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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妻 下——by公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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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7.找靠山?

 阿秀却完全没有在乎李尽忠有没有偷看,只顾着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一遍,他吃惊地发现他的下身也开始长毛了,很稀疏的几根,看着像是营养不良。他认真地洗了洗,等全部都洗好了,才扭头喊道:“我洗好了。” 李尽忠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睛。他大踏步走了过来,捋起袖子将他从浴桶里抱了出来。他的乳头却受了凉,突然硬了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李尽忠的胸膛。如果直接压上去或许也没什么感觉,可他偏偏是擦过去的,那敏感娇嫩的乳头摩擦到粗糙的衣料,惹得他像是突然过了一股细细的电流。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李尽忠的脸色,觉得他并没有发现他的窘迫,这才暗暗吁了一口气,等李尽忠将他放在床上,他立即滚到擦身体的毯子里头去了。李尽忠忽然笑了出来,用毯子裹着他抱了起来,说:“别乱动,我帮你擦。” 他就坐了起来,由着李尽忠擦他的身体,可是他可一点都没松懈,盯着李尽忠的脸看,想看看他会不会偷看他。可是李尽忠一脸正经严肃,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这样看我?” 阿秀嘻嘻笑了出来,说:“大爷你对我这么好,我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大爷,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你问。”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要实话实说哦。” 李尽忠愣了一下,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床边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却问:“你是真想听实话?” 阿秀点点头:“我只听实话,你照实说,不要怕伤害我,我不要紧!” 李尽忠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有点小聪明,却又不是真聪明……本分也有,不过有时候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分不清轻重缓急……有点贪财,却也有主见和抱负……” 这样一巴掌赏一个甜枣的评价,阿秀听的皱起了眉头,正想说李尽忠没有实话实说呢,就听李尽忠又加了一句:“一个很特别的人,想说好或者坏都说不出来。” 不是讨厌,也不是可爱,就是个很特别的人。 能得到李家大爷这样的评价,似乎也算很好了。阿秀别别扭扭地看了男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喜欢我么?” 他说完,虽然害怕,可还是抬起头来盯着李尽忠的眼睛。李尽忠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阿秀退缩了,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还是别回答我了,我说着玩呢,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能不喜欢,哈哈哈哈。” 李尽忠竟然也没有说话,将他身上的毯子捞起来,又拿被子盖住了他,说:“在被窝里自己把衣裳换上。” 阿秀的脸竟然红了,“哦”了一声,钻进了被窝里头。他可能是在屋里头呆的时间太长了,也可能是因为上头有李尽忠压着,性格突然不像以前张狂了,很内敛敏感。 他这生了大病,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不能出门,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消遣,他看了很多的书,为了自己的腿能早日好起来,他还翻看了好几本医书,学着调理复健自己的骨骼。李尽忠除了偶尔出趟门,几乎天天在家里头陪着他。他跟李尽忠接触的多了,也就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大胆了,以前说话还知道避讳,现在几乎畅所欲言,有时候跟李尽忠话不投机,他就会说:“我不跟你扯这么多,你老了,跟不上时代,咱俩有代沟!” 他估摸着李尽忠也听不懂什么叫代沟,他说起话来有好多新词汇李尽忠都没有听说过。阿秀发现的时候很得意,他有时候还飙英文骂他,李尽忠也听不出来。可是李尽忠聪明,好话坏话他凭表情就能猜得出来。可是他猜出来了也没有办法,阿秀仗着自己是伤残患者,很是无法无天。 刘管事就看不下去了,有一回低声训斥他:“你怎么能这么跟大爷说话?” “怎么说话?”阿秀因为刘管事害过他,对刘管事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大爷都没说什么。” “大爷不说是大爷仁慈,不跟你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可是你得懂规矩,别说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大夫人,她也不敢这么跟大爷讲话。”刘管事似乎生气又伤心,说:“你把大爷把什么人了,还敢叫他李老虎?” “他外号就叫李老虎,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阿秀瞪着刘管事,说:“我又没让你在我屋里头,你不想听就别来呀,你整天往我这儿跑,我看见还不自在呢。我看大爷就是脾气好,有你这个跟屁虫整天跟在后头他也不嫌烦,要是我,早把你撵出去了!” “你……你……”刘管事气的脸色通红:“好啊,阿秀,你这是跟我撕破脸了?” “早就撕破脸了。你害我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爷收了我的书交给你拿着,你就偷偷跟大夫人告密,要不是你告密,她能搜院子,不搜院子,哪有这么多事,我能挨打?!” 阿秀越说越气愤:“我没跟大爷告你的状就不错了,你还威胁我?” 刘管事气的扭头就朝外头走,阿秀也气得不得了,倒是一旁的春穗吓破胆了,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大胆?” “我不大胆他以为我是吃素的呢。”阿秀说:“这一回我可受够罪了,再也不能任凭他们欺负我,要是再叫我受一回罪,还不如打死我呢。”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腿:“我腿到现在还疼呢,都三个月了!” “你别着急,大爷不都说了嘛,要慢慢养着。冬天骨头长得慢,得到了春天就好啦。” 他跟刘管事撕破了脸,刘管事果然就开始报复他了,给他换了个大夫,而且是个庸医,摸着他的腿看来看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阿秀这两天看了不少医书,肚里头多少有点墨水,一眼就看出那大夫没什么本事。可是刘管事道貌岸然地说:“先前的宋大夫有事出城了,这几天不在家。” 阿秀恼了,扭头对春穗说:“春穗,去叫大爷。” “你叫大爷也没有,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话,觉得我在报复你?” 阿秀冷着一张脸,说:”春穗,去呀!“ 春穗如今已经完全是他这一边的人了,没有办法,她现在几乎成了刘管事的眼中钉。李尽忠不一会就被叫过来了,阿秀看见他就喊:“大爷,我的腿又疼了。” 可是那个刘管事竟然也很有骨气,咬定了说:“那个宋大夫就是不在家,出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可是这个大夫什么都不懂,还没我懂得多!” 那个大夫似乎很无辜,怯怯地站在一边,李尽忠看了他一眼,问:“你是哪家的大夫?” “城西鱼药堂,张鸣。” 李尽忠一听脸色就沉下来了,扭头看了刘管事一眼,问:“怎么是不是疡医?”(注:根据《周礼——天官》记载,古时候分医学为四科,即疾医,疡医,食医和兽医,疡医治疗肿疡折伤溃疡等外科疾病。另外,据说大夫一词是宋朝之后才有的称呼,而医生一词开始于唐代,不知道确切的真假,而且为了怕用医生一词大家会觉得不习惯,还是按照惯例,本小说里头医生依旧称“大夫”。) “鱼药堂的大夫也略知一点跌打损伤的……” “去找,找正经的正骨师傅。” 阿秀挑衅地看着刘管事,看见李尽忠扭头看他,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刘管事脸色难看到极点,说了一声“是”,就领着张大夫出去了。阿秀心里头痛快极了,却听李尽忠说:“这一回满意了?” “嗯?”他抬起头来,结果就看见李尽忠嘴角噙着笑,说:“刘管事是个人才,性格也不坏,你别老跟他过不去。” “谁跟他……”被看穿了让阿秀觉得很尴尬,他抿了抿嘴巴,摸着自己的小腿没有说下去。李尽忠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是真疼还是假疼,别骗我。” “假疼。”阿秀抬起头,脸色涨的有点红:“可是刘管事他真欺负我,他看不起我。” “没人看不起你。”李尽忠忽然说:“就算有人看不起你,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看得起别人看不起你?” “还不是因为你。”阿秀撇了撇嘴:“我是你的男宠,谁还能看得起我,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错。你要是当时认我当干儿子了……” “别再提干儿子的事了。”李尽忠立即打断了他:“现在你想也不用想。”男人的脸色忽然有了一丝变化,皱着眉头问:“我在你眼里头,就那么老么?” 阿秀哑口无言,把头低了下去,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他既不愿意屈服于李尽忠,却又不得不巴结着他,他是他的靠山,他的腿也全靠他治疗。 “只要你自己过的好,管别人看不看得起。我做生意,也有很多人看不起,不如为官作宰有荣光,可是我过的还不是照样很好,那些当官的见了我,不也是一副谄媚的嘴脸?人活着不能总是活给别人看,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反过来巴结你,叫你看不起,那才是本事。”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不想叫别人看不起。”阿秀抬起头来,看着李尽忠说:“再说了,我哪有你有本事,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叫看不起我的人心悦诚服。” 李尽忠沉默了一下,说:“那我给你指一条捷径。” 阿秀怔怔地看着李尽忠,李尽忠就说:“自己没有本事,就找一个有本事的当靠山,有些人就算看不起你,也会恭恭敬敬的对你。明明看不起你却还要对你毕恭毕敬的,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感觉?” 阿秀想了想刘管事对他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忽然觉得李尽忠说的很有道理,他也不算是一个多有骨气和志向的人,不求别人心悦诚服,不求能成大英雄,小人得志就是他终生的奋斗目标。 可是找靠山……找谁? 他看向了李尽忠的眼睛。 068.李老虎吃醋 “找靠山,找谁……你么?” 李尽忠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见李尽忠嘴巴上的短须和高挺的鼻子,突然苦笑了出来:“现在不就是你说的这样么,刘管事不照样对我发脾气,他哪对我毕恭毕敬了?还有你那几个媳妇儿,哪个对我有好脸色的,动不动就骂我骚,说我是奴才!” 李尽忠轻声笑了出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真正找我当靠山。” 真正拿他当靠山…… 阿秀“啊”一声叫了出来:“我不同意!我当你的男宠,还不如当二爷的呢!” 李尽忠的脸色就难看了:“为什么?” “要论金主,你哪儿如二爷,二爷为了心上人什么都敢做,你敢么,你们俩性格就不一样,要用皇帝拿比喻,大爷就是秦皇汉武,二爷就是纣王杨广,秦皇汉武虽然英明,可要论起会疼人舍得疼人,哪如昏君来的好!” “那我也是成了个昏君呢?” “你才不会成昏君呢,你连头发丝都是正经严肃的样子。”阿秀叹了一口气,说:“就拿我寻开心。” 李尽忠坐在他身边竟然半天没有说话。阿秀察觉出来气氛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李尽忠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咽了口唾沫,心里头有些懊恼,就讪讪笑了两声,说:“其实男子汉大丈夫,出来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的,当然要成明君了,二爷没出息,大爷不能跟他学。我那意思……我那意思也不是说二爷好,不是您问我的么,我才胡乱了几句……” “可那是你心里话。”李尽忠忽然说:“上次你跟石头说话,我也听见了……在你心里头,二爷是比我强的吧?” 阿秀讪讪的,干笑了一声:“那……那也得看是从哪一方面讲……” “要是选主子,就选我这样的人……或者说是选义父……”李尽忠看着他,说:“可是如果要选一起生活的人,就选二爷那样的,是么?” 阿秀没品出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尽忠就站了起来,语气突然刻薄了,说:“二爷有什么好,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他有我对你好?” 阿秀觉得有点不对劲,有点呆呆的。 “还是你喜欢二爷那样的长相,觉得他长的很好看?” “我没说二爷好,我就是……” “你要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你就搬到二爷那儿去,看他会不会为了你忍着,不碰你一手指头。” 李尽忠说完就走了出去,似乎气坏了,阿秀还看见他气的脸都快红了,喉咙上上下下地攒动。阿秀飞快地把自己刚才的话回忆了一遍,可也没找出得罪李尽忠的理由,他夸他是明君,有什么不好的呀,难道还有人喜欢别人说自己是昏君? 这个李尽忠,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男人。 不过他这一回,好像真的把李尽忠给得罪了,竟然一整天再没有到他这儿来。已经到了深冬,就算不下雪天气也冷的厉害。阿英过来给他送晚饭的时候,忽然很得意地告诉他,李尽忠晚上去大夫人那吃饭了。 阿秀瞅着阿英那神情好像要向他示威似的,就挑了挑眉毛:“他去很正常啊,总不能叫他几个月不跟女人上床吧,总是要发泄的。” 阿英瞪大了眼睛,看他像是看一个妖魔鬼怪,她一定是觉得他说话太大胆了,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来。 阿秀一直等到阿英走了,才放下手里的筷子,他心里头其实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似乎有点失望,可失望的又没有理由。 他总不能叫李尽忠一辈子都晒着那两个女人吧,那也太不厚道了,也不可能。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看开了,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不过他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他问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告诉他说,已经进入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半年多了。他叹了口气,披着冬袍推开了窗户,趴在窗前的软榻上往外头看。今天的月色非常好,月亮又高又圆,挂在天空中央。他想这月亮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千年之后也是这样。他有点想他的亲人了,而且是越想越想,心里头沉沉的,像沾了水一样沉重。房门却突然响了一下,他扭回头一看,竟然是李尽忠。 069.老虎的腹黑心思 “咦,你怎么没陪着大夫人睡……”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觉”字就被他生生又吞了回去。他觉得李尽忠看他的目光有点古怪,就回过头来,继续看外头的月亮。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的雅兴,竟然在冬夜里吹笛子。李尽忠走过来,突然开口问:“看什么呢?” 阿秀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说:“我想我爹娘了。” 李尽忠扭过头,看见阿秀眼里头真真切切的伤心,湖水一样深。阿秀仰着头,静静地说:“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活一天,就一天见不到他们,所以时间越长,我心里头越觉得焦虑,觉得伤心。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是真的伤心,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里头最柔软的一片地方,或许就是亲情了,所以他的心里头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呼出的白汽很快消失于无形,李尽忠突然将他抱了起来,说:“别在窗口趴着了,多冷。” 他把他直接抱到了床上面,阿秀心里头忽然一软,不知道怎么的就抱住了李尽忠的腰,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肯理我了。” 要是李尽忠恢复了对那两个女人的疼爱,听了枕头风,要把他撵出去他可怎么办呀,不是落入李天霸的魔掌就是沦为乞丐啊,还是个有可能残废的乞丐。 李尽忠愣了一下,随即回抱住他,沉声说:“你也知道害怕?” 阿秀不说话,李尽忠就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不理你的。我的话既然说了,就会做到。” 