看着他:“你可真是个爱民的好官哪!” 馨宇叹道:“官也,民之父母也!为官者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爱民,护民。这本就是职责。无谓于什么好官清官。” 朝锦晖无奈的笑了:“你还真是一板一眼。”忽又认真的看着他:“好久没和你这么说话了。” 馨宇低下头不敢看他,朝锦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道:“馨宇,我有话要问你。不要逃避。” 馨宇眼神飘忽,就听朝锦晖说:“我想知道馨宇对我的感情。” 馨宇大惊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皇上,你再说什么?” 朝锦晖笑,收回了手,脸上竟闪过一丝绯红,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我,我想告诉馨宇我对你的感情。”偷偷瞟一眼陆馨宇:“我朝锦晖喜欢上你陆馨宇了。”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之前也许是没明白过来,所以弄得自己非常痛苦。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这是喜欢。”转头认真的看着陆馨宇:“所以我也想知道馨宇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你是否也喜欢我的?” 陆馨宇低头:“皇上还未睡醒吗?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朝锦晖急道:“我当然清醒。我还可以明明白白再与你说一次。我朝锦晖喜欢你陆馨宇。” 陆馨宇苦笑,低下头:“皇上莫要开玩笑,您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个男的。” “这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是你陆馨宇。无关男女。” 陆馨宇继续苦笑:“皇上,这不合伦理。” “我不管什么伦理。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没那么多理由借口。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也喜欢我吗?我要实话。” 陆馨宇再度抬眼看着他,眼里是满是痛苦的隐忍,答非所问:“你是皇上。” 朝锦晖倾身,双手搭上陆馨宇的肩:“你不要与我说这个。我是皇上怎样,又不是仙人。天子和平民一样有三情六欲,我也是会喜欢别人的。” 陆馨宇深深地看着他,明知继续下去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奈何自己的心早已不受控制。是什么时候沦陷的呢?连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到骨髓里了。 望着他的眼,陆馨宇紧咬着自己的唇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皇上,这是不对的。我们之间就算真在一起,也不可能有结果的,纲常伦理不容,黎民苍生不解。” 朝锦晖却道:“我不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想要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没有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是没有理由的。你别再岔开话题了。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好吗?” “若前方是万丈深渊呢?” “有我陪着你一起跳” 陆馨宇淡淡的笑了,眼里流转着盈盈水光。朝锦晖看着他的笑颜,伸手抚去他眼角那点晶莹,俯身紧紧拥着他。最真实的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让他觉得安心又欢心。陆馨宇僵了半晌才缓缓地将手环上他的背。朝锦晖便拥得更紧了。 馨宇将目光远远投射向窗外,眼神迷离。我怎舍得让你陪我入万丈深渊。我只要你好好的,一切后果有我承担即可。 第9章 心迹表明之后。两人也不再互相回避了。陆馨宇每每送奏折都会被拉住陪锦晖一块批阅。馨宇闹不过他,只好应允。杜公公这个明眼老狐狸这时也得装糊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支溜的就不见了人影,还撤走了宫里的所有太监宫女。留下那两个二人世界独处。 朝锦晖心里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福,眼波流转,脉脉生情,常盯得陆馨宇浑身不自在,只得佯怒的丢下奏折就要走。朝锦晖便讨好的拖着他,装出一副乖乖认真批阅奏折的样子,时不时还偷瞟馨宇两眼。陆馨宇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只能微微叹气。 这日,二人又一同批阅奏折。一公公急急跑进来禀报说是刑部刘大人求见。朝锦晖与陆馨宇互看了一眼,锦晖便道请他进来。刘大人进来一眼瞧见陆馨宇,微愣,不过很快就恢复,急急跪下就道:“皇上,孙大人出事了!” 朝锦晖大吃一惊。 故事要回到几天前。 那日。陆馨宇急急送来奏折不慎昏倒。朝锦晖在命太医为他医治时,自己便到书房批奏折。虽然满心的担忧,但见馨宇如此着急也可预知此事严重。果不其然,在朝锦晖将奏折全数浸入水中后,奏折竟显出了另外一番风貌。红色的字迹如同鲜血般淋漓满布。上面痛斥了当地知府知法犯法,仗着朝中有人,鱼肉百姓。然而却没人制得了他。他的嚣张气焰日益涨高,百姓苦不堪言。知县连连上奏,奏折不是被扣了就是不知去向。无奈之下只好采取如此法子。连投了数十份,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皇上所见。朝锦晖便整理了案上的奏折,取了晋南县的来看。表面与一般奏折无异,净是说晋南县百姓安居乐业,民风良好。而浸水后的一番言语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封封都是透着愁苦与无奈,一番言语写得是字字滴血,催人泪下。朝锦晖大怒,命刑部孙大人即可前去处理,定要除了此大患。不想孙大人竟就此一去不返。 刘大人还在一番酸言泪雨:“孙大人说是要上郊外去视察一番,便坐着马车去了。不想,马竟在半山腰上受了惊吓,孙大人就这样活生生的给摔下了山崖。他,他就……”话到此,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朝锦晖一拍桌案怒道:“大胆晋南县知府,欺瞒朝廷,鱼肉百姓已是罪不可赦,现今竟还谋害朝廷命官。此人不除,必成大患。刘大人,朕即可下旨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去查案。此番前去,必要除此大患,以慰天下苍生,以慰孙大人在天之灵。” 刘大人俯身下跪,叩首:“臣领旨。定不负所托。”便起身退了出去。 陆馨宇在一旁听了许久,内心亦是波涛汹涌。朝锦晖见他面色苍白,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陆馨宇却一把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有个请求。” 朝锦晖看他一脸肃穆的样子,知他要说什么,便摇头道:“我不会答应。”陆馨宇吃惊,抬头看他:“皇上,微臣还未开口,你为何就已反对。” 朝锦晖看着他,目露哀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定是想求我让你前去晋南县查案。我不答应。此番前去必多危险,孙大人就是个例子。我不想你去冒险。” 陆馨宇道:“就是因为危险甚多,皇上才不能只命刘大人一人前去。此案疑点多多,困难重重,刘大人一人之力怕是远不够的。皇上,多一个人多份保险。您就让我去吧!” 朝锦晖转过身去不看他:“要派人,也是派别人去。我不会让你去的。” 陆馨宇微怒道:“皇上,我也是官,吃朝廷俸禄,为朝廷分忧,这是我的职责。如今晋南百姓正出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却只能看着他们受苦而无法相助,您叫我如何能安心得下。若是做官不能替百姓平冤,为百姓做主,这官当的还有什么意思。皇上倒不如摘了我的乌纱,让我归乡算了。” 朝锦晖回过身来愣愣的看着他,从未想过一向温文的陆馨宇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逼我吗?” 陆馨宇低头:“微臣不敢,还请皇上明鉴” 朝锦晖看他许久,才俯身上前一把拥住他,心里生疼:“你总是这样,做什么每每都不能顺我的心。可我却喜欢这样的你喜欢到骨子里。就算我不答应。想必你也想好了法子让我答应。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卖个人情与你吧” 陆馨宇心里一动,离开朝锦晖的怀抱,抬眼看他:“皇上这是答应了?” 朝锦晖点头,又目光深沉的看着他:“此番前去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馨宇微微一笑,点头拱礼:“谢皇上!” 朝锦晖又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似要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第10章 皇上圣旨已下,命刑部侍郎刘清许,户部下堂主事陆馨宇一同前往晋南县体察民情。说是体察民情,暗里其实就是去查案的。 出发那天,陆伯整理了好大一包袱要馨宇带上。馨宇淡笑道此次是去查案,不是去远游,带这么多东西太麻烦,于是就拣了几件常穿的衣裳带上。临行前,朝锦晖紧握他的手一再说了要注意安全,要记得给他写信,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他一一应了。刘大人见此半开玩笑说,皇上可真是疼惜陆大人,馨宇只是笑。 队伍走了足足五天五夜才到了晋南县。陆馨宇很少出远门,这一趟车行可是晃得他有够辛苦,晕晕乎乎的快找不到方向。刘大人细心地在马车内铺上软垫让他躺着,这才觉得好点。一路上无事,除了与刘大人商讨案件,还聊了聊家常。刘大人亦是贫苦农家出身,从小过怕了百姓的贫苦生活,也深知百姓过活不易,于是立志定要金榜题名,博得一官半职为百姓谋福利。刑部孙大人与他是同科进士,两人交情甚好。这次孙大人遇难,他甚感痛心,发誓定要将罪犯绳之以法,以慰孙大人之灵。 第六日近午时,一对人马才真正到了晋南县,知府大人杜悠早已带人在府衙前迎接。待陆刘二位大人一下车,杜悠就扬起一脸笑意一把上前来恭敬的道:“陆大人,刘大人。二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陆馨宇上前拱手回礼:“杜大人客气。”刘清许因为记恨孙大人在此意外身亡,对杜大人心怀芥蒂,便面色不好的“哼”了一声便走了。气的杜大人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绿,却又不好发作。陆馨宇觉得不大合礼仪,于是上前赔礼道:“杜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刘大人许是车累劳顿,心情不大好,请别见怪。”杜大人满脸赔笑:“哪里哪里。大人才是,下官有恐招待不周。”又絮叨两句。便一同入了府衙。门面上的商谈一会,因为刘大人一脸臭气,气氛实在尴尬,于是二人就告辞了杜悠,前往驿馆就住。 一进屋子,刘清许就不满道:“你和那个杜悠那么客气做什么?那一脸的谄媚样,看得我就恶心。”陆馨宇无奈道:“都是同朝为官的,何苦为难他们。”刘清许看着陆馨宇摇头道:“我看那个杜大人满眼精光,就不像是个好人。孙大人定是让他给害了。”陆馨宇左右看看,上前轻声道:“刘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小心隔墙有耳。”刘大人两眼一瞪,大怒道:“我就是要让他听到,有胆子他就来,谋害命官的事他不是没做过。”馨宇无奈叹气:“大人,凡是要讲究证据。你是已有了他的把柄?如若不然您这可是诬陷,是触犯律法的。大人,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别忘了您现在是钦差大人,是奉皇上旨意来此体察民情的。可别忘了自己的职责。”刘大人这才冷静下来,低头道:“是,陆大人说的对。是我太焦躁。我一定会抓住他的狐狸尾巴让他在证据面前无处遁形。” 第二日,陆刘二位大人就在杜大人的陪同下视察民情。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摊主们在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意。街上满满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映衬一派兴隆之相,看不出一点民不聊生的势头。陆馨宇心生意外之下便转头看了杜悠一眼,却也正逢着杜悠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陆馨宇于是笑道:“杜大人果然治理有道,百姓安居乐业,街市生意兴隆,这一派兴旺之相。想是皇上见了也很欢心。”杜大人客气道“这不是下官的功劳,是皇上皇恩浩荡,爱民如子,才有我晋南县这一派繁华之相啊。”刘大人似听到什么不入耳的话般,又哼的一声甩袖而去。陆馨宇只好抱歉的对杜悠笑笑便急忙的追了上去。却不知杜悠眼里顿时迸射出凶狠的目光。 巡察结束已近午时,杜知府盛情邀请两位钦差大人到杜府一聚。陆馨宇不好推辞,于是拉起一脸不甘不愿的刘大人一同去了。 杜府并不奢华,但是宅院宽大,家仆成群。聊是陆馨宇在京城的府邸也无这般摸样。杜悠一脸堆笑的迎他二人入府,还一边说着:“早该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这不,今日一早便忙起来了。还真得多谢二位大人能够赏脸。”陆馨宇一一客气回应了。刘大人还是一脸吃到臭虫的表情,脸上绷得似乎一扯就会裂开。陆馨宇也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微微摇头。 午宴很丰盛,鸡鸭鱼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是能吃的,几乎都摆上桌面了,陆馨宇看着这满满一桌,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刘大人更是受不了了,怒火一阵一阵欲往外冒,莫不是暗地里陆馨宇拼命扯他的袖口,怕是早站起来掀了这一桌美味佳肴。 杜知府却如同没看见般,还热情的为二位大人盛酒,说着一套又一套恭维话,陆馨宇礼貌性的端起酒杯与他相对,刘大人却一把转过身去直接无视了这两人,弄得现场极为尴尬。陆馨宇只得又向杜悠赔礼:“刘大人不胜酒力,杜大人莫怪。”杜悠一脸宽厚的笑,回道:“是下官考虑不周。”转身一拍手,堂外又进来一群歌伶舞女。杜大人道:“单单喝酒着实太无趣了,来点歌舞助助兴,也许大人心情就会好点。”听得刘大人差点拂袖而去。 一顿午宴竟吃了近一个时辰,刘大人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了,“啪”一声拍响桌子,站起身对着陆馨宇道:“陆大人,我身体突感不适,先行一步。”看也不看杜悠一眼,便转身走了。陆馨宇拦不住他,只得起身向杜悠告辞道:“杜大人,我不放心刘大人一人回去,也就告辞了。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杜大人见谅。”杜悠连忙直摆手:“不会不会。”便送陆馨宇出门了。 待陆馨宇走后,杜悠还未说话,身后就出现了两个家丁打扮的人,齐齐跪于地上,问道:“大人,有何吩咐?”杜悠没有回头,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口气森然的让人觉得如同置身于九渊地狱。只听他道:“派人给我盯上他们,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何情况立即回报。尤其是那个刘大人。”身后家仆应了一声,便又齐齐退下了。 杜悠仰头望天,看着天上漂浮的云彩,森森然笑了。 陆馨宇追了好久,直到驿馆门口才将刘大人追上。刚要开口唤他,就见刘大人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火:“陆大人,我真是佩服你竟有如此强的定力,那满满一桌菜肴怕是他鱼肉百姓剥削而得,我看着就冒火,你竟然还吃的下去?” 陆馨宇上前解释道:“刘大人,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我们现在还未捉到他的把柄,又怎能先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患之心。攻人先攻心,只有先除了他的警惕之心,才能更好的进行下一步。” 刘清许却冷冷一笑道:“是吗?如此,那我敬候陆大人佳音。”再不多说,一甩头转身就走。留下陆馨宇一人原地叹气。 第二日一早,陆馨宇才刚起身,就听屋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就见刘大人一脸别扭的站在门外,脸上闪过一丝丝不自在,嘴唇蠕动了半天才道:“陆大人,昨日我有些失态,言语冲动冒犯了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陆馨宇淡淡一笑,回道:“不,昨日下官所为也有不当之处,刘大人看不惯自是情有可原,馨宇又怎敢怪罪。”说着,就将刘清许领进屋就坐,为他沏上一杯茶:“刘大人必是还有其他事情吧?” 刘清许点头:“我昨晚思虑一夜,觉得此事再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必须先发制人。” 陆馨宇疑惑道:“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做呢?我苦思冥想许久也不明白杜大人是如何把民不聊生的景象变成这一派繁荣之相。” 刘清许“哼”了一声,便道:“假的亦是假的,他再弄得如何花俏也改变不了它的实质。” 陆馨宇点点头问:“刘大人有什么好办法?” 刘清许道:“既然想瞒着我们,必不会让我们看见真实的一面。我们必须得避开他,才可以收集到我们想要的证据。” 陆馨宇道:“你的意思是……”刘清许点头:“暗访。”商定,于是第二日一早,二人乔装了一番,也不带随行侍卫就这样上街查访去了。 第11章 街市一如昨天一般繁华,一点也看不出是装出来的。两人越看越觉得奇怪。顺路问了几个百姓,亦是说平时的街市就是这般。看来这一切并不是杜悠制造的假象,那为何奏折上会说晋南县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呢。这里面到底暗藏了什么?真是困惑。 俩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绕出街市,来到一座荒凉的后山。山上树木茂密,植物种类繁多,看着竟有些违和感。陆馨宇走上前,蹲在一棵古树下,捻起地上的黄土看了看。这儿的黄土与刚才沿路上来时所看到的略有不同。颜色鲜艳,手感黏腻,倒是像刚从深地里翻出来的。树也像是刚栽下去的,根部埋的并不严实。又不见此地进行开荒,为什么会出现此种情况呢?馨宇还在兀自思考中,就觉刘清许扯了扯他的衣角。抬眼看他,就见他眼神往后瞟,馨宇欲转身看,被刘清许制止了,见他低声在耳边说道:“我们被跟踪了。”馨宇一惊,这才小心翼翼用眼角去看,果然发现身后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馨宇暗道不好,便用眼神暗示刘清许此番查访就此罢了。于是二人相携回了驿馆。 “怎么办?看来我俩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抓到他的把柄。”刘清许叹气,抓耳饶腮,不知所措。陆馨宇看着他,低声道:“看来我们只有等几日了。”刘清许抬头疑惑的看他:“等?”陆馨宇点头:“他派人监视我们,想是已经对我们有了防患之心,所以这两日不能有太大的行动。不然,必会适得其反。”刘清许叹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闲静了几天。这日闲着无聊,陆馨宇便轻身一人上了街市闲逛。既然来了此地,看看当地的民风也好。 正走在街上,突看见前方有一熟悉的身影,貌似杜知府,见他站在一个院前,神思忧虑。陆馨宇也不做声,只悄悄看着,杜悠停了一会还是抬脚进了院子。陆馨宇随后跟上,进门前看了一眼门牌,上刻着三个朱红大字——斑兰院。 进入院内,不见了杜悠的身影,却看见满院的兰花争相斗艳,美不胜收。陆馨宇一时看得入神,连身旁靠近的脚步声也未听见,直到响起杜悠的声音:“陆大人,真是巧啊,竟在这儿碰上您。”陆馨宇回神,揖礼道:“不,适才我看见杜大人入此,一时好奇,就也跟了进来。” 杜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我引了大人而来,下官还以为大人也爱兰花才入此地。” 陆馨宇一笑:“兰花甚美,说喜欢也不为过,杜大人也喜欢此花吗?” 杜悠摇头:“不,是一个故人喜欢兰花,常陪他来此看,所以成了习惯。”脸上的忧伤却是陆馨宇从未见过的。 陆馨宇感叹道:“想必此故人对大人很重要吧!” 杜悠点头,陆馨宇好奇:“那故人现在何方?” 杜悠眼神迷离的看着满院的兰花,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悲伤:“他早已不在人世,无处可寻。” 陆馨宇吃惊道:“如此?是本官无虑,竟扯到杜大人的伤心事,还望杜大人谅解。” 杜悠淡淡一笑:“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下官怎会怪大人。”转头又看了一下满院芬芳的兰花,杜悠朝陆馨宇一揖:“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上茶楼一叙。”陆馨宇回礼应之。 拐角处,忽现刘大人身影,因为有事欲与陆馨宇相商,便上街寻找陆馨宇,不料竟看见陆馨宇与杜悠正从斑兰院里有说有笑的出来,刘清许脸上的表情一滞,心里暗道:“这陆大人与杜悠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竟到了相携出入的地步。难道……”刘清许虽然很不愿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让他无法那样做想。自己又轻身一人悄悄回了驿馆。 等陆馨宇回到驿馆时,刘清许勉强做出什么也不知道的一样,可是心里的疑虑让他的一切行为都有些僵硬。陆馨宇很明显就看出了怪异,就问道:“刘大人是否有什么心事,总感觉大人今日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刘清许本就性子直,有什么都藏不住,心道既然都被看出来了,也就明说了,于是就把今天在路上看见的一切对陆馨宇说了。陆馨宇听了只是一笑:“所以,大人以为我和杜悠有所勾结?” 刘清许扁扁嘴:“那样的情形,换谁都会那样想,好吧?” 陆馨宇点点头:“大人说的是。不过今日只是碰巧在路上碰到杜大人而已。” 陆馨宇的为人,刘清许信得过,也不再多问。陆馨宇倒疑惑:“今天刘大人寻我该是有什么事吧?” 刘清许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忘了。”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着陆馨宇笑道:“这是皇上快马加鞭叫人送来的,点名要陆大人亲自开启。我只能寻了陆大人,将它转交给你。” 陆馨宇接过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着“馨宇亲启”。心里暖暖的,溢满了幸福的甜蜜。 刘大人看了看陆馨宇的表情,想着那日离京时二人的依依惜别,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心里虽免不了有些意外,但嘴上没说什么,还识相的悄悄出了屋带上了门。 陆馨宇心里感激刘大人的理解,也不多说什么,坐到桌前就打来了信封,信上只简简单单几句思念的话语: 朕的爱卿,馨宇启。 自你离京那日起,朕每每不能安心寝食。心里想着念着皆是君的音容。担忧君是否吃得饱,是否睡得稳,路上行程可是疲惫。晋南离京城相去甚远,然而朕所思之心却早已随君同去。莫不是朝廷有政务牵绊,朕希望此刻便陪同在你身边。 馨宇,收到此信,必速速回复,以解朕相思之苦 锦晖亲笔 陆馨宇看完,淡淡的笑了。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想着远处的的人儿是否也如他这般看着这碧空,牵挂着思念。 皇宫内院,朝锦晖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拿着笔,眼神却不知瞟着哪儿,身旁的杜公公轻咳了一声,唤道:“皇上,皇上,您在想什么呢?这奏折都拿了好半天了,您愣是动都没动一下。”朝锦晖回过神来,看着杜公公一叹气:“杜公公,你说,馨宇他们到晋南了吗?这么多天了,朕送出的信,一封也还没有回!不行,朕得再写一封试试。” 杜公公看着眼前这位,虽坐于至高皇位,却是心思单纯的孩儿般的皇上,无奈道:“皇上,您已经写得不下十封信了。陆大人在晋南那儿要忙着办案呢?您这样不就扰着他们了。” 朝锦晖还是不放心:“可是我担心哪?这么久了,也没回一封,朕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收到朕的信。” 杜公公一笑,安抚道:“放心吧,皇上,陆大人若是一收到您的信必会马上回复你的。您就在耐心等等。昨儿个十七王爷可是交代了。要老奴好好看着皇上把这些奏折批完。今儿晚上可是要来检查的。皇上,您可别害老奴呀!” 朝锦晖眉头一皱,转头看着杜公公:“呀呵,杜公公,朕才是皇上吧,怎么朕批个奏折还要他皇叔来叮嘱你盯着朕啦?朕还有点当皇上的尊严吗?你们真是……” 杜公公忙一脸赔笑:“是,是,皇上最大,所以请皇上快快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朝锦晖心里那个郁闷,自从坐上了皇位,他那个皇叔就一日也不肯放过他了,每日都叫杜公公盯着他处理政务。当日馨宇还在的时候还好,还有个人可以给个心里安慰一下。现在连馨宇都不在身边了,真是那个寂寞空虚啊。 馨宇,你快回来吧!没有你的生活,朕真的觉得好无趣啊! 似有心灵感应,远在晋南的陆馨宇望着蓝天笑了,拿起桌上的笔,铺开纸页,沉思片刻,正待开写。忽闻屋外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继而一阵擂门声,馨宇放好毛笔,收好信封,就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着陆馨宇一礼,便从腰间掏出一封信,说道:“陆大人。这是京城来的急件,点名要小的亲手交给陆大人。” 陆馨宇点头接过信,便进屋了。坐到书桌前,打开信封,里面依旧是熟悉的字迹,渺渺数语,诉说相思之苦。 馨宇吾卿,信可曾收到。为何过了竟四个时辰却还未得你的回复。朕忧思,吾卿是否遇到困难。若卿得信件,望速回复。 陆馨宇无奈一笑,这皇上也太过心急,上一封信件出门不过四个时辰,他怎么可能收的到。皇上就此心急的写了第二封。当他还未长大的孩童吗?一言一行还要监管。心里却是喜不自胜。再次举笔要写字,又闻门外急急地脚步声和一阵擂门声。 不是吧?难道皇上第三封信也到了?心里疑惑着,陆馨宇又前去开了门,还未待陆馨宇说话,小厮就急急报道:“陆大人,刘大人在前院和人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馨宇一惊,也顾不得问什么,抬腿就跟着小厮往前院跑。 第12章 转到前院,就见刘大人被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拉得紧紧的,嘴上却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把这些东西给我带上,然后滚出去。回去告诉杜悠,不要玩这些小把戏,贿赂官员不过罪加一等,一旦我寻到他收刮民脂民膏的证据,势必不会放过他的……” 陆馨宇上前询问来由来,原来不久前门外就来了两个家仆模样的人,说是杜大人府上的家丁,奉杜大人命令送来一个大箱子。箱子很大,要四人之力才抬得起。打开箱盖一看,满满当当一堆黄金,闪闪的灼人双目。刘大人向来看不惯杜悠的做法,想在这样明目张胆的贿赂更是刺激了刘大人,于是满腔的怒火就泼到了这两个无辜的下人身上。 陆馨宇上前忙制止了刘大人,安抚他到位置上坐着喝茶,转身便虽两个下人道歉,又委婉的道了谢,命人收了黄金,再请人送了两个下人出去。刘清许一口茶刚咽下去,听到陆馨宇叫人收了金子,一急,茶水一呛,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陆馨宇又是顺气又是抚背的。刘大人一口气好容易通畅的,就一把甩开陆馨宇的手质问道:“陆大人,你给本官说明白,此举是何意?他杜悠收刮来的民脂民膏,你怎可说收下就收下,这样与他杜悠又有何区别?” 陆馨宇却是异常平静:“刘大人,你莫气。下官这样做有下官的想法。便不是顺了杜大人的意思?” 刘清许却不明:“我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妙法,但是现在这样的行为给人看了就是同流合污。” 陆馨宇却道:“刘大人难道忘了,下官曾与大人说过。现在这个时候最是不能打草惊蛇的时候,我们得先顺着杜悠的意思走,才能更好的把握住一切。” 刘清许冷笑:“顺着他的意思就是接受他的贿赂?呵呵,陆大人若是这样,那刘清许很抱歉的对陆大人说一句,这样的事,我刘清许干不了,也不想干。我就不信,不顺着他就抓不到他的把柄。”说完,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陆馨宇一人静站在院内,看着刘清许离开的背影,也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的做法真有点不堪入目了吗?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了。 连续三天,陆馨宇都未再正面碰见过刘清许。刘大人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总觉的有在避着陆馨宇,怕是见到面尴尬吧!刘清许不愿见他,陆馨宇也就不去惹他不快,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那日回屋后,陆馨宇就将自己关在内室日半日,他一面草草回了封信后,就交代给了赵林赵侍卫一些事。