吃了一颗定心丸,阿秀这才松开了胳膊。他往被窝里头一钻,说:“都三个月了,我还是不能走,一走路腿就还是疼。” “明天再叫大夫看看。”李尽忠在他跟前蹲了下来,突然叫道:“阿秀。” 他睁开眼睛,看着李尽忠的脸。李尽忠看着他说:“不管是不是名义上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别老想着二爷了,他再好,跟你也没机会。你要懂得死心。” 阿秀笑了出来,说:“你的旖的着好像我喜欢李天霸似的,我没觉得他好,我也不喜欢他,所以也没有什么死心不死心。” “你一个毛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李尽忠站了起来,说:“我的话已经交代你了,以后你自己掂量着看。” 阿秀很懂得察言观色了,以后果然跟李天霸分的清清楚楚的。临近年关了,府里头热闹极了,到处张灯结彩,李尽忠的生意似乎也忙了起来,整天要天明出去天黑才回来,李天霸就趁着空档过来看他。阿秀装困,一直在床上睡,李天霸就问阿英:“吃什么药了,怎么一直睡?” “也没吃什么药。”阿英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阿秀,说:“他刚才还好好的,要不我帮二爷把他叫起来?” “算了。”李天霸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阿秀一眼,忽然说:“我知道你是装睡的,大哥不让你见我,你就害怕了?” 阿秀还是闭着眼睛装睡,李天霸又说:“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话了,就去找我,不管什么时候,你找我我都会在。” 李天霸说完就走了,阿秀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吁了一口气,瞪着阿英说:“你怎么跟二爷说我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非要我向大爷告你的状?!” 他这恶奴才的面目很管用,阿英立即就蔫了下来,尽管语气还有些不服气:“你又没交代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想见二爷。” 府里头张灯结彩那么热闹,他却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府里年终居然也会给下人们发红包,一人两百钱,虽然不多,可是府里上上下下都很高兴。而且还给下人们放了假,每个人都能回家看看父母亲人再回来,这一点倒是做的很有人性化。春穗和石头立马就回家去了,只有胖子无亲无故,跑过来找他玩。阿秀说:“你可以去破庙里头看看啊,顺便帮我给张爷爷问声好。” “我才不回那地方呢,那地方我一辈子不回去都不会想念。”胖子坐在椅子上吃桂花糕:“你真是因祸得福了,大爷现在对你多好!对了,大爷赏了你多少银子啊?” “赏银子?” “对啊,难道大爷没赏你?我听说府里头的小姐夫人都领了比平常月例多好多的银子呢,过年谁还不张罗个新衣裳,买个新首饰?你没有,大爷没赏你?” “没有。”阿秀说:“我又跟他们不一样。” 嘴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晚上李尽忠一回来阿秀就开始算计开了。他装作随便乱扯的样子跟李尽忠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偷偷地就把话题换到了银子上面,说:“我听说大爷过年的时候赏了好多人,这是真的么?” 李尽忠果然上当了,问:“你也想跟着讨个赏?” 阿秀嘻嘻笑了出来,说:“那……那大爷要是想给奴才一个恩典,奴才也不能不要……” 李尽忠瞅着他笑了出来,说:“要给就给你个大恩典,你等着吧。” 阿秀没等来李尽忠的恩典,却等来了大夫人的。第二天一大早阿英就过来送银子了,说:“大夫人说了,过年人人都有银子,你也不例外,不能因为大爷不发话就不给你发银子,你的银子是三夫人和二夫人的一半,拿着吧。” 阿秀觉得这一半的银子是大夫人要提点他的,意思是他连半个妾都算不上,虽然大家都是陪着李尽忠睡觉。可他也不计较,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居然足足有三十两呢。 他冲着阿英喜笑颜开,说:“替我谢谢大夫人。” 吸取了上一回银子被偷走的教训,这一回阿秀异常谨慎,准备把银子藏到了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屋子里头就这么大,藏柜子里藏床底下他都觉得不安全,后来他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叫阿英给他借了个铁铲过来。 阿英很吃惊,问:“你要铁铲干什么,你又不能走动?” “我们家乡的传统,过年了都要个铁铲放在床底下。” 阿英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子,这样的谎话居然也信了,只是嘲笑了一番,说:“你们那真古怪,你人古怪,家乡也古怪。” 这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差别,同样是他的与众不同,放在李尽忠的眼里头就是特别,放在阿英的眼里头就是古怪了。他拿了铁铲在手里头,趁着阿英回家探亲的功夫,就扶着床爬了下来,趴在地上,掀开毯子开始用铲子挖地板。他打算翘出一块青砖来放银子。 结果果他刚翘了一半,李尽忠就进来了,看见他趴在地上,还以为他是从床上掉下来了呢,赶紧跑了过去,说:“怎么掉下来了,阿英呢?” 阿秀觉得叫李尽忠知道他藏银子的方法也没什么,他那么有钱,一家之主,应该不至于偷他的钱,于是他就照直了说:“我挖青砖呢。” “挖砖?” “上次我的银子就被人偷了,这一回不能再被偷了,大夫人刚赏了我三十两银子,我打算藏个隐秘的地方,想来想去,我打算藏在砖底下,别人一定想不到!” “夫人赏你银子了?” “嗯,在这儿呢!”阿秀气喘吁吁地把银子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看,三十两呢,比你大方多了,你上回就赏我几个铜板!” “不用挖了,没人敢偷你的银子。”李尽忠说着就要拉他:“起来。” “你怎么知道没人敢偷,上次不就被偷走了,不行,这是我的银子,你不心疼我心疼,我得藏起来。” 阿秀说着又要继续挖,李尽忠就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说:“这一回不会有人偷了,我保证,要是再被人偷了,我赔给你。” “你说的?” 李尽忠点点头,问:“今天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都在床上躺着。” 李尽忠点点头,外头突然有人叫他,说是府里头来客人了。 “你先躺着,吃饭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李尽忠把他的银子都放进了抽屉里面,忽然问:“三十两银子,不够你出去远游吧?” 阿秀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说等你攒够了钱,就要离开这里,到天下各地去看一看么,三十两银子,不够你的盘缠吧?” “那得看怎么花了,三百两银子都三百两银子的花法,三十两银子有三十两银子的花法,不一样。我听说三十两不算少了,省着点够花大半年呢。”阿秀认真地回答完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而且照着你三个铜板三个铜板的赏,得赏三十年我还攒不了三十两呢!” 李尽忠脸色沉默,最后动了动硬挺的眉毛,说:“……我回头来看你,顺便叫个大夫过来。” 阿秀眼看着李尽忠走了出来,躺在床上回味刚才李尽忠的意思。他想他刚才挖苦了两遍李尽忠对他的抠门,李尽忠应该会长记性,以后记得多赏他一点吧。 可是他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李尽忠晚饭的时候带了大夫过来,说是洛阳城最好的正骨师傅,给他摸了摸腿,贴了个膏药,然后就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也太他妈多了,喝人血呢这是。虽然看病都是李尽忠替他拿钱,他也不需要担心医药费,可是身为奴才,身为一个会替主子节省,懂得讨主子欢心的奴才,阿秀就不高兴了,问:“怎么这么贵,平常他们给我看伤最多要三吊钱。” “我这是独家秘方配置的膏药,保证你贴了几天就有效果,不一样,所以贵一点。” 大夫都这么说了,而且看那大夫面色慈祥,不像个坑蒙拐骗的人,阿秀就认了,自己重新爬进了被窝里头。 他以前都是这么做的,看完病就没他的事了。 可是这一回,李尽忠却看着他,说:“你还没给大夫钱呢。” 阿秀赶紧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李尽忠,又看看旁边的大夫;“给钱?” 一旁的刘管事就说:“看病哪有不给钱的。从前都是府里头帮你付的钱,可是府里以前没有给下人请医看病的惯例,都是自己掏钱看大夫。你不但要付这回的钱,前头府里账上替你垫上的钱,你也要还回来。” 那大夫看到这个情况,就讪讪地笑着说:“医者之心,不给钱也无妨,也无妨。” 大夫虽然这么说,阿秀却不能这么干,他一时懵懵的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掏了十两银子给大夫。掏完钱他的眼眶就红了,有点伤心,扭头看向李尽忠。 李尽忠幽幽的,吩咐阿英说:“去端壶热茶来。” 刘管事咳了一声,在旁边说:“对了,还有,不只前头的钱要垫上,以后请大夫看病也得自己掏钱,府里就不给垫了。” 阿秀都要哭了,神情懵懵的,小脸涨得通红。 070.都是大爷的意思 等到刘管事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阿秀就忍不住了:“怎么以前都不说,我一有钱就说了!” “这也是府里的老规矩,不只针对你,几个夫人那里也是,都是各院花各院的钱,要不然也不会每个月发月例。你以前没钱,可伤还是要治,我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这都是刘管事,知道大夫人赏了你银子,说不能坏了规矩,我也没有办法。” 李尽忠说着就走到床边,低声安慰说:“身体要紧,钱没了可以再攒。” “攒攒攒,怎么攒……”阿秀眼圈一红,就拿被子蒙住了头,哼哼起来了。李尽忠却笑了出来,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恼了,以后勤快点,我多赏你一点就有了。” 阿秀还是伤心的不得了,觉得自己这三十两银子来的突然,走的估计也会很快。 果不其然,三天后那个大夫又来了,阿秀一看是他就不肯叫他看了,缩在被子里面说:“我不要他给我看了,我换大夫!” 阿英就说:“程大夫是洛阳城里头最德高望重的正骨师傅,腿伤可是大事,你要是不好好治,将来残废了后悔就晚了!” 阿秀欲哭无泪,可想想也觉得阿英说的很有道理,狠狠心咬咬牙,就又让那个大夫给他看了一回,又留了几个药膏给他。这样看了三次,他那三十两银子就一个子也没有了。他抽屉里只剩下平常攒的零零碎碎的几个铜板。 刘管事冷冷地看着他,说:“以后再看大夫,要是银子不够了,可以先在府里账户领,府里虽然不能免费给你看病,可也不是铁石心肠,可以像先前那样给你预付,等你有了银子再还回来。” 阿秀脸色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刘管事看到他这样似乎很舒坦,眉眼上都带着笑意,说完了就朝外头走。阿英却心软了,偷偷追了出去,小声问:“咱们府里向来对奴才宽厚,不是说小病自己看,大病都是府里头掏钱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二爷院里的小厮胡园去年爬树摔断了腿,不就是账房给的钱么?这阿秀虽然仗势欺人,这一回也确定可怜,我看……” “你用不着可怜他。”刘管事冷冷地说:“这是大爷的意思,我是遵命行事。” 阿英吃了一惊,问:“大爷的意思?大爷怎么会……” “这有什么稀罕,大爷对那奴才就是一时新鲜,早晚撵他出去。”刘管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眼睛里却透着阴冷:“大爷不喜欢多事的人,这事你别乱讲,也别过问了。” “知道了。”阿英停下脚步,眼看着刘管事出去,心里头七上八下,赶紧跑到大夫人那里去报告了。 她还是高兴的,她也看不惯大爷突然宠起了一个小奴才。大爷是什么人,李家的顶梁柱,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喜欢一个男孩子,就算是要纳新夫人,也得是她阿英这样的女孩子。三夫人就是由一个丫鬟一跃而上成了三夫人,她阿英或许也有这一天也说不定。 大夫人听了果然很高兴,说:“虽然大爷对他兴趣淡了,你也不能马虎了事,该何候好还是要伺候好,别叫他抓住了把柄。” 三夫人也在,听了更高兴,说:“我就说大爷迟早玩腻他!”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现下当务之急,就是趁着这个空档你赶紧把大爷的心勾回来,我是不行了,年老色衰,大爷看不上,你二姐又是那么个脾气,指望不上她,如今咱们家里头就看三妹你了,你可得争口气。” 女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当初府里头风平浪静的时候,她们三个总是争风吃醋嫌隙不断,可真要来了新人,她们三个又抱成了团一致对外。三夫人妖媚地一笑,说:“大姐,你放心,你看我的!” 三夫人胡鸣玉,那可是个狠角色。当年她作为二夫人房里的一个小丫鬟,能勾引到李尽忠跟她翻云覆雨,那也是很大的一个本事,谁不知道二夫人虽然不动声色,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成事,那可是耍了很大的手段。她在李府打遍天下无敌手,谁知道突然有一天栽到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手里面,当然有些不甘心。她立马回去梳妆打扮,并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过去,说:“叫大爷来,就说我有话对他讲。” 她身边的小丫鬟就欢天喜地地去了。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阿秀在里头大哭大闹,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过年都觉得难受,别人都有钱就我没有,你得赏我!” 她赶紧又跑近了一点,就见她印象里头冷峻严肃的大老爷,竟然一脸无奈而宠溺的笑,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腰身撒娇的男孩子:“别撒泼,起来好好讲。 071.突然面来的悲与喜 阿秀准备撒娇讨银子,这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给自己找了三个理由。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很需要钱,看腿需要钱,自己将来出去也需要钱,可他要想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显然是不现实的,他得找条捷径,现在他的捷径无疑就是李尽忠了,李家的大爷,金山银山都花不完,只要他高兴,随便从金山上刮下来一点点,就够他花一辈子的了。 第二,他觉得自己在李府已经越来越危险了,虽然说不出来具体的证据,可他总觉得不安心,他打算腿一好立马就跑,跑到长安去见见世面。 第三个理由是他为自己的自尊心找的,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古人也说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呢,做大事有大志向的人,不在乎成功的路上做过什么,再说他才多大,还没成年呢,撒个妖就算重温一下童年岁月,也不算太丢人! 于是他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等到李尽忠一回来走到他床前,他立马抱住了李尽忠的腰,用谄媚的湿湿的声音喊道:“大爷大爷,过年了你还不赏我点红包?” 男人果然吃了一惊,随即就笑了出来,说:“你不是要领个大恩典么,等过几天我……” “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过年都觉得难受,别人都有钱就我没有,你得赏我!” 李尽忠无计可施,只好无奈地笑着说:“别撒泼,起来好好讲。” 阿秀这才松开了李尽忠的腰,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过年了,我身上一点钱都没有,看大夫的钱都没有了,大爷,你赏我一点吧,你那么有钱,随便给我一点点也好啊,你一根毫毛都比我大腿粗呢。” 李尽忠低声笑了出来,往床边一坐:“你说,你要多少?” 阿秀觉得要多了不合适,要少了又亏,于是想了一会儿,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李尽忠噙着笑看着他,说:“三两,多了吧,我们家年关赏钱都是两吊钱。” “什么三两,我要三十两!”阿秀扒着李尽忠的肩膀,说:“再说了,我跟他们怎么一样,我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也是你的男宠啊。” “三十两太多了。”男人皱起了眉头,说:“最多十两。” 这个李老虎,原来这么吝啬,跟他一个奴才还要砍价钱。他往床上一坐,不说话了。 李尽忠的心情却似乎很愉悦,低头几乎要碰着他的额头:“怎么,生气了?” “没有!你爱赏多少赏多少,我一个奴才,还能强迫主子赏我?!” 李尽忠笑着站了起来,警告说:“也不准再动我房里东西的主意,你要是再偷,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知道么?” 阿秀看了李尽忠一眼,恨恨的:“你叫我偷我都不偷。” 李尽忠又笑了出来,余光看见门外头站着的三夫人院里过来的丫鬟,脸色就沉了下来,问:“什么事?” 那小丫鬟赶紧低着头走到门口中央,也不敢进来,低着头说:“三……三夫人说有话跟大爷讲,让大爷过去一趟。” “知道什么事么?” “奴婢不知道,只是过来请大爷的。” 李尽忠沉默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回头对阿秀说:“我去去就回来。” 阿秀躺在床上看都不看李尽忠一眼,听见李尽忠走了出去,这才又坐了起来。不一会儿刘管事就过来了,给他放桌子上一个小布袋,说:“这是大爷叫支给你的十两银子。” “大爷给我银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阿秀嘻嘻笑了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大爷就是对我好,拦都拦不住。” 刘管事脸色铁青就走了,阿秀这才伸手把桌子上的银子拿了过来,一两一两地数清楚了,这才放进了自己的床被里头。刚把银子藏好,李尽忠就回来了,进来就问:“藏什么东西呢?” “我的银子!”阿秀把银子盖好,回头说:“不准动我的银子。” “这十两银子下次大夫再来一趟就没有了,还藏什么藏?” “我正想跟你说这句话呢,我不想让那个大夫给我看病了,他太贵了,还没有用,我贴了他给的膏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的腿早就不疼了,就是有些不舒服,我不想再叫他看了,想找一个便宜一点的大夫给我看。” 李尽忠不置可否,说:“你自己的银子,自己的腿,你看着办吧。” 可是李尽忠的话虽然这么讲,第二天的时候却给他请来了一个好大夫,听说是从长安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是这个全天下治腿最有声名的大夫,石头过来跟他说的时候一脸激动,说:“这大夫可有名呢,是大爷托了好些关系才请过来的。”可能是认为这回名医来了指定可以治好阿秀的腿了,石头就把实话全都倒出来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腿这一回伤的可厉害了,一开始大爷也没在意,直到上个月,你都过了两三个月还不能走路大爷才着急了,暗地里把洛阳城里头的大夫都请遍了。可是他们都说你的腿当时没接好,骨头错位了,所以才走不成路。” 阿秀听了大吃一惊:“那……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你不用怕了,名医来了啊,孙大夫可是长安最有名的民间大夫了,皇宫里有时候还会请他看病呢!” 石头说完,外头李尽忠就领着孙大夫来了。那孙大夫看着胡子一大把了,看着至少也有六七十岁。李尽忠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就说:“坐着叫孙大夫帮你看看。” “哦。”阿秀朝孙大夫点了点头,就把裤腿捋了起来。那孙大夫摸了摸他的腿,一会问他疼不疼,一会问他有没有感觉,他都照实了说,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孙大夫的脸色,石头刚才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他就怕孙大夫的脸色会突然黑下来,然后摇摇头,说:“太晚了,腿治不好了。” 可是人家孙大夫到底是老大夫了,心理素质那是出奇的好,看病的过程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阿秀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李尽忠,就忍不住问:“大夫,我的腿……” 孙大夫看了李尽忠一眼,李尽忠伸出手说:“孙大夫,咱们到外边说。” 阿秀心里头不好的预感立马就上来了,偷偷对石头说:“你出去听听,回来如实告诉我。” 石头看了看,就跟着李尽忠他们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脸色有些哀伤,说:“我……我离的远,听不见大爷他们说什么?” “听不见还是不愿意说?”阿秀看着石头的眼睛:“你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你照实说。” 石头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我真没听见。” 阿秀就恼了,眉头一皱:“你真没听见,还是要我去问大爷?” “那……那你还是问大爷吧,我不能说。” 阿秀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鼻子一酸,扯着嗓子就喊道:“李尽忠,李尽忠!” 李尽忠回到房里面,嘴角却噙着一抹笑,说:“胆子大了,连我的名字都敢直接叫了?” “我的腿是不是治不好了?”阿秀盯着李尽忠的眼睛,大声问:“我是不是要瘸了?” 李尽忠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说:“不会,大夫说他回去想想,总有办法的。” 阿秀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头,呆呆的,赶紧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就往床下爬,可是他的腿麻麻的软软的,踩到地的时候还有一点疼,他也顾不得不舒服了,狠了狠心就站到了地上。李尽忠慌张地上前来扶他,他一下子就倒大了他的胳膊上。 阿秀慌张的脸色惨白,笑了笑说:“我……我太久没走路了,腿都忘了怎么走了,我再练练,再练练就好了……我再练练……”他说着就推了推李尽忠的胳膊,说:“你撒开我,我自己走。” 李尽忠抱住了他,安慰说:“还不能走哟,再养养。” “养什么养,都几个月了?!”阿秀忽然生气了,一把推开了李尽忠。想到自己有可能要是个瘸子过下半辈子,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对未来的想法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关于他瘸了的,他简直想象不出来,自己是个瘸子会是什么样子,走路一拐一拐,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他。他不能跑也不能跳了,一辈子只能当个奴才,再也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到其他各地走走看看。 “这又不是小伤,不是说治好就能治好的,我让孙大夫在府里头住下了,过两天再叫他看看。” 可是阿秀的心已经掉到冰窟窿里头了,懵懵的,似乎也不只是伤心而已,还有些迷茫和绝望。 他抬头看了李尽忠一眼,鼻子一酸,就哭了,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又没害过人……”他越说越伤心,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 “就算瘸了,有我养着你呢。”李尽忠低头看着他,忽然在床前蹲了来来,亲了亲他的嘴唇,说:“别哭了。” 072.疼痛与疼爱 阿秀哭着推了一把,说:“你干嘛呢?” 说完他就清醒过来了,也不哭了,怔怔地看着李尽忠,这一回结巴了,问:“你……你干嘛呢……” 李尽忠也不回答,静静看着他,说:“别哭了。” “不是不是,我说你刚才干什么呢?”阿秀抹了一把脸:“你亲我?” 妈的这可是他初吻! “啊……!” 一声惨叫震落了枝头的积雪,阿英在外头听见了赶紧往屋里头跑,结果刚进了屋子,就见阿秀涨红了脸,指着李尽忠骂道:“你欺负我一个瘸子你太没良知了你!你干什么,占我便宜?” “我亲你怎么了?”李尽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声音却很沉稳,说:“我想做的可不止是想亲你。” 阿英看见李尽忠往外头走,赶紧避到了一边,等李尽忠走的远了,才露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朝屋里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阿秀涨红了一张脸,哀嚎一声滚到床上去了,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阿英想了老半天,觉得还是不趟这趟浑水,转身走了出去,坐在廊下头看枝头上的麻雀。 可是这李家不是人人都知道阿秀正在气头上呢,就有人往枪口上撞了。是三夫人,腰肢儿一摇三摆地过来看他。她来纯粹是为了巴结李尽忠,当初阿秀受刑,多少也把她连带上了,李尽忠到现在都对他不冷不热,她虽然不愿意,还是过来看看阿秀,以示友好:“我听说你的腿还没好,过来看看。这是我一点心意。” 跟着的小丫鬟赶紧把礼品送了上去,阿秀坐在床上,眼眶红红的,说:“我不要!” 三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不要?” “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要不是你们,我能瘸?” 阿秀恨的牙痒痒,大声喊道:“阿英阿英,赶她们出去,我谁都不见,谁都不见!” “阿秀……”阿英讪讪地,扭头对三夫人说:“夫人,阿秀他腿一直不好,所以情绪不好,您多包容。” “我用不着她包容,她只要不来害我就好了,你等着,我要是真瘸了,那些害我的人我谁都饶不了!” 三夫人气的脸色铁青,也硬气了起来:“你以为谁稀罕来看你,我不过是看你可怜,带了点东西给你,你还长脸了!” 三夫人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倒是她旁边的小丫鬟替主子抱不平了,说:“你算什么东西啊,不识抬举!” 阿秀就“哇”地哭了出来,哭了好大一会儿,觉得饿了,就坐起来说:“阿英,我饿了,要吃桂花糕!” 阿英赶紧去给他端,她心里似乎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小声安慰说:“你也别着急,我听说这回来的大夫很厉害,说不定有办法呢。” 阿秀瞪了她一眼,阿英就不说话了,脸色也很难看。 白天里的这一个吻,完全搅乱了阿秀的心,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在想李尽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吻太突然了,他一时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觉得那么不真实。 阿秀想了想,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回想曾经李尽忠对他的态度,说是对待情人又不像,可要说只是对待一个小奴才,又确实有些过分了。 似乎若即若离,有一点暧昧和克制。恩人,那么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么?他想了想,觉得除了今天白天的这个吻,一切都可以用恩人来解释的通。 那就是因为今天的李尽忠吃错药了吧。他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腿。 相比于自己的腿,李尽忠亲他那一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孰轻孰重掂量一下就感觉出来了。他要是瘸了,这辈子可就完了,什么斗志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没有了,而且他从此以后恐怕就要依附着李尽忠过日子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他这绝望的时间也没有多长,过了两天孙大夫就想出办法来了,不过方法有些吓人,说要把原来接的骨头打断了重新接。 李尽忠一听,脸色就凝重起来了,说:“要不就算了,瘸了就瘸了,我养着你。” “不行,我要接!”阿秀狠狠心,说:“我听大夫的,只要我的腿能好,我什么都愿意!” 他才不要当个瘸子,在李府里头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李府里头有两头狼盯着他呢,他得逃跑。 李尽忠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复杂,似乎是猜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等到众人都散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问:“骨头打断了再接上,你知道得受多大的罪么?” “多大的罪我都愿意,我不愿意当个瘸子,我要走路,我将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你在府里面,以后什么都不用你做,冻不着你也饿不着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就是要治腿,不要当瘸子。”阿秀看着李尽忠,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在你们家当一辈子奴才的,就算瘸了腿,我也不会一辈子在你们家。” 李尽忠脸色凝重,嘴唇动了动,最后说:“那你看着办吧,这罪也是你自己挑的,别忍不住了,最后又来怨我。” 阿秀低下头来,默默的,有些伤心,说:“可是这一回看病的钱……我,我不知道孙大夫会要多少,要是我的银子不够,大爷能不能先帮我垫上……我不是不还的,等我腿好了,我一定多干点活,把银子都还给你,一分钱都不会赖。”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带了巴结的意味:“你,你能帮我垫上么?” “好。”李尽忠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有点沙哑:“钱我出,不用你还。” “谢谢大爷。”因为巴结着人,阿秀难得没有反抗,温温顺顺地任由李尽忠摸他的头发,可是人却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伤心。 “我怎么这么倒霉……”阿秀抬起头来,哭着说:“我受的罪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执意要违抗李尽忠的意思,因此得罪了李尽忠,反正李尽忠从那之后几天都没有再来看他,孙大夫过来重新给他接骨头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圈,问一旁的石头:“大爷呢?” “大爷在书房里头呢。” 阿秀默默地,咬住了枕头,孙大夫说:“忍不住就叫出来,会很疼。” 阿秀点点头,下一刻眼泪都掉下来了,太害怕了,就忍不住想哭了,觉得自己受这些罪有些委屈。阿英她们女孩子都背过了身去,阿秀“呜”地叫了一声,浑身像触了电似的弹了一下,石头就跑出去了,一直跑到书房里头,才放慢了步子,低着头走到书桌前。 李尽忠声音低沉,问:“怎么样了?” “阿秀真厉害,咬着枕头直掉眼泪,可是一声都没吭,身子直发抖呢。” 李尽忠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忽然站了起来,赶紧朝外头跑。石头愣了一下,赶紧跟了出去。李尽忠疾步走到阿秀房里面,孙大夫已经开始在捋阿秀的腿了,阿秀咬着枕头趴在那里一语不发,身子仿佛是在抽搐一样的颤抖。他走过去将床上的男孩抱了起来,阿秀一看见他就松开了嘴里的枕头,眼泪哗哗啦啦掉了下来,抱着他叫道:“大……大爷,大爷……” 那么伤心,仿佛受了太多折磨,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亲人,才忍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声嘶力竭的。 李尽忠紧紧抱着他,眼圈似乎红了,回头问:“孙大夫,接好了么?” 孙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接好了,以后躺床上好好养着,过一两个月再看看情况。” “有劳孙大夫了。”李尽忠抱着还趴在他怀里哭的阿秀,对刘管事说:“送孙大夫回去。” 孙大夫鞠了一躬,跟着刘管事走了出去。阿英他们也都有了眼色,一个一个悄悄退了出去。阿秀还在哭,李尽忠摸了摸他的头,说:“别哭了。” “疼……疼死我了……”阿秀抽噎着,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全是泪花。 李尽忠没有再说话,只是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头。 073.刘管事的秘密 春天燕子来的时候,阿秀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不亏是名医圣手。李尽忠很高兴,据说给了那孙大夫好多银子,阿秀这一病,在府里头的地位反倒更高了。 阿秀身体好了之后,就开始要报仇了。 阿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类,有仇必报有恩必还那是他的一贯作风。那帮臭女人害他差点成了瘸子,他就打算报报仇,出出恶气。胖子却劝他,说:“我看就算了,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算出气了,难道时光都能倒流,你就不用受折磨了?” “那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必须以牙还牙!” 秉着由大到小的顺序,阿秀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刘管事。 刘管事这个人,看着本分老实,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么坏,前前后后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就他挨打这事,追根究底一开始就因为找银子的事着了刘管事的道,后来那黄书的事情,还是刘管事给挑出来的,虽然打人的不是他,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恶呢。 可是人家刘管事表面上人模狗样的,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尽忠特意交代过了,就算阿秀诚心要闹事,他也能忍的都忍了,根本不甩乎他。 要是能找出一点刘管事的缺点就好了。 他就把石头叫了过来,问:“你在府里多少年了?” “那有些看着了,我打小就进来当差了,当初我一开始……” “打住,我不是要听你的奋斗史,我问你,刘管事这人你了解么,他有没有什么把柄叫你看见的?” 石头一愣,问:“怎么,你要找刘管事的麻烦?” “我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没有。”石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其实刘管事就是对你不好,他对其他人还挺好的。” “没有咱们就找找,男人嘛,无非三点,女人金钱权利,他当了那么多年管事,我就不信他没有一点不足。你经常去他那里走动,我交给你个差事。” 他就把石头叫近了一点,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石头却有些害怕,说:“我去搜刘管事的屋子,要是被刘管事发现了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都打听了,今天刘管事跟着大爷出去谈生意了,根本不在家。再说了,什么叫搜屋子,我就叫你把他屋里的账本拿过来,我看看就叫你送回去。” 石头这才去把刘管事的账本偷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那,你要是找出什么差错来,打算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我就告诉大爷,叫大爷把他发配到别的地方去,省得他不待见我我不待见他,两个人都难受,你放心吧,我没他那么心狠,不会折磨他的。” 