赵林是皇上派来保护陆馨宇安全的护卫。皇帝总不放心这不放心那,于是就派了赵林跟来。陆馨宇是十万个不愿,可是却拗不过那个执拗的皇上。赵林的行动是隐蔽的,就连刘大人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物的存在。不过,现在,却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安排好一切之后,陆馨宇又如往常一般到处闲闲逛逛。 今日一早,陆馨宇吃完早饭便在屋里准备看些书,就听屋顶上响起揭瓦的声音。果然不过一会儿,就见赵林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赵林礼貌的朝陆馨宇一行礼,就直入正题:“大人,您让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果然一切与您想的一般。” 陆馨宇点头:“很好,赵侍卫。剩下的交给我与刘大人来处理,您暂且先回避一下。” 赵林一点头,人就消失不见了。 陆馨宇来到刘清许的屋外,轻轻敲了来下门,里头没有人回应。陆馨宇心道,不会还在生气吧!正欲再敲,就见下人跑了进来:“陆大人,外头有人来,说是杜大人有事请二位大人上杜府相商。” 陆馨宇看了看紧闭的门,暗叹一声:“我就去。刘大人身体不适,你们就不要打搅他了!”于是转身就随着下人出了门。 来到杜府,杜悠又是盛情款待。陆馨宇看着这一切暗暗苦道,还好没叫刘大人来,不然又得生出怎样的事端? 其实也没多大事,只不过杜大人意外得了什么珍宝,想要请两位大人一同观赏罢了。陆馨宇一边听着杜悠的得宝经历。一面又在想着刘清许不知现在再做什么?这么多日冷战,其实陆馨宇心里难受着呢?心里烦忧,竟一时走了神。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声:“陆大人,陆大人”的呼唤,陆馨宇才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看向杜悠,杜悠一笑,问道:“陆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下官觉得大人神思有些恍惚。”陆馨宇摇摇头:“怕是昨夜没休息好!”不想杜悠竟一把恭敬道:“大人忧思为民,竟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下官着实感叹又甚感羞愧啊!” 还在恭维着,门外突然一个家丁急急跑来,唤道:“大人,出事了!” 杜悠不满的一瞪他:“嚷什么?没看见陆大人在这吗?要惊扰了大人,你担当得起吗?”又扬起笑脸对陆馨宇歉道:“下官管教不严,大人莫怪!” 陆馨宇起身拂手道:“无妨,杜大人若有事便忙吧,本官就告辞了。” 杜悠又说了些抱歉的话,才派人送了陆馨宇出门。 直到门外的身影消失不见,杜悠才转过身问道:“什么事?” 来人便回:“那个刘大人带人上后山去了。” 杜悠脸色一变,牙关一咬,冷冷道:“刘大人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闯。你既自寻上绝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传令下去,前往后山禁地的,不管人手多少,全部给我清楚干净。记着,别留下任何马脚。” 来人应了一声,便风一般的闪了。 杜悠走至桌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笑,仰天道:“刘大人,下官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祝你黄泉路上一路好走。”说完,对天哈哈大笑。 陆馨宇出了杜府,才行至半路,就见赵林远远跑来。一见陆馨宇,便双手抱拳一礼道:“大人,出事了。刘大人带人上后山去了。” 陆馨宇脸色一白:“怎么会去那?” 赵林摇头:“属下不知,因为身份特殊,赵林无法前往阻拦,特来报告陆大人。” 陆馨宇一点头:“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考虑了,你先速速回京报告皇上这里情况的紧急?这里的事情我会先顶着。” 赵林一抱拳:“好,大人,那赵林告退。大人要保重。” “好,快去吧!” 赵林应一声,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陆馨宇顿了一顿,便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后山。 第13章 陆馨宇一路狂奔的就往后山赶,既然一切与他的猜想相当,那么后山就是一个极具危险的地方,刘大人上那儿去十有八九是有凶险的。这么一想,更是马不停蹄的往那儿奔去。 可是到了后山,眼前的安静却让陆馨宇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说刘大人带了人马到这儿,怎么说也该有些人声,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安静,还是说,刘大人已经遇害? 此想法一涌上大脑,陆馨宇心里便即时打了个寒颤。不会的,刘大人不会出事的。 心里还在想着,陆馨宇却未察觉到身后有一个黑影在渐渐向他靠近。 直到来人站到了他的身后,陆馨宇才恍觉有人,回过身来,两人俱是一惊:“陆大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高护卫。高护卫是与他们一同前来晋南的护卫兵,他的职责就与捕快一般,帮忙抓凶犯的。 高护卫也很好奇为什么来人是陆大人,明明是刘大人命他先来探路,一会儿再在此地相会和,可等了半天却等来的是陆大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高护卫还是问出了口:“陆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刘大人呢?我受刘大人之命在这儿等待,却过了许久还未见到刘大人。敢问,陆大人可知刘大人此刻在哪儿呢?” 陆馨宇听高护卫这么一问,突然就放下心来,看来刘大人还未到达此地,目前该是安全的,现下是先与高护卫离开这儿,回去寻了刘大人才是。看着高护卫便回道:“高护卫,本官也是上这儿来寻刘大人的,看来刘大人并还未到此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与我回去先寻了刘大人再说。” 高护卫忙拱手礼道:“是,陆大人。”两人刚转身要走,忽闻周围的树林里发出了不寻常的响声,就见四周突然黑压压的冲下来一群蒙面人,拿刀就要砍向两人。高护卫大喊一声“大人小心。”便急忙上前保护。高护卫虽武艺高强,但奈何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护着自己还算可以,还要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馨宇就有些吃力了。况且对方来势汹汹,招招都致命,更是让高护卫感到心力不足。 陆馨宇也未曾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黑衣人来,看来刘大人的行迹是早已被人盯上了,才在这里做了埋伏等着刘大人自投罗网。很可惜,刘大人还没来,他陆馨宇倒成了替死鬼了。看来杜悠早就想好了一切,只要有人进了他的禁忌圈,他便会杀人灭口。在这么个荒山野岭,出个意外,死个人是在容易不过,到时候只要安个不慎意外身亡把这件事蒙混过去,一切事情就摆平了。果然杜大人是城府极深啊,想是当时的孙大人也是始料未及才会遇难了吧。自己算是倒霉蛋,就要成为这个案件的第二个牺牲者了。 眼看前方一黑衣人挥刀砍上来,奈何高护卫又分身乏力。陆馨宇无路可逃只待任命的闭上眼。身上猛然一受力,脚下一绊,便一阵天旋地转从山腰上栽了下去。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高护卫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喊。 等到高护卫醒来的时候,夜已经黑了,自己也早已经身在驿馆,身上缠着俱是纱带。 一见到坐在床边的刘清许,高护卫的泪水便哗的一下涌出来,哑着嗓子就哭喊道:“刘大人,刘大人……”刘清许只当他是受了惊吓,还想着安慰,却见他爬下床来,碰的一声便跪在他面前大哭道:“刘大人,属下保护不周,陆大人他,陆大人……”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刘清许顿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想象,只抱着侥幸的心里轻轻问道:“陆大人怎么了?” 高护卫抹了抹泪,缓过气才道:“陆大人他坠崖身亡了!” 只觉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刘清许双腿一软便跪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护卫,摇着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下午明明还看见他去了杜大人的府邸,现在你却告诉我,陆大人坠崖身亡,这叫我如何相信!” 高护卫只好一边抹泪,一边把与陆馨宇相遇的事以及遇害的事情说了一番。刘清许才干眨着眼,痴痴的道:“竟是我害了陆大人,竟是我……陆大人……”泪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 之前与陆大人曾上后山去探查过,回来就一直觉得那个后山有蹊跷。但再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又不能妄下定论。本想寻了机会与陆大人再去一探,不想之间却产生了间隙。但是皇命在身,又不能把案件丢下,于是趁着陆馨宇上杜府,杜悠无暇顾及之时再上后山查探。早命了高护卫先去探路,之后再相会和。可不想途中却收到京城急件,不敢怠慢,为处理急件,刘清许自己无暇分身便命人前去通知高护卫撤离,却不想回来的高护卫竟一身是伤,醒来还带来了如此噩耗。刘清许真是无法接受。他一日不见陆馨宇,还以为他是在杜府与杜悠秉烛畅谈,谁知……谁知? 自己竟是误会他了?他为了阻止自己进入危险地带,不顾自身危险前往后山阻拦,却代替自己进了杜悠的埋伏,不幸殒命。这要他如何承受? 泪水肆意的流,刘清许双手紧撰胸口伏地痛诉道:“孙兄,我刘清许真是无能之人。既未能解你冤死之遗憾,竟还害了陆大人白白赔上了一条命。你说,这番要我怎么与皇上交代,怎么与天下苍生交代啊。” 心里悲痛,大脑却意外的冷静下来。杜悠草菅人命,危害一方,可惜苍天无眼,任其祸害。但他是皇上亲命的钦差大臣,是来为民请命的,他若不为民做主,又有谁来为民伸冤?陆大人曾说做事要依事论事,办案更要讲究证据。他遵从了,可是结果呢?杜悠没办成,却还白白送了陆大人的命。这种祸害就不该按常规办理。刘清许痛定思痛,暗暗发誓,就算找不着证据也定要杜悠血债血偿。 刘大人由于夜里哀伤过度终是病了。 消息很快便传到杜悠的耳朵里,杜悠虽心里暗怨没有结果了刘清许,但是脸上却还要给足了面子,便命人带了各种补药前往探望。 刘清许不是陆馨宇,不会逆着自己的心意来。即是对杜悠恨之入骨,便不会任他相见。于是,杜悠前来探望时,就被护卫无情的给拦在了门外。既然见不到,杜悠也不好意思巴巴的站在门外等,只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也就告辞了。只是离开时眼角闪过一丝狠厉。 刘清许在驿馆内足足养了三天的病,其实身体并没什么大碍,他只是心里哀伤罢了!高护卫自己伤重,却还挂忧着刘清许,心里担忧,便上前慰问,刘清许也仅是摇头叹息。悲伤过后,他却意外的镇定了下来。心里即已做好了最后的决断,纵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于是当天晚上刘清许就找来一众衙役,下达包围府衙,捉拿杜悠的命令。高护卫担心刘清许是因悲伤过度而错下了命令,不由上前劝阻。却闻刘清许异常冷静的回道:“怕是晚一步,就又要被他先下手为强了。”于是一众人马出动,趁夜包围了杜府。 杜悠还在睡梦中,惊觉杜府突然火光冲天,忙从床上惊跳起来。衣裳还未穿上,就被突然冲进来的衙役一把拖到了院内。一眼看见刘清许,惊诧道:“刘大人,您这夜闯知府府衙意欲何为啊?” 刘清许冷笑:“杜大人,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我此番前来意欲何为?”然后转身对衙役道:“杜知府鱼肉百姓,欺上罔下,谋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来人啊,把杜悠给我拿下。” 杜悠大惊,忙挣扎道:“放手,你们凭什么抓我。刘大人,你是有何证据证明我鱼肉百姓,谋害命官,抓人要讲究证据,若无凭无据就是诬赖,是犯法的。你这是知法犯法。” 刘清许冷冷的看着他笑道:“杜大人,你这位知府都不怕知法犯法,我还有什么担忧的。我怕我要是不先抓了你,我的下场也许就是下一个陆大人,亦或是下一个孙大人。既然都逃不过死路一条,黄泉路上拖上杜大人陪我也不会觉得孤单。” 杜悠也有些被吓到了,他知道刘清许这下不是与他开玩笑,于是拼命挣扎到:“刘大人你疯了,你这是谋害朝廷命官,是要被杀头的。你们不要抓我,刘大人已经疯了,你们怎么可以听一个疯子的话。放手,快放开我。” 刘清许哈哈笑了两声,抽出了衙役身上的佩刀走到杜悠面前,痛惜道:“我刘清许当官这么多年虽也糊涂不少,但也从未糊涂到会将自己的同僚送上绝路而不自知。而今,陆大人如此年轻的生命竟就此葬送在我手里。即便此刻我是疯了,我也要将你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昏官送上黄泉。” 杜悠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刀,心里不禁也有些哆嗦,他明白刘清许是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这位大人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脸色,他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顾忌着陆大人,怕早就动手了,现在陆大人不幸遇害了,他也绝对不会再放过自己了。心里虽有着另外的算盘,嘴上却急急求饶道:“刘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就算有罪也该是送入监牢等待审决,你怎可自行决断。” 刘清许怎知他心里还有什么小算盘,只是冷冷一笑道:“杜悠,你当我不知晓你的那些雕虫小技吗?带你入狱,好让你寻了朝中之人为你洗清罪责,再放你出来为害一方。你打的好主意。若是没有,枉你一介知府怎敢如此嚣张。不过,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早已写明奏折呈与皇上。我刘清许不才,有辱君命,此番未能收集证据判处杜知府。然杜悠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既然正法律例除不了你,就让我刘清许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大害。回头在向皇上请罪制裁。”说着举起佩刀就要砍下去。 第14章 眼看佩刀就要砍向杜悠的时候,只听蹭的一声,刘清许就觉手上一麻,手中佩刀就掉落在地,脖颈上一凉,一把寒光大刀就已架在了刘清许的脖子上,一切转变就在顷刻之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众人才发现刘大人竟被反抓了。 高护卫与身后一众将士俱是大惊,想要上前解救,可奈何那把闪光的大刀离刘大人的脖颈不过一寸,随时都有可能血迹飞溅,就是心里再是焦急,也只能静观其变。院内一时间竟也布满了杜悠的人马,两军相对,势均力敌。 杜悠站起身接过身后随从递上来的衣服穿好,又走到被扣住的刘清许面前看了看,从嘴角里轻轻嗤了一声:“刘大人,您真当我杜悠傻呢?坐等在府上,等你来抓。我不过不想这么快撕破脸。可是没想到刘大人竟比我还等不及。既然如此,何不如称了你的意?” 刘清许气哼哼,咬牙道:“算我刘清许疏忽,竟又着了你的道。不过,杜悠我告诉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苍天若有眼,终有一天你的恶行会被告发。你逍遥不了多久的。” 杜悠却很不在意的一笑:“我也没想逍遥多久。如刘大人刚才所说的,反正都要死,只不过黄泉路上多找几个伴而已,不然一个人可不会太孤单了!” 刘清许万没有想到杜悠竟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愣的看着他出神。杜悠的思绪似乎也有些飘渺,抬头看着无尽的黑夜,凄凉一笑,自说自话:“若不是那年的意外奇遇,说不定我现在早就死了。既然是白赚来的生命,又何在意它何时会失去。”嘴角扯起一丝苦笑,眼里竟也有了落寞之光。转身又看着刘清许,似有所叹息:“只可惜了陆大人,他的确是个好人。”是和他一般的好人。 刘清许听到杜悠竟还敢提到陆馨宇,顿时悲从心来,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啐了杜悠一口:“杜悠你不是人!” 杜悠只是冷笑。是呢,自己早就不是人了,自打他离开以后,自己还有哪一天活的像个人样?这颗心早随着他的离开而死了。没有心的人,还算是个人吗? 见杜悠竟还无所谓的笑,刘清许默然了,嘴角微微一弯,认命道:“呵呵。既然栽倒你手,我刘清许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杜悠微扯嘴角:“这么快就认命了,这可不像刘大人啊!”伸手在刘清许脸上一拍:“我还期待着看刘大人如何垂死挣扎呢!这样可就不好玩了?” 刘清许狠狠瞪了杜悠一眼,脸用力一侧开,躲开了杜悠的手,杜悠也不在意还是一脸放肆的笑。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杜悠眉头一皱,静默下来侧耳倾听,脸上也带了些许凝重。院里忽然之间静了下来。刘清许正觉气氛静的诡异,却见杜悠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得森然,眼望向围墙外,好一会儿才又对着刘清许道:“刘大人倒是好计策,这么一招逼狗急跳墙,就算我前面的罪证找不到,现在抓个现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计谋。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刘清许还未明白杜悠的话,就听屋外奔踏声如潮涌一般向杜府四周环绕,大门处,一位身着褐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少年挺身而立,眉眼处的一点朱砂在火光下尽显妖艳。 刘清许早已呆愣,半晌才从口中道出一句:“镇王爷!” 镇王爷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来人正是十七王爷朝永瑞。 至于十七王爷为何会此时到此,这还得从陆馨宇派赵林回京那日说起。 那日陆馨宇与刘清许暗中查访,意外之中来到后山,后山两地不同的土壤引起了陆馨宇的注意,可惜途中遭遇跟踪,便没再仔细探查下去。回到驿馆,陆馨宇一直对那不同土质的土壤耿耿于怀,于是便派皇上暗中派给他的赵侍卫前往查探。 果然一切如陆馨宇所料,那处不同土壤的树林是新近刚种植上去的。原来这儿是一条通往一个乡村小镇的路径。由于杜悠曾在这犯下恶行,为毁尸灭迹,竟活生生将路段填埋,种上了这一片绿树成荫。陆馨宇本想收集好证据后,就可以将杜悠开堂审问,没想到刘大人就又来了这么一出,坏了他的计划。陆馨宇担心节外生枝,于是命赵林急急回京,去京城紧急搬援兵。赵林经过一日一夜的紧急飞奔,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了京城。朝锦晖接到赵林送上来的申援,心中焦虑,本想亲自上晋南一趟,可不想却遭到群朝大臣的反对,无奈之下,只好请了朝永瑞前来救援。朝永瑞接到圣领便连夜赶往晋南,可是竟还是来晚一步,这里似乎已经兵变了。 看着屋内这乱糟糟的一团人,朝永瑞皱皱眉。听见有人唤他,便循声看去,就看见刘大人一副被缚的模样,眉目一挑,朝永瑞道:“刘大人,你这钦差大人当得可真是……”有点逊啊几字未脱出口。转头看向杜悠,嘴角一弯:“杜大人,可是许久不见,你舅父可还要我向你问好呢?” 杜悠心里已知朝永瑞此来的目的,却还是欣然一笑:“有劳王爷挂心了。望回京时替我向舅父捎句好。”眼神一变:“王爷此来,定不会只是来问好的吧!” 朝永瑞在一众将士护卫下,走进院内,左右扫视了一番,嘴角带笑:“那是自然,本王奉皇上之命来这儿收拾烂摊子的。”眼角过处,不由好奇:“怎么?还有一位钦差大人怎么不见人影?陆大人呢?” 话音才落。院内突然静的连片树叶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朝永瑞心里也升起不祥之感,但还是确认般的又问了一遍:“陆大人现在何处?” 高护卫自认为是自己保护不周,害了陆大人,一时不忍,泪已泣下,碰的一声,猛跪于地,呜咽道:“是属下保护不利。陆大人他……他不幸因公殉职了。”哭得那是一个天昏地暗,手突然猛的朝杜悠一指:“是杜大人,是他害的陆大人。” 朝永瑞心里突地一跳,目光朝杜悠身上一转:“杜大人,可有此事?” 这话却刺激了被缚的刘大人,不顾脖子上的尖刀,猛然挣扎道:“王爷,下官可以作证,是杜悠,就是他害了陆大人。杜悠谋害朝廷命官罪不可恕,王爷,你可得为陆大人伸冤哪!” 杜悠却冷静的一笑:“刘大人,您可得为您的话儿负责啊。您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了陆大人。既然如此肯定就拿出证据来啊!” 刘清许眼里都要冒出火了:“证据?杜悠,不要以为我现在拿不出证据你就可以嚣张!你现在这样以下犯上就可以把你抓进大牢?” 杜悠还是一脸平淡:“刘大人。我们就事论事,现在可是再说陆大人的事。你若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害的陆大人,那么你这污蔑之罪也不轻啊!” 刘清许一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转眼看向朝永瑞,却见朝永瑞眉头深锁,略有所思。 朝永瑞此刻的心情极是复杂。皇上对陆馨宇的感情他是知道的。这番上晋南办案皇上本就不愿陆馨宇参与,却因为疼在骨子里,只好屈服。自己来时皇上还千叮呤万嘱咐,要自己一定照顾保护好陆馨宇。没想到才到这儿竟然接到的是这样的噩耗。心思实在不愿想,脑海里却已经出现皇上得知消息时的痛彻心扉。这般的噩耗该怎样向皇上交代,皇上又该如何承受? 抬头看向杜悠,却意外他竟没有死到临头的绝望,一脸平静的仿佛处在绝境的不是他。刘大人却是一脸恨不得将杜悠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朝永瑞整整心绪。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将这个僵局解决掉。至于后面怎样向皇上交代的事,到时候再想吧! 杜悠的冷静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的一天,所以在面对一切突发事件是都表现的临危不惧。似乎也认定了刘大人拿不出证据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可事实上,刘大人的确拿不出什么证据。杜悠如此聪明的人,又怎会留下把柄给别人? 朝永瑞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有些犯难。却听杜悠一笑:“王爷。看来刘大人是拿不出证据了。既然如此,那是否下官我可以告刘大人污蔑诽谤之罪呢?加上今天带兵夜闯官宅,欲图谋害朝廷命官,王爷,这些罪,足够给刘大人判死刑了吧!嗯!” 在场所有人都被杜悠这一番话惊呆了。他不仅把自己身上的罪证脱光,竟还反将了刘大人一军,把所有罪责都盖到了刘大人头上,活生生让他成了替罪羊。刘大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朝永瑞挑眉看了一下架在刘清许脖子上的刀,又看了一眼杜悠,杜悠却很明白的回道:“王爷,下官也不愿如此对待刘大人,这不过是正当防卫。若不这样,怕是王爷现在看到的只是我杜悠的尸骸了!” 朝永瑞也只能无奈的看了眼刘清许。一切苦无证据,现在就算是朝永瑞想帮都帮不上了。 一切就这样僵住了。 杜悠似又好心的提醒一般:“王爷,你说,是现在马上将刘大人下押入狱呢?还是天明待审?” 朝永瑞不说话,杜悠又自说自话道:“也是,这样的坏人角色怎可由王爷来充当。还是下官自己来做好了。”左右扫视一番:“来人,就请刘大人先往牢狱住上一晚。明日再审!”嘴角弯起的笑容格外刺眼。 眼看杜悠的手下就要将刘清许押下狱,现场的每个人却都无可奈何。就在一切要成为定局的时刻,院外突然响起一声孱弱的:“住手!”声音微弱,却震惊了内外。 第15章 事情似乎又戏剧化的发展了。 院外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都以为已经坠崖身亡的陆馨宇。虽然一身包的都是伤,却不影响他此刻一身的威严。看着他一步一缓的走进院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高护卫一脸仿佛见到亲娘一般的神情,眼里泪光闪动,水波流转。 朝永瑞提在嗓子眼的忧虑就这样放下了,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嘴角也弯了起来,明显有退贤看好戏之势。 反应最激动的当属刘清许了,听到这一声呼喊,身子顿时都僵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看到陆馨宇确还活生生站在自己身前时,内心是不可言喻的激动,泪水不可自抑的流了下来,竟意外的挣脱了束缚,奔向陆馨宇,冲上前就将他抱个满怀,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道“陆大人,你还活着?你没事……”陆馨宇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刘大人,我没事,害您担心了。”刘清许恍若未闻,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杜悠吃惊的程度不在他人之下,却是很快的缓过劲来,一脸亲和的笑:“陆大人,你可安好?”话语平静,似乎没有预见,陆馨宇的出现对他是不利的。也或许一切如他所说,他早已将生死看开,最后结果如何,他已不在意。 陆馨宇听到杜悠唤他,轻轻搬开刘清许的身子,侧身直视杜悠的眼:“杜大人。” 杜悠一笑:“陆大人没事可就太好了,”语气一转,“一切来得也真是及时啊。不知陆大人此是为何而来?是来救刘大人的还是来送证据的。” 陆馨宇眼波流转:“杜大人,本官来晋南这近一个月之久,与杜大人也算熟知,杜大人的为人本官虽不敢说是十分了解,大概也清楚个一二。本官相信杜大人心性本善,便不是有心为害。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杜大人,过去所做一切也许被逼无奈,只要大人肯认罪改错,我相信皇上定不会重责的。” 杜悠浅笑:“陆大人这是在开导下官吗?那意思就是大人也认为下官是有罪的,那既然如此,就请大人将下官的罪状一一列示,也好让大家看个明白,让下官听得心服口服。” 陆馨宇道:“杜大人到此时还不愿自己承认一切吗?” 杜悠好笑:“下官不明白,我有什么好承认的?陆大人,视察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晋南县百姓安居乐业,哪来的民不聊生,那都是别人胡诌陷害我的。至于欺上罔下更是无稽之谈。孙大人的死也和我没关系,他说要自行去视察,谁知马车竟然失事了。这怎么可以怪到我头上,至于陆大人,您现在不是也正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吗?所以何来的谋害命官,我可是冤枉的啊,大人。” 陆馨宇无奈垂头叹气:“杜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我本以为你会自觉承认。如今看来不拿出点实质的证据来是不行的了。杜大人可曾听闻石绀村?” 杜悠眼角一跳:“不曾听闻?” 陆馨宇似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作答,也不慌张,继续道:“那杜大人可曾听说过半年前木溪口于家院里有137口人一夜之间俱死于非命?” 杜悠还是平静:“不曾听说。” 陆馨宇脸色突然变得凄凉,眼神有些哀伤的看着杜悠:“杜大人,本官刚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大人?” 杜悠被陆馨宇突然哀伤的眼神给感染到,心里竟也有了几分伤感,望着陆馨宇清澈的眼,轻轻回道:“陆大人请讲。” 陆馨宇闭一闭眼,掩盖了眼底的伤:“杜大人,可曾听过许益一人?” 杜悠眼里明显闪过震惊,却在下一刻又恢复正常,嘴里淡然道:“不曾。” 陆馨宇睁开眼,看着杜悠:“这样。”眼里有不忍,还有无奈:“杜大人,那么此人你可认识?” 转过身子,朝院外一招手,就见门外缓缓走进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一身青衫松松的裹在瘦弱的身子上,面色青白,唇上无色,眼睛因消瘦而显得有些凹陷,却无法遮挡那一双亮丽的明眸。他此刻正静静的看着站在院中的杜悠,薄唇微动,轻轻唤了声:“杜大人。”却震得杜悠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益儿……你是许益,你不是死了吗,你……”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凄凉一笑,看向陆馨宇:“陆大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竟然可以找到如此相像之人。可是,真正的许益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可以复生?虽然不知道大人是上何处寻来此人,但是很遗憾,这却骗不了我。” 陆馨宇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许益。 许益面色青白,嘴含苦笑,看着杜悠说道:“也不过才两年的时间,杜大人已经忘了我了吗?”声音清淡如山泉潺潺而流,隐隐中却带点幽怨。 