这当然只是阿秀为了安慰石头说的场面话,可是他调查了一番,竟然发现结果有点让他失望。 无论是在府里头的名声,还是金钱或者其他方面,刘管事似乎都找不出什么错处来。他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李家,年过四十了还没有成家立室,账目上也十分清楚,他不但没有贪污受贿,反而把自己的很多银子花在了善事上,吃素念佛,尽心尽力,十足十一个忠心又清贫的奴才。 这可大大出乎阿秀的意料之外了,他没想到这个刘管事竟然这么教人敬重,可他就不明白了,刘管事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着干,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男宠,破坏了李家在外头的名声,可是也不应该呀,唐朝有个男宠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也很常见哪,达官贵人家里,还有人专门养小白脸的呢。 阿秀就决定亲自去还账本,顺便好好地把刘管事的屋子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一翻,他竟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竟然在刘管事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好多本春宫册。 阿秀翻了几眼,得意地笑了出来,他就说嘛,男人哪有不吃腥的,权利女人金钱,总会沾上一两样。 原来这个刘管事,是他色情狂!呸呸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看你这回老脸还要不要! 他喜滋滋地把春宫册又藏到了刘管事的枕头底下,就偷偷跑了出来,打算去找李尽忠告状。可是他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改了主意,心里暗暗地冒出了一个恶趣味:不知道刘管事这种闷骚的老男人,看春宫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儿? 074.动人告白 一想到可能会有的场景,阿秀就吃吃地笑了出来,李尽忠出门正好看见他,笑着问:“阿秀,你一个人站那傻笑什么呢?” 阿秀抬起头来,简直要心花怒放,叫了声大爷,立即跑了上去:“大爷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刚回来,正打算找你呢,你去哪儿了?” “我四处逛逛。”阿秀抬头看见刘管事也在后头,就笑眯眯地问:“刘管事也跟着大爷出去了?刘管事真辛苦。大爷,你有空真得赏赏刘管事,刘管事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多少啊,到现在了还是一个人过。哎,对了,刘管事……”阿秀笑眯眯地跑到刘管事面前,问:“刘管事,你怎么还没成亲呢?” “别说这个了,我跟他说了多少回了,他都搪塞我,不愿意成亲。” “奴才已经这把年纪了,万事都交给佛祖了,吃斋念佛,还成什么亲。”刘管事讪讪地笑了出来,看阿秀的眼光却有些不友善。阿秀笑了出来,说:“人嘛,活了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呢,不能对自己太苛刻,男人都是有需求的嘛,干嘛憋着自己,该发泄就得发泄呀。” “阿秀,”李尽忠笑着制止了他:“别开刘管事玩笑,怎么没大没小的。” 刘管事的脸色果然很难看了,朝李尽忠鞠了一躬就走了。阿秀看着刘管事的背影笑的更肝硬变,李尽忠就捞着他的衣领往院子里走:“明知道刘管事不喜欢你,你还非要得罪他。” “我就是觉得刘管事很不容易嘛。大爷,刘管事为什么不成亲哪,我看他不像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反而看着很好色呢。” 李尽忠停下脚步,脸上忍俊不禁:“我怎么没看出来?” “您忘了,我以前学过周易的,会看面相。刘管事的脸吧,看着就好色,是那种背地里好色的,大爷要是不信,你就等等看,保准哪一天就叫你吃一惊。你说刘管事平日里就没一点需要,他才多大,四十岁应该看见女人还会想那事的年纪吧?” 李尽忠面色严肃了起来,语气却有些无奈,说:“你以后说话得改改,太口无遮拦了,什么话你都说的出来,也不怕害臊。” “男人嘛,害什么臊!” 李尽忠看看他,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问:“那你看我呢?” “啊?” “你不是说你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好色么,那你看我的面相呢,我好色么?” 阿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不是会看相么?你说说看,我再告诉你说的准不准。” 阿秀讪讪地笑了出来,指着院子的春花说:“哎呀,这花什么时候开的,我都不知道!” 李尽忠就朗声笑了出来,声音那么浑厚洪亮,把一旁的春燕子都给吓飞了,他低下头,说:“过了个年,你长胖了不少。” 阿秀捋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着说:“胖不胖都这样,骨架小,胖也胖不到哪里去。哎呀大爷你快看,燕子在我屋檐底下搭了个窝!” 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那是一对两只燕子,像是新婚的夫妻,正在齐心协力地在他檐下搭窝,唧唧地叫着,好像是给他带来了吉祥和如意。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叹息说:“我听说燕子在谁家坐窝谁家都会有福气,看来我今年要走运了呀。” “我只听说喜鹊是报喜的,不知道燕子也是。” “燕子也是,喜鹊也是,就麻雀不是!”阿秀说:“我上一年太倒霉了,没一件顺心的事,这一年我得转转运气,好好地赚一把,上天保佑我心想事成爱情事业都美满吧!” 他说着就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通,李尽忠就笑了出来。 他确实要走运了,腿也好了,还抓住了刘管事的大把柄。他想他对付完刘管事,就去对付三夫人,一个个都给他们点苦头尝尝。他其实本来还想欺负欺负阿英的,可是看着阿英对他照顾的这么好,就有些心软了,心想还是算了,一个奴婢,做的再坏也是主子指使,都是大夫人那个老女人搞的鬼。阿英似乎也很紧张很感激,对他的照顾一直小心翼翼的,几乎完全把他当成个主子来对待。好像是李尽忠跟阿英说了什么,现在阿英已经不去大夫人院里了,只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照顾书房这边,好像是李尽忠把她从大夫人那儿要了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李尽忠还真够厉害的,叫大夫人的心腹丫鬟伺候大夫人的“情敌”,算是给她的最大的打压和警告了吧? 他正想对付三夫人呢,午饭后闲逛就碰见她了,是在花园子里头。春天来了,最先绿的是柳树枝儿,已经开始发嫩芽,他想折一点编个草帽玩,而且他还会用柳树枝做小笛子。他当时在树上折柳枝,石头在下头给他接着,他只顾着仰头看了,没注意到三夫人她们从下头过去,就听见一个小头叫了一声,说:“你看他爬的好高!” 阿秀听见了望下头一看,正好跟三夫人对了个眼。三夫人上一回在他那里受了羞辱,正烦着他呢,冷笑了一声,说:“没皮没脸的东西,爬高爬低,一看就是个野种。” 这下阿秀就恼了,捞过自己折下的柳树枝就砸了上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三夫人的发髻上,把三夫人的发簪都砸歪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着躲了一下:“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你干什么?你骂谁野种呢,谁是野种!” 阿秀三下五除二就从树上爬了下来,三夫人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骂道:“骂你的怎么了,你还敢砸我,你是什么东西,敢砸我?!” “你敢骂我我就敢砸你。我不是东西,你就有脸面了?!咱俩谁也别看不起谁,都是奴才出来的,都是陪大爷睡觉,我是男宠,你呢,你不就是个小妾?” 三夫人气的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骂道:“你要不要脸,一个男人让大爷睡,你还有脸说!” “我乐意叫大爷睡,哎,起码我是大爷看中的,你呢,要不是大爷没儿子,你能当小妾,别以为我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欺负我,你在大爷眼里头,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还在我跟前臭显摆!我是男宠怎么了,男的不能生孩子,大爷还喜欢我,这才是真爱呢!” 三夫人都要气哭了,瘫在一旁的丫头身上大骂:“骚货!” “哼哈。”阿秀得意地扭了扭屁股:“你还说准了,我就是骚,我就是荡,你拿我怎么着!大爷就喜欢我骚,喜欢我荡,有本事你也骚啊,看谁骚的过谁……” “阿……阿秀……”石头在一旁听着都害臊了,小脸涨的通红。阿秀看见三夫人又羞又恼都要哭了,心里更加得意,背过身撅起屁股问:“我屁股是不是很翘?”他说着还扭了几下,得意地笑了出来:“大爷就喜欢盯着我屁股看呢。” “阿秀。” 后头忽然有人叫了一声,阿秀立马站直了身体,结果就当场石化了,平生也没有尴尬的这么厉害。 原来是李尽忠,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又管不住你的嘴了?” “大爷!”三夫人立即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立马扑了过去,却在李尽忠的跟前站住了,哭道:“大爷,你听听,你都听见了吧,你看这个狐媚子多不要脸!” “行了,阿秀年轻不懂事,可你在府里是一年两年了么,也跟着胡闹,不知道叫底下人笑话?” 三夫人欲言又止,看着李尽忠,忽然“呜”地一声捂住嘴就跑了,只留下阿秀站在柳树底下,红透了一张脸。 李尽忠幽幽地走到他跟前,嘴里头噙着笑,问:“我对你才是真爱?” 阿秀把头低的不能再低,讪讪的不敢抬起来。 “我喜欢盯着你的屁股看,你亲眼看见了?” 阿秀都要臊到地缝里头去了,春天的风吹啊吹,吹动柳树条子,软软地蹭着他的脖子。他抿着嘴唇不敢抬头,却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宽大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我是喜欢你。”李尽忠看着他的眼睛,喉咙微微攒动。 “我也盯着你的身体看过……这些,你说的都没有错。” 075.给大爷跳艳舞! 阿秀呆呆的,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幸亏李尽忠反应快,将他接在了怀里面。只是刘管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很是厌恶。 李尽忠将阿秀放在床上之后就慌着叫大夫,阿英慌慌张张跑进来,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去,去叫大夫,阿秀突然晕过去了。” 阿英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那大夫搭着脉看了老半天,眉头紧紧皱着,小声说:“这个脉相……很平稳,不像有什么病……” “人都晕过去了还没病?”李尽忠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大夫额头上都要冒汗了,赶紧又搭了一遍脉,这下就更为难了,说:“老朽……老朽可能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来……” 李尽忠皱着眉头,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感觉又无奈又可笑,回头说:“阿英,送大夫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阿秀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眼皮子好像痒痒的总想抖两下,可他还是抑制住了,他知道李尽忠正看着他呢,脸上的红潮就涌出来了,就听李尽忠趴在他上面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亲你了。” 阿秀“啊”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赶紧爬到了床的最里头,紧张地喊道:“你……你干什么,你吃错药了,你,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还装晕,居然还骗过我了。”李尽忠低头看着他:“你倒还挺机灵。” 阿秀讪讪的,说:“我今天也没看见你,你也没跟我说话,你赶紧出去!” “也好,给你点时间适应。”李尽忠咳了一声,说:“不过也不算突然吧……这么长时间了,我的心思,我也不相信你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人家……人家年纪还小呢,哪会想到那些事情……”阿秀风骚又羞耻地红了脸:“你赶紧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把李尽忠轰出去之后,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的以后。虽然未来照目前的形式看不太乐观,不过让他安慰的是,他知道李尽忠不是李天霸那样流氓行径的人,起码表面上挺君子的。因为心情不爽,他一整天都没有再出去,李尽忠也很识趣,也没来打扰他。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爬了起来,在屋里头来来回回地走,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刘管事来。 他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偷窥一把,反正他也睡不着,正事消遣两不误。 下定了主意之后,他就穿好衣裳偷偷出了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李尽忠的书房还亮着灯,似乎也还没有睡。他在院子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偷偷跑了出去,夜已经很深了,初春夜里依然寒冷,他裹着袍子跑到刘管事的院子里面,偷偷爬到窗户底下。 刘管事似乎已经睡下了,屋里头一点灯光也没有。他虽然本来就是过来碰运气的,可到底还是有些失望,以为自己这一回是白来了。他叹了一口气,正打算要走呢,忽然听见刘管事房里头传来了很低很低的呻吟声。 阿秀心里头扑通一跳,赶紧把耳朵贴在了窗户缝上,结果就听的更清晰了,确实是刘管事的喘息,隔着窗纸听,那低沉的男中音竟然媚媚的带着一点潮湿,叫道:“大爷……大爷……” 阿秀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爬起来就朝外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了外头的黑夜里面,他惊慌地回头,结果就看见大大的月亮挂在天中央。他曾经看到过的,刘管事一个人冷清清地站在院子里朝书房看时的身影,还有无数的光影,都闪到了他的脑海里面。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刘管事唯独对他那么刻薄,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他飞快地往自己院里头跑,跑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书房里头仍然亮着光,他就跑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恶狠狠地问:“谁在大爷房里,干什么呢?!” 结果一推开他就愣住了,结果就看见李尽忠披着袍子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本书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在这里?!”阿秀吃了一大惊,看着李尽忠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在这里?”李尽忠笑了出来,合上手里的书:“我不在这儿要在哪儿,去你房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秀呆呆地看着李尽忠:“你不是……” 李尽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既然李尽忠在这里,那刘管事那边…… 难道,是刘管事一个人在自娱自乐?!阿秀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了,赶紧回头又朝外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刘管事的屋子前面停下。他喘了口气,偷偷靠了上去,结果里头刘管事已经快到极点了,声音明显大了很多:“大爷……哦……哦!” 阿秀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妈的,第一回见识,真是给吓到了! 他偷偷笑了出来,满心满腔的痛快:“妈的,这一回可逮住你死穴了,看我怎么整你!” 他长吁了一口气,偷偷跑了出去,李尽忠在院子里头等他呢,看见他就问:“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不知道睡觉?” “我……”阿秀想了想,说:“我精神亢奋,嗯,跑了一圈锻炼身体!”他讪讪地笑了出来,说:“我现在困了,要去睡觉了,大爷你也早点歇息。” 他说着就朝外头走,刚走了两步呢,就又回过头来,问:“大爷,刘管事他……” “刘管事怎么了?” “刘管事他怎么样?他……他只是个管事么,不干别的?” 李尽忠嘴角噙着一抹探究的笑:“你到底要说什么?” 阿秀觉得这样问一定问不出什么来的,讪讪笑了一声,说:“我就问问,谁叫刘管事老是欺负我呢。” 他说着就往自己屋里跑,李尽忠却又叫住了他:“阿秀。” 他回过身来,就听李尽忠盯着他问:“白天的事……” “哎呀困死了,我睡觉了睡觉了!”阿秀一溜烟跑进了自己屋里头,转身就把房门给关上了。今天的事个个都够惊心动魄的,他估计是睡不着了。 可是他居然很快就睡着了,估计是心情好了的缘故。