然而这个声音对于杜悠来说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他看向许益,眼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情绪,许益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透过杜悠的身子不知望向何处,嘴里却继续道:“我们曾一起看过山河日落,看百草野花。你说我偏爱兰花,要给我种一院子的稀兰。对了,街东处的斑兰院,那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那里的兰花最美,种类最多。你说,这就是上天专为我而造的。那些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真是开心哪!”眼神渐渐清明看向杜悠:“不过,没想到,杜大人贵人多忘事,竟然忘了我,竟然说从未听过许益这个人。呵呵……倒是我自己太自作多情,以为你会希望见到我,以为你还会如当年那样喜欢我。原来一切不过虚浮泡影,都是假象。是我自己太傻了吗……”声音到后面越发飘渺,渐渐有了哽咽之意。 杜悠的脸色却是变了,望着许益,脚下也渐渐有了动静,一步一挪的往许益身边走去,到后面竟风一般的刮到许益身边,将他紧紧拥住:“益儿?你真的是益儿?我不是在做梦呢?”伸手抚上许益的脸,脸上渐有了笑意:“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益儿。”又一把将他拥住:“益儿,益儿,你怎么可以说我忘了你!不……不……并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我都从未忘记过你。你是我挚爱的人,永远都是,从未改变。我从未想过今生还有机会能够见到你,我真是太意外。我的益儿还活着,还活着,我真是太高兴了……”像是要证实什么一般,杜悠用尽全身的力将许益深埋进自己的怀里。而从一开始就是一直平静的脸上,现在也真正从内心里扬起了幸福的笑:“你知道吗?没有你的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行尸走肉一般。我一直在问苍天为何要这样对我。既然要我如此痛苦,何不把我一起带走,这样我的益儿黄泉路上就不会孤独。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我的益儿还活着,苍天是要我等待。” 许益的眼里有了泪,阔别两年的重逢,像是苍天给他的施舍般,弥足珍贵。他此刻只愿能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然而内心对真相的痛苦却逼得他不得不清醒,他推开杜悠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道:“杜大人,许益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杜悠看着他的眼,脸上的神情也有了变化,那是痛苦与无奈:“益儿也要质问我的罪吗?连你也不愿相信我。” 许益错开目光:“杜大人,不是许益不愿信你。而是真相都是无法掩盖的。大人,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就承认了吧,我相信陆大人,他一定会帮助你。” 杜悠突然毫无预兆的大笑一声,推开许益,后退几步,仰天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虽然放肆,眼里却有了泪。他低下头来看向许益,无力问道:“帮我?益儿,你以为陆大人真的帮得了我吗?我手上沾满的鲜血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于家院那137口人,还有石绀村去年的一场瘟疫。哈哈,朝廷以为播下赈灾款就可以救济百姓,可是没有想到我却用它来中饱私禳。一场瘟疫死去了多少人,多少条生命?还有来这儿视察的孙大人,也是死于我的手上,就连陆大人自己也差点在我手上不幸身亡,你说,要他还怎么帮我?我这残害多条生命的双手,还有谁能放过我?” 朝永瑞也有些吃惊:“本王还奇怪为什么赈灾银子已经送往灾区,地方官员却一直上奏说灾情严重,银两匮乏,原来……” 杜悠又笑:“是啊!镇王爷,您说说我的罪,是不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目光又看向许益:“你还说,陆大人救得了我吗?” 许益早已泪流满面:“大人,既然知道会得如此重罪,你又为何……” 杜悠仰天长叹:“为何?问得好啊!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若不是他们,当年你就不会死。”若不是他们,又怎会有现在的杜悠,一切都是因为他们造成的。 第16章 当年要不是于海天因为一己之私强占你,你就不会因为不愿屈服而自寻短见。 原来一切是那么美好,我们在一起是那么幸福。我才刚刚向你承诺,要将斑兰院买下来,作为我送你的聘礼,此生定让你如这兰花一般幸福璀璨。 可是,这一切都被于海天给破坏了。他害得我们俩天人永隔。害得你枉死却无处伸冤。他不过有一个哥哥在朝廷当官,竟然就此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不过他爱怎么横行霸道都可以,他却不该碰了我挚爱之人。 既然他害惨了你,我就不可能再让他在这世间逍遥。 不过一包毒粉,一把火,就让于海天一家137口人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于家院也就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真是畅快,真是痛快!益儿,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报仇了,我让害你的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就算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也不在乎了! 可是上天却眷顾了我。朝廷派来查案的人不仅没有治我的罪,还替我将一切掩盖了。他说像我这样的人儿牺牲了可惜,可以留下来为他办大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放过了我,就一定不是坏人。因为他明白,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仇。 朝廷既然都放任我这么做,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我就不再压抑,我要把那一切天理不容的坏人全部处死。 像他们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妨碍我的人也不可以留。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杜悠,许益伤心的哽咽道:“杜大人,是益儿害了你。若不是我,就不会有现在的你。可是大人,你不过一时迷途,现在停手还来得及的。陆大人接我来之前,向我承诺过的。我相信陆大人,也请你相信他,停手吧!” 杜悠凄凉一笑,看向许益:“益儿,就算我现在停手就真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吗?不可能的。就算朝廷真的能减我的刑,我自己也不可能替自己开脱。你以为我杀了那些人,我不害怕吗?每当午夜梦回,我总可以看见那些冤死的冤魂来向我索命。我心里害怕。可是到了白日,我就又控制不了自己。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许益哭得早已失了声,只能无助的看着近在几步远处的杜悠,却毫无办法。 杜悠最后向他一笑,又转眼看了陆馨宇一眼:“陆大人,很感谢你,让我最后还能再见益儿一次。此恩无以为报,希望来世有机会再报吧!”然后又转向朝永瑞,对着朝王爷一笑:“镇王爷,兴许来的时候没有人提醒你。来晋南此举是极大的错误。因为你将有来无回。”目光深远的看向夜空,“原本这一切是为了龙座上的那位准备的,可是似乎一切没有意料的顺利。不过没关系,除了你镇王爷也一样除了一个心腹大患。”突然挥手一招,就见院里数十黑衣人即可亮起手中利器向朝永瑞刺去。 朝永瑞没有想到,原本不过抱着看好戏的心理,没想自己一下就成了这出戏的主角了。虽然这出戏的出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这杜悠该是和叛党有关联而无疑。若是生擒了他,定会对打击叛党有很大的帮助。于是朝永瑞一声领下,上百将士立即抄刀反击,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陆大人,刘大人,还有许益被高护卫带人趁空救到了院门边。许益心里焦急,不住的朝杜悠呼唤,希望他停手,可是,杜悠却是像没听到一般,再未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过。 杜悠的手下虽是杀手出身,又怎的敌得过这上过千百次战场的将士,很快是死的死,擒的擒。杜悠也在重伤之下,被按压在地。脸上却还是一脸无惧。 朝永瑞看着被擒服的杜悠,悠悠然问道:“杜悠,对于朝野中的叛党你所知多少?” 杜悠嗤的一笑:“王爷,我杜悠即是将死之人,你还望能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我杜悠不过为人卖命,又能知道些什么?王爷是聪明之人,想必心中早有定数,又何必在我杜悠身上白花精力?” 朝永瑞轻笑:“那杜大人还真是高看本王了。杜大人,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杜悠还未答话,就见许益悲切的喊了一声:“杜悠!”杜悠又才转头看向他,嘴角一弯,轻轻的说了句什么,就一口血箭喷了出来。黑浓的血,刺痛了许益的眼。许益不顾一切的挣开高护卫的庇护,冲到杜悠身边将他搂进怀里:“杜悠,杜悠,你不可以死。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么可以又舍我而去?杜悠,杜悠……” 杜悠苦苦一笑,摇头叹息:“益儿,也许我们此生真是有缘无分。阔别两年的重逢,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我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许益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也许,我们此生就不应该相识。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若我能早些回来,也许一切也就不一样了。” 杜悠伸手要替许益擦去眼角的泪水,却将乌黑的血迹染污了他的脸,心里苦叹:“这不关益儿的事,一切因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此生能够认识益儿,是我杜悠莫大的幸福。遗憾的是,以后,我再也不能陪你去看美丽的兰花了。”眼神迷离,望向天际,远远的东方,似乎露出了一点鱼肚白。杜悠轻叹一声:“斑兰院的兰花又开得很艳了呢!”又望向许益:“真想再陪你去看一看!就算一次……也好!”话毕,杜悠眼角一滴泪落。 许益瞪大了眼看着怀里已失了气息的杜悠,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杜悠的脸上,嘴里却不停的说:“好,我答应你,你要看几次都好,我都陪你。以前是你陪我,今后换我陪你,好吗?杜悠?杜悠!你睁开眼应一声啊!我都答应你了,你应一声啊!你不要死啊……” 陆馨宇看着眼前悲伤的许益,不忍,上前想要安慰。许益抬头看了他一眼,泪水横流。只听他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像是要把心肝呕出来般,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刻,天地之间都失了颜色。这一刻,杜府院内只剩下了许益悲痛的哭声。 晋南县的案子解决了,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案件结束的快意感。 第二日,许益在众人的帮助下为杜悠堆好了坟,坟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一朵朵艳丽的耀眼。在杜悠坟前,许益没有再流泪,只是嘴里一直呐呐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是杜悠在伏法前无声念叨的话,也是他们之间微妙的默契。 天空还是那般湛蓝,那般清澈。可是晴空下的影子,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有一堆黄土堆。 “许益,你今后将作何打算?”一切事情就备后,陆馨宇一行人就要赶回京。临行前,陆馨宇寻来许益,问他今后的出路。 许益仰头看天,天上振翅飞过一双飞鸟,许益淡淡一笑:“打算?我也没有什么打算?”低下头来注视着陆馨宇:“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等了我那么久,接下来就是我陪他的时候了!” 陆馨宇看着他,淡淡点点头。许益又问:“大人呢?还会来晋南吗?” 陆馨宇笑:“嗯,我会寻机会来看你的。” 许益淡淡点头:“嗯,好。那么,大人一切保重,路上小心。” 陆馨宇又握了许益的手,再道了声保重后,才随着随行队伍,一同回京了。 挥手向许益道别,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为止。 第17章 镇王爷因为有急事先于他们一天回京了,顺便也带走了杜悠手下的叛乱分子。于是这一归途上又是陆刘二位大人相伴。 然而车上的气氛却是诡异之极。刘大人靠车窗右,于是扭着脖子老往右车窗看。陆大人靠车窗左,于是就扭着脖子老往左车窗看,两人从上车开始目光就没有相对过。这样僵持了好久,终于,刘大人支持不下去了,转过头来,轻咳一声,红着脸喊道:“陆……陆大人。这次多……多谢你!” 陆馨宇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刘清许。刘清许脸上都快冒烟了,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这次若不是陆大人,我也许真给杜悠押下狱了。多谢你及时救了我。” 陆馨宇才反应过来:“哦,刘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本就同为钦差,互相帮忙是应当的。” 刘清许还是一脸别扭:“陆大人不会怪我当时没有好好听你的话,还把你和杜悠想一块去了。” 陆馨宇淡淡一笑:“事出有因,我怎么会怪罪刘大人。况且这其中下官也有做的不好之处,还想请刘大人见谅呢?” 刘清许送一口气:“陆大人不怪罪就好。”突然正色道:“对了,陆大人,这次遇难,你是如何脱险的,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陆馨宇淡淡一笑,脸上也流露出感激:“这还多亏了许益。” 记忆回到坠崖那日。 那天遇刺,陆馨宇被一掌推下山崖,所幸未曾直接掉落崖底,而是被崖上的树枝挂住了。然而身上擦伤太重,陆馨宇还是经受不住黑暗的侵袭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在一间茅草小屋里。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樵夫,靠砍材为生。那天刚好路过那片林地将他救了回来。可是陆馨宇身上的伤太重,不找大夫医治怕也会有生命危险。所幸离茅屋不远处有个僻陋的村庄,里面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于是樵夫就慌忙前往将他请来。 然而这位大夫好巧不巧正是两年前早该自尽身亡的许益。 意外的相遇,意外的对话,让双方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两年前,许益遭受于海天的迫害本该是自尽了的。许益回忆,那时的他手持利刃将自己的动脉割破,血流了满地。自己也因血流过多承受不住而昏迷过去。 等到于海天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于海天害怕之下,也未细查,当是许益已经身亡,于是匆匆忙忙就派人要将他的尸首抬到深山野外去埋了。也许是因为尸体感到害怕,又恰逢是无月的黑夜,下人没有将他挖坑埋了,只是找了个稍显掩蔽的地方将他一丢就匆匆逃走了。 许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竟然奇迹般的又醒了。发现自己身在野外并没有害怕,反而大喜,自己因祸得福被解救了。 身体虽然虚弱,但求生意识却让他支持了下来。因为他还想活着回去找杜悠,好想见他。 可是虚弱的身子最终支持不住昏倒了。再次醒来,已经在这个偏僻的村庄里,淳朴的村民待他很好,为他治伤,还照顾他吃穿。但是想见杜悠的渴望却令他急急想要离开。伤才好一点,就迫不及待要走。可是却意外传来于家院被烧,杜知府伏法的消息。震惊之下的许益再次病倒了,几乎放弃了求生的意念,可是村民的热心照顾最终还是感动了他,他才稍稍振作,然而这一病也就病了半年。这半年里再没有杜悠的消息,他也故意在心里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一切都变了,只能一切重新活过。 可没想到两年后竟在这位伤重的大人口中又得知了杜悠的消息。震惊之下更多是惊喜,于是在为陆馨宇好好调养两天的伤之后,两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往晋南县城赶。 许益做梦也想不到,这两年,他与杜悠其实就只隔着这么一座山崖而已。 陆馨宇叹气:“接下来的一切,刘大人也亲眼见到了,就不必下官在说明了吧!” 刘清许点点头:“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些波折。杜悠身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本官实在是没有想到。” 陆馨宇摇头叹息:“若不是这件事,杜大人也不至此。实在是被一个情字所扰啊!” 刘清许也叹息:“虽然我对他遭遇也感到同情,但对他的行为还是感到痛恨。他因一人之利害了如此多人终还是太过的。还有,孙大人是那么无辜……”眼望远空,眼眶里有什么在闪动。陆馨宇看着刘清许也在心里深深感叹:所谓情,就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吧! 刘陆两位大人经过四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太阳露出第一丝亮光时,到达了京城的城门外。来不及回府。两位大人就匆匆进宫面圣了。 可没有想到,昭和宫内竟也是一片鸡飞狗跳。殿内传来一阵阵玻璃摔碎的声响和皇上撕心裂肺的怒喝:“出去,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你们,出去……” 陆馨宇不明所以的上前要询问看门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想看门公公看见他就像看见鬼一样,吓得“啊”一声就跪在地上。这更让陆馨宇迷惑了。 于是什么也顾不得,他便和刘清许一块儿赶进去殿去,正好看见皇上发狂般的将金珠玉玩摔了一地。杜公公在一旁极力劝阻,皇上却如闻所未闻般。 陆馨宇不安的上前喊了一声:“皇上。”竟一下彻底震住了屋内抓狂的人。朝锦晖不可思议的转身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瞪大了那双发红的双眼,嘴里却不自信的喃喃道:“馨宇?” 陆馨宇顺从的应了一声:“皇上,微臣在。”却见朝锦晖一下扔掉手中的东西就扑上来将他紧紧搂住:“馨宇,馨宇,你没事,你没事。” 陆馨宇疑惑的问道:“皇上,我没事,您这是怎么了?”抬眼看他时,却见朝锦晖满眼泪水,不由慑住了:“皇上?” 朝锦晖泣道:“刘大人上奏说你出事了。你知道朕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吗?你不是答应朕会好好保护自己,又怎么会出事了呢?朕害怕极了。真后悔当初竟然听了你的话让你去了。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朕怎么办?”泪水在脸上流,嘴里却还在说道:“王叔回来了竟也不见你回来,派人去找他问你情况,他竟然闭门不见。你说朕会怎么做想。朕原本也不愿相信,可是刘大人白纸黑字的奏折加上王叔这样疏远的态度让朕不得不绝望。朕要去晋南找你,却被拦在这昭和宫内哪儿也去不了……朕感觉好无助……”手上紧紧用力:“好在,你回来,回来了就好。” 陆馨宇疑惑的看了一眼待在一旁的刘清许。刘大人这时正在很虔诚的眼观鼻鼻观心。听到皇上提到他,才慌张的跪下赔罪道:“皇上恕罪,是微臣没有弄清情况就胡乱上奏,害皇上忧心了。请皇上降罪。” 朝锦晖这才分神看见刘清许,松开陆馨宇,一瞪眼喝道:“刘大人,你这出戏演得好啊,罔顾君令,还想成就忠义两全。你自己想赔上一条命,还让朕为你们流尽了眼泪。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啊。”虽然嘴里说着好,却让刘清许感到脖子一阵阵发凉。就听朝锦晖又道:“刘大人,你是刑部侍郎,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刘清许哑然。 陆馨宇忙下跪道:“皇上,刘大人这次虽有些过,但念其一心为民,且破案有功,微臣恳请皇上不要降罪于刘大人。” 朝锦晖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馨宇,看着他消瘦的容颜,不禁心疼。看了眼刘清许道:“刘大人,念在陆大人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不降罪与你了。不过,下不为例。”刘清许叩谢皇恩,便在朝锦晖不善的眼神下识趣的离开了。 朝锦晖又上前一把紧紧拥着陆馨宇,感受他的存在。本该有千言万语,两人却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紧紧地相拥就已表达了此刻的心情。 第二日上朝,皇上表彰了陆刘二位大人,因解决了晋南一案有功,于是进行封赏,封陆馨宇为正四品户部侍郎,赏金千两。封刘清许为正二品刑部尚书,赏金千两。 第18章 陆大人这一趟查探民情,不仅把自己查瘦了,还查了一身的伤,把皇帝那个心疼的啊,三天两头往陆府跑,又是送药,又是送补品的,每每上药还要亲力亲为。看着陆馨宇白皙肌肤上横七竖八一道道伤,总要抱怨上几句:“那么不小心。该是有多疼啊!”手上不自觉又会温柔上几分。要是自己一时有事脱不开身,定会让杜公公拖着大箱小箱往陆府去。原本就不大的院落愣是让成箱成箱的东西给堆满了。陆馨宇真是头疼不已,想着让人把这一堆堆的东西退了,却招来皇帝无限哀怨“你为百姓办案弄伤了自己,身为皇上的我关心一下你还不成?”皱眉扫视一下这原本空当的院落:“看你这府邸寒酸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苛刻你呢?一点也不像是四品大人的宅院啊!”过后更是金银古玩一箱箱往这送。陆馨宇算是怕了他了,只得关了府门拒绝见客。 皇上费力讨好却无端吃了闭门羹,但他并不气馁。陆府的门可以关,户部你总关不了吧。于是送去的东西方向一转,全往户部堆。弄得户部药品补品堆得跟山似的,简直就快成了第二个太医院。户部里的各位大人却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就是走路时得小心,不要被哪个旮旯角落里的药箱给绊了。陆馨宇可真是头疼的紧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皇上交流了。 皇上却当不知道般,还日日准时到户部报到。他这一闹自己倒没什么,可苦了户部里的每位大人,日日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工作。就怕哪天一不留神,让这个常客皇上看到什么不妙的,一道圣旨下来,就前途尽毁啊。这么一来,户部的工作效率倒是渐渐提高,一日胜过一日,竟还带动了其他五部争先而上的趋势。一桩桩一件件不管小事大事一级一级都要过上三遍以上,十人之目才算完,完成的那个效果堪称完美更甚。一时间,朝兴王朝竟出现了奇异的盛况。 这厢毫不知情的皇帝还是日日缠着陆馨宇。一有闲时便拖住他絮絮叨叨。要不就带着他轻车简行的往街市上逛。去看城郊湖边初晨的艳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或是坐于茶楼,数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总是游不尽,看不腻般。 这日便又是上了街市,看如往常般兴隆的街道。朝锦晖只笑不语,紧紧牵着陆馨宇缓缓走在街上。来到一家古玩店,朝锦晖对陆馨宇道了声“等我”便进了店内。不消一会便出来了,手上多了一对乳白玉佩。朝锦晖将其中一个塞进陆馨宇手里,两眼都是满满笑意。陆馨宇低头一看,白玉剔透,不掺一丝杂质,入手冰凉顺滑,正面上刻着一朵芙蓉花,翻转过来,背面赫然一个拇指大的“晖”。不禁诧异,抬头看他。朝锦晖一脸柔情,摊开手中的玉,上面赫然一个“宇”字。听他声音无限柔情道:“早些时间就想有这么个物件能将你我牵连。上次来时便看上了这一对白玉,就让匠人细心刻上这两字。至此,我的手里握有了馨宇。陆馨的手里亦牵紧了我。我们至此不离不弃。”陆馨宇只觉脸上如同火烧一般,灼成一片,眼前竟也雾气朦胧。 有此一人如此珍重于你,此生复有何求?望向朝锦晖的眼更是星光点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同誓言般,在心底慢慢化开。 京城御金山外有有一座佛寺,名曰灵玦寺,香徒众多,香火鼎盛。传说寺内有一姻缘台,掌管天地姻缘。天下有情人只要双双于台上点上两把香火,便能永生永世在一起。 杜公公只是在皇上喝茶的时候这么随口一提,没想到皇上转眼就将衣裳一换,也不带随从,独自一人就上陆府将还在府里整理公文的陆大人给拉上马车,带出了城外,一路奔往灵玦寺。 灵玦寺不愧是京城著名的寺庙,这般人潮涌动聊是朝锦晖也未预料到。但是今天的目的不是来看人的。于是手上一用劲,朝锦晖就拉着陆馨宇顺着人流往后院的姻缘台跑去。 姻缘台坐落在灵玦寺后院的正佛后面,一个大大的灵台用成千上万的红线缠绕起来,倒像是一个硕大的绣球。台前排满了成双成对来求姻缘的人。朝锦晖看得惊喜,也乐得开怀,拉着陆馨宇就要往前挤,拿了香火就要往前拜,却发现陆馨宇竟纹丝不动的屹立在原处,朝锦晖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只听陆馨宇低低的声音说道:“皇上带馨宇来这,就是想和馨宇在这姻缘台上驻上永世姻缘,是吗?” 朝锦晖点头,很得意的说道:“是啊!朕一听杜公公提及此事就迫不及待了。”看着馨宇过于平静的脸,有些不明白:“怎么?难道馨宇不喜欢这样吗?” 陆馨宇淡笑:“不,馨宇很高兴皇上如此将馨宇放在心中。但只要皇上心里有我便足矣,这些形式对于馨宇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朝锦晖却正色道:“可朕想与馨宇定下这永世之约。”缓缓靠近他,执起他的手:“朕不能予你一场繁华的婚礼,但也请馨宇允许朕通过其他方式表达朕的心意。”眼里灼灼流光,让陆馨宇不禁沉醉其中。 皇上,你给予我的心意已经很满了,馨宇的心都已经装不下了。看着你如今这么的珍视我,却让我更加害怕,要是哪一天我将失去这一切,我又该如何自处?所以,皇上,不要对我太温柔,请让我还能保留一份清醒的理智,不要完全沉溺。 可是看着朝锦晖盈满爱意的双眼,陆馨宇只能将这些话暗暗在心里说说。 两人目光相对,真情流露,竟然忘了这是在茫茫人海之中。直到周围响起吃惊的倒抽气声,朝锦晖才慌忙的拉了陆馨宇远远逃离了人群。 两人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朝锦晖有些失望:“结果还是没有点上香。” 望着朝锦晖失落的脸,陆馨宇心里蓦地一动,拉起他的手就径直向前走。朝锦晖不明所以,连忙问道:“馨宇,你要带朕去哪?” 陆馨宇只是道:“皇上,跟着来就知道了!” 朝锦晖跟上前与他并肩走。手心贴着他的手心,口气温柔的道:“馨宇,不要叫我皇上……叫我锦晖……” 陆馨宇顿步,抬眼看向朝锦晖,朝锦晖眼里满满都是笑意。陆馨宇只觉心里一跳,忙避开眼,拉起他又快步往前走。 朝锦晖看着陆馨宇手中拿着的两张宣纸,顿时疑问大生:“馨宇,你拿宣纸什么?” 陆馨宇将宣纸递了一张给朝锦晖,便笑道:“要皇上把心愿写在这纸上!” 朝锦晖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写好后将纸还给陆馨宇,就见陆馨宇将两张写好心愿的纸叠成了两艘纸船,再平摊在手心上。 朝锦晖伸手拿起一艘纸船,疑惑的看向陆馨宇。陆馨宇淡淡一笑,眼睛看向面前泛着微波的湖面,轻轻说道:“我的家乡有个习俗,有情男女在七夕夜里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然后叠成纸船顺着流水飘去,据说可以飘到月下老人那儿。月老会根据纸上的心愿来成全那一对对有情人。”目光又落到朝锦晖身上,脸上一丝红晕闪过:“今天虽然不是七夕,但馨宇却想按照家乡的习俗和皇上一起放下这载满心愿的小船。不知皇上是否愿意?” 朝锦晖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上前一把将陆馨宇拥进怀里,连声说道:“愿意,朕非常愿意。”只要是和馨宇在一起,朕做什么都愿意! 松开手,陆馨宇和朝锦晖肩并着肩一起俯身将手中的小船放进了清澈的湖泊里,看它顺着水流越飘越远,似乎已经看见月老捞起他俩的小船,然后伸手抽出一丝红线,将他俩紧紧的缠在一起。 朝锦晖回头深深的望进陆馨宇的眼里,张开双手又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两人相拥许久许久,似乎要这样一直到天长地久。 第19章 玩的尽兴了,天色也暗了,朝锦晖只好依依不舍的和陆馨宇道别了。 回到宫里已是夜半。刚到殿门,就见杜公公似是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的在殿内来回的走。见他进来,一张失了魂般的脸才见些许神色,迎上前来急急就道:“皇上,你可回来了。要老奴我担心死了。镇王爷在昭和宫内等你好久了。” 朝锦晖心情很好,一脸笑意地问:“王叔找我,有什么事吗?”杜公公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王爷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您还是快去瞧瞧吧!” 朝锦晖一脸疑惑。自己这位王叔也是天涯海角闲不住的人,好些日子不见他了。才回来,这么急急的要见自己,是有什么急事吗?想着,便大跨步的朝昭和宫走去。 镇王爷正仰坐在竹榻上,半掩着眼,似是睡着了般。朝锦晖才进了宫门,他就睁开了一双鹰眸,直直的盯着他看。朝锦晖不觉身后一阵阴凉,讪笑道:“王叔,多日未见,今日怎的有空上我昭和宫来坐坐?” 朝永瑞眉眼一挑:“你自己做的事,还问我?”说得朝锦晖一脸莫名。就见朝永瑞起身走到他身边,猛拍了他的肩膀,问道:“你最近是哪惹你母后生气了,我昨日才刚回来,你母后今日早早便遣了人找我来哭诉。” 朝锦晖一脸疑惑:“不曾啊,母后说什么了?” 朝永瑞突然挥起衣袖就掩面假泣道:“皇儿最近不知何事如何繁忙,竟好一阵子没来看哀家了,是不是早已忘了哀家这个娘了。你是他王叔,又和他亲近,你代皇嫂去问问。”还时不时抹抹根本就没有泪的眼角。 朝锦晖一见,大笑道:“王叔,你这学得一点儿也不像。母后她哪儿会这样。” 朝永瑞变回脸道:“不是这样,大概就这个意思吧。你自己说,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连你母后想见你都找不着人。” 朝锦晖这才想到,自从陆馨宇回来后,自己一颗心都往他身上扑了,似还真的许久未到永寿宫去看过母后了。于是点头道:“王叔,我知道了,明早我便去向母后问安?” 朝永瑞点点头,忽而又看着他皱眉道:“你今天都上哪去了,让我好等!” 朝锦晖灿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和馨宇上灵玦寺去了。” 朝永瑞两眼大睁:“上灵玦寺?去那儿做什么?” 朝锦晖笑意盈盈,眨巴眨巴双眼,朝永瑞大概就猜到什么事了,眉目一挑:“你对陆馨宇不是来真的吧?” 朝锦晖一脸理所当然:“这还用说,当然是真的。朕是皇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能是假的吗?” 朝永瑞点头一笑:“你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但是你却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突然正色道:“你是皇上!你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全部代价!你是否又有这样的觉悟?” 朝锦晖一脸莫名其妙,刚刚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王叔突然之间与自己这么正经的说话,他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来,茫然的看着朝永瑞:“王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朕没听明白!” 朝永瑞道:“现在满城满京都在疯传着皇上您的风流佳话,皇上难道你不知道吗?”看着朝锦晖一脸懵懂,朝永瑞叹气:“你与陆馨宇的事情已经传得家喻户晓。你这个皇上可是做的够有名气的。想来这样的事也瞒不过你母后。怕是皇嫂也是知晓了些风声,才会急急寻你。你是皇嫂的乖儿子,此番做出这样的事,便是皇嫂也是始料未及。你真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她解释。” 朝锦晖看看朝永瑞一脸严肃的面孔,心下不禁也凛了几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和母后说开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前往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正坐在御花园里赏花,宫女们都在细心的为她捶肩揉背。 就听公公一声:“皇上驾到。”众宫女忙下跪迎接。朝锦晖速速走到太后面前,一拱手礼到:“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寿安康!” 太后看着皇上朗朗一笑:“皇上可是许久未来看哀家了,可是政务繁忙啊?” 朝锦晖暗道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还有什么能瞒得住她,于是老实道:“不曾繁忙。” 太后淡淡一笑:“皇上倒老实。哀家最近听宫里流言四起,不知皇上,可曾耳闻一点风声。” 皇上拱礼回道:“儿臣愚钝,请母后明示。” 太后看他一眼,又转头看着花淡淡道:“关于户部陆大人?皇上最近似与陆大人走得很近,其亲密程度竟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了。不知可有此事?” 皇上答道“母后明察。陆大人前些日子刚为儿臣处理了晋南县的大案,不幸意外受伤。作为君主,儿臣认为应当亲自关心一下大臣,才能体现儿臣爱护百官。”太后转眼看他,依然云淡风轻“便是有此事了?”。皇上看着太后,心知太后九成是把整件事摸个彻底了,现下只是在等他自己一五一十的把话交代了。 从小就这样,无论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即使事情小到只有芝麻绿豆那般小,也从来都瞒不过母后这双明眼,这对聪耳。更何况,如今这件事如王叔说般,早已闹得满城尽知。 于是,皇上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跪于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母后,孩儿有一事要禀报母后。”太后却意外的打断他的话头,懒懒的道:“皇儿莫急,母后也有一件事要与皇儿说。”一双清明的眼倒映出皇上的身影:“皇儿已过弱冠之年了吧。哀家想也该是为你操办娶妃立后之事了。原还想再拖些时日,现下看来是刻不容缓了。”淡淡的看着皇上蓦然睁大的双眼,继续道:“丞相曾与哀家提过,中书郑大人家有一女,名唤惜缘,年方十六。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哀家曾经见过她,对她也甚是满意,认为是适合做皇后的人选。不如就此定下。择日就为你们完婚。也好了了哀家一番心事。”却把皇上惊得差点瘫在地上,完全失了平时的从容,急急地道:“母后,儿臣不要立后。” 太后却一脸肃穆的盯着他,似要将他看穿般:“不要立后!” 皇上连连点头:“是,儿臣想与母后说的便是此事。儿臣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不瞒母后,此人便是户部陆大人。儿臣曾对他起誓,此生要与他不离不弃。因此,儿臣不会做出任何有悖誓言之事。” 太后眼放寒光,冷冷道:“皇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陆大人是个男子,你竟告诉母后你喜欢他,要与他在一起。你当这是小孩儿过家家酒吗?” 皇上却坚定道:“母后,儿臣没有说胡话,儿臣也清楚的知道馨宇是男子。但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所以,儿臣恳请母后成全我们。” 太后盯着匍匐于地的皇上愣了半晌,而后才缓缓闭眼道:“看来是母后的错,早该为你立两房妃子,不至于让你如现在这般男女不分。” 皇上却急急解释:“母后,这与男女无关,儿臣只是喜欢陆馨宇而已。仅是陆馨宇这个人。” 太后却也厉声道:“那母后也明确的告诉你,这不可能。论小,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更何况你是当今皇上,哀家就更不可能容你做出有伤皇家颜面的事。”打断皇上张口欲言的话:“皇上不必再说,立后之事就此定下了。”然后皱眉抚额道:“哀家有些乏了,便不留皇上了。皇上自便。”皇上无措的看着太后,心里一阵阵翻滚,张口还想说什么,就听头上又冷冷传来一句:“皇上,若你还想陆大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京中待下去,就不要做一些无谓的挣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保不齐母后就会失手做了什么伤了陆大人的事。哀家话已至此,皇上还是自己斟酌吧!”说是要他斟酌,却已是生生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皇上看着众人簇拥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发凉,直至漫延到四肢百骸。 母后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断了我们这不伦之恋。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一个人难道也有错吗?老天,你告诉我啊。 伸手抚上胸口,那藏有一块与馨宇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上面刻的是一个深深的“宇”字。白玉冰凉剔透,却早已被他捂在怀里捂得温热。然而现在这个温度,却像是一把燎原之火,灼灼的烧着他的心。 静伏在一旁许久的杜公公看着太后一行人离开后,便忙不迭的赶到一脸绝望的皇上身旁,看着他满脸的凄凉,不无担心的关怀道:“皇上,保重龙体啊!”却见皇上眼含泪光,哀伤的看着自己:“杜公公,你说朕该怎么办?朕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朕不明白?”杜公公只觉得嘴里发苦,却也说不出什么?只静静的陪在皇上身边。 第20章 回到昭和宫,脚刚踏入昭和宫的大门,眼前就有一个身影风一般的刮过来。朝锦晖抬头一看,是镇王爷:“王叔!”心里难受,喊出的话也带沙哑! 朝永瑞还想问他事情怎么样,可一看他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就猜到了大概:“皇嫂责怪你了?”朝锦晖叹气:“母后要朕立后,还要朕离开馨宇。王叔,你说朕该怎么办?” 朝永瑞翻白眼“什么怎么办?听你母后的呗!” 朝锦晖脸色一变“不行,朕不想立后,也不要立后。朕只喜欢馨宇,就想和馨宇在一起。你叫朕怎么听母后的。” 朝永瑞挑眉看他,一耸肩“那能怎么办?” 朝锦晖无语:“王叔,当初让朕认清对馨宇感情的是你,如今这般,你就不要帮朕出出个主意吗?” 朝永瑞好笑:“这与本王有什么关系?我只教你认清自己的心意,又没有叫你一定要去喜欢他,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皇侄,你这么做就太不厚道了啊!” “王叔,你……”朝锦晖真是对他的王叔无可奈何,每次和他斗嘴都说不过他。双手一耷拉,朝锦晖走到桌旁趴在桌上,下撇着嘴:“感情这种东西不能强迫的。母后为什么一定要朕娶个不喜欢的人呢?” 朝永瑞看着这个虽然已经当了皇上,心智却还没有成熟的皇侄无奈教导道:“因为你是皇上,为皇室增添血脉是你的职责。” 皇上却不以为然道:“王叔也是皇室中人,你也可以为皇室添加后代。这又不是只有朕一个人才能做到?” 朝永瑞叹气:“可是直系血脉只有身为皇上的你才可以有。其他皇室子孙再多也是无用的。能继承皇位的只能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难道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这没有为什么?” 朝锦晖叹气:“朕不喜欢这样。” 朝永瑞安抚性的拍拍朝锦晖的肩膀:“这便是皇上的命,无法改变的。” 朝锦晖却摇头:“不,朕不相信这些。朕只相信自己。” 朝永瑞有些意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坚定的人儿:“那皇上决定怎样做呢?” 朝锦晖嘴角弯起一个幅度:“朕不会放手。朕自己的命运自己主宰,自己的爱情自己争取。” 是,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还谈什么希望,要什么爱情! 朝永瑞也笑了:“那王叔就先祝皇上心想事成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也再打着鼓。皇嫂他是知道的,面上虽然温柔可人,可是却也是个有足够手段的人,不然怎么能在这样充满明争暗斗的后宫里立足这么久。皇上的这件事,若是太后早已定了主意,怕是难以更改。 皇上又要怎样争取自己的幸福呢?身为王叔的他都觉得为难啊!可是看着眼前一脸天真幸福笑容的皇上,又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 朝锦晖却也只憧憬在自己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中,他没有考虑到此次太后对立后之事的坚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将会带来怎样惨重的后果。太后那些威胁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几日后。 这一日一早,朝锦晖还在更衣准备上朝,就听杜公公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副失了魂般大呼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一进来看见满屋子的宫女,立即噤声。朝锦晖挥手让宫女退下,才不满道:“杜公公,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见鬼啦!” 杜公公却是一脸着急:“皇上,刚刚陆府有人来报,说是陆大人出事了……” 朝锦晖身子一僵,手上拿的外衣瞬间落地,风一般的冲到杜公公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就问道:“馨宇他……出什么事?”眼里满是惊慌。 杜公公顿时一吓,颤着声音道:“老奴听……听说,陆大人让……让马车给撞了……” 话音刚落,朝锦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匆匆忙忙赶到陆府,里头已经乱成一团。陆伯正在屋外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朝锦晖迎上去劈头就问:“陆伯,馨宇呢?他没事吧!” 陆伯一吓,刚要跪下行礼就让朝锦晖给阻止了:“馨宇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陆伯这才红着眼睛道:“大夫正在看,还未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布衣大夫腰挎着药箱捋着胡子出来了。朝锦晖一个健步上前逮着大夫的衣领就问:“大夫,病人他怎么样了?” 大夫只是轻叹的摇摇头,朝锦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松手后退一步,大夫还想说什么,朝锦晖人影已经冲进了屋里。 床上静静躺着陆馨宇的身影,安详的,却让朝锦晖的心瞬间坠入冰窖,眼里有什么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轻轻走到他的床前,伸手要抚上他的脸颊,却在快要触到的那一瞬间停住了。眼里的东西终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朝锦晖扑在陆馨宇的胸前,泪水肆意:“馨宇,馨宇,是朕啊,朕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馨宇,你怎么狠心丢下我一人离去,馨宇,我的馨宇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我们还要相携走遍大好红尘时光,看遍世间千奇。朕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还有好多地方没有陪你去看。你怎可以就这样丢下朕一人。你答应过朕的,你说你要陪朕白头到老的,你怎么可以食言呢?怎么可以呢? 伸手隔着被子紧紧的拥上陆馨宇,却觉得心脏如有刀割一般生疼生疼,疼得快要窒息。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弱蚊蝇的呼唤:“皇上!”手上也碰触到了一片温暖。 朝锦晖吃惊的抬眼对上陆馨宇莫名的双眼,眼里还有未流下的泪滴:“馨宇,馨宇,你还活着?你没事?” 陆馨宇好笑的微微扯扯嘴角:“馨宇只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皇上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朝锦晖一噎,完全懵了,就听不知什么时候进屋的大夫说道:“陆大人身体并无大碍,只要稍加休息几日便好了!” 朝锦晖真是一头黑线,转头不满的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大夫:“大夫,那你刚才摇头摇个什么劲?害我还以为……” 大夫却接口道:“我摇头的意思是说陆大人没什么大碍,是公子您太过心急,没听老朽把话说完就冲进来了,这可不能怪老朽啊!” 朝锦晖嘴角一抽,还想说什么,却见陆馨宇笑了。脸红了红,将闲杂人等挥退下,才握上陆馨宇的手关怀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竟会被马车撞到。害朕担心死了。” 陆馨宇笑,轻轻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路上走得好好的,停在路边的马却突然受惊了一般向我冲来,一时间来不及避开,就撞上了!所幸,没受什么重伤!不过,却把皇上吓坏了,真是罪过。” 朝锦晖淡淡一笑,上前拥住他:“这倒没什么?只要朕的馨宇没事就好!” 陆馨宇感动,伸手反搂了朝锦晖:“嗯!” 朝锦晖又道:“这几日就不用上朝了,好好在府里待着养伤。” 陆馨宇一惊,直起身子辩道:“皇上,这些小伤不碍事的,不用这么夸张。” 皇上却一脸坚持:“朕叫你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你想抗旨不遵不成。” “可是皇上……” “别再说了,你要是再有话说,朕就在你陆府住下,盯着你把伤养好。你哪天伤好了,朕哪天再回宫。你是要怎样?自己选择?” “皇上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也只会对馨宇无理取闹。好了,乖乖听话,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起身替陆馨宇掖好了被角,温柔一笑,退出屋去。 陆馨宇就是再不甘愿,也得乖乖的躺着,因为皇上耍无奈的功力他可是领教过了。 从陆府回到宫里,朝锦晖立即就命侍卫前来听令:“马上派人替朕去查查马车失事的原因。朕总觉得这事有蹊跷!”他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搅得他心惊肉跳。 御前侍卫赵林立即点头领命,转身下去办理。 赵林刚走,杜公公就迎了上来:“皇上,你是怀疑马车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朝锦晖伸手抚上额头:“朕也只是一时猜测。希望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若是真有人要对馨宇不利,朕定不饶他!”转头看向杜公公:“杜公公,一会儿你上太医院给馨宇领些最好的伤药。这些时日让馨宇在府上好好休养。朕也会另派人手上陆府护卫。”杜公公点点头,便即刻上太医院领药去了。 第21章 陆馨宇看着院子里站了一排又一排的护卫,不禁有些无奈。只不过不小心让马车给撞了,皇上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派这么多人守住他吗?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陆大人犯了什么事,让皇上给关起来了! 轻轻一叹气,转身又回到书房里。阿和随后跟了进来:“大人,今天的药大人还没喝呢?快趁热喝了吧,不然凉了,药效就没有了!”陆馨宇摇摇头:“不过些小伤,早已好了,不用再喝药了。这些药又如此珍贵,这样灌着我喝,岂不浪费?下次还是不要再炖了!”阿和却一脸肃穆道:“不行,皇上交代了,大人必须每日准时的喝药,不然,皇上会怪罪于我们的!”陆馨宇无奈,又不想给阿和他们添麻烦,于是皱着眉头,勉强喝了下去。 药才下肚,眼前就出现了那一抹明黄。阿和施礼一番便识相的退下了。陆馨宇站起身,要行礼,就被皇帝一把拥进了怀里,身子一僵,忙道:“皇上,外头有人。”朝锦晖笑笑,放开他,伸手掀开他的衣袖看着已好了大半的伤,不由皱起了眉。 陆馨宇轻声道:“皇上不用担忧,已经没事了。”朝锦晖点点头,没说话。陆馨宇却指了指屋外又道:“皇上,馨宇不过意外失事,皇上不必这么劳师动众的。这些护卫还是撤了吧!” 朝锦晖不明道:“怎么了?他们可曾烦着馨宇了?”陆馨宇摇头:“烦倒是不曾烦到。不过馨宇喜静,不喜欢院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不然当时也不会把皇上赐的丫鬟小厮给退了。他们在这站的辛苦,馨宇也看得辛苦。所以皇上……” 朝锦晖伸手抚了陆馨宇的脸,心里不安道:朕也不想这样,可朕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伤在你身上,痛在朕的心里。朕不过是想保护你而已。心里暗暗叹一声,嘴上却道:“好,馨宇要是嫌他们碍眼,朕立马撤了他们。不过,你要答应我,可得好好保护自己,别再受伤了。”陆馨宇微笑点头:“谢皇上关怀,馨宇明白。” 从陆府出来,走在回宫的路上,朝锦晖就对赵林暗暗吩咐道:“赵统领,你派几个侍卫暗中保护陆大人。就这样把人撤了,朕实在不放心。”赵统点头领命,立即携着三人往返陆府而去。 皇上心里郁闷,昨夜得到报告,陆大人这次马车事故果然是有人故意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是他心里却模糊有了个答案,虽然很不愿往这方面想。但是只要伤到了陆馨宇,他就不得不前去制止。 于是,一回到宫里,皇上就直奔太后的永寿宫。 永寿宫内,太后正慵懒的卧在御榻上,把玩着小玩意,看见皇上进来有些意外,忙坐起身道:“皇儿今儿怎么有空上母后这儿来?” 皇上走到太后面前,直直看着太后,也不回避,一脸沉重道:“母后,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太后一脸疑惑:“哀家做了何事?竟惹皇上如此生气?” 朝锦晖冷笑道:“母后自己做的事情还要皇儿来提醒吗?这样的事,除了母后还有谁敢做?” 太后看着平时温顺的皇儿,今天竟然当着她的面儿发这么大的火,疑惑中也带了怒气,站起身喝道:“皇上不说明白,哀家怎么知道哀家到底做了什么事惹皇上你如此不快?” 朝锦晖痛心的闭一闭眼,才又看向太后,换上祈求的口气:“母后,算皇儿求你,别再伤害馨宇了可好?馨宇他并没有错,都是朕。您要是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朕来,朕绝无怨言,您别撒着馨宇身上!母后,皇儿求你了!”说着,竟然跪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看着面前这低声下气的皇上,心里极痛。她大概也知道了皇上此番来找她的目的,怕是陆大人在外受了什么伤害,皇上以为是她做的。 仰头闭目,太后长叹一声:“在皇上心目中,哀家竟是这样的人吗?”低头看着皇上:“哀家虽然对陆大人有怨言,但还不至于做出这么不齿的事来……” 朝锦晖抬头看向太后,疑问道:“不是母后做的?” 太后转身踱步:“哀家是太后,金口玉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哀家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抵赖,也不会冤屈的替他人做了替罪羊。” 皇上疑惑:“那会是谁?馨宇在朝中并未得罪过谁?有谁会对馨宇下如此毒手?” 太后冷笑:“那只能去问皇上全权护佑的陆大人了!” 朝锦晖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向太后一叩首,道歉道:“母后恕罪,孩儿一时心急,未弄清事情来龙去脉,错怪母后了!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望着皇上,脸上并无欣喜,淡淡道:“皇儿做事若永远这般思虑不周,是永远成不了大气候的。”转过身去:“或许是陆大人的原因也说不定。看来这陆大人还是不能留!” 皇上大惊,忙道:“母后,你为何还要紧抓着馨宇不放?朕已经说了,这不是馨宇的错……” 太后淡淡的看着皇上,打断了皇上的话:“只要是有可能威胁到皇上的人,哀家都不会放过。皇上如今因为一个陆大人竟然都快要与哀家反目,如此危害的人,哀家怎容许他的存在。”看着皇上泛白的脸,太后继续道:“不过皇上也不必太过忧心,哀家不会做出伤害陆大人的事。至于会怎样做?哀家就不与皇上多说了!”说完,又看一眼皇上:“哀家有些乏了!皇上若无事,就先退下吧!”说完也不看皇上,转身便又坐到御榻上躺着。 皇上看着太后,心底的凉意一点一点的弥漫。太后一次两次的反对他与馨宇在一起,这样的坚决,这样的无情,一点缓存的余地都没有。难道他与陆馨宇的这段恋情真的就要就此告终。 不,他不要这样。那段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是那么的难忘,那么的留念,他怎么舍得放弃。可是母后…… 皇上痛心疾首,眼角泛红,望着太后:“无论如何,朕是不会与馨宇分开的。若是母后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的话,孩儿也没有话说。”狠狠一咬牙:“但也绝不屈服。” 说完一叩首:“孩儿告退!”不再看太后,起身直直的就走了。 太后直起身子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他的皇儿竟然学会反抗了!作为母亲她该欣慰还是忧心呢!但为了他的前程,她只能狠心。 皇上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昨天才与他说,今天竟然就让丞相大人魏暄上奏了。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啊!皇上自登基已有数月,可是后宫却依然空缺,这可不符一介帝王之威望啊!皇上是时候该考虑立后之事了。况且娶妃立后,传宗接代也是皇上的职责所在啊!臣恳请皇上早日选秀,充实后宫,再折一德才兼备者立为皇后,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助我朝繁荣苍盛,千秋万代!” 皇上平静的听着,没有做任何反应。太后和他来这一招吗?只要他不应允,谁又能奈他何? 看着皇上没有反应,礼部大人也上前禀奏:“皇上,古人有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作为天子,更应该以古人之训为戒。而今皇上已过弱冠之年,后宫却还空无一人,膝下更无子嗣,于礼不合啊!还请皇上三思,早日立后!” 看着两位重臣都已上奏,其他大小官员竟竟也纷纷效仿,其劝诫理由更是千奇百怪。皇上却没有心思听。你们说你们的,我只当做没听到,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 “皇上,臣陆馨宇启奏。立后之事不仅是传宗接代之事,更是为了我朝能够千百年延续下去。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仅要考虑现今朝兴王朝的经济发展,百姓的吃穿用度,也要为将来做打算。所以,臣认为立后一事事关重要,还请皇上三思,早日立后!”听着如此熟悉的声音响起,朝锦晖再也不能无视下去,抬眼对上陆馨宇平淡无波的目光,眼里俱是震惊。 馨宇,连你也要劝朕立后吗?他们无知无觉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朕努力至今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能与你相伴相依,为何你要这样?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伤朕的心吗? 陆馨宇痛心闭目。皇上,你真以为馨宇愿意这样做吗?不,臣也不愿啊!可是,臣没有办法。你是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你要担负的是整个国家的责任。臣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您的一世英名。臣很感谢皇上这些日子来给予臣的幸福,有这些就足够了。所以,臣恭祝皇上永远幸福。 而我们之间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袖子下的手早已撰成拳,脸上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陆馨宇内心亦是波涛汹涌,其实他自己很早就明白,这一天终会到来,可是当他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又多想他能在迟一些时日。可是,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他明白,这些时日皇上给予的幸福算是上天给的厚恩了。该睁眼面对现实的时候也该面对了。 第22章 散朝之后,陆馨宇就急急的往城门赶。既然自己决定斩断一切,那么就该果断决绝,不留后路。他怕皇上会拦下他,这样他就没办法逼自己狠心了。 可是皇上似乎预料到了一切,竟早早派人在此拦下了他。 看着眼前的杜公公,陆馨宇心里是百般苦楚无处说啊,只好请求道:“杜公公,劳烦您让个路,让我出宫吧!” 杜公公也是一脸的纠结:“陆大人,老奴还想请你帮帮忙呢!随老奴去见皇上一面吧!皇上可是发话了,若是请不到您,老奴也不用回去了。这不是要了老奴的命吗?陆大人,老奴知道大人您心地善良,就当帮老奴这么一个忙,可好?” 看着杜公公一脸委屈无助的面庞,陆馨宇还是心软了。于是点头道:“好吧,下官随公公走一趟!”乐的杜公公连连道好。 其实陆馨宇心里,还是想见皇上一面的吧!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焦灼的在昭和宫内来回踱步,看见杜公公领着陆馨宇进来,脸上顿时现出了笑容,眼神一扫,就让杜公公带着闲杂人等一块儿退下去了。 