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因为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他决定当着刘管事的面,勾引勾引李尽忠。 阿秀要勾引李尽忠,那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当然是为了气气刘管事,刘管事这种闷骚男,只敢在被窝里意银自己的主子,怪不得他这么忠心耿耿呢,可是自己暗恋了几十年的主子在他面前搂着别的新欢亲热,这比打他一顿还叫他难受吧?阿秀觉得这可不能算自己心狠,刘管事难道不心狠,差点害他瘸了一条腿呢,爱情使人盲目,在刘管事眼里头他就是情敌。对敌人像春天一样温暖,就是对自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二,那就是阿秀觉得李尽忠前头只是搞点小暧昧,他还真不相信他真的突然就对自己感兴趣了,或许就是一时迷惑了心智。在决定要不要逃跑之前,他还是最后再确定一下,看看这个李尽忠对他只是精神上的柏拉图,还是肉体上的动物欲望。 于是他准备跳段火辣辣的钢管舞给李尽忠看! 关于钢管舞,阿秀在电视看见过,但是没学过,他觉得不算难,只是标准不标准的区别。可是既然打算要跳艳舞,行头也得准备准备。他就叫阿英拿了个剪子过来。 “剪子?你要用来干什么?要是缝补衣裳不用你来,我们府里有针线婆子。” “我不是缝衣裳的,你给我拿过来就行了。” 阿英只好拿了剪子给他,阿秀摆摆手,说:“把门关上,我今天谁也不见,你出去吧。” 阿英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房门刚关上一会儿,就听见李尽忠在院子里叫他了,他应了一声,连剪裤子边喊道:“我今天不想见人!” 李尽忠在他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进来,只是语气有些恶劣,说:“你打算一辈子不出来了?” 阿秀索性不搭理他了,一心一意准备自己的“演出服”。 剪裁衣裳也是个功夫活儿,他边想边剪,中午饭都是在房里吃的,忙活了整整一天,剪坏了三身衣裳,设计的都不太满意。他想设计的风骚一点,可又怕太暴露,而且他的背上有道疤痕,他怕露出来不美观,要不他真想光溜溜地上阵了。下午的时候石头过来看他,他本来不想见的,可是脑子灵机一动就叫石头进来了,笑眯眯地说:“你来的正好,你体型跟我差不多,帮我试试衣裳吧?” “试衣裳?”石头愣了一下,丈二摸不着头脑:“试什么衣裳?你自己怎么不试?” “我自己穿我自己看不到效果嘛,你就帮我试试,我看好看不好看。” 结果石头就稀里糊涂地被他脱下了衣裳,眼看着要脱中衣的时候他害怕了,赶紧拽住自己的裤腰说:“怎么还脱光?!” “脱光才能看出效果来呀。”阿秀谆谆诱导:“你怕什么,也不用害羞,咱们俩都一样,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那我也不能脱,我不帮你试了!” “好好好,不脱光不脱光,真是的。”穿着内衣就穿着内衣了,阿秀把剪裁好的衣裳递过来:“换上。” “好好的衣裳怎么被你剪的都是窟窿?”石头皱着眉头一穿上,脸倏地就红了,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这……这是衣裳?” “是啊,能看出来呀。” “你的衣裳?你要穿的衣裳?” 阿秀笑眯眯地点点头:“穿给大爷看的!” 石头满脸通红,临走的时候突然说:“怪不得二爷老说你会勾魂呢,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原来你真是!” 阿秀可真厉害,大爷要是见了,一定会喷鼻血! 忙到天快黑的时候,阿秀终于定下了衣裳,赶紧换下来穿上,外头罩了个袍子。 外头天已经黑了,他推开门,阿英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你总算出来了。” “大爷呢?” “大爷担心你,一整天都在书房转悠呢。” 阿秀朝书房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里头亮着光。他吁了一口气,心里头怦怦直跳:“你去叫刘管事。” 阿英愣了一下:“叫刘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刘管事他不喜欢你,你有事的话直接……” “我叫你去你就去嘛,快去快去,要快点呀。” 阿英叹了一口气,只好往外头走去。阿秀在原地蹦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喊道:“加油加油!” 一阵风吹来,他却打了个哆嗦,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还真是冻得够呛! 076.偷鸡不成被占便宜 他再次吸了一口气,跑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听见李尽忠在里头应了一声,他立马笑嘻嘻地推开了门。李尽忠看见是他,立马直起了身子,说:“天冷,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 阿秀露出了谄媚的笑脸,关上门,一把扯掉了自己身上披的外袍。 李尽忠原本正在喝水,突然扑哧一声,嘴里的茶水就吐了出来,眼光却盯着阿秀的身体不动了。 只见阿秀只贴身穿了个中衣,可是却不是普通的衣裳,胸前掏了两个洞,露着粉红色的小乳头,屁股上的衣料也剪掉了,露着饱满白皙的臀,只有一条细细的带子盖住了臀缝,里头春光若隐若现。 李尽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睛里似乎冒着火。阿秀有点害臊了,可还是鼓足了勇气,笑眯眯地说:“我给大爷跳个舞……” 他说着就跑到屋子中央,开始活蹦乱跳地扭了起来,虽然身边并没有真的钢管在,可是他还是扭的有模有样火辣异常,两个小乳尖被衣裳蹭来蹭去,竟然硬了起来,他累的脸色潮红,把屁股对着李尽忠撅了起来,白花花的臀肉晃来晃去,简直要人性命。 他还不知道死活地,谄媚又风骚地扭过身,喘着气问:“大爷你硬了没有?” 李尽忠浑身热血沸腾,快步朝阿秀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阿秀跟前,才攒动着喉咙停了下来。阿秀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赶紧后退了两步,李尽忠却慢悠悠地紧跟了两步,阿秀转身就要跑,李尽忠却突然弯下腰,一把将他扛在肩上,照着他的屁股“啪啪”就狠狠打了两下,声音喑哑凶狠,像有火山要喷发:“小王八羔子,有本事你再浪一点!” 阿秀被那两巴掌打傻了,呆呆地喊道:“刘管事……刘管事要来了……” “刘管事不在。” 门外头忽然传来了阿英战战兢兢的声音:“刘管事出去了。” 阿秀呆呆的,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栽了。他被李尽忠摔到了床上,还没爬起来呢,李尽忠就压了上来,按着他的胳膊,狠狠噙住了他的嘴唇,灵舌窜进他的嘴里面,勾住了他的。 他不知道李尽忠的味道竟然这么迷人,一时竟然忘记了挣扎,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李尽忠的手滑到他的臀瓣上,不能自制地揉捏着,他被揉捏的心猿意马,情不自禁就叫了出来,说:“大爷……大爷你等会……” 李尽忠这才松开了他,眼睛却有些红了,冒着精光。他看着被欲望占据的,这样陌生的李尽忠,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李尽忠就又低下头来,这一回亲的更疯狂,好像压抑地太久了,想的太久了,他的嘴都被啃肿了,李尽忠还咬他的舌头。这样他就觉得不舒服了,使出吃奶的劲把李尽忠推了出去,自己赶紧爬到床的最里头,喘息着说:“你……你等等,你等等……”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这样的模样更勾引人了,特意剪裁过的衣裳露出了被揉红的臀瓣,李尽忠发现了新的领地,他盯着阿秀胸前的小乳尖,一把又把阿秀拖了回来,阿秀没想到男人会亲他那里,一下子就被男人咬了个正着。他“呜”地一声挺起了身子,浑身都软了。 胸前那两点被李尽忠吮的又红又硬,阿秀徒劳无功地挣扎,骂道:“妈的叫你别啃了……嗯……你还啃……” 李尽忠就改由咬变成了用舌头舔,阿秀舒服的直叹息,妈的,真是太爽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敏感。 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阿秀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了李尽忠,李尽忠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把他的乳尖扯的老高,他疼的叫了一声,李尽忠才松开了他,回头问:“谁?” 声音粗哑,明显带了很重的情欲。 “是大夫人。” 李尽忠回头看了阿秀一眼,拿被子盖住了他,说:“躺着别动。” 阿秀怎么可能不动,躺着不动他就要被李尽忠给吃了。眼看着李尽忠走了出去,他赶紧裹着被子也从床上跳了下来,两条腿却软了一下,他一个踉跄站稳了,裹起被子就朝外头跑,李尽忠才刚打开门,阿秀就从他身后冲了出来,也不管外头有多少人了,裹着被子就往外头跑,跑出来倒是看见刘管事了,可他也忘了要气气刘管事的事情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赶紧跑到了自己屋里,关上门,大口大口地喘息。 想起刚才和李尽忠…… 操,我怎么这么不要脸,被个男人强迫了居然还有快感?! 他又羞愧又尴尬,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咬痕的乳尖,忍不住骂道:“果然是个禽兽,就知道咬人。” 他赶紧换了一身衣裳,把自己的“演出服”藏了起来,然后趴到窗户根上偷偷往外头看,结果看见大夫人也不知道在跟李尽忠说些什么,可是李尽忠完全心不在焉,一直往他这边看。 阿秀心想,一定是阿英把大夫人叫过来的,不过这一回得感谢她,要不他这么软弱的心智,估计就沦陷了!他痛定思痛,拍了自己一巴掌,说:“要长记性!要长记性!” 不一会儿李尽忠就过来找他了,敲了敲他的门,声音前所未有的暧昧温柔:“阿秀?” 阿秀恶声恶气地说:“阿秀死了!” “你开开门,咱们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变态!” 门外头沉默了一会,李尽忠忽然说:“我……吓到你了么?” 平日那么阴险腹黑的一个男人,突然这么火热起来,他当然吓到了!阿秀哼了一声,说:“你少在这猫哭耗子,你叫我出去,不就想吃了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刚才是吓傻了,完全没反应,你敢再那样对我,看我不咬死你!” “以后不会了……”李尽忠沉默了一下,忽然说:“谁叫你跳那种舞……” 阿秀一听李尽忠说舞蹈的事儿,自己也害臊起来了,而且无比悔恨。他该计划的更周密一点啊,怎么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 “我跳那种舞就是为了试试你,看你是不是跟你弟弟一样是个变态,结果你果然是,变态!” “阿秀!” 李尽忠似乎生气了,捶了一下门:“你把门打开!” “不开!” “你打算躲里头一辈子?” “我饿死也不开!”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见剧烈的“咣当”一声,他吓了一大跳,李尽忠就又来了第二脚,直接把他的门给踹掉了! 他吓得赶紧往里头跑,李尽忠两三步就抓住了他,一把扛了起来,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干什么?……你……你不能QJ我!”阿秀吓坏了,使劲蹬腿,可还是抵抗不过李尽忠那人高马大,很快就被扛进了书房里面。他再次被摔到了床上,忍不住大骂道:“李尽忠,你不要脸!” “什么?” “不要脸!我跟你女儿都一般大了,还是个男的,你还喜欢我?!你这就是不要……” “行了。”李尽忠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再嚷我就亲你了。” 这一招果然灵验,阿秀立马住嘴了,脸色潮红,胸膛不断起伏,刚才一番折腾,可把他累坏了。 “你刚才……是想试试,我是不是喜欢男人,对么?” 阿秀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副鄙夷的样子:“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个伪君子,亲我的乳头,变态!” 这样口无遮拦的阿秀,连李尽忠也分不清他是真生气还是故意在撩拨自己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自己也迷惑,要不再试一试?” “试你个头,你还想啃我?!”阿秀喊道:“你放我出去!” “不放。” 李尽忠说:“我告诉你我心意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再忍了。”虽然这么说,李尽忠还是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严肃了许多,说:“我……我知道我比不上我二弟会说话……阿秀,你跟着我吧。” 阿秀脸色涨的通红,呆呆地瞪着李尽忠,眼皮子抖了抖,又一翻眼倒在了床上。 只是同一个伎俩使用两遍就不管用了,李尽忠无奈地轻笑出来,说:“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没晕。” 阿秀脸色涨得通红,爬起来就要往外头跑,可是被李尽忠拦腰一抱,压抑地叫道:“阿秀……” 阿秀着急了,赶紧说:“这个太突然了……你……你得给我时间叫我好好想想。” “多久?” “三年!” 李尽忠失声一笑:“阿秀?” “那……那三个月。” “三天。”李尽忠趴到他耳边,说:“三天,我最多给你三天,而且你要记得,我给你的三天,不是要你考虑要不要接受,而是要你考虑该怎么接受。”李尽忠说着就松开了他,替他整了整衣裳的领子:“阿秀,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用强的?” 阿秀怯怯地看了李尽忠一眼,发现李尽忠人虽然笑着,眼睛里却一点不像是跟他开玩笑。他耷拉着脸,还是逞强顶了一句:“你敢。” “我敢不敢,要不你也试试看?” 077.四面受敌 阿秀一溜烟地跑掉了,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又跑了回来,叉着腰对李尽忠喊道:“我的门,赶紧把我的房门给我收拾好!” 他喊完就又跑了,可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去小小姐那里找胖子。胖子在地上看蚂蚁呢,说:“你看春天一到,蚂蚁就开始忙活了,我刚撒了几粒粮食转眼就被他们搬光了。” 阿秀气喘吁吁地往他身边一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胖子我该咋办呀?” “怎么了?” “大爷要睡我!”阿秀坐起来看着胖子,有点羞耻又有点愤怒。 没想到胖子一点也不惊讶:“不是早就睡过了么……” “谁跟他睡过了……我是跟他睡过,可是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胖子“哦”了一声,说:“那也是早晚的事啊,怎么了,你不愿意么?” “我当然不愿意了,我叫他睡,还不如叫李天霸睡呢!” “二爷哪有大爷有权势。”胖子终于不看蚂蚁了,扭头看向他:“我说你吧,就是心比天高,当大爷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吃穿不愁还体面。我跟你说,我是长的没你好看,要是有你好看,我也跟着大爷。给大爷当男宠值不值你得对比着看,你想想当初咱们俩在破庙里当乞丐的时候,跟现在比比,你不觉得现在咱们过的好多了么?” “好什么好,要是得叫人睡有能过的好,我宁愿在破庙里当乞丐。” “唉。”胖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你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是个奴才,就得认命,一个自由都没有的奴才,能在洛阳李家当大爷的内侍,已经够好的了。你可能以前当少爷,没吃过多少苦,现在是什么世道,虽然皇帝英明,老百姓都比从前过的好,可是咱们乞丐,可是一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反正我是知足了,将来在这里待几年,等我大了,攒够钱了,我就出去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能那样的话,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胖子在李府呆了一段时间,人还真的成熟了不少,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 阿秀看了他一会儿,说:“那可能……那可能我跟你确实不一样吧。胖子,你说我是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能我哪天真的混的很惨的话,才会觉得能在这里当一个男宠也是很好的吧?” 他也有些疑惑了,躺在草地上,看着上头蓝盈盈的天空。 “你再着急,也别偷大爷的东西了。”胖子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其实一直很后悔当初没拉住你,害你差点残废了一条腿。” “我知道。”阿秀突然笑了出来,说:“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下一回如果我还偷,我就不藏在自己屋里头了。” “你……”胖子哭笑不得,说:“谁管你,得罪了大爷,看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的是阿秀,惩罚他的却不是李尽忠,而是李尽忠的小女儿李静。 李静刚出来就看见了他,远远地咳了一声,说:“你过来。” “小小姐叫你呢。”胖子推了他一下,阿秀赶紧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叫道:“小小姐。” “你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我来找胖子,我们俩是旧相识。” 李静看了胖子一眼,说:“你过来。” 胖子有点吃惊,可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谁知道刚跑到小小姐的身边,李静就握着拳头捶了他一下。她年纪到底还是有点小,捶的力气并不大,可是语气很凶,说:“以后你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小小姐……”胖子吓坏了,赶紧跪下来说:“小小姐,奴才一直很守本分的。” “谁叫你是他的朋友?!” 阿秀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还不及他肩膀高的李家小小姐。 “你跟他一伙的,我就讨厌你!” “小小姐,其实我跟他不熟的,就以前在外头的时候见过几面。我也不喜欢他的!”胖子回头着急地看了阿秀一眼,眼圈都要红了。阿秀就看不下去了,他这一天心里头也憋了不少气,又有一个李尽忠觊觎着他。他走到胖子跟前作势要把他拉起来,可是胖子胆小,不敢起来。李静看见他要拉他,就更生气了,伸脚就又朝胖子身上踢了一脚:“他有我爹护着,我打不了他,就打你出气!” 胖子一声也不敢吭,阿秀还要替他出头,他就推了阿秀一把,说:“不用你管我,你以后别来找我!” 他被胖子推的踉跄了一下,心里头很不是滋味,看见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要身边的丫鬟去踢胖子:“你,踢这个狗奴才!” 那丫鬟也是个势利眼,掂起裙子就要往上踢,阿秀一着急就把她推倒在地上,冲着李静大声喊道:“奴才怎么了,奴才也是人!你小小年纪,怎么学的跟你娘一样狠!” 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胖子却突然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红着眼睛喊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小小姐这么说话?!” 阿秀一下子就有点受不了了,吃惊地看着胖子。虽然胖子这么做可能也是为了让李静消消气,可他还是被伤到了,心里头一酸,扭头看向李静。李静得意极了,说:“活该,张小黄,你继续打他!你打他我就不打你了!” 胖子爬了起来,冲着阿秀说:“你赶紧走,要不我打你了?!” “你他妈的有本事打打看!”阿秀从地上了爬了起来,眼圈已经红了,说:“胖子,你他妈真没骨气!” 胖子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李静幸灾乐祸,拍着手喊道:“打他打他,张小黄,你赶紧打他!” “你他妈住嘴!”阿秀脑子一懵,几步就冲到了小小姐跟前,举起巴掌就要扇她,李静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手掌就停在了半空中,鼻子一酸,扭头就跑了。 阿秀心里头有一种很凄凉的感觉,觉得自己在李家一点点安全感也没有,一点依靠也没有,人人都盯着他,不是打他的主意,就是欺负他。他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失落极了,所以在遇到李天霸的时候,他也没有躲闪,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叫了一声“二爷。” 李天霸都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又重新转了回来,叫住他问:“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阿秀怔怔地看着李天霸,忽然觉得李天霸非常亲切,至少这样的人光明正大不藏不掖,不像那个李尽忠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他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说:“你大哥说他喜欢我,想叫我跟着他!” 李天霸呆呆的,沉默了好长时间,说:“去我那儿坐一会儿吧。” 阿秀跟着李天霸到了他从前住着的房子,他往椅子上一坐,沉默着不说话,李天霸看了他一眼,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那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他的人,我就看出来了。” 他扭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阿秀,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跟着我大哥,不比跟着我强?” 阿秀什么也没有说,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觉得真伤心,我在这儿,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 他说着,装着可怜兮兮地问:“二爷,你能当我的靠山么,你收我当干弟弟吧?” “我不会当你的靠山,除非当你的男人!”李天霸回答的斩钉截铁:“别的你想都不用想,老子不缺干弟弟。” 阿秀就不说话了,叹口气瘫在了椅子上心,想当他的男人,吃大便去吧,还当他男人,听着他都恶心。 他不说话,李天霸也不说话,气氛竟然也很和谐。他就那样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慢慢站了起来。李天霸忽然问:“你想的怎么样了?” 阿秀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李天霸刚才沉默了那么长时间是叫他考虑要不要跟着他。他脸色一耷拉,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不缺干弟弟,老子还不缺男人呢!” 李天霸阴着一张脸,他知道李天霸是不高兴了,赶紧跑了出来。刚出来走到湖边就遇见了胖子,他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转身就朝另一条路上走,胖子着急地追了上来,叫道:“阿秀,阿秀,你先别走!” “你不是说我不是东西么,你不是要打我么,我可不敢跟你说话!” “阿秀,你别生气了,我那也是故意做给小小姐看的!”胖子愁苦着一张脸,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我胆子小,怎么敢得罪了小小姐,我也只是个奴才,能有什么办法,阿秀,你原谅我吧?!” 阿秀看见胖子一双小眼睛都要掉眼泪了,心里头忍不住软了,可是语气还是很恶劣的,说:“那你也不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用力推我呀。” 胖子看他脸色已经好看多了,就笑了出来,说:“都是我的错,我又没有你机灵,要是做的不好你多担待吧。” 阿秀叹了口气说:“你不要以为我心软就老这样,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上次你不跟我说冒充去当大爷的救命恩人我都没跟你算账呢。” 胖子讪讪的,拉住了他的衣袖:“阿秀,我在这儿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不,你不只是我唯一的朋友,还是我的靠山,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阿秀看着胖子,忽然笑了出来,说:“你还娶媳妇呢,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哪个女孩子还能看上你!” 胖子也笑了出来,说:“娶不上媳妇,我就一辈子跟着你。” “那行啊,你给我当男宠,我养着你!” 他跟胖子就这样和好了,胖子笑了笑说:“那你不生气了就好,我就怕你伤心,才偷偷跑出来看你,我得回去了,要是小小姐突然找我,我就糟糕了!” 他说完就跑回去了,阿秀看着胖子的背影,似乎没有以前胖了,现在生活好了,不用要饭了,他反倒瘦下来了,可能是在小小姐那里不太如意的原因。阿秀想了想,决定趁着李尽忠现在正热恋他,赶紧求李尽忠给胖子一个好前程。 078.大爷的诡计 打定了主意,他就回了明月居。刚回到院子里,他就听见了小小姐的声音,好像撒娇一样,说:“爹,你帮我教训他嘛,他太嚣张了……” 他心里一惊,赶紧偷偷溜回了自己房里面,呆在里面不敢出来,一直听到小小姐那一帮人走了,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结果刚喘了一口气,就听见李尽忠站在他门外喊道:“在里头么?” 他一时紧张,脱口喊道:“不在……” 他喊出来就想咬舌头,外头李尽忠已经笑了出来,说:“开门。” 可是他不敢开门,靠在门缝上喊道:“小小姐是不是找你告状来了?” “她说你胆子大,连她都要打……” “那是她一面之词!”阿秀气的一把将房门打开了,气冲冲地说:“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能无缘无故打她?!是她先欺负我的胡友,又叫我朋友踹我,我才忍不住要打她的,而且我也没有真的打她呀,碰都没碰到!” 李尽忠背着手看着他,脸上一直噙着温柔地笑看着他,似乎只是听他告状也是高兴的。阿秀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狠狠地瞪了回去:“我给你说话呢,你还笑?!” “静儿对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很尊敬。”李尽忠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虽然娇生惯养,可是对她们俩都很客气。” 阿秀不明白李尽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李尽忠的嘴角就提了起来,说:“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名义上都是她的庶母。你也可以叫静儿尊重你,只要你……” “李尽忠……”阿秀打断了男人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你不是答应叫我考虑三天么,三天的时间还没到呢。” 李尽忠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我不是为了静儿的事来找你的。你现在有空么?” “干嘛?” “带你出去散散心。”李尽忠说:“天也暖和了,很多人都出门踏青,我想你这几天心里一定不好过,想带你出去转转。” “你也知道我心里不好过,你怎么不看看是因为谁呀。”阿秀踏出房门,说:“我要骑马去。” “好。”李尽忠拉住他,说:“不能这样去,我教人给你准备了件新衣裳,你换上。” 那新衣裳在李尽忠的书房里面,阿秀一开始害怕李尽忠是要占他便宜呢,结果他换衣裳的时候李尽忠根本就不在,而是出去牵马了。他换了一身衣裳,穿上照了照铜镜,发现那衣裳好看又特别,好像胡服的样子,尤其是头顶上那个歪歪的胡帽,看着实在新鲜。身上的袍襟领子,明明是胡服,却衬得面如冠玉,翩然临风,运是开放的兼容,亦是宛转的风流。阿英最先看见的,由衷赞叹说:“这一身衣裳真好看。” “那是,你不看看是谁穿的。”阿秀心情大好,听见外头有马蹄声,赶紧跑了出去。李尽忠看见他的时候眼前也一亮,怔怔地看着他说:“我还怕不知道你的尺寸做的大小不合适呢,这样看来正正好。” 阿秀转了一圈,高兴地说:“这还是我第一回穿靴子呢,真舒服!” 他从前只是个小奴才,穿的鞋也是下人的鞋,不好看又不舒服,很不习惯。如今这靴子穿着又帅气又利索,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李尽忠跨上马,说:“走吧。” 他也爬上吗,跟着李尽忠往外头走,结果到了郊外,他才发现踏青的人确实很多,可是人家都是带着女眷来的,花红柳绿的一片,香风细细,叫他想起了杜甫写的《丽人行》。他心里头不由得感叹,这真不愧是中国最瑰丽繁华的朝代了,只是可惜,这样的盛世也没有支撑多长时间,他记得史书上说的安史之乱就要来了。 可是越是大厦将倾,越是表现出最后的荼蘼隆盛来。洛阳城里头认识李尽忠的人很多,一路上遇见很多人,都跟李尽忠谄媚地套近乎。李尽忠看阿秀不大感兴趣,就挑了一各小路,说:“咱们走这条路,我听说南边山谷里的桃花开了,带你去看看?” 阿秀抓着缰绳,突然加快了骑马的速度,李尽忠紧紧跟着,在后头喊道“你刚会骑马,不要逞强!” 可是阿秀有意要跟他作对,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他就跑的更快了。李尽忠远远地就看见前头有一棵大槐树倒在了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急忙喊道:“阿秀,停下来!” 可是阿秀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回头冲着他笑了一下,狠狠甩了一鞭子。那马吃痛长鸣一声,跑的就更快了。李尽忠眼看着阿秀连人带马都要撞到那倒着的老槐树上去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却见阿秀猛地一拉缰绳,那匹马就高高地跃了起来,阿秀的身子在马背上微微一倾斜,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可最终还是趴在了马背上,稳稳当当地跳过了那横在路上的老槐树。 李尽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却见阿秀哈哈大笑起来,拽着缰绳回过神来,得意地说:“你小看我!” 李尽忠却怔住了。阿秀笑的非常灿烂,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笑的最单纯最愉悦的一次,一点杂质也没有,他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精神劲儿。 他也被这样年轻的蓬勃的朝气感染了,骑着马跳了过去,挥鞭朝阿秀追了上去。他们两匹马,一路狂奔到桃花谷,阿秀骑马站在悬崖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额头上还冒着隐隐的汗意:“真好看。” 李尽忠下了马,伸手将他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阿秀小心翼翼地朝悬崖下头看了一眼,说:“怎么这么多桃花,谁种的?” “老早就有了,所以才叫桃花谷。” 春风吹过来的时候,那些缤纷的桃花也媚媚摇摇地扭着花枝,送来阵阵芬芳。天气是真的暖了,谷里头还有很多的蜜蜂和蝴蝶,好像一片世外桃源。阿秀就说:“这景色叫我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 李尽忠有些吃惊地笑了出来,问:“这个你也读过么?” “那当然了,在我们那儿,每个人都要读的一篇文章。”阿秀忽然又想起唐伯虎一首“桃花庵里种桃树”的诗,也想要念出来显摆显摆,可是他想了想又作罢了,心想唐伯虎是明朝的人,李尽忠一定不认得也没有听说,况且他现在似乎不是向李尽忠炫耀自己有多博学的时候了,怕李尽忠会更喜欢他。 他们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桃花,天气就热了,春天的太阳其实很暖和,只是他们穿的都不算薄,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就有些不舒服。他们骑着马一路慢慢地走,走到了一处土坡上,那是山石和土地的交汇处,土里夹杂着石头,呈现出一片很奇特的自然景观。土坡上青草浓郁,满世界都是春天蓬勃的气味。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这情境似乎很适合说情话。李尽忠骑在马上,看着他说: “我给你三天期限的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阿秀看了李尽忠一眼,问:“你是真喜欢我么?” 李尽忠点点头,说:“我不是一时冲动,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想了很久,也迷惑过,就怕你觉得我不是真心。” 这样严肃的李尽忠,却又和从前的严肃不一样的李尽忠,阿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尽忠又一直盯着他,他根本无路可逃,于是就说:“我能拒绝么? “不能。”李尽忠脸色阴沉,语气却很坚决:“我也不想逼着你,你自己逼着点你自己吧。” 阿秀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圈一红,竟然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可我真的不想当男宠,你别为难我,行不行?” 他扭过头来,眼里头还噙着泪光,衬着他的容貌,轻易就打动了李尽忠的心。李尽忠忽然心软了,把目光扭向远方。 阿秀撇了撇嘴角,还是买,说:“也不是你不好,只是我谁的男宠都不想当,我只喜欢女孩子,而且,我不是一辈子跟着一个人的性格,我也想将来到天下各处都走走看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做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人。” 他本来只是想使用个美男计,可是说着说着,他就真的动情了,有些伤感,说:“我敬重你,才跟你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成不了一个好奴才,也成不了一个好娈宠。我一直想要攒钱,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横够钱,然后赎了身,再用刺余的钱做个小买卖,想想我以后该怎么过。我当初之所以肯答应二爷进府当奴才,还签卖身契,就是为了挣钱。” “我不会叫你赎身的。”李尽忠忽然打断了他,说:“你的卖身契,现在在我手里。” “我都问过了,一般的奴才都能赎身,为什么我就不能,我指定是要赎身的,而且,我还不是你们家一般的奴才呢,你自己去卖身契上看,我当初追加了好几个条件呢。” “你跟一般的奴才不一样,何以见得?就那张卖身契?我已经烧了。” “哼。”阿秀冷笑一声:“你烧了也不顶用,我那儿还有一份呢。” 李尽忠的笑意就有些阴险了,说:“那你回去看看,你那张卖身契上是不是这么写的。” 阿秀看李尽忠笑的不比寻常,透着那么一股阴谋诡计的味道,回到府里就直奔自己的屋子,翻出来卖身契一看,就傻眼了。 竟然不是他从前写的那一张了,虽然笔迹很像,可是他确定不是他写的。 那张卖身契上写着:“贺兰氏阿秀,家道中落,终日以行乞为生,幸得李家大爷相救,阿秀为报大爷恩德,愿意终生为奴伺候大爷,诚心诚意,绝不后悔。” 079.真的喜欢你 “他妈的李尽忠!”阿秀抓起来那张虚假的卖身契就往外头跑,一直跑到书房里头,却不见李尽忠在里面。他怒气冲冲地跑到院子里,问:“阿英,李尽忠呢?” 阿秀虽然飞扬跋扈,可是也知道基本礼教,当着阿英的面一般都称李尽忠叫大爷,这一回直接喊李尽忠的名字,阿英又紧张又迷惑,指了指旁边的厢房说:“大爷,大爷回来,在洗澡呢。” 阿秀抓着卖身契就朝李尽忠洗澡的地方走,走到门口“咣当”一声就把门给踹开了。李尽忠在浴桶里赶忙扭过头来,看见他脸色通红的样子就笑了出来,说:“外头丫头看着呢,关上门。” 阿秀指着李尽忠的鼻子就骂:“这是你干的好事吧,是你把我原来的卖身契偷走了,又给我伪造了一份?!” “你先把门给关上。” 阿秀往后一伸腿就把房门飞踹上了:“你说,是不是你?!一定是你,除了你,谁还能干出这缺德事!” 李尽忠悠悠地往浴桶里一躺,说:“你既然知道是我,干什么还来问?”