朝锦晖上前想要拥抱陆馨宇,不想陆馨宇却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心里一痛,看着陆馨宇道:“馨宇,你还在为立后之事埋怨朕吗?朕也不想立后,这是母后逼我的。” 陆馨宇摇头:“不,皇上,微臣没有埋怨您。微臣也确实觉得立后之事很是重要,太后有此想法也是必然的。” 朝锦晖却一把掰过陆馨宇:“馨宇,你知不知道你一点儿也不适合说谎,你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朕。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想瞒朕,你是真心想让朕立后吗?” 陆馨宇这才抬头看向朝锦晖:“想又能怎么样?不想又能怎么样?皇上问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有。馨宇若不想,朕就绝不会立后!” “若是想呢?皇上会乖乖的听话,马上册封皇后吗?” 朝锦晖看着陆馨宇的眼睛,一时哑然。陆馨宇低低一笑,转头看向窗外:“既然答案都是明确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呢?” 朝锦晖伸手抚上陆馨宇的脸,逼他看着他的眼睛:“馨宇既然知道朕不会立后,那刚才在朝堂之上又为何要那样说?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说朕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你不行,你那样说会有多伤朕的心,你明白吗?” 陆馨宇却推开他,苦笑道:“那微臣要如何说。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要立后的事情,皇上难道要微臣站出来反对? “不,馨宇,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朕就行,朕自会处理好一切的。” “皇上要怎么做呢?就当做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吗?” “……” “被我说对了吗?可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一日?两日?十日?还是半月之久?就算这次让皇上您挺过去了,那下次呢?保不齐还有下下次,皇上还能装傻到什么时候呢?” “……” “对于这样没有结论的结果,皇上还能继续保持如此乐观的态度吗?”轻轻叹口气:“微臣身为臣子,本就应该替皇上分忧解难。如今皇上已过弱冠之年,可后宫却还空无一人。这不仅是太后之忧,也是国之大忧啊。皇上,治理国家固然重要,可为皇室延续香火也是皇上的重责。因此,臣诚请皇上早日立后。” 朝锦晖看着眼前,自己似乎都不认识的陆馨宇,不安的问道:“馨宇,你竟真要我立后?难道你想就此放弃了吗?你就要这样和朕结束了吗?” 陆馨宇低声道:“臣还能怎么样?皇上,您是皇上。这是您的责任。” 朝锦晖冷冷一笑:“皇上?做皇上就要为了顺应一切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妻吗?可朕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一生,这样小小的要求也过分吗,馨宇,你说啊!朕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啊!”陆馨宇却低下头不说话。 朝锦晖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头,却意外看见那一向平静的脸,眼角竟掉落了一滴晶莹。 陆馨宇也未想到自己竟然落泪了,紧咬着唇,泪眼朦胧的看着朝锦晖,心里却暗暗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臣又何尝愿意看着皇上与别人相守相携。但是,你是皇上,是万民瞩目的一国君主。聊是臣再有私心,又怎愿皇上陪臣一起万劫不复。 朝锦晖伸手替他将泪抹去,然后倾身一把拥住他,急急的道:“馨宇,什么江山,什么皇位,朕都可以不要,朕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陆馨宇身子一僵,立即从他怀里挣扎而出,紧紧盯着他的眼道:“皇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在乎?您一句不在乎就可以丢下万众百姓于不顾吗?这是做君王该有的言行吗?”突然低头凄凉一笑:“皇上,也许您一句不在乎可以让你从这个深宫内院解脱出去,从此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是一国君主,没有人敢对你有何质疑。可是臣呢?皇上是因为微臣而不顾一切扔下了皇位,您叫太后如何看待微臣,百官如何议论微臣。皇上一个小小的不字也许就会让臣成为千古罪人永世招人唾弃。难道皇上希望看到微臣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还是说君王的爱原本就是自私的,只要图自己一时之乐即可?” 朝锦晖愣愣的看着他许久,从未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不在乎”将会让陆馨宇承受如此之多的苦痛。一时心痛难耐,抱着他泪水就肆意而出:“对不起,馨宇。是朕想的太过于简单,是朕太自私。朕又怎愿你遭受如此痛苦。朕只愿你好好的,朕什么都愿意做,朕不会让你为难的。” 陆馨宇也反手紧紧的拥着皇上。皇上这不怪你,怪就怪我们生不逢时,有缘无分。至此以后,我们便是天涯两路人,各走各的路。 走在通往城门的路上,陆馨宇无力的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现在怎么也乌云密布了呢?难道老天也觉得惋惜,也觉得难过。 才出城门,陆馨宇就见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身影静静等待,勉强弯起嘴角,陆馨宇轻轻唤了声:“刘大人!” 刘清许听到呼声,便起身迎上前。陆馨宇好奇:“刘大人,你怎么还在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清许看着陆馨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静静的道:“我特地在此等待陆大人!” 陆馨宇眼睛一眨:“等我有什么事吗?” 刘清许道:“我想问陆大人关于今天朝堂之上的事?陆大人是真的想让皇上立后吗?” 陆馨宇避开他的目光:“刘大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本官还有什么不愿的吗?” 刘清许也不避讳:“陆大人对我刘清许还有什么好瞒的吗?我们也曾一同经历过生死,也算有过患难之交。你我的交情,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陆馨宇看着刘清许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刘大人可愿陪我喝几杯?” 天空果然下起了大雨,雷声一阵响过一阵,闪电一道劈过一道。窗外哗哗的雨声像是在倾诉什么一般,连绵不绝。 刘清许看着眼前目光早已迷离的陆大人,不禁无奈道:“陆大人,你已经醉了,别再喝了?” 陆馨宇摇摇头,夺过刘清许抢走的酒杯又斟满一杯,才透过迷蒙的烛光看向刘清许:“刘大人,别阻止我,我从未这么放开喝酒过,这是第一次,也让我肆意一次。” 刘清许看着这样的陆馨宇也觉得难过。他眼中的陆大人向来是稳重自持,很有分寸的人。他从未想过他如此平静的性子下面竟也会有这么疯狂的时候。看来这次的伤害对陆大人来说真是很大!可是,就算再怎么伤害,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刘清许又一次夺过陆馨宇的酒杯:“够了,陆大人,你喝的够多了。再喝下去,会出人命的。” 陆馨宇似乎没有听到刘清许的话,望着酒瓶自言自语道:“我曾经一度认为酒喝多了会伤身体,所以几乎不碰。可是今日看来,喝酒还是有好处的,他可以让人忘记一时忧愁,忘记所有痛苦。如此佳品,难怪如此受欢迎。”伸手竟抱起整壶的酒要往嘴里灌。刘清许起身一把夺过它,大声喝道:“陆大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陆馨宇眼神迷离,茫然的看着刘清许。 刘清许狠声说道:“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句话不是更具真理。看看现在的你自己,哪一点像我平时见到的陆大人,简直就是一个酒鬼。我肯来陪你,并不是想看你喝的烂醉如泥的模样啊。陆大人,有什么事情说完就好了,何苦这样蒙在心里难受,自己一个人痛苦?我都说了,我愿意倾听陆大人的心声,陆大人有什么苦都说出来吧!” 陆馨宇喃喃道:“刘大人?”念完,已是泪下,“苍天为何要这样待我?既然注定我们是有缘无分,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又如此深深的爱上他?” 醉眼迷蒙的看着刘清许:“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的心已经不听我的使唤了?” “世界之大,芸芸众生,为什么偏偏喜欢的就是他?为什么他又偏偏是当今的皇上?这一切不是太可笑了吗?呵呵,刘大人,你说可不可笑?” “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吗?这有什么错吗?为何要我如此痛苦……若是当年我没有进京,没有在街上卖字画,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说话的声音越渐越低,直到最后什么话也听不见了。 刘清许伸手轻轻推了推陆馨宇的肩膀:“陆大人?陆大人?”起身一看,陆馨宇竟已睡着了。熟睡的脸上还挂着盈盈泪滴。 刘清许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日在晋南的陆大人还能很清楚的感叹杜悠与许益之间的为情所困!而今,却连自己也遭受到了这爱情的痛苦! 刘清许安抚似的拍了拍陆馨宇的肩膀,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陆大人,好好的睡吧!睡过这一夜,明天依旧是个好晴天。把什么痛苦都遗留在今夜,明天一早就都忘了吧! 第23章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喉咙干哑的难受。陆馨宇一手难受的捂着脑袋一手撑起身子,左右看了下,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后,才哑着嗓子对着屋外喊道:“陆伯……陆伯?”喊了两声就听见屋外推门而入的声音,陆伯的身影出现在屋内,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 陆馨宇揉揉脑袋,张口便问道:“陆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伯一边帮着陆馨宇拿要穿的外裳,一边顺口回答:“已是午时,大人也该起来用午饭了!” 陆馨宇一惊:“什么?已经午时了?” 陆伯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这么吃惊,茫然道:“是,午时了。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陆馨宇一拍脑袋:“今天怎么睡得这么迟?为什么没有叫我?早朝也没去上,这该如何是好?” 陆伯却平静的安慰道:“大人不用担心。刘大人说他今日会帮大人请假,大人只消好好的在府里休息即可!” “刘大人?” 陆伯望着一脸茫然的大人,好心提醒道:“大人忘了。昨日您邀刘大人一起饮酒,结果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还是刘大人送你回来的。刘大人知你今天一定会头痛,就让我们不要打搅大人您,让您好好休息,朝堂里的一切他会安排好的。” 陆馨宇这才模糊的想起昨日的一切,心里暗叹:结果竟让刘大人操心了! 陆伯伸手递上茶杯:“大人,喝口茶润润嗓,醒醒神吧!” 陆馨宇点头,接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他今日没去上朝,皇上会作何感想,会误认为自己不愿见他吗? 甩甩脑袋。不,不能再想了,既然决定放手了,就让自己忘个彻底吧! 陆伯为陆馨宇整理好衣裳,便问:“大人今日有何打算吗?” 陆馨宇抬头看看窗外又是晴朗的天,轻轻道:“几日前的公文还未处理完,午膳后我还得忙。” 陆伯抬头问:“大人不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吗?看您精神并不是很好。” 陆馨宇摇摇头:“不了,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陆伯在陆府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了解陆馨宇的脾气,于是便也不在多劝。 陆馨宇拉好衣袖便出了卧房。并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现在,他必须将自己的大脑填充的满满的,这样就不会有闲暇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想那些难忘的回忆…… 出了房门,刚转出回廊,就见东林急急往这赶来:“大人!” 陆馨宇停下脚步:“怎么了?” 东林道:“我还以为大人还未起床,正要上卧房找您呢!刘大人来了,在客房等你呢!” 陆馨宇稍稍吃了一惊。昨晚才烦了他刘大人一夜,没想到今天又这么早的上陆府来了。看来这次真是让刘大人担心了。于是忙点了点头,便随着东林前往客房而去了。 刘清许一身青衫站在客房中央,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陆大人!”一拱手,上前问道:“大人今天还好吧!” 陆馨宇浅浅一笑:“还好!昨夜劳烦刘大人了。馨宇要是醉酒说了什么不雅的话,还请大人见谅!” 刘清许莞尔:“不雅的话倒是没有。苦水反倒倒了一大堆。不过,只要大人没事就好了!” 陆馨宇低头拱手:“有劳刘大人担心了!” 刘清许淡淡一笑。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阿和端了茶盏上来,陆馨宇才惊醒:“忘了请刘大人就坐,真是失礼!大人请坐!” 刘清许也不客气,便随着陆馨宇一块在椅子上坐下。 刘清许端起茶杯轻轻眠了一口茶,才又看向陆馨宇道:“对了,陆大人,今日上朝,朝内讨论了一件大事!” 陆馨宇手一抖:“什么大事?” 刘清许看了看陆馨宇,当做没看见他的不安,说道:“今日户部朱大人向皇上禀奏,说是江南又发生水患了,灾情似还挺严重!” 陆馨宇抬头,疑惑:“水患?” 刘清许点头:“江南今年的雨季有些异常,往年都是在仲夏时节,今年竟然在秋末冬初这个时节,还引发了了水患。皇上很是忧心,早朝讨论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定下好的策略!” “灾情怎么样?” “因为是突发,所以地方官员一时间来不及做好防范,灾情还是挺严重的。尤其是临乡县,又好几个村落都应经被洪水淹没了。” “灾民们呢?” “能解救的都已经救到临近的县市去了。” 刘清许看着陆馨宇又道:“我想若是陆大人会不会有些什么好点子,所以特来向陆大人请教!” 陆馨宇稍稍凝眉思考了一番:“说请教不敢,馨宇倒有些想法?不知刘大人如何看?” “陆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于是陆馨宇一点头,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番。 刘清许一边听着,一边却在暗中观察。陆大人好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了。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么一招还是挺有效的。昨晚思考了一个晚上的点子没白费啊! 接下去几日,刘大人便常常往陆府跑,不是说这个事要陆大人帮忙,就是有什么疑问要陆大人帮着解决,就连上下朝都日日上陆府等待,说是想陆大人陪着一块进宫,路上好商讨国事。 陆馨宇知他是怕自己心里难受,故意找各种方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戳穿。就如那日的水患,第二日就让人给戳破了。刘大人也只是撇撇嘴,无所谓般的说一声:“我只是一个假设,想看看陆大人会不会有什么好的对策?这叫考察,明白吗?”对于刘大人会这样耍无奈,陆馨宇倒是觉得新鲜。不过也很感谢他为自己这般着想。其实,陆馨宇也想早日从这个痛苦中解脱出来,刘大人正好给了助力。于是便一切随着刘大人去了。 刘大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成了陆府的常客。 皇宫里,朝锦晖正在执笔深思。杜公公拿着一份礼单递上前去:“皇上,这是这次立后大典的礼单,您给过目一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 朝锦晖不耐烦的挥手:“照着这上面的置办就好了!朕没别的需要!” 杜公公将礼单放下,回身又拿起一件大红喜袍,对皇上说道:“皇上,这件婚庆的喜袍您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好早日让匠人拿去修改!”说着便将喜袍递上前。 朝锦晖瞥了一眼喜袍,皱眉道:“颜色太艳了,晃眼。让人拿去换一个颜色!” 杜公公疑惑道:“皇上想换什么颜色?” 朝锦晖想也不想:“黑色!” 杜公公咋舌:“黑……黑色?皇上,这可是您大婚穿的衣裳,用黑色不会太……” 朝锦晖霍的突然站起身,指着杜公公的鼻子喝道:“朕说黑色就黑色,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若是觉得干不好,司设监最近好像挺缺人手的,你干脆上那儿去好了!”吓得杜公公腿上一软就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啊,老奴知错了。老奴都这把老骨头了,可吃不起那儿的罪啊!还望皇上恕罪啊……” 朝锦晖看着跪在地上,吓得一脸煞白的杜公公,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拿杜公公来出气啊!于是便放软了口气道:“杜公公,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最近有些烦闷,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杜公公理解的看了看皇上,才慢慢的站起来。又听朝锦晖蓦地问道:“杜公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杜公公道:“是国历十月十九,下个月初就将是皇上的大婚之日了!” 朝锦晖闭一闭眼。只剩十来天了吗?又问:“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杜公公又道:“一切都交给礼部龚大人处理了,一切都还很顺利!” 朝锦晖点点头,起身缓缓踱步到窗台,看着窗外萧瑟的落叶,心里不禁也有些悲凉。 三月的春闱与陆馨宇相识,然后相恋。没想到,竟然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下个月他就将迎娶自己的新娘,成立自己的家庭。他与陆馨宇之间的交集就在这里画上了句点。 一切来得那么快,去的也那么快,一点回味的机会也不曾留下。 仰天叹息,苍天为什么要这样与他开玩笑呢! 第24章 离皇上大婚只剩下十多天的时间,礼部大人龚礼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啊,整个户部的人员都动用起来了,好像还是来不及,只好上其他五部那儿去借了人。 户部接到的任务就是帮着采购彩礼,于是人手一样分开去,将任务落实到个人手上。而陆馨宇分到的任务便是购齐了皇宫内院所要用的彩灯笼。 皇宫内院那么大,所需的彩灯笼也是多得数不过来。况且样式花样又得新颖好看。于是陆大人只好连连往京城的花灯店里跑,挑选出京城最好的样式最美的花灯。 刑部刘大人的任务赶巧是上京城里去请最好的戏班子,在大婚那日进行艺演。两人同路,于是刘大人便又赖上了陆大人,同出同进,两人互相帮着忙儿。 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就数惊武院的了。刘大人的任务可算轻巧,不费吹灰之力就早早的完成了,还得意自己偷的闲暇,能够顾得上帮陆大人,结果不过两天,就让人给逮住了,重新又给安排了重任。苦的刘大人龇牙咧嘴,一心哀怨得意太早。 陆大人只是淡淡的笑。他明白刘大人的心思,一直都在顾忌着他,怕他还未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他很感激。但是,既然一切都结束了,他陆馨宇也不是那么固执的人。该放开的终是要放开,勉强也没用。虽然心里还是会痛苦,但他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只要他好了,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昨日听蒋钦蒋大人说,城郊外有一家花灯店,那儿的花灯样式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好看上三四倍,很受百姓们的欢迎。于是陆馨宇便想着上那儿去瞧一瞧,看看是否有适合婚庆用的彩灯。 蒋大人果然没有骗他呢!这儿的花灯果然要好看的许多,上面画的花啊,草啊,还有什么飞鸟啊,都栩栩如生,逼真的让人咋舌。还真是佩服这匠人的好功力。 陆馨宇瞧了好些用的上的花灯,便与老板商量着所要的数量。 老板遇上这么个大客户心里也乐啊。可是他不是匠人,对于花样繁多的花灯设计没办法整析清楚,于是就说上内院请了匠人来,让陆馨宇把自己的想法与匠人进行仔细的商谈。陆馨宇也觉得是理,于是便让老板上内院请匠人去了,自己则在店内瞧一瞧其他花灯。 “铃铃”似有什么东西响了,陆馨宇循声看去,就看见门外有一盏莲台一般的花灯,如一朵莲花含羞开放,花灯的底座上还系上了八个小巧的铃铛,刚才听到的“铃铃”声,便是从这儿传出的。 刚才进店时被店里奇形怪状的花灯吸引了,还真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个。 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花灯,陆馨宇心里却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的他与皇上才刚相恋不久…… 听闻民间有二十年才一次的花灯会,皇上欢喜的很,怎肯放过这样游玩的大好机会,于是把宫里的乱摊子往杜公公身上一丢,就拉着陆馨宇上了街市。 夜晚的街市真的好美,彩灯萦绕,笑语纷飞,那个场面可真热闹的紧。朝锦晖一手紧紧的握着陆馨宇的手,一手指着路边各式各样的花灯对着他说说笑笑。 前方人群聚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朝锦晖心生好奇,便拉着陆馨宇往人群里挤。 一看,原来是个自制花灯的小摊,摊主正在向着过往的客人介绍如何制作花灯。朝锦晖听得满脸笑意,转头看着陆馨宇眨巴眨巴双眼,神秘一笑,就拉着陆馨宇往正中央挤,手上一挥,对着摊主就大声道:“老板,我想要做一个最大的花灯,你可以教我怎么做吗?” 有客人上门,摊主自然开心,咧开了嘴拼命笑:“可以可以!客官这里请!”于是领着他俩就往后堂坐。又迅速为他们拿来了好些长长的竹条,花纸,还有灯芯。 摊主好心的问:“请问客官,是想做个怎样的花灯呢?” 朝锦晖盯着陆馨宇思考了一会儿,蓦地展眉一笑:“莲花模样的花灯!” 摊主弯唇:“好的,客官!”于是便开始细心的教导朝锦晖如何交叉编织灯架,怎样糊灯笼……朝锦晖也真是一脸认真模样的学着,不懂的地方还细细问了好几遍。陆馨宇看他这么认真的模样都不禁觉得好笑,悄悄在他耳边道:“皇上,您要是能把这股认真劲儿放在学习上,杜公公就不用天天那么头疼了!” 朝锦晖哀怨的瞪了陆馨宇一眼,也悄声道:“馨宇真是的,都已经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了,还拿这个话噎我。”然后又弯眉一笑:“但是在学习其他东西方面,我还是很有天赋的。”眼睛一眨:“不信,你等着看!” 陆馨宇看着他满脸的自信,也不禁对他的作品充满了好奇。 朝锦晖果然没有说大话,他在做花灯上面还真是有天赋。摊主才教了一遍,他竟然每一个步骤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该注意的地方也特别用心了。经过他的认真制作,一盏又大又美的莲花灯就这样形成了。朝锦晖还在花灯的底部系上了一个铃铛,风吹过处,就可以听见铃铃的清脆的声音。 这么一盏奇特的花灯引来了许多路人的纷纷侧目,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发出一阵阵惊叹的声音,就连摊主都佩服的目瞪口呆,连连赞赏朝锦晖真是天才。朝锦晖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有了朝锦晖这么一位招眼的客人,摊主的小摊位上顿时人流爆满。大家也都争着要自己动手做一个别样的花灯,于是摊位上的东西瞬间被洗劫一空。 摊主感谢朝锦晖为他带来了如此好的生意,也就不收他的花灯钱,还免费送了他一盏鸳鸯戏水的花灯,看得朝锦晖是苦笑不得。 过后陆馨宇问他,为什么想到要做莲花样式的花灯呢? 朝锦晖握紧陆馨宇的双手,两眼脉脉含情:“因为我看着馨宇,就突然想到了莲花。”因为我的馨宇就如同莲花一般,清纯高雅! 陆馨宇看着朝锦晖,心里也溢满了甜蜜。 “铃铃”铃铛随风又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唤回了陆馨宇的思绪,陆馨宇摇摇头,叹息一声。怎么又想那里去了,都说了要忘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这么不受控制! 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说忘记就忘记,依旧是那么的不舍,那么的依恋…… “铃铃”铃铛突然发出一阵阵急速的脆响,陆馨宇心里一阵凉意一闪,直觉后脑一阵疾风呼过,有什么东西迅速蒙上了他的口鼻,身子也被人给牢牢的困住了。他使命挣扎,奈何身后的人力气异常的大,将他困得牢牢实实的。鼻子上的汗巾似乎也涂上了什么药,陆馨宇渐渐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消失,身子也越来越软。心里虽然知道不能昏过去,但最终还是抵不住药性的侵袭,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花灯店的老板兴高采烈领着匠人出来时,早已没了陆馨宇的身影,老板跑出店门左右观望了一下,不禁疑惑大生:“哎,这客人上哪去了?不是要他在这儿等一会儿的吗?怎么这才进去一会儿的功夫,人都不见了?”眼看到手肥鸭突然不见了,老板也不禁有点生气:“哎,这谁啊!是来耍着我玩的啊……” 门外的莲花灯还在风中轻轻摆动,响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第25章 镇王爷朝永瑞作为皇上的王叔,也是这次婚礼的主要负责人,自然免不了要上六部询问。 虽然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可是头上有个皇嫂压着,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这不刚去兵部看完进程,便又上了户部来看。一进门就被户部里满院的花灯给震撼到了。朝永瑞一边小心的避开地上躺着到处都是的花灯,一边好奇的问:“这花灯谁准备的,样式还真挺不错。” 户部尚书朱旭朱大人正在忙着算红绸的布匹,一听朝永瑞的声音,忙放下手上的工作迎上前去:“啊,禀告王爷,这花灯是侍郎陆大人准备的!” “陆馨宇?” “正是!” 朝锦晖满意的一笑:“这陆大人眼光倒不错。”左右扫视一下:“这陆大人现在又在何处啊?” 朱大人道:“下官昨儿一天到现在都没看见过他呢?想是陆大人还在忙着找其他样式的花灯吧!” 蒋钦蒋大人听到二人的对话,忙插话道:“昨日上午我还见着陆大人来着,大人问我是否知道有哪儿的花灯比较好看,我就与他说城郊有家花灯店不错,兴许陆大人是上那儿去了吧!” 朝永瑞点头:“这陆大人办事倒是上心!”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叹! 还在说着,就见副侍郎赵大人跑了进来,先是左右看了看,看见朝永瑞忙着行了一番礼后,才对着朱旭道:“朱大人,可有见着陆大人?” 朝永瑞一笑:“今天是怎么了,都在忙着找陆大人呢!” 赵大人讪讪一笑:“不是下官找陆大人,是户部门外有一个自称是陆大人家仆的人说要来给陆大人送衣裳的!” 朱旭忙说:“去跟他说陆大人不在便是!” 朝永瑞却一挥手:“让他先进来吧!”赵大人一点头,便忙着出去请了。 来人是阿和,手拿着一件外套跟在赵大人身后静静的走进来,看见朝永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王爷!” 朝永瑞轻轻一点头说道:“陆大人现在不在户部,你把衣裳先放这,等陆大人来了,我们会替你转交给他?” 阿和心生疑惑,忙问道:“不在户部吗?那大人现在在哪呢?昨晚也是一宿没回府,我们还以为大人是有什么事在户部里耽搁了?” 朝永瑞一听,皱眉道:“陆大人昨夜一宿没回府?” 阿和不明白朝永瑞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点了点头。 蒋钦听了忙又接口道:“昨晚是我值夜班,并没有见陆大人回户部过,他又没回陆府,会上哪儿去了?” 朝永瑞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着蒋钦道:“蒋大人,你说昨日上午曾与陆大人见过面?” 蒋钦点头:“是,因为大人问我哪儿会有比较新颖的花灯,正巧我知道城郊有新开了一家不错,就介绍大人去了?” “那此后还有再见到陆大人吗?” 蒋钦摇头。朝永瑞又转头看向其他人:“那其他位大人呢?之后可有再见到陆大人?” 众人皆摇头。朝永瑞皱眉。 阿和看见王爷一脸的凝重,顿时也害怕起来,不安的问道:“王爷,我家大人不会出事了吧?” 朝永瑞安抚的看向他:“事情还没弄明白前,先别胡思乱想。”想了想又对阿和道:“你先回陆府去,看看你家大人回去了没有。若没有也别慌,在府里好好的等一会,说不定你家大人就回去了呢!这里,我一会儿会派人上城郊的花灯店去找找,有了消息会马上通知你的。” 又看向众人:“陆大人的事情在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许对外乱声张。现在宫里四处都在忙着皇上的大婚典礼,可别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 众位大人乖乖领命。朝永瑞又在看一眼阿和:“别太担心,相信你家大人没事的。说不定是让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你先回陆府吧!本王这就和蒋大人一块儿上城郊去看看!” 于是一切安排就绪,大家便开始各自行动了! 朝永瑞与蒋钦一行人带着人马急急赶到城郊的花灯店时,店老板正一边整着花灯一边还心有怨气的在抱怨着什么。突然看到眼前出现这么一大阵势,吓得腿上一哆嗦,站都快站不稳了。 朝永瑞从马上下来,走到店老板面前,一脸和气的道:“老板,昨天上午是不是有个穿米白长衫的公子来你这儿买花灯?” 店老板一听,脸皮一抖。米白长衫的公子?不是昨天要买花灯后来人不知上哪去的那位公子吗? 看着眼前的人一身威严,店老板心里颤了两颤。那位公子不会是什么坏人吧这些官大爷是来抓人的?于是吓得腿一软,就往地上扑去:“哎呀,大人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什么也没看见啊!” 朝永瑞嘴角一抽,自己有这么凶神恶煞吗?把人家老板吓成这样。于是又更加和气的笑上三分:“老板,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只想知道昨天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店老板看着眼前这笑得一脸和气生财模样的公子,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赶忙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本来说要买好多样式的花灯,我让他等一等,进屋去请制花灯的匠人来相商,结果出来就不见人影了。害我还白高兴一场,以为碰上什么福星了呢!” 朝永瑞又问:“此后就没在看见那位公子了是吗?”店老板顺从的点了点头。 朝永瑞眉头深深的皱起。看来陆馨宇昨日上午就已经失踪了。是自己去哪儿了?还是出事了? 店老板看着刚还笑得亲和瞬间就变脸的公子,揣揣的问:“公子,昨儿那人不会是什么坏人吧?你们这是……” 朝永瑞敛敛神,对着店老板又是一笑:“店老板莫怕!昨日那个公子不是什么坏人,是我的朋友。因为一时有事急着走了,便没来得及与老板你说。这不,他让我今天代他来拿那些花灯。店老板,我朋友都看上了哪些花灯,你让人依样都给我备好,我这就带走。” 店家一听,脸上立刻溢开了喜气,昨天的公子果然是福星啊!恭敬的应一声,就屁颠屁颠的往内院跑去准备了。 店家前脚刚跑开,蒋钦就一把走上前来:“王爷!” 朝永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了蒋钦要说的话,眉头却皱得越来越深。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稍一思量,然后转身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陆大人的事,你们暂时不要透露出去!皇上大婚的事一切还是继续。至于陆大人,本王会暗里派人追查!” 众人皆点头领命。 朝永瑞双手紧握,看着天外一派平静却暗藏波澜的晴空一叹,陆大人,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陆馨宇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了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看不到星光,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上了。想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手脚也被绳索束缚着,无法动弹。心里惊诧,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让人给绑架了?可是为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他?谋财?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侧耳倾听,四周都很安静。自己像是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因为隐约可以听到屋外的人声鼎沸。 陆馨宇尝试性的又动了动身子,可还是不行。他不明白,他又没得罪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他? “哎,酒给我留一些,别一个人都喝光了!”屋外有一粗狂的声音传来,陆馨宇心里一惊,有人在?这不会就是抓他的人吧?于是缓下心来,静静的,不在动弹。却听屋外又传来一声:“都说让你给我留一些啦?” 一个尖细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要喝酒,酒铺里多得是!自己不会去买?” “你说的倒轻巧,要能出去买,我还用得着叫你留吗?” 似乎有人朝屋里看了一眼,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怕什么!被绑成那样,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粗狂的声音又接道:“怕是不怕,不过一切还得小心才是!”又好奇的问道:“哎,你说,上头叫我们抓这么一个人做什么?一身精肉,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啪”的一声巴掌声:“你个傻大楞,抓他不是为了卖,是为了钓大鱼!” 粗狂的声音有些哀怨:“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什么?钓鱼?你当他蚯蚓呢!还钓大鱼?” “啪”又是一个巴掌声:“说你傻,你还真傻。那一个大活人,什么蚯蚓?” “都说了,说话不要打我!” “还不是你傻!你知道他是谁吗?” 口气不甘的:“谁啊?” 惊喜:“他可是朝廷里的大官!听说还是皇上的宠臣。抓他就是为了引皇上上钩的!” 声音大惊:“什么?是官?还是皇上宠的官?那我们这不是找死吗?抓了朝廷里的官,还引皇上来抓我们?” “啪”又一巴掌声,“你干嘛又打我?” “你真是傻得没药救了!引皇上来是为了抓皇上的!上头说了,只要有这个人质在,皇上是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因为他是……”声音突然低了,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么。但陆馨宇也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一颗扑腾的心感觉突然间就要动不了了! 有人抓了他,要对付皇上?他们是谁?为什么要伤害皇上? 一大堆疑问在心中挥之不去。 自己已经失踪了多长时间了?陆伯他们得到消息了吗?宫里又怎么样了?皇上……他也知道了吗?他现在是否在着急的寻找着自己?是不是又担忧的吃不下饭? 摇摇头。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下是有人要伤害皇上,皇上此来必定是有危险的,所以一定要阻止他才行! 可是,自己现在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动也动不了,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要怎样通知别人? 陆馨宇一时间陷入了苦恼与哀伤之中……自己最终还是害了皇上,是吗? 第26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有人又故意要捅坏这堵墙,所以,在朝永瑞封锁消息不到十二个时辰,皇上就似意外又不意外的得知了陆馨宇失踪的消息! 当朝锦晖一脸失魂落魄的出现在朝永瑞面前时,朝永瑞也吃了一惊:“皇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朝锦晖冷冷的看着他,一脸被瞒得好苦的无奈模样:“朕若不到这儿来,王叔会自觉的上皇宫里去吗?王叔!馨宇失踪了?是真的吗?” 朝永瑞一脸凝重的模样:“谁与你说的这些?” “谁与朕说的不重要,朕想知道的是,这是不是真的?” 朝永瑞没有说话。 “意思就是真的!那王叔又为何要瞒我?” 朝永瑞看着皇上,一脸冷静的问道:“告诉皇上又能怎么样?不是一样于事无补!”淡淡转过身去:“本王知道皇上对陆大人的情意。就是担心皇上知道后会方寸大乱,做出傻事,才瞒着你的!” 皇上一脸的失落:“那,现在怎么样了?有馨宇的消息了吗?” 朝永瑞摇摇头叹息:“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暂时还没消息!” 皇上无力的退了一步,一脸失望。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拔腿要往外跑。朝永瑞一惊,赶忙一把拦住他:“皇上,你要去哪?” 朝锦晖一把甩开朝永瑞的手:“不行,朕等不下了,朕要去找馨宇……” 朝永瑞上前又一把把他拖回来,按在椅子上:“皇上,你把脑子放清醒一点。陆大人这次失踪意义不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这样贸然的出去寻找,着了歹人的道怎么办?” 朝锦晖反唇相讥:“那你就要朕坐在这儿等?朕做不到!馨宇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受着怎样的苦,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怎能吃得消歹人的虐待,你叫朕怎么能放得下心来等?”说着又扑腾起来,要往外奔。 朝永瑞一把又把他按回去:“那也不急现在一时,在等一等消息也好……” 朝锦晖却突然不挣扎了,瞪着一双清明的眼看着朝永瑞:“放手!”朝永瑞一惊,愣愣的看着皇上。那个目光如挣扎的困兽一般,充满嗜血的味道。 朝锦晖又冷色道:“听到没有,朕让你放手!”这一身威严感,仿佛当年的皇兄。朝永瑞的手下意识一松,朝锦晖就一下扑腾起来往屋外冲。等朝永瑞反应过来,皇上的身影已经跑到了门外。正想追,只听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小厮大声呼道:“王爷,王爷,有陆大人的消息了……” 据小厮报道,是有人上官府报案,才解开了一切谜团。 报案的人是一家当铺的老板,据老板自述,今日午时有一个粗犷大汉拿着一方乳白玉佩来当铺要当钱。这一块玉佩触手冰凉,看上去质地良好,并非凡品。而眼前这一大汉粗布衣裳,一看就不像能拥有如此贵重玉佩的人。老板担心这会是那大汉上哪儿偷抢来的,会给他引来灾祸,于是,面上笑脸相迎的说着好话,安抚着大汉,暗里却派人去通知了官府。 京城的知府曹行知曹大人与镇王爷是交好的朋友,自然与皇上也熟知。收到了玉佩,一眼就认出了这与皇帝身上的玉佩相似,且背面还刻有一个“晖”字,更是认准了是皇上的东西无误。于是便下令派人随老板前往,暗中跟踪大汉的去向,准备将其与其同伙一网打尽。另一方面又派人去王府通知了镇王爷。 丁捕快一路暗中追随着大汉的去向,竟跟到了城东街巷的一间小屋子里。此处僻陋,还真是不容易查找的地方。担心这会是盗贼的巢穴,会有很多同伙聚集,丁捕快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动静,确定里面威胁不大,才带人冲了进去要将其抓获。令丁捕快吃惊的是,屋里竟然只有两个人。担心其他地方还有同伙潜伏,于是又让人上其他屋子搜索,竟又意外的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陆大人。 陆馨宇能够得救,该说是其幸运还是另有计谋?这不过是陆馨宇的对策。陆馨宇从两位大汉的对话中判断,此二人不过替他人办事,而且看上去憨实木愣,并非灵光之人。于是脑中便生一计。故意在屋内制造出声响引起二人注意。他想二人既然肯为了他人做这样的卖命之事,无非为了钱财。若是自己能用钱财之道引他二人上钩,那自己得救不是有望?于是故意大声嚷嚷着自己肚子饿了,口渴了,要吃东西要喝水。二位大汉果然生气,不耐烦的想要教训他。陆馨宇于是冷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敢伤害我吗?我现在可是重要的人质!要是我少了一根毫毛或是伤到哪儿,没办法再为你们的雇主利用,坏了他们的计策,你们说,他们会怎样对待你们?你们可想好了。最好是顺着我的意思来,要是我一个不小心饿坏了,你们的钱财也就飞了!” 两位大汉也明显让陆馨宇的话给吓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愣了一愣。陆馨宇便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们替人卖命赚钱不易。我也不会让你们白掏钱。我身上有一块还算值钱的玉佩,你们可以拿它上当铺去换些钱,帮我买些果腹的东西。剩下的钱我也不要,就当给你们的跑路费,可好?” 两位大汉明显有些心动,但似乎还有所顾忌。陆馨宇明白他俩在顾忌什么?于是朝自己身上一瞟:“别担心,我被你们捆成这样跑不了的。要跑得了,还须你们替我跑腿买吃的吗?再说,你们有两个人,留下一个人来看着我,不就放心啦!” 两位大汉憨傻的要命,果然相信了,于是尖嗓便让粗大汉拿着玉佩去当,自己则留下来看守陆馨宇。 看着大汉乐颠颠的走了,陆馨宇虽庆幸已成功一步,但希望接下去也要一路顺利。自己苦心思量的计策,愿苍天怜悯,望一切都要成功! 果然老天开眼,一切计划竟然进行的格外顺利,一点儿意外的小插曲也没有,顺利的让陆馨宇都有些意外。 让丁捕快解开身上的绳索后,陆馨宇还未来得及向他解释清楚这一情况,就听屋外又一队人马的脚步声。陆馨宇心下大惊,来者不善?该不会是对方的兵马到了吧?这下该怎么办?自己还未给解救出去,难道还要连累了解救他的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不可以继续被困在这儿! 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境况,耳边就已经听到远远传来焦虑的呼喊:“馨宇……馨宇……” 这个声音是?陆馨宇震惊的循声望去,就看见朝锦晖一身明黄率先一路跌撞的跑进来。本该威严的形象,额前的发却因急急的奔赶而变得散乱了。一身权威的龙袍也给碰得满是褶皱污渍。这一番模样,完全失了平日里九五之尊的样子。 朝锦晖满是担忧的脸上直到视线寻上陆馨宇的身影时才现出了惊喜的笑容,一把冲上前就将他拥进怀里:“馨宇……馨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朕担心死了,怕你出什么意外,怕朕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你没事……没事……” 嘴里喃喃的念着,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害怕,拥着陆馨宇的双手还在不住的颤抖。 一切发生的都太意外了,直到被拥进一个寒凉的怀里,陆馨宇才从震惊中稍稍回神,张嘴愣愣的问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第27章 他不过是想利用两个憨实大汉,能透露出一些自己的踪迹,以引起他人注意前来营救。却万万没想到,此举竟然把皇上也给引来了。他不该来的! 此地是有多么的危险,敌人正在暗中策划着谋害皇上,他怎么可以如此懵懂无知的就闯进来。自己想方设法要把自己从这个地方解救出去,就是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如此一来,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吗? 于是狠下心来一咬牙就一把将皇上往外推:“皇上,你不该来这!快走,快点离开这……” 朝锦晖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陆馨宇是不想见他才赶他走,急急问道:“馨宇!你为什么要这样?朕是因为担心你才来寻你,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吗?” 陆馨宇没有时间与他细细解释,一边将他往门外推,一边说:“皇上,这其中的缘由微臣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点走……”转头又焦虑的看着随其后进来的朝永瑞:“王爷,快,请您快派人带皇上离开这儿!” 朝永瑞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也不多说,立即挥手下令就让人要把朝锦晖带走。可是朝锦晖却在此刻又犯起了执拗性子,一甩手,挣开前来带他的人,上前紧紧握着陆馨宇的手:“不,要走一起走。朕既来寻了你,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陆馨宇满嘴苦吐不出:“皇上,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微臣遭人绑架,其贼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皇上您上钩的,如今您竟真的来了,不是正好掉进他们的陷阱了吗?所以这个地方你不可以久留,快点走吧,微臣求您了……” 朝锦晖反而冷静下来,双手更是紧紧握着陆馨宇不肯放,满眼的坚定:“朕不怕。只要和馨宇在一起,就算是死,朕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陆馨宇却吓白了脸:“皇上,您在说什么胡话……” 朝锦晖淡淡的笑了:“朕没有说胡话!是真的。这一段日子朕想了很多。朕为什么要为了世俗而顺应一切?就因为朕是皇上,就因为朕坐在这高位上?可这样快乐吗?不,一点儿也不快乐。虽然日日接受百官朝拜,虽然身上有着无尽的荣贵,可朕却连一点最基本的自由也没有。就连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都是奢望!这样的日子朕受够了!” “天天看着喜欢的人在眼前,却碍于世俗连见都不敢单独见一面,却要娶另一个自己见都未见过的人。一切只为了顺应世俗。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这样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朕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让先祖蒙羞,很让父皇母后失望,更让天下苍生耻笑。但我不怕也不悔,朕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其他一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 “馨宇,人生苦短,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顺应自己的意愿肆意一回呢?你为什么一定要逆着自己的心意这样拒绝朕呢?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朕如此痛苦吗?就让朕这么任性一回,可好?” 陆馨宇泪眼朦胧:“皇上……”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朝锦晖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拥住:“馨宇,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朕还要这条命来做什么?所以,别让朕心有遗憾,也别让自己留有遗憾!就让我们任意妄为一次。可好?” 陆馨宇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回抱着朝锦晖。在场所有人都被皇上这一真情告白打动了,不禁眼眶犯涩。 本该是温馨甜美的场景,却让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给破坏了。只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真是太感人了!皇上这一肺腑之言让我听了都不禁想要流泪。还真是赶上了一场好戏啊!”声音狂妄戏谑:“我都不忍心破坏这么美好的一幕!” 朝永瑞却顿时警铃大作,警惕的问道:“谁?” 来人继而一阵惊天动地的笑:“谁?镇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了吗?” 随着声落,一个身着海蓝长衫的俊逸男子出现在院内,眉目英挺,眼神犀利,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院里的镇王爷,嘴里扬着戏谑的笑 看着院内出现的陌生男子,镇王爷脸上出现了众人从未见过的表情,说话的口气也满是震惊:“是你?” 众人疑惑也不禁举目望去,瞬间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长得好眼熟,似乎和某个人很像。是谁呢?视线转移,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朝锦晖的身上。 对,此人的长相样貌竟与皇上有九分相似,不认真细辨,还真会以为是同一个人!可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会与皇上有如此相似的容貌?现在又为何要用如此狠毒的目光看着镇王爷。突发的境况一个接一个,把大家都搞懵了。一时间院内陷入一片沉静! “皇兄?”不知安静了多久,突然响起皇上惊疑不定的问话:“是你吗?” 皇兄?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目光又落回来人身上。这人竟是皇上的皇兄?难怪会有如此相似的容貌。可是,却从未有人听说过皇上还有这么一位皇兄。皇上唯一的皇兄早在十年前就不幸夭折了!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皇兄? 来人将目光落到朝锦晖身上,嘴角一弯,笑道:“六皇弟,好久不见!”又扫视了一番院内众人吃惊的目光,突然更加放肆的笑起来,笑得眼角似乎有什么在闪着荧光:“十年了,果然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镇王爷的眼里难得的放出了狠厉的目光,口里也生硬的问道:“朝锦晔!竟会是你?” 来人停止了笑,看着镇王爷:“十七王叔,没有想到吧!十年了,大家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我如今竟还能站在这儿?没有想到吧!哈哈……真是天意弄人啊!”仰天长叹,嘴角带笑,脸上却是落寞的表情。 朝锦晖愣愣的看着他,似乎还未从震惊中醒过来,张嘴疑惑的问道:“二皇兄?真的是你?” 朝锦晔将目光又落回朝锦晖身上:“当然是我!怎么?难道六皇弟不想见到我!” 朝锦晖摇头:“不,朕是太吃惊了!二皇兄竟然还活着!父皇母后都对我说,二皇兄染上恶疾已经不在了。却没想到,今日竟还可以见到你……”眼里闪着光:“二皇兄,这十年来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朝锦晔苦苦一笑:“你问得好啊!这十年我过得好吗?好,当然好,每日每夜都与仇恨相伴,过得再充实不过,你说能不好吗?” 朝锦晖一慑,莫名的看着他:“皇兄?” 朝永瑞见机上前一步,口气生冷的道:“朝锦晔,本王有话问你!” 朝锦晔目光转移看向朝永瑞。 “这所有的阴谋都是你策划的吗?” 朝锦晔挑眉:“十七王叔,你现在怎么这样与我说话了,以前的你不是很温柔的吗?”忽而苦笑:“不,不对,你的温柔永远只对着六皇弟。只有面对六皇弟的时候,你才回露出那毫无心机的笑!而对我,不过是为了应付……” 我知道的。呵呵……从小就没人喜欢我,从小大家都对我敬而远之。就因为我后背上有一块红色的虎斑印记,于是就被你们说成是灾星下凡,是来颠覆王朝的。所以,连父皇母后都讨厌我,都远离我! 唯一给予我温柔的就是你,十七王叔。你说,人生下来各自有命,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觉得不满。想要得到别人的赞许,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一切! 我相信了。因为那是你说的话啊!皇宫内院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之多,从未有人会对我这么一个被打上印记的皇子上心。可是你不一样,是你在寒冷的雪天送我一双镶有布偶的暖靴;是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端上一碗良药;是你在我孤单无助的时候指着满天星陪我讲故事……因为有了你,我才能独自在冷宫里熬过那十多年的漫漫长夜;我才能一直努力拼搏努力奋斗只为博得众人赞许的一眼;我才会在绝望无助的时候又萌生了活着的念头。 是王叔你给了我如此之多的希望,才让我觉得自己不枉活在这人世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至少,当时的我是那么的认为!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竟也是假象吗?我不愿去这么想,可是事实却逼得我不得不面对! 王叔,原来连你也防着我。这样我才看清了一切,我永远都不可能被人喜欢,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诓我。 我真傻呢!竟让你骗了十多年! 朝锦晖却反驳道:“二皇兄一切并不是这样的,王叔他……” 朝永瑞打断了朝锦晖的话:“皇上,不要与他说多余的废话,此等谋逆贼子与他多说无益”又转头看向朝锦晔:“朝锦晔,你此番的目的是什么?” 朝锦晔呵呵一笑:“是什么?十七王叔还会不明白吗?我当然是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朝永瑞反问道:“属于你的东西?以你的身份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要回东西?再说,这儿还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朝锦晔反笑:“怎么没有?按朝兴律例,我是朝兴王朝的嫡长子,这皇宫这皇位本该是属于我的。我努力多年,拼搏多年,哪一点比不过这个只会哭闹,不思进取的六皇弟。就因为我被打上了灾星的记号,你们就要这样剥夺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吗?我不服。所以我要报复,我要将这属于我的一切再夺回来!” 朝永瑞叹息:“锦晔,十年了,你还没醒悟过来吗?为何要如此执着?这一切都是命定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再怎么争夺也是没有用的,你为何就是不肯放弃?” 朝锦晔嘻然一笑:“锦晔吗?十七王叔已经多久没这么称呼我了,真让我有些怀念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黄毛小子,不会再被你的只言片语给骗了。朝永瑞,你这招已经没用了!” 朝永瑞苦苦一笑:“是吗?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认为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 朝锦晔反问:“难道不是吗?” 第28章 原本我也不愿相信啊!可事实都摆在眼前。 那日的阳光原本是那么的灿烂。我拿着你教我的书法要给你看,看看是否有进步。你说我在书法上面很有天赋,所以我很用心的在练呢! 可是到了你的栖华宫却不见你的身影,宫女们说你上六皇弟的紫扬殿教皇弟下棋去了。 六皇弟吗?那就没有关系了。因为你的原因,六皇弟也与我走的很近呢! 于是想也不想就往紫扬殿跑。 本来想躲着吓你们一跳,给你们一个惊喜。可我却后悔这样做了。若是我没有躲起来,就不会听到接下来让我如坠深渊的一段对话。 “王叔,父皇母后昨天又警告我了,叫我不要与二皇兄走得太近,二皇兄是个灾星,会给我带来灾运的。” “你父皇母后叫你做什么,你听从便是!” “可是,为什么啊?二皇兄人很好的,他常常会陪我玩,教我折千纸鹤,还带我上假山后边去玩,别人都不肯陪我呢!王叔不是也和皇兄走得很近吗?” “王叔与你不一样。你是太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可散乱,让人捉了把柄可不好!”顿了一顿:“还有,以后别尽想着玩,好好念书,外头可是有人传太子不思进取,你再不好好努力,看你父皇怎么责罚你。以后也别再去找你二皇兄玩了,你二皇兄的身份本就招人质疑,你父皇会让他留在宫里已是大恩赐了,你就别再添乱平增非议了。况且,你二皇兄并非安己之人,你还是小心为妙……” 这些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我耳际,震得我双眼冒星,心口犯疼,就连灿烂的阳光都变得刺眼了! 原来,原来连王叔也一直都在防着我,原来你多年来对我的好不过是在试探我,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真傻啊!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哪还有什么温情可言?我怎么会被你温柔的假面给骗了呢?呵呵,我真是太傻了。 吃一堑长一智啊!王叔,被你那么凄惨的骗过一次,现在无论你在怎么说都没有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绝对不会…… 朝锦晖又急急的反驳道:“二皇兄,你错了,王叔他并没有骗你,他是真的待你好的,他……” 朝锦晔“嗤”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六皇弟,你与十七王叔是一伙的,你说的话又有多少价值可言呢?况且,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又在这儿装什么圣人君子?” 