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明目张胆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儿!阿秀恼的气不打一处来,伸腿就往浴桶上踹了一脚:“你王八蛋,你还我的卖身契!” “现在你手里拿的这份,就是你的卖身契,现在,你的卖身契就是这一份。” 阿秀一把将手里的卖身契扔在地上,说:“你以为你凭着一张卖身契就能困住我了,你想的美!” “那你试试,看你逃到哪个地方哪个官府的人敢不认这张卖身契。”李尽忠微笑着,语气却有些阴冷:“我那还有一份呢,要不要拿过来给你看看?” “我不承认,这不是我写的字,也不是我的手印。” “虽然不是十分相像,可是手印和字体都八九不离十,外人看不出破绽,我难道连这点造假的本事都没有?” 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认账认的理直气壮!阿秀气的不行,说:“我问你,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没有什么主意,就是不想你离开我。” “李尽忠,你别以为你有俩臭钱就能买通鬼神,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总有为民清命的好官,小心我告你坐牢!” “要想我改变主意,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尽忠忽然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阿秀可不怕李尽忠搞什么鬼主意,立马就跑到了浴桶跟上:“有话你直接说!” 李尽忠露出了牙齿,忽然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他以为李尽忠要耍流氓露身体给他看,赶紧躲了一下,这一躲就着了李尽忠的道儿,直接被李尽忠拦腰抱进了浴桶里面。那浴桶本来不算小,可是装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人高马大的李尽忠就有点挤了。哗啦啦的热水浇到他身上,他“哎呀”叫了一声,刚要骂呢,就被李尽忠堵住了嘴,热情地亲吻他。他当然不甘心,拼尽全力挣扎,扑打的热水四溅,浇的他身上全部湿透了,也没有撼动李尽忠分毫,弄到最后反倒是他喘不过气来了,憋的脸色通红,身子也软了,任由李尽忠抚摸揉捏。 海次看见你这张小嘴不饶人,我都想堵住它。”李尽忠喘息着说:“你嘴里真甜。” “甜你个头,你个……呜呜……”阿秀恨的直蹬腿,身子忽然旋转了一下,就听见浴桶“咣当”一声,竟然被他给蹬倒了。他们两个随着热水一块滚落在地上,阿秀赶紧去推李尽忠抱他的胳膊,一低头,却看见李尽忠全裸的身体,还有…… 还有李尽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硬起来的粗大狰狞的阳具。 我草,怪不得三茗当初说李尽忠跟三夫人在院子里野战把三夫人做晕过去了呢,这尺寸体积,他看见就要晕了!简直是非人类的吧,畜生! 可是他估计是太震惊了,被那玩意的体积吓到了,竟然脱口而出道:“怎么……怎么这么大!” 是男人没有不为这句话自豪的,尤其这话从自己爱恋的人嘴里说出来。李尽忠立马又硬了几分,乒去堵阿秀的嘴。阿秀这回害怕了,大喊着哭了出来,当然是假哭,可是哭腔却婉转动人:“大爷,大爷,你别这样……” “都是你撩拨的……”男人粗喘着,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威严君子,光着的身体完全只是一个勇猛强壮的男人而已。地上已经是一片水湿,阿秀一口咬在了李尽忠的胳膊上,骂道:“你个流氓,放开我!” 他挣扎着要往外爬,李尽忠就将他压在了地上。他不断扭动的身体摩擦到李尽忠的茎身,舒服地李尽忠红了眼。阿秀“啊”地大叫了一声,骂道:“你他妈打算想弄死我的话,你就干我吧!” 他这么自暴自弃地一喊竟然管用了,李尽忠的动作果然沉静了许多,抱着他只是喘气。 短短的几秒钟对阿秀来说竟然像是有一天那么长,他身上冒着热水的白汽,一张脸涨的通红。李尽忠的呼吸就在他的耳朵眼里,低声说:“我好久没做这种事了,好阿秀,就这一回,我就抱抱你,嗯?” 阿秀也不敢动,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李尽忠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下半身,他吓得赶紧把头扭了过来:这个李老虎,这是……这是要抱着他自慰? 阿秀绷着嘴巴,觉得害臊又荒唐,心想这天底下肯答应着这种条件的,也就他贺兰秀了吧。房间里只有李尽忠压抑而性感的喘息,他感觉李尽忠将他越楼越紧,就低声叫了出来,说:“你勒死我了……你……你快点……” 李尽忠的嘴唇吻上了他的耳朵,偷偷地噙住了他的耳垂。那湿热的舌头要往他耳朵眼里钻,他却觉得那舌头是在往他的灵魂深处钻,浑身痒的厉害,好像自己半边身子都软了。李尽忠热情的呼吸灼得他意乱情迷,等到他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房子里已经弥漫起一种奇特的味道。 阿秀仿佛恍然大悟,趁着李尽忠松懈的功夫,一把推开他爬了起来,推开门就跑了出去。他们刚才在房间里那么大的动静,其实阿英他们早就听见了,只是不敢进来,都在廊下站着,看见阿秀浑身湿漉漉地跑出来,一个个都背过了身去。春天虽然天气转暖了,可是到了晚上气温依然很低,阿秀一跑出来就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跑进自己屋里面,将房门从里头反锁了。 回到自己一个人屋里头之后,阿秀的胆子就又回来了,越想越觉得窝囊,他一个清清白白的纯处男,就这么初吻没有了,还清醒着被人意银了!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赶紧将自己身上的湿衣裳脱了下来,随便擦了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穿上。 穿好衣裳之后阿秀就开始郑重其事地思考他在李府的处境,这么一思考下来,他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到处是敌人,到处是饿狼,他要想保全清白活命,那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打消李尽忠对他的“非分之想”,重新回到“救命恩人”的定位上来,要么就是赶紧打包袱走人! 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几两银子,直接打包袱走人明显是不列算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消除李尽忠对他的“性趣”,他重新安安分分地当他的小奴才。 阿秀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去找刘管事帮忙,或者说是“威胁”刘管事给他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刘管事果然一画道貌岸然的高傲嘴脸,还是和从前一样地看不起他:“你是大爷的人,我可没权利撵你出去……虽然我也想这么做。” “我知道你喜欢大爷。” 刘管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拿着毛笔的手也停了下来,微微颤抖,一滴墨汁便滴在了账本上。 “我知道你喜欢大爷。”阿秀盯着刘管事的眼睛:“我都知道,你是跟二爷一样的人,也喜欢男人。你喜欢大爷,这我都知道。” 刘管事的脸色变的惨白,可只是愣了那么一会儿,嘴角就又露出了从前那种轻蔑地笑:“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我知道大爷宠着你,可是你胆敢污蔑我,罪名可不小。” 阿秀就笑了出来,在一旁坐了下来:“非要我把话都说出来了……有一天晚上我来你这里,听见你在叫大爷的名字。” 刘管事突然一把甩掉了手里的毛笔,毛笔一下子从书案上滚落到阿秀的衣裳上,留下了很大一块墨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说实话,你喜不喜欢大爷我根本不关心,我还可怜你呢,整天守着一个人却又不敢告诉他,所以我想成全你,也成全我。” 刘管事的脸色惨白,抬头盯着他一动不动,眉眼犀利至极,仿佛能够生吞活录了他。 阿秀不为所动,继续说:“我不喜欢大爷,被大爷当成男宠也是逼不得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替你向大爷表白,叫大爷知道你的一腔赤胆忠心是怎么来的,二你帮我摆脱大爷的纠缠,给我几两银子,我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作为回报,我还可以帮你促成促成你跟大爷的关系。” 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被人抓住了这么个把柄,羞耻一定是有的,惊慌一定也是有的,这些其实阿秀也可以理解。这么敲诈人家闷骚的刘管事,他心里甚实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拍拍手站了起来,说:“我不逼你,你先考虑考虑,我是真心诚意的,没想过要逼你,也没想过要骗你。我知道这府里头的银子都是你在管,你给我点钱我就跑了,保证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把罪名都赖到我的头上,就说是我偷的。”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知道刘管事到底是怎么想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李尽忠已经换好衣裳了,在院子里等着他。他看见李尽忠扭头就走,却还是被李尽忠给看见了,叫道:“你站住。” 他想自己在刘管事给他答复之前还是忍耐一点的好,赶紧又跑了回来,笑眯眯叫道:“哎呦,大爷,您洗完了?” “去哪儿了?” “我么?我随便逛逛。”阿秀背着手,还是有一点尴尬:“大爷怎么在这里站着?” “等你。”李尽忠回答的倒是直接:“以为你跑了呢。” “哪儿能,我现在一点钱也没有。” “这么说,有了钱你就要跑了?” 阿秀脸一耷拉:“可是你也不会让我有钱呀。” “那倒是。” ……这个不要脸的李老虎! “进屋吧,吃饭。”李尽忠转过身来,却要往他的屋子走。他赶紧拽住了李尽忠的手:“大爷大爷,您怎么往我那儿走?” “以后咱们吃饭都在你屋里了。”李尽忠趁势握住了他的手掌:“走吧,我特意吩咐阿英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色。” “不是大爷,在我屋里吃?咱……咱们?!” 李尽忠已经将他拉到了屋里头,笑盈盈回头看着他,那一雷正人君子的样子,还真难把他给不久前赤身裸体抱着他求欢的男人联系在一块,简直像是两个人。阿秀一看桌子上果然准备了特别丰盛的菜,比他在下人厨房那里吃的好多了。他抬起头来,问:“以后我就跟大爷一块吃饭了?” 李尽忠点点头,松开他,自己先坐了下来:“坐下吃吧。” 阿秀赶紧坐了下来,心想有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他看了看那一桌子的菜,都不知道吃哪一个好了,正在犹豫的时候,李尽忠竟然夹了一筷子菜给他,递到了他的盘子里,他赶紧拦住说:“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就行。” 李尽忠也没有强迫他,其实李尽忠就这一点比较好,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制力在,不会过分强迫人引起别人的反感。这一顿饭阿秀吃的特别饱,最后捂着肚子直喊撑得慌。李尽忠笑的特别宠溺,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光,阿秀越看越觉得悬心,妈的这李尽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他呀! 080.阿秀梦游了 “你不用吃的这么多。”李尽忠说:“又不是只有这一顿就没有下顿了。 “能吃一顿是一顿,你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明天的时候我会不会惹恼了你呢。” “既然怕惹恼我,那就老老实实不就行了?”李尽忠看着他,说:“我的度量其实也不小,关键要看什么事。” “你真的很喜欢我么?”阿秀问:“确定是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对你到底是哪一种喜欢……我以为过去那两次你已经知道了。” 阿秀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你一开始觉得新鲜,时间一长就腻了,我这个人自私自利,又懒,坏毛病有一大堆。”他想了想,赶紧又加了一句:“还好色!” 李尽忠眉毛抬了抬,说:“这我倒是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会耍流氓了,经常调戏小姑娘!” 李尽忠就笑了出来,说:“男孩子活泼点没什么错,我十四岁就开荤了。” 阿秀可知道开荤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妈的,跟李老虎比流氓,还真比不过他。他是耍耍嘴皮子,属于外表流氓内心清纯小男孩那种,李尽忠是真流氓! 不过李尽忠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他,老是看着他,整天守着他,连生意都不做了。可是被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喜欢,还真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儿。因为到了晚上的时候,李尽忠要他“侍寝”。 阿秀一下子就傻眼了,说:“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的,还没到期呢!” “所以我也没有强迫你。”李尽忠说:“我在书房添了一张床,咱们不用一个床上睡。” “那又何必呢,我还在我这里睡多好,我不喜欢给别人一个屋子,跟别人一块我睡不着。” “睡不着?”李尽忠噙着笑看着他:“那上次是谁趴到我身上呼呼大睡的,口水都流到我的胸口上了。” “那……那……”阿秀哑口无言,索性无赖到底:“反正我不跟你一块睡,谁知道你会不会占我便宜!” “我不是那样的人。”李尽忠回答的一本正经。 “你不是哪样的人?”阿秀冷笑了出来:“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半夜的人都睡觉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我怎么办,喊人也来不及呀!” “我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李尽忠忽然没有笑容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听我的,要么咱们都在你这挤一张床睡。你选吧,我倒是都无所谓。” …… 真是不要脸! 阿秀耷拉着脸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妥协了:“真是,你以为我跟你一个屋睡你就能怎么样了?哼,笑话!” 他抱着自己的铺盖去了书房,果然看见书房里头多了一张床,添的倒是挺快,他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他把被子铺好,这期间李尽忠就一直在他背后盯着他看,看的他有些不耐烦了,说:“你睡觉吧,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上次说的没错……”李尽忠忽然说:“你的臀部确实很翘,很紧实。” …… …… 他妈的以后谁在说李老虎性冷淡他就跟他急,这还他妈的叫不近声色?! 简直是个老流氓!闷骚!还真跟那个刘管事一路货色,都是好色的老男人一个! “有其仆必有其主……”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脱了靴子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连头也不露。蒙着头睡了一会儿,他偷偷拉下被子的一角,竟然看见李尽忠还在那里站着看他,他脸一红,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睡不睡了?” “谢谢你能听我的。”李尽忠忽然很温柔,说:“我一开始还怕你不肯,你性子这么倔。” 阿秀抿着嘴唇,又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有说:“你……你别神经病了,赶紧睡觉吧。” 可他还是害臊了,因为在刚才的一刹那,他竟然觉得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英俊的李尽忠,竟然有一种很难抵挡的魅力。 他模模糊糊地听见李尽忠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脱衣裳的声音。 屋子里还烧着火盆,其实已经有些热了,他又一直蒙着头,心里也一直忤忤直跳,他的额头不一会儿就冒汗了,呼吸似乎也有一些困难。他偷偷拉开了被子的一条缝,结果就发现屋里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漆黑的一片。 黑暗中就只有男人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他将被子拉下来一些,平躺着,呆呆地注视着头顶的黑夜。 他在想,撇去个人的眼光来说,李尽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个头高,长相好,又有钱,人也很有魅力。 只可惜想要抱他的菊花!真可恶! 想到这里,阿秀忽然想起一个恶作剧来。他想他要是有这毛病那毛病的,李尽忠应该就不会喜欢他了吧??就算不讨厌,至少也会减点分吧?? 比如……比如说梦游!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却有个梦游的毛病,听起来应该有些怪怪的发毛吧? 想到就做,他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立即摩拳擦掌爬了起来。李尽忠听见了声响,坐起来问:“你要起来?” 他也不吭声,房间一会就亮了起来,他背着李尽忠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两只眼睛懵懵的,两只手支起来,呆呆地走到李尽忠跟前,摸了摸被子,又摸了摸李尽忠的胳膊。 李尽忠嘴角带着笑,问:“怎么了?” 他还是不吭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摸了摸李尽忠的肩膀,然后又转回身,爬上床重新躺了下来。 被子蒙住头的一刹那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听见李尽忠坐在床上叫道: “阿秀?” 他躺着一动不动,李尽忠估计以为他在胡闹呢,轻笑了一声就又躺了下来。屋子重新陷入了黑暗里面,他躺了好一金儿,已经有些困了,可还是又爬了起来。李尽忠又点亮了灯,这一回声音就严肃多了:“你到底怎么了?” 他还是照着刚才那样,摸了摸李尽忠的床,又摸了摸李尽忠的胳膊,然后又爬回自己的床,重新蒙住了头。 他就不相信他再来一次的时候这个李老虎还不害怕! 等到房间再次黑下来之后,他又摸索着爬了起来。李尽忠的脸上果然露出惊诧的表情了,坐在床上看着他。他心里头窃笑不巳,又照着老样子摸了摸床,又摸了摸李尽忠的胳膊。可是这一回叫他吃惊的是,这一回李尽忠竟然捉住了他的身子,不让他再走。 他只好呆呆地睁着眼睛,装作梦游的样子。李尽忠果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让两只眼睛尽可能装出迷蒙的样子。 “梦游了?”李尽忠自言自语,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轻声叫道:“阿秀?” 阿秀呆呆地,站在床前,忽然看见李尽忠朝他凑了过来! 这……这是干什么,要试他是不是真的梦游??! 这下阿秀有些骑虎难下了,就在犹豫的功夫,李尽忠的嘴唇就噙住了他的,温柔的,粘腻地吮他的嘴唇。 阿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推开李尽忠好,还是继续装梦游。李尽忠继续亲着他,亲的力道其实并不大,这里头的爱情比肉欲的成分多了很多,吻的很温柔很缠绵。这样亲吻着还睁开眼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好闭上了眼睛,结果李尽忠就笑了出来,说:“你要是还不醒,我就做更过分的事了……” 他赶紧睁开眼睛问:“什么……什么更过分的事……你敢!” 李尽忠就笑了出来,眼角露出一点迷人的纹路:“现在不装了?我倒是希望你继续装下去。” 阿秀赶紧推开了他,倒退了好几步,红着脸问:“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我听说梦游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哪有像你这样,像个瞎子似的,还伸着两只手往前摸?” “……” “我看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你也并没有过多的反对,好像还很喜欢。” “……” 这个家看来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得逃,得立马逃! 081.成功逃走啦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他大清早就爬起来去找刘管事了,刘管事有刚刚起来,似乎一夜都没有睡,眼睛里都是血丝:“你又来干什么?” “你想的怎么样了,我等不及了,想早点知道你的答案。” 刘管事依然那种沉沉的脸色,阿秀见他不说话,直接说:“我可能不能叫大爷喜欢上你,可是起码可以叫你跟大爷睡一觉……你别恼,我这么说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就算是只跟大爷睡一觉,也比你一辈子老做白日梦好吧?起码老的时候不会后悔。”阿秀说话也直接,所以就有些难听:“你想想看,你现在已经多大了,再等几年就老了,还不抓紧机会?要是换做我,我管他喜不喜欢我呢,睡一回赚一回,老了起码有点回忆!” 刘管事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阿秀趁热打铁:“而且不是我威胁你,你敢不帮我,我要真成了大爷的娈宠,你信不信,我第一个报复的就是你?!” 刘管事立即抬起头来,眼神异常狠毒。 “我在给你最后俩时辰,等会我再来问你!”阿秀说完就走了,压根没给刘管事说话的机会。他回到自己房里头,把自己从前攒下的那一点碎银子拿出来数了教,还是太少了,看来只能靠刘管事给他一点。他偷偷收拾好了包袱,就去跟胖子告别。 “决定了?要走了?”胖子和他躲在木棉花丛里:“这么快?” “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阿秀说着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胖子讲了一遍:“我看大爷要忍不住了,他现在都没在三个夫人那儿睡过觉,你想他得多饥渴?” 胖子忍俊不禁,可心里却有些伤感:“你走了,这儿就剩下我一个了。” “要不你也走吧?” “我也走?” “我多问刘管事要几两银子,咱们俩一块走!” 其实他还真的不想自己一个人上路,想找个朋友作伴。 “问刘管事要银子?他会给你么,他不是最讨厌你了?” 阿秀笑的诡异:“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我可以威胁他,他不敢不给我银子。 “什么把柄?” 阿秀得意地笑了笑,说:“咱们做人也得有原则不是?我既然威胁他了,他要是给了我银子,我就不能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反正是个大秘密,关乎到他还能不能在李府过下去。” 胖子看他这么说,眼睛里头也放光了,说:“那好啊那好啊,反正我在这里也是受小小姐的气,你要是钱够多,就把我也带走吧!”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刘管事一给我银子我就走,到时候咱们趁着天黑一块出去。” 胖子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了。阿秀真接去了刘管事那里,发现刘管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出神。他看见刘管事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心里头也有些愧疚了,可他可不是容易心软的人,立即走了进去,说:“你想的怎么样了?” 刘管事看了他一眼,缓缓站了起来。竟然说了一句叫他很出乎意料的话。 他说:“能一辈子守在大爷身边我就知足了,别的不做他想。” 要不是亲耳听见刘管事在屋里头意银李尽忠,阿还真的要被刘管事的这一番话感动了,多么无私感人的拍拉图爱恋! “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帮我了?”阿秀脸色一沉,说:“那我可就去跟大爷说你的事了!” 刘管事的眼圈似乎红了,白皙的面庞微微地抽损,终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秀的心都沉到了谷里面,他没有想到刘管事会给他这个答复,他本来十拿九稳的事,依照他的理解,刘管事这种闷骚的男人最顾忌面子,应该会吃他这一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大爷知道了你的心思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吧?你觉得大爷还会留着你在身边么?他会留着一个夜里叫着他名字的意银的男人么?” 刘管事被他这一句话说的脸色通红,忽然提高了声音,说:“你说的事情,我虽然不能完全答应,可是我会送你离开这儿。” 这回倒是阿秀愣在了那里。 刘管事说:“银子我会给你,也会送你出去。” 阿秀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说:“我可以帮你把大爷……” “不用了。”刘管事打断了他,说:“可是你不吭不响的走了,大爷要是赖到我的身上该怎么办,我可不能背这个黑锅。” “不会,我说过了,什么事我都会自己扛!”阿秀说:“我这就回去修书一封,向大爷表明清楚我的心意。” 刘管事点点头,说:“那你去准备吧,我晚上的时候去找你。” 阿秀赶紧往自己的屋子跑,见李尽忠不在家,就赶紧跑到书房里头写信。 谁知道刚写了一半,李尽忠就回来了,他赶紧把自己的信盖住,笑眯眯地抬头问:“大爷怎么回来了?” “外头怕是要下雨了。”李尽忠进来,笑着问:“又练字呢?” 阿秀讪讪地笑了一下,说:“也不是练字,写着玩呢。” 他用砚台把自己的字盖了起来,放下毛笔走到了李尽忠跟前,端了一杯茶过去。李尽忠端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外头风大,好像要冷了,你没事少出去,我听说最近城里患病的人很多。” 阿秀点点头,说:“大爷也少出去吧。” “我没事,我身体比你强多了。”李尽忠笑盈盈看着他,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大爷看出来了?”阿秀笑嘻嘻地在一旁坐了下来,趴在他跟李尽忠中间的桌案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心情好。” 李尽忠似乎也被愉悦的神情感染了,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庞。阿秀心想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也就没有躲避,反而心里有一点点很奇怪的,像是不舍的东西,突然而来的温热,像是男人手掌粗糙的温度。 他叹息了一声,李尽忠就松开了他,自己往椅子上一躺,似乎也很享受此刻难得的和谐安宁。外头的风越来越大了,天色也阴沉了一点。阿秀枕着胳膊,忽然说:“这些日子怎么没有见到二爷?” “他这几天不在府里,我吩咐他去长安办事了。” “长安?” 阿秀脑子里浮现出他曾经幻想过的长安繁华。 在中国所有古代的城市里面,因为沾了盛唐的光彩,最有神秘和繁华气质的城市,就是长安了。湿润而温暖的长安,殿角黄昏对着紫薇,曲水池中开满了芙蓉,春天来了,水边有丽人结伴踏歌而行,美伦美奂,再多的华丽词藻亦堆砌不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舂风拂槛露华浓,诗仙李白的三首《清平调》,写尽了娇憨动人,长于音律的杨玉环,原来有是名花倾城两相欢,长使君王带笑看。也是这样的一段情缘,有在歌舞升平里引出安史之乱的阴影,忆当初日正中,花满地,衣袂飘飘霓裳举,却不料汪阳苹鼓动地来。 他幽幽地想着,呆呆地说:“长安很繁华吧,是不是比洛阳还好好看?” “你想到长安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的想去看看。” 阿秀说着就笑了起来,说:“从洛阳到长安,路上会经过我的家乡。我家就在长安东边。” “大爷……”他扭过头,看着李尽忠的脸:“我其实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李尽忠噙着笑,说:“说到感谢,还是该我感谢你,当初救了我的命。” 阿秀就笑了出来,说:“那咱们俩互相感谢!” 他心里竟然觉得有点伤感,好像对未知还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离开了这儿到别的地方闯荡,也不知道他会识成什么样子。外头淅淅沥沥响了起来,原来是春雨来了。他兴奋地跑到窗口把窗户推开,就看见细细的雨丝往下飘着。 这有是春天的而,他觉得心里头喜悦又伤感,于是轻声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李尽忠走到他身边站住,看着外头雨中的春花,那花朵都很娇嫩,被雨一淋就落了,湿漉漉的,或红或白,敷在青石板上。 下了雨之后,反倒给他逃跑提供了极好的条件,刘管事做事果然尽心尽力,找了个理由把李尽忠给支出去了,因为下着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在屋里头说话玩乐。刘管事趁着夜色过来,问:“信写好了么?” “写好了,我压在大爷的砚台底下了,大爷回来就会看见。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到深夜回不来,有长安来的商旅过来。”刘管事说着递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给他:“这是我大半生的积蓄,现在都是你的了。” 阿秀讪讪地接了过来,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直接从账房支一点给我不就行了?要是大爷查起来,你就说我偷的。” “你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跟我来。” 阿秀赶紧拉住他,说:“我还想带胖子一块跟我走呢。” 刘管事也没反对,说:“那你去叫他,我在李家后门等着你们。” 阿秀应了一声,赶紧椅上包袱撑着伞跑了出去,胖子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廊下等着他,看见他过来赶紧把包袱背了出来,阿秀一看就傻眼了:“你怎么背这么多东西?” “这可都是宝贝,不拿白不拿,拿了我在外头还能卖钱呢。” 胖子说着就钻到了他的伞底下:“刘管事给了你多少钱?” “反正不少,至少一百两吧,挺沉的。我没仔细看,咱们先出去再说。” “哦。”胖子赶紧拽着他的袖子跟他往外头走,到了后门那儿,刘管事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说:“你们赶紧走吧,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匹马。” 阿秀朝门外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雨里头停着一匹黑马,已经被雨淋湿完了,不停地踢着马蹄子。阿秀赶紧道了声谢,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楚刘管事的脸色,他手里的那盏油灯也不亮,好像是专门下雨天用的灯,小巧玲珑,挑在刘管事的手里。 阿秀拽着胖子的手往外头跑,心里头噗通噗通直跳,胖子回头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刘管事看着真吓人,看那表情阴沉沉的。” 阿秀没吱声,自己先翻身上马,又把胖子拽了上去,这有朝门里看了一眼,刘管事已经将门关上了,他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其实刘管事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几乎没什么缺点。” 他说罢就骑着马往前头走,因为下着雨,他们也不敢走的太快,胖子紧紧抱着他们两个的包袱,说:“都被雨淋湿了。” “咱们先走一会儿,然后找家客店先住下来。” 胖子点点头,问:“你想好要去哪儿了么?” “去长安!” 082.刘管事的狠毒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哒哒的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雨夜里面,等他们已经走的远了,刘管事才重新将后门打开,挑着灯笼看着外头茫茫的黑夜,眼睛里浮过刹那的凶狠与决绝。 他的背后走出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说:“把他们两个杀了,干净利索点。” 那两个人点点头,立即追了上去。刘管事关上门,挑着灯笼又回到了院子里面。李尽忠还没有回来,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脸色才舒展了一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身后突然传来了李尽忠愉悦而低沉的声音,在院子里叫道:“阿秀!” 他赶紧转过身,结果就看见李尽忠笑着走了进来,看见是他,似乎吃了一惊,随即便笑了出来,面容英俊温暖:“我还以为是阿秀呢,他人呢?” 刘管事脸色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笑出来,而是走到书案前,将阿秀临走时留下的一封信拿了过来,递给李尽忠。 李尽忠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赶紧接过来拆开看了,果然是阿秀的笔迹。 “大爷,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奴才已经走了,离开洛阳,去远处去了。我在府里这么多日子,多亏了大爷照顾我,我遭受了很多坎坷和磨难,可也享受了从前没有享受的福气。大爷对我的情意,我此生无福消受,只是心里头感激,希望大爷能忘了我,再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真心爱慕您的奴才吧。 离开这儿到这天下去看看,一直是我的愿望,离开大爷的纠缠,恢复自由身,也是我一直渴望的。可是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才觉得心里头很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离开的时候,也不是一点都不留恋,这一点还是想告诉大爷……当初,大爷要是能收我当干儿子就好了…… ——奴才,贺兰秀。” 李尽忠将信纸握在手里:“什么时候的事儿?” “奴才也不清楚,我也是刚看见,正发愣呢,大爷就回来了。” 李尽忠转身就朝外头走,刘管事赶紧跟了上来喊道:“大爷要去找他么,一点线索都没有,能到哪儿去找?!” “下这么大的雨,他一定出不了城,只能在客栈先住下,去客栈找!” 刘管事脸色惨白,就听李尽忠着急地往外走:“我先去找,你赶紧找府里头的小厮都出去找,要是找不到,你叫他们就不用回来了!” 外头下了很大的雨,刘管事冒着雨追了出去,李尽忠已经骑着马消失在茫茫雨帘里。他站在李家的大门外,大红灯笼光彩四溢,青瓦散着茫茫云烟。 刘管事觉得很难受,呆呆地在大门外站了好长的时间,整个人都成了个落汤鸡。 “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他喃喃地说,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很诡异的笑来,却又异常苦涩。看门的小厮紧张地站在后边,叫道:“刘管事,主子干什么呢,怎么冒着雨就走了?” “去,就说是大爷的吩咐,去城里各家客栈找一个叫阿秀的人。”他缓缓转过头来,一脸都是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所有人都去。” 那小厮赶紧应了一声,扭头就朝府里头跑。阿英跑了出来,惊慌地问:“阿秀去哪儿了,走了?” 刘管事呆呆的,说:“他死了。” 阿英惊的说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刘管事,眼一红,扭头就又跑回去了。大夫人见她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就问:“出什么事了?” “刘管事……刘管事说