朝锦晖一噎,懵了:“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锦晔一笑,正要说话,朝永瑞却先抢道:“这不关皇上的事!当时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朝锦晖看向朝永瑞:“王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父皇母后又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我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蒙在鼓里。” 朝永瑞叹气:“当年的事情对你来说太受打击,我怕你受伤害,才没有告诉你!” 朝锦晖步步紧逼:“到底是什么事呢?已经十年过去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朝锦晔突然呵呵一笑,看向朝锦晖:“演的真好,演的真像,你们以为演这么一出戏就能骗的了我吗?不可能的……王叔他能瞒你什么事呢?其实很简单”无视了朝永瑞警告的眼神:“不过就是,我想杀了你。” 此话一出,朝锦晖震惊,在场所有人吃惊,朝永瑞咬牙皱眉。 朝锦晖摇头质问:“为什么?我不明白?二皇兄向来待我很好,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朝锦晔笑:“你忘了你王叔的话了吗?我向来不是什么安分之人,会有如此歹心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不成理由,平白无故怎么会想去杀害一个人呢?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朝锦晔看着朝锦晖无奈叹气:“六皇弟,十年了,你还是如此天真吗?也对啊!有父皇母后的疼爱,有王叔的倾心守护,在这重重的保护之下,怕是你连危险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吧!呵呵……”又一叹气:“想要知道原因吗?我给你。”转头看向朝永瑞,继而才说道:“因为我恨你……” 为什么?同为一母同胞,为什么我们却是天差地别。你是护在手心里的宝,我却是遭人唾弃的灾星。老天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吗?这还不算什么!可为什么你连唯一对我好的王叔也要夺走?他是我在这冰冷皇宫里唯一的温暖。其他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只要把他留给我就好,至少让我知道人世间还是有温情的。 可是最后,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王叔因为保护你也离开了我。我从未见过他对我露出如此狠毒的目光,用那异常气愤的口气对我吼道:“他是你皇弟,你竟下得了手?” 可我没做什么呀?不过一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就失足掉进了池塘里。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并非故意的啊!可是王叔却再也没听我的解释,也渐渐的疏远了我。 我不要这样,若是连他都离开了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一切还是不可挽回的发生了!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恨你,所以我要你死! 在冷宫里早已暗藏了一包毒粉。那是我费了好大的劲从太监手中弄来的。机会只有一次,不是成功便是万劫不复。 我将它倒进了你最爱喝的梨花露里,只等着你一口下去,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我还未将梨花露端到你面前,就让御林军给包围了。父皇从我手中夺过了梨花露,只是一闻,脸色就变了。 也对,那可是毒药,会要了他心爱儿子的命的毒药,父皇又怎么会不震怒呢?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不过一死,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为什么?砍头凌迟五马分尸我都不怕,可是为什么要让王叔端着鹤顶红来给我?为什么要我心中最珍视的人来送我这最后一程?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竟连最后一点留念的机会也不给我吗?你们好狠的心呐!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到底是苍天怜悯,毒药竟没毒死我,在那满是尸首的乱葬岗里,我竟奇迹般的醒了! 既然老天又给我这么一次机会,我又怎可浪费?我要你们这些置我于死地的人都不得好死。我要成为你们永远的梦魇。 十年的苟且偷生,十年的精心策划,一次又一次的设计陷害,就是为了让你们不得安宁,永无宁日。 朝永瑞难以置信的看向他:“这么说,朝廷内部多次有目的的策划动乱都是你一手制造的?那些叛乱分子也都是你委派的?” 朝锦晔笑:“呵呵,是又怎么样?怪只怪那些人太笨。我不过几句言语诱惑,他们竟然都信以为真,死心塌地的为我办事。不过也是他们的愚蠢,害我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失败。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唯独自己。” 沉默许久的陆馨宇这才弱弱的回了一句:“不是他们死心塌地,而是你巧妙的利用了他们的弱点。人类一旦处于绝境,很容易萌生极端的念头。你就是这样利用了他们心理的不平衡,误导他们走上了不归路。如此有心机的策划,你竟还说那些为你卖命的人傻。你可还有人性?” “呵呵,人性?”朝锦晔看着陆馨宇讥笑道:“我的人性早在他们要赶尽杀绝的时候湮灭了。我连存活的机会都给剥夺了,还要人性做什么?” 朝锦晖看着这近似陌生的皇兄,低低一唤:“二皇兄!你怎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朝锦晔仰天一笑:“以前的我?我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我是怎样的了!你还与我说什么以前的我?” 朝永瑞眼神落寞,悲凉的接口道:“那时的你也很天真很单纯,只是个一心盼着有个人来陪你的乖巧皇子!” 朝锦晔难以置信的看向朝永瑞:“十七王叔,你竟还记得?” 朝永瑞叹气:“我怎么可能忘了?” 第29章 第一次见到你,你正躲在大芭蕉树下偷偷的哭泣,泪水混杂着土灰污了你的小脸。可你却有双清澈的大眼。 我出现在你眼前时,你就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清澈,毫无杂质。 虽然知道你就是那个命带灾星的皇子,我却还是忍不住要接近你。因为你的那一双眼眸让我着迷。因为我相信,能有这么双眼睛的人是不可能坏的。 我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泣? 你很乖巧的回答,因为大家都不理我,大家都怕我,他们都说我是个灾星,所以大家都不跟我玩! 看着如此惹人怜爱的你,我忍不住上前抚了抚你的额头。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我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你竟露出了比阳光还要绚烂的微笑,看着我,不住的点头。咧开了一口白牙,欢喜的说,好! 那时的你是那么天真。 我与你说,若是天上又出太阳又下雨,就会出现七彩斑斓的彩虹。 你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很漂亮吗? 我点头,很漂亮!它就像是一座七彩虹桥架在天际,等待着仙人踏步而上。 你露出渴望的眼神,真好,要是我也能看到彩虹就好了!那一定是美极了! 又一脸落寞的说,可惜,我只能呆在西凉院里,哪儿也去不了!可能永远也看不到那么美丽的彩虹了! 我摇头,牵起你的手对你说,下次逮到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 你笑了,那笑容竟比天上的彩虹还要艳丽上三分。 那时的日子,我也过得很快乐。虽然天天只是呆在一间四小方宫苑里,但和你在一起,竟觉得过得很充实。你会乖顺的听着我天南地北的讲述我知道的一切,你会很开心的拿着我送你的东西露出满足的笑。在你面前我很轻松,不需要任何伪装。在人前我总是个懂事的王爷,可我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大家都说我少年老成,那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在这样的皇宫里,每一步都得小心,谨防出错招来祸害。可在你面前,我却可以放下一切包袱。 也许在皇宫的那些年里,和你呆在一起的日子,算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朝锦晔吃惊的瞪大了眼:“我却从来都不知道,王叔与我待在一起会如此快乐!”然后又嗤的一笑:“你又想骗我吗?一次又一次你不腻我都腻了。要是当年你与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后来又为何置我于不顾,为何要如此狠心的待我?” 朝永瑞反驳道:“你以为我愿意吗?” 那样美好的生活,我原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我错了,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想存活,没有点手段是不行的。 渐渐的,我发现你变了!眼里也开始慢慢有了算计。 开始,你还只会伤心的向我哭诉,后来,你竟也学会了报复。 你会在欺负你的小太监的衣领里放毒虫,咬得小太监全身是毒胞;你会趁夜把骂过你的宫女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要她第二天不敢出来见人。别人以为这是皇宫里闹鬼,可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但我没有制止你。因为我认为,你再不济也算是个主子,这些奴才这样欺负你,也该得些报应。在这充满争斗的皇宫里,不会自保是无法生存的。于是,我纵容了你。 但我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纵容,竟叫你把手伸向了与你一般单纯无心机的六皇子身上。他是你的同胞兄弟,也是你父皇的心头肉。你这样做,你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吗?你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我厉声训斥你,不再去看你,是想让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萌生了如此可怕的念头,你竟要毒死你的兄弟。 原本你也是一个单纯如斯的少年,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皇兄要我赐毒酒给你。我看着那满满一杯毒酒,我的手一直在颤抖。 要我亲手送走一个我一直以来珍视的少年,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惩罚我的纵容,害他走上了今日的不归路? 你领过毒酒,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只是静静的看了看它,然后毫无留念的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濒临死亡,你依旧没有表现出惊恐,反而看着我冷冷的笑了。 那个笑容我至今都记忆深刻。那是对世间一切都绝望的笑,凄凉刺骨。 朝永瑞定定的看着朝锦晔,深深一叹息:“你若恨我,我毫无怨言,但请不要累及他人!” 朝锦晔眼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却是一闪而过。他看着朝永瑞冷冷一笑:“王叔还是如当年一般厉害,我差点又要着了你的道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当年你们下手杀我的时候可曾手软。现在却要我放过无辜的人,你做的大好美梦。我等了十年,谋划了十年,为的就是今天。你们谁也别想逃脱。所以,今天,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 手上一挥,门外顿时涌进一群手持弓箭的弓箭手,箭尖齐齐的对准了屋内的所有人。 朝永瑞大惊:“锦晔,你真的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这次若再执迷不悟,真的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朝锦晔嗤笑:“救我?哈哈,还会有谁愿意救我?还会有谁怜惜我?别逗我开心了,十七王叔,你做这样的垂死挣扎一点儿也不好看!这么多年的痛苦我都熬过来了,为的就是这一刻。我不可能停手的。” 手又一挥,弓箭手们绷紧箭弦,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曹行知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二皇子,你可愿听我一言?” 朝锦晔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又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过也是想要迷惑我,想让我停手罢了,既然如此,那就省了。”又看向朝锦晖:“六皇弟,十年前让你幸运的躲过了一劫,这次就没人救得了你了!”手上一挥,弓箭手立即放箭。弓箭如满天飞雨簌簌的射向屋内。曹行知大呼一声:“护驾!”,丁捕快即可率人挥刀上前挡着漫天的乱箭。护着皇上等人退进了屋内的死角里。 乱箭无情,一刀一裂刺伤了胳膊,划破了脸。可护卫们却都没有退缩,依然衷心的保护着主子,即使下一把箭可能刺穿自己的心脏也在所不惜。 朝锦晖却看得痛心,挣开众人的护佑,欲上前去:“朕出去与他谈判,他不过是想要朕一命,朕给他就是。别连累了其他无辜的人!” 陆馨宇手上一紧,抓住了他的龙袍:“皇上,他现在已经让仇恨蒙蔽了双眼,谈判根本没有用的,你这样出去,只会白白送了一条命。他不可能放过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 朝锦晖无力喊道:“那就让大家在这里等死吗?” 陆馨宇无言以对,落寞的低下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家!” 朝锦晖忙反手握上陆馨宇的手:“不,这与馨宇没有关系,是朕的事情连累了馨宇,累及了大家。莫不是二皇兄记恨朕,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朝永瑞不耐烦的打断二人:“别无聊的把罪责揽来揽去,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把大家救出去!” 于是,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第30章 漫天箭雨过后,朝锦晔竟意外的挥令停止了放箭,嘴角一弯,朗声大笑道:“要是都一箭射死了就不好玩了。就让我来陪你们玩玩游戏吧!” 只听簌的一声,不知打哪儿飞出一只长箭,啪的射中了死角前的圆木,吓得后头的人心头扑腾一跳。簌簌又是一个放箭的声音,丁捕快眼明手快,挥刀两下将长箭劈开,才回神,又不知从哪飞出长箭,啪的射中了丁捕快身边的檀木。 面对这样毫无章法的射箭法,丁捕快和众护卫不得不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有了漏网之鱼。 朝锦晔看得开心,伸手夺过身边人的弓箭,竟也搭弓上箭,瞄准了眼前的一抹明黄,簌的一声,射出长箭,长箭疾驰一下射中了朝锦晖的衣袖。布帛被穿透的声音在沉静的屋内格外刺耳,朝锦晖一惊,举目而望,对上了朝锦晔挑衅的目光。就见他又搭上一把箭,簌的一下便射中了曹行知的乌纱,吓得曹行知“呀”的一声惨叫。朝锦晔越发的开心了,似乎玩的上瘾了,一箭接一箭,一会射中了陆馨宇的衣摆,一会又射中了丁捕快的肩胛。众人被逼的心惶惶却始终无可奈何。 朝锦晔又一长箭射来,朝锦晖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挣开了众人冲上前去:“有什么冲着朕一个人来,不要再折磨其他人了!” 长箭呼啸而过,如疾风般迅速向他心口飞去。只听众人一声凄厉的呼喊:“皇上!”一抹血花飞溅而出,鲜红的,染透了众人的眼。 朝锦晖看着手上鲜红的血和挡在自己身前的陆馨宇,顿时瞪大了眼:“馨……馨宇?” 陆馨宇抬起疼得发白的脸,看向朝锦晖:“皇上!你没事吧?” 朝锦晖半张着嘴,看着穿透陆馨宇背部的长箭,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外掉:“馨宇……馨宇,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朕……” 陆馨宇苍白一笑:“皇上,微臣没……没事……”身子却禁不住的软了下去。 朝锦晖吓得连忙扶着他瘫软的身子跪坐在地上,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嘴里虽然强作冷静的念着:“馨宇,馨宇,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啊……”心里却早已方寸大乱,模糊的泪眼求助般的朝四周望了望,张口便哭喊道:“来人,快来人,唤太医,救救馨宇……馨宇,你要挺住……”想用手去止住汩汩外流的血,却只能由它将自己的五指染红。 陆馨宇忍着背上噬心的剧痛,向着朝锦晖安抚的一笑:“皇上,别太忧心,微臣真的没事……”却在下一秒疼得皱起了眉。脸上唇上也早已失了血色。手上微微用劲,握住了皇上的手,不知是想从自己手中给皇上安慰,还是想从皇上手中获得一些求生的力量。 朝永瑞与曹行知也被这场面吓坏了,赶忙冲上前来,一边帮着陆馨宇止血,一边安抚着吓得六神无主的皇上。 朝锦晔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这突发的一切,他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陆馨宇竟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上前替朝锦晖挡了这一箭。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大方到为了别人而舍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真是太可笑了。若是自己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其他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看着朝锦晖失了魂一般的神情,心下不禁痛快。他想看到的就是他们这样绝望的表情,越痛苦越好。想着不禁呵呵大笑起来:“我也要你们尝尽这种痛苦的滋味,这种孤立无援无助般的感觉,哈哈……” 听着这毫无人性的话,朝永瑞不禁觉得心寒。将皇上与陆馨宇交代给曹行知后,他霍然起身直视着朝锦晔,眼里神情复杂。 看着眼前的朝锦晔,他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王叔?还是敌人? 也许当年自己真是错了,手下一软便促成了而今悲惨的局面。原以为他不过一时迷途,是皇宫里的阴险争斗将他逼上绝路。若是离了这一切,他还会是那个笑颜如花的天真少年。 看来一切都错了,那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魔魇,除不掉了。天真的他再也回不来了! 闭一闭眼,眼里已失了任何情感。语气也如同腊月寒冬,刺骨冰冷:“朝锦晔,既然与你再无道理可言。本王也不再废话。你今日所造就的一切本王有不可推卸的罪责。既然如此,那就由本王先来……”一步一稳的向他走去:“一切拿本王先开刀……” 朝锦晔先是一愣,继而瞪开一双红眼,大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弓箭,箭尖直直对准了朝永瑞的胸口。 曹行知大惊,急急唤道:“王爷……” 朝永瑞却没有理会,依旧平静的直视着朝锦晔,突然伸手朝自己的心口一指:“很好,那你就往这儿射!” 朝锦晔狠狠一咬牙:“好,那我就成全你!”右手绷紧了长弓,想要发射,箭尖却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闭上左眼集中精力想要瞄准,手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竟然连着肩膀也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手上用了劲想要稳住,却是力不从心,仿佛这一双手不是自己的一般。 还在不知所措,箭柄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朝锦晔一惊,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面前的朝永瑞,眼里俱是困惑。 朝永瑞面无波澜的看着他,张嘴却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话:“你在害怕!” 朝锦晔脸上的表情一滞,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僵着嘴干笑道:“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说着手上一用劲,朝永瑞将箭尖朝着自己的胸口又拉近半尺。 朝锦晔却给吓退了半步:“你做什么?不要逼我!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你放手……放手……”嘶喊的声音里竟带了颤音:“我叫你放手啊……”眼里有什么掉了下来。朝锦晔明显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朝永瑞,又痴痴的伸手抚上自己的眼角,看着指尖上那沾染的泪滴,茫然道:“这是……什么?眼泪?我竟然还会流眼泪?”无力的后退一步,看向朝永瑞:“我竟还会为了害我至此的人落泪?可笑,真是可笑……” 朝永瑞也吃了一惊,看着眼前毫无预兆落泪,似受惊小鹿一般的朝锦晔,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蹲在芭蕉树下哭泣的小男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的触动,伸手抚上了他的眼角,替他将眼泪拭去,又温柔的唤了一声:“锦晔!” 朝锦晔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中,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恨得要命,明明巴不得你马上去死,为什么我就是下不了手?说什么已经忘了!说什么不在乎!其实心里却从未忘记过。呵呵,我真是可笑啊,被骗的这么惨,还傻傻的抱着一点儿侥幸的希望想要确认一下……”缓缓抬起头,眼里灵光闪动,饱含着期盼:“十七王叔……” 朝永瑞缓缓点头:“我在。” 朝锦晔眯眼淡淡一笑,这一笑纯洁无瑕疵,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王叔可曾真心待过我?可曾有一星半点是真正的待我好?” 朝永瑞目光温柔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抚了抚。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还待在那个人烟稀少的西凉院里,他还是自己眼中最乖巧的皇子,期待能从自己手中拿出什么稀奇玩意,又能从自己口中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于是轻一点头:“十七王叔从未骗过你!” 朝锦晔深呼一口气,淡淡的笑开了,就像那年带他偷偷溜出西凉院去看阳雨过后的彩虹一般,露出了满足的笑,眼角的晶莹似乎也泛起了七彩的光。缓缓张开双手,上前一把拥住了朝永瑞:“王叔,有你这一句话,锦晔此生无憾了。苍天怜悯,给了我十年的时间等待,终于让我听到了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朝永瑞身子一僵,心里一痛,也反手拥上了朝锦晔:“锦晔,是十七王叔对不起你!” 朝锦晔似乎放开了一切,轻轻叹口气:“过去的一切都不去想了,只要今后王叔还愿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下。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随风去吧!” 朝永瑞手上又带了三分力,紧紧反搂着他:“好,王叔答应你,只要你肯放下一切,王叔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一直一直陪着你。就像当年在西凉院里一样,陪你去看七色彩虹,去捉满天的萤火。” “王叔,说话可算话?” “一言九鼎!” “好,我相信你!”再深深的一个拥抱,朝锦晔嘴角泛起微笑,手却缓缓举起了长箭,对准了朝永瑞的后心:“王叔,从今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你再也不会离开我,我也再不会失去你!”话音一落,手上用劲就朝朝永瑞的后背扎去。 曹行知看着朝锦晔这一举动,脸上顿时吓得失了血色,急急一唤:“王爷,小心!”朝锦晖也被吓得缓过神来,大张着嘴喊道:“王叔!” 却谁也来不及制止这可怕一幕的发生。 朝锦晔心满意足的笑了。王叔,从今以后,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再也没有谁能将你夺走。 第31章 突然,耳边传来“噌”的一声,朝锦晔只觉得手上一疼,长箭竟被震落在地。心里一惊,来不及反应,肩上又是一疼,猛地一受力,怀里就已经空了。朝锦晔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才抬眼看去,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赵林安置好解救下的朝永瑞,便屈膝一跪请罪道:“赵林护驾来迟,还请皇上,王爷降罪!” 朝永瑞伸手将他扶起:“赵侍卫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又转头一看重伤的陆馨宇:“先派人救陆大人!” 朝锦晖也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忙招手求助道:“赵侍卫,快,快叫人来救馨宇……” 赵林点头,即刻派了两个将士上前将几欲昏迷的陆馨宇扶起。 朝锦晔缓过神来,突然凄厉一笑,面目憎恶的看着朝永瑞:“朝永瑞啊朝永瑞,十年了,你依然如此攻于心计。竟早就下好了套准备拿我。我真是傻啊!一次又一次被你欺骗……” 朝永瑞看着他正色道:“我没有骗你,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锦晔,你若真肯放手,王叔定不会为难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多说了只会让人觉得我好骗。什么情意?什么仁慈?一切都是假的。朝永瑞,就让你带着你的假仁假义见阎王去吧!”手上一挥,弓箭手搭箭上弓。 朝永瑞又痛心的一喊:“锦晔,停手吧!” 朝锦晔却再不理会,直接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可是一切的发展却出乎了朝锦晔的预料。弓箭手不仅没有放箭,反而将手中的弓箭直直的指向了自己。看着这意料之外的转变,朝锦晔变了脸色,瞪着一双要吃人的血眼,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的敌人在那!朝那儿射……”却无人再听他的命令。 “你们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是你!”赵林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吾皇英明,早已知晓你一切阴谋诡计,但念与你有手足之情,故想以孝悌之道奉劝你停手,奈何你始终执迷不悟。手足之情虽难割舍,但天下苍生的安危却更为重要,因此……”高举手中的令牌:“我奉皇上之命来将你等谋逆叛臣缉拿归案!” 朝锦晔看着赵林手中的令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令牌?为什么你手上会有令牌?”从自己腰上解下令牌:“那这块令牌又是怎么回事?” 赵林耐心解释道:“那不过是为引你上钩的饵罢了!皇上何等英明之人,又怎么会让你得到了真正的令牌危害一方。真的令牌早已被掉包,你所窃取的不过是赝品而已!” 朝锦晔仰天凄厉一笑:“不,我不相信,我策划了如此之久的计谋不过是你们设的一道陷阱?这叫我如何信服?如此完美的计划,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准备,怎可以功亏一篑?怎么可以?” 朝永瑞悲伤的看他一眼:“锦晔,游戏一切都结束了,收手吧!” 朝锦晔不相信的摇摇头:“不,不,我不可能会败的!我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让他败了?”看着朝永瑞痛心的表情,突然举起手中的箭:“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会认输!”说着便挥手朝朝永瑞刺去。 耳边似有哨声响起,似乎又有谁无助的喊了一声:“住手!”朝锦晔只是看着突然如满天飞雨一般向他疾驰而来的长箭,无望的闭上了眼! 王叔,你可知?这一生我最恨的就是被你一次又一次欺骗却自甘堕落…… 王叔,你又可曾明白,我不过是想让你能够多看我一眼,多陪我一些…… 王叔,也许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无法更改。是我自己执念太深,如何也不愿轻易放弃…… 王叔,既然注定与你无缘,又为何要让我遇见你?要我被这情爱的绳索束缚了一生。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仅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不再有任何交集…… “锦晔,锦晔……”耳边有谁在呼唤?朝锦晔凭借最后一点儿意识睁开眼,看着眼前满脸惊慌失措的朝永瑞,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王叔,最终我还是输的一败涂地,最终还是赢不了你!” “锦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这样的后果,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了什么?现在来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锦晔,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太医,去找太医……我不会让你死的……” 朝锦晔无力的挥手制止了他,手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王叔,被瞎忙活了,救活了我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让我继续在这世间受苦罢了!我如此大逆不道,就算你肯放过我,朝廷律法也饶不了我……”痛心的闭了闭眼:“十年前我就该死了。这十年的时间算是我偷来的。多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不过终日与仇恨相伴。这样的日子,我过怕了,也不想过了……死了好啊,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再也不会痛苦了……” “锦晔!”朝永瑞声带哽咽。 朝锦晔愣愣的看着他:“王叔,你竟然哭了?这是为我流的眼泪吗?你竟然为我流泪了?” 真是稀奇啊!我的王叔一直以来都是一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的模样。你永远是那么成熟稳重,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我从未见过你露出这么无措的神情过,即使当时送了毒药到我面前。我总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却原来你也懂得哭泣! 朝锦晔张嘴想要笑一笑,却是喉头一甜,嘴里涌出一大片血渍。惊得朝永瑞手忙脚乱的要替他拭去:“锦晔,你别说话了!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朝锦晔却固执的摇摇头:“让我把最后几句话说完……王叔,原本我是想让你陪我一起死的。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但这样也好,就让你带着对我的回忆好好活着。我要你永远也忘不了我,永远都活在对我的悔意当中……” 泪水滴落,与鲜红的血渍混杂在了一起,朝永瑞悲泣道:“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从来也不曾忘记过你……” 朝锦晔闭眼一笑:“王叔,我如此想要你的命,你可曾恨我?” 朝永瑞的头拼命的摇,嘴里也急急地说:“不恨!我怎么舍得恨你?你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害的,我又怎有资格去恨你?该被恨的是我才对!” 朝锦晔松了口气:“不恨就好,这样我就……毫无牵挂了……” 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朝锦晔再留念的看了朝永瑞一眼,便缓缓的闭上了眼,安详平静。 “锦晔,锦晔……”怀里的人儿已失了气息,却安静的如同睡着一般。朝永瑞将他深深的拥进怀里,却再也止不住悲伤的泪水,如奔涌的泉水一般肆意横流。 锦晔,也许,此生你与我相遇真是个错误。只是短暂的快乐却换来了你一生的痛苦。我从未给过你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却也给不起你所希望的幸福。 锦晔,我此生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只能默默的祈求上天保佑,愿你来生不再受这世间疾苦,永远平安幸福! “王爷,天凉了,回去吧!”曹行知看着已站在坟前静默不语近两个时辰的朝永瑞,不禁好心劝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朝永瑞看着面前高高垒堆起的土坟,伸手又抚了抚坟前的墓碑,长长叹息一声:“行知,也许当初我的那个决定真的是错的,就因为我私心的认为这是为他好,才害他又多吃了整整十年的苦!” 曹行知看着陷入自责的十七王爷,不禁苦心劝导:“这也不能全怪王爷!后来的事情又有谁能知晓?一切事情的发展不可能都顺着人意的,总会有出现意外的时候。至少,王爷当初是为了二皇子好才会出此下策的。” 莫不是你疼惜二皇子,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把那致命的毒药掉包了呢?这可是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啊!可你却一脸无畏,曲下了你尊贵的膝苦苦乞求翁太医给了你假药。这份情义又有谁不感动?即便最后皇上知道了,也只是削了你王爷的头衔,挨了一顿板子,把你禁足在了栖华宫里,并没有再追究。 后来的一切如何发展,王爷你也无力掌控啊! 我相信,若是二皇子在天有灵知晓了一切,也会感激你的! 已是初冬的天气,风凉凉的吹来不禁让人直打哆嗦。曹行知上前为朝永瑞拉紧了斗篷,又深深的叹息一声:“王爷,再吹风就该着凉了!回宫去吧!” 朝永瑞才点点头,再留念的看一眼孤独的土坟,便和曹行知一块儿离开了! 漫山已是凄凉地,却见此处遍地花!孤寂的坟却留下了最深的思念! 情之一字该如何用言语来说,纠缠不清,撕扯不断,所以古人才回有言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只叹一声,痴情难舍,与命同在! 第32章 离动乱已过去了五天,可床上的人儿却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管不顾,安静的沉睡着,却等得朝锦晖心力交瘁。 那日的弓箭并没有刺中要害,却因为时间的拖延,导致失血过多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陆馨宇陷入了重度昏迷,生命垂危。尽管朝锦晖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令太医一定要把陆馨宇治好,不治好就等着一块儿脑袋搬家;即使太医们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轮流照看,陆馨宇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像是冰封进了自己的世界,外界的动静一点儿也惊扰不了他! 是呢!他的馨宇向来如此安静,一旦栽进了什么事中,就是全身心的投入,拉都拉不回来! 他可是在梦境中也遇到什么事了吗?所以迟迟不肯醒来。 不,他不要这样。他是如此焦急的在床前等待,他怎么可以为了其他事把自己一个人晾在这儿? 馨宇,求求你了!快点醒来吧!不要天天就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对着朕,你叫朕怎么接受得了? 杜公公端着一碗莲子羹来到皇上面前:“皇上,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喝碗莲子羹吧!可得担心龙体啊!” 朝锦晖摇摇头,挥手推开了面前的莲子羹:“朕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杜公公知皇上心里难受。陆大人现在生死未卜,皇上又怎么不焦虑呢?可是,再怎么担心,饭还是得吃啊!人是铁饭是钢,饭都不吃了,在强壮的身体也会垮的啊! 于是又上前劝道:“皇上,您好歹吃一口吧!不然到时候陆大人醒了,您倒给饿垮了,这不亏了吗?陆大人也会自责的!” 朝锦晖的目光才从陆馨宇的身上转到杜公公身上。 杜公公又道:“陆大人要是知道皇上您这个样子,该会难过的!” 朝锦晖低头看了看杜公公手中的莲子羹,喃喃的说着:“朕不吃饭,馨宇会担心的?” 杜公公忙不迭的点头:“是啊,陆大人要留着精神养病呢!皇上可别让陆大人再操心哪! 朝锦晖如梦惊醒般:“对,馨宇要养病,不能让他操心!”接过杜公公手中的莲子羹:“朕会好好吃饭,不让馨宇为我担心!”说着便一勺一勺将莲子羹舀进嘴里。 杜公公虽高兴皇上吃了粥,心里却还是免不了难过。 陆大人一天在生死边缘徘徊,皇上就一天这样失魂落魄,茶不思饭不想的坐在一旁守候。看着皇上一天比一天憔悴的脸,自己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杜公公真是痛恨自己的无能。若是能分担一点儿皇上的痛苦也好啊! 悄悄退出了宫门,杜公公对着守候在外等待的曹大人轻轻摇了摇头。 曹行知会意的点点头,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啊! 两日前,镇王爷朝永瑞因为二皇子的叛乱一事,自认罪责重大,便自行去向太后请了罪。现在已被削职成了一个闲散王爷,被禁足关押在了镇王府。曹行知明白,他不过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一下对二皇子的愧疚,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不过一时的怜惜,一时的不舍! 要说错,也许就错在他二人早已跌入情网却毫不自知,直到一切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发现自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此次动乱能够顺利平定,太后功不可没。太后果真是精明的人哪!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竟连镇王爷都给瞒了过去,还借此给皇上戴上了英明神武的高冠。不愧是掌控后宫的一把手,先皇的得力助手啊!这次也多亏了太后精密的安排,皇上等人此次才能幸免于难。她算是此次平乱的最大功臣。 虽然这场动乱顺利的结束了,但曹大人却知道,这场浩劫引起的余波却还未平复。这漫天的阴云还未消散哪! 只是初冬,北方的天气竟飘起了盈盈白雪,淡淡的,薄薄的一片,像蝉翼,像丝帛,飘飘扬扬,洒遍整个宫墙,给色彩斑斓的皇宫铺上了一层素裹银装。 十一月终于到了,本该欢天喜地的皇宫却依然沉浸在一片浓厚的忧伤之中,伴着初冬冰冷的寒风,让人更觉一片凄凉。 太后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裘,手上烤着小炉火,抬眼淡淡的扫了一下已在面前战战兢兢站了许久的杜公公,声音慵懒的问道:“就是说,皇上依然还是老样子?” 杜公公顺从的点点头。 太后略带锐利的目光缓缓一闭,一片清明:“明日就是皇上大婚了,皇上若还是这个样子可不行啊!杜公公,你是皇上身边最亲密的人,你可得好好提醒提醒皇上,别误了吉时啊!” 杜公公心有不忍,冒着大不违的风险,斗胆的说了一句:“太后娘娘,皇上这几日因陆大人的事情忧思不已,怕是……”没有心思准备大婚几个字没有说出口,又俯首往地上一叩:“望太后体谅皇上,能否将婚期推迟几日?” 太后的眼角淡淡一扫,杜公公就觉背上一片冰凉:“皇上大婚之日早已昭布天下,怎能说推迟就推迟,这不是凭空让人非议皇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杜公公这是将皇上的至尊置于何地?” 杜公公俯于地面的身子一颤,忙叩首认罪:“老奴糊涂,私心想为皇上好,未考虑这将给皇上带来诸多的不良后果,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淡淡的叹气:“哀家明白杜公公的意思,但是,皇儿是皇上,所以在面对诸多抉择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又扫了一眼杜公公:“大婚之事不能再推,就劳烦杜公公再给皇儿提个醒儿。皇上若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哀家亲自与他说。” 杜公公心知在怎么说也无回旋的余地,于是只能乖顺的应了一声,如来时一般静静的走了,只是心头上的沉重似又多了一分。 陆府院内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雪压树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卧房内。朝锦晖双手紧紧地握着陆馨宇的双手,眼睛也是一直痴痴的盯着他看。 “馨宇,外面下雪了呢!白白的,绒绒的,好美啊……馨宇,你不是曾与朕说过,你的家乡在南方,所以从未见过漫天飘扬的飞雪……现在有机会了,你快醒来,朕带你一起出去看,一起去迎风踏雪,一起打雪仗,堆雪人……雪人我们可以堆俩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朕,两人相依相伴,一起欣赏这白色的世界……” 握着的手又紧上三分:“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御花园中的那株雪梅开出的花是什么样的吗?朕与你说了,这要天上下起了白雪,那雪梅的花儿才会开放,依然是白,却是白里透着粉,很美的……朕昨日路过御花园时,就见雪梅枝上已有了花蕾。今儿晨起,杜公公与朕说,那雪梅花已经开了,和白雪一样的颜色,可艳丽了……馨宇,雪梅的花时不过三日,你可得紧着时儿别让花期过了!这样又得等到明年此时才能看见,你可等得及?” 眼里有冰凉的水滴滴落:“馨宇,朕求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朕!你倒是应一声啊!馨宇……为什么?为什么朕与你说了这么多话,你都不愿搭理朕?是馨宇不再喜欢朕了吗?可是朕却还是好喜欢馨宇,所以不要不理朕,朕会很难过的……” …… “馨宇,你知道吗?明儿就是朕的大婚了。朕就要立后了。说起来可真可笑呢?连面儿都没见过,单只知道一个名字,就要朕娶她,这是什么理儿?还有馨宇也是,怎么就和其他大臣一起瞎起哄,逼朕立后呢?朕与你说过,此生此世都不会和你分开,你还如此无理取闹,这叫朕怎么能不难过?” “馨宇,今天是朕陪你的最后一天,往后也许我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在一起了。馨宇,就算恩赐也好,你就睁眼看一看朕,也好让朕得个安慰……是连这么个赏赐都不愿给吗?呵呵,馨宇好狠的心……” 看着窗外飘扬的飞雪,朝锦晖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接了飘扬进窗的白雪,冰凉的感觉在手心扩散,心里却更是一阵阵发凉。 馨宇,这是朕陪你看的第一场雪,也许,也就是最后一场雪……不管以后如何,朕希望馨宇能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抛下一切来陪你…… 第33章 “馨宇……陆馨宇……”四周一片黑茫茫,陆馨宇一人茫然无措大额向前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有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低唤。他抬头四处搜寻,看到的,伸手触及的,却依然是黑暗。 “馨宇……”呼声又响起,陆馨宇抬头寻找,寻声追去:“是谁?是谁在叫我?” “馨宇……”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阵白光,像四散的雪花,飘扬夺目。亮光中逐渐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英挺的眉目,俊逸的脸。陆馨宇慑愣了一会儿,张嘴痴痴的道:“锦晖……” 亮光中的朝锦晖眯眼欣然一笑,陆馨宇仿佛看见初春那开满整院的芬芳,夺目耀眼。 “馨宇,天亮了,该起床了……你不是还要帮着朕批阅奏折吗?可别想着偷懒!” “馨宇,御花园的雪梅开了……朕要你陪着朕一起去看,你可答应过的……” “馨宇,天外飞起白雪了……馨宇还没见过雪呢!真是稀奇,朕可是看着雪长大的,可熟悉的不得了……” 光亮中的朝锦晖独自叨叨着。陆馨宇举步上前,想要伸手触碰他,却在要碰上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朝锦晖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一滴接着一滴,不肯停歇,刺痛了陆馨宇的心。陆馨宇蓦地有些不知所措,张嘴急急的想要安慰,嘴里却发不出一个音符。伸长手指想要再近一点,却发现身体也动不了了。只能无助的看着朝锦晖泪流得越来越凶。 “馨宇,你曾答应陪朕到永远的,而今你却说话不算话,馨宇,你不愿意陪朕,可朕却舍不下你。若是这样,朕来陪你如何?” “馨宇,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朕曾对你许诺,绝不丢下你孤独一人……可世事难料,你别怪朕……” 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陆馨宇心下更是焦躁不安,不停挣扎着想要扭动身子,想要张嘴说话,想要挽留离得越来越远的身影,可是却是徒劳无功。陆馨宇只能看着朝锦晖含泪微笑的说了声道别就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一切又陷入一片黑暗。 “不,皇上,别走,不要离开我……”声音微弱,嘶哑,却依然惊动了床边守候的人,赶忙上前一把扶着他不安扭动的身子:“馨宇,馨宇……你醒了?你,你终于醒了……” 费力睁开双眼,陆馨宇茫然的转动眼珠,望着上方俯视自己的人,眼里有什么滚滚而落,伸手握上他的手,无力却坚定,嘴里还喃喃着:“别走,别离开我……”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馨宇眼里渐渐一片清明,漆黑的眼瞳中映着那一双熟悉微笑的脸,心里顿时一片空落落:“刘大人……是你!” 刘清许点点头,“是我,你别动,好好躺着休息,太医说了,你得好好休养……” 陆馨宇闭了闭眼,又再睁开:“麻烦刘大人了!”刘清许只是摇头,忽想到什么似的,出门去唤了陆伯。陆伯与阿和、东林听闻陆馨宇醒了,又是一阵感天谢地,激动得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刘清许担心会影响陆馨宇休养,又是好一阵安慰,才把三个情绪激动地人安抚下来。 陆馨宇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心里的空落却逐渐变成了隐痛。 虽说期待着他十二个时辰陪着自己有些梦幻,但还是希望睁开眼的第一刻能够看见他,可是却没有…… 他明白他身为帝王有很多事情要忙,自己也不该抱有太多奢望,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期盼着…… 人在伤病的时候,就会显得异常脆弱吗?这样的自己,让自己都觉得好笑。 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在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陆馨宇还是问出了口:“刘大人……皇上他……” 刚喂自己喝完药,一脸笑意的刘大人顿时一僵,讪讪地维持着一脸笑意,眼神却转开了,“皇上最近事有些忙,所以……” “刘大人,有什么事不要瞒我……”对于如此熟悉的挚友,脸上的神色变动他都可以一眼看穿:“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从睡梦中醒来后,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期待的身影没有看见,期待的话语没有听见,不是自己吹嘘,就他与皇上的感情,皇上是不会置他于不顾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除非,是皇上自己出了什么事? 刘清许看了看陆馨宇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一般,这样的身子还能承受多大的打击。想要闭口不说,却被那一双冷静的眼睛盯得手脚发凉:“陆大人,皇上他大婚了!”还是瞒不住啊…… 陆馨宇一脸的了然,嘴角轻轻扬起:“是吗?”脸色依然平静,手中却握紧了那块一直放在床头的玉佩,目光在度静静地凝视着刘清许。 刘清许眼神飘忽:“陆大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都已经把话说了啊!” 陆馨宇还是一脸淡淡的:“刘大人一脸我在说谎的表情,我觉得好奇而已!” 刘清许下意识的抚上脸:“有……有吗?” 陆馨宇转过头不再看他:“若刘大人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翻身就要下床:“我自己去问……” 吓得刘大人连连劝止,“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陆馨宇却不闻不顾。 后背上似有什么撕裂了,一股热流汩汩外流,染透了全白的内裳。陆馨宇却面不改色,任凭疼痛的汗水沿着额角直流而下。 刘清许却给吓得面色惨白:“陆大人,你的伤……陆大人,快坐下,我给你止血……陆大人……陆大人……”声音里已有了嘶吼之意,刘清许双手紧紧握上陆馨宇的肩,不住的颤抖:“好,我说,我说……陆大人,我说……” 陆馨宇怔怔的看着刘清许眼里的泪水,才松开了手里紧抓不放的外衣。 “皇上,他……他服毒自尽了……”如同一记闷雷炸响在耳际,陆馨宇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往地上栽去…… “怎么样了?” “太后好不容易让太医劝回永寿宫了,要进去趁现在,记住,别逗留太久” “知道了,多谢公公!” 刘清许点头谢完杜公公,便向身后的暗角处大打了个手势,随后便看见东林与阿和搀扶着还一脸苍白的陆馨宇出现了。 陆馨宇也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想见皇上一面竟要如此偷偷摸摸。 但刘大人说的没错,皇上是因为自己才反对这场婚姻,才选上这条不归路,不管怎样,自己都逃脱不了关系,太后不会放过自己那也是正常的。 虽说大家都劝自己不要在这个气头上去招惹太后,但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皇上一面,即使最后让太后一张令牌赐死了也没关系。 昭和宫的一切装饰都没有变,还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只不过现在这宫里却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寒凉刺骨,仿佛要将人彻底冻住一般,伸个手脚似乎都不灵便了。 陆馨宇打一进宫双眼就一直盯着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虽说身子虚弱的仿佛风吹就倒一般,脚下的每一步踩得却依然坚定,稳健的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心上一般,不踩到发痛总感觉一切还很虚幻。伸手握上朝锦晖发凉的双手,陆馨宇哑着嗓门喊了一声:“皇上!”身子却再也受不住般倒在了床边,眼里的泪水终也滚滚而落,张嘴想要说话,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用上几分劲紧握着朝锦晖冰凉的双手,要把它温暖。 曾几何时,是这双手递了一锭明晃晃的银两到自己眼前,张扬着笑脸说:“看你一身粗布衣裳街头摆摊,想必也是生活拮据所迫,这锭银两就当给你应急之用。” 曾几何时,是这双手将自己紧紧拥进怀里,对自己说:“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仅是你陆馨宇,无关男女。” 曾几何时,是这双手与自己紧紧相握,在那条潺潺不见尽头的长河中,一起放下载满心愿的纸船,许下永生永世的誓言。 曾几何时…… 曾经如此温暖的手,如今为何会变得如此冰凉,为何会变得如此毫无生气。这不是他想看到的。难道这就是与自己相恋的后果吗?苍天就这么不近人情? 为何我们总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快乐和幸福总是那么短暂,那么触手不可及。 还是这场恋情从一开始就预示着这样的结局,悲惨的毫无转圜之地。 皇上,你又为何如此的傻,如此的想不开。只要活着,一切都还会有希望,你不是曾对我这样说过吗?那如今又为何?你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一切,你要馨宇一个人怎么承受这一切,怎么承受往后一个人孤寂的生活。 到底是谁忘情?谁绝情?走得如此决绝,不容商量。皇上,你回答我啊…… 再没有什么能抑制胸口奔涌而出的悲伤,陆馨宇扑到在床边,任凭泪水湿了自己的面颊,湿了自己的心。 “大人,快走吧,太后回来了!”情况突然急变,回永寿宫的太后突然毫无预兆的又转回来了。东林担心的连忙跑进殿内来要劝陆馨宇离开。 在这兴头上与太后撞个正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陆馨宇的手却死死地抓着皇上的手不肯放:“东林,你们先走吧!让我再陪皇上一会儿!” “大人,别傻了,要让太后看见您在这儿,怕会生出其他什么事?” “不过就一条命,她爱要便让她拿去……” “大人……”东林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大人,东林,快点,太后到了……啊……”一声惨叫,殿外的阿和就像是受了什么重击一样一路往殿内跌进来,身后是太后浩大的仪仗。太后一身云纷素锦,依旧华贵,依旧雍容,却失了往日的神采,眉目中亦是遮不住的疲惫,却依旧严厉:“陆大人,你倒是还敢到宫里来……” “太后!”陆馨宇没有其他什么表情,半起身向太后行了一个礼,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皇上的手。 “陆大人,你可知此番进宫有可能有来无回,你倒是还真不怕死!” 陆馨宇不说话,只是低顺着眉,紧紧咬着唇。 太后却突然口气一变,凄厉道:“你还进宫来做什么?你还嫌害的皇儿不够惨吗?皇儿要不是因为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到底要把皇儿害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泪水滴落,湿了铺满碎花木砖的地面,陆馨宇哽着声音使劲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皇儿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早怎么不罢手?曾经原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哀家也给了不少提示,你为何就不肯放手?先是逼得皇儿连哀家这个娘也要不认了,现在竟连命都不要了。好你个陆大人啊,真真是煞星转世吗?我们皇家哪儿对不住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们?” 陆馨宇无言以对,却只能不住的道着歉。 太后的妆容也让泪水湿花,仰头对天苦苦一笑:“哀家的皇儿原本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可自从遇上你之后。一切都变了,会与哀家顶撞了,做什么事也变得莽撞了,现在倒好……陆大人,皇上对你可真够痴情,你重伤昏迷,他不眠不休的陪在身旁,端药喂食,身为母亲的我何曾有这样的待遇过?哀家不过要他立一房妃子,他却说不能违背与你永生相随的誓言,如此坚定,如此决绝。大婚之夜,难得看他又变得乖顺听话,却不知道他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生死也要与你相伴吗?……陆大人,你说,皇上对你是不是痴情不已呢?” “既然这样的话,你又醒过来做什么?皇儿都寻你而去了,你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跑回来,你不是应该陪着他在黄泉之下相聚吗?你又醒过来做什么?该死的是你才对,是你毁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你就不应该存在这世上,你该死,你真该死,呜啊……你还我皇儿,还我皇儿……” 陆馨宇任凭太后拎着自己的衣领不停扑打,她打的是对的,是自己导致事情变得如此糟糕,也许……也许自己的存在真是一个错误。 太后早已失了一切仪度,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遭受散子之痛的悲惨母亲,绝望得仿佛天地已经沦陷。 悲痛过后的太后虽还是余恨未消,但最终还是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撤除陆馨宇的官职,遣送回乡,永世不得进京,若有违之,定斩不饶。 也许到此就是一个终点,一切的一切都该在这里画上句号。不管故事的结局快乐也好,悲伤也好,这段感情令人惋惜也罢,催人泪下也罢,结束就该让一切都止步,画上一个句点,不再让悲伤延续。 远远似有歌女在吟唱这么一首离殇之歌…… 夜雨淅沥长睢睢,闻暖花正当飞。 心敲敲声莫来追,盼君颜入梦寐。 何惜逝年如水,遥叹风华旧梦不归。 但盼执手相对,共醉青觞白玉杯。 念,吾执念,可叹可叹,天愿难邃,挽歌长吟,与君共舞樱花纭; 痴,吾常痴,泪潸泪潸,梦醒如碎,莺歌夜回,如噎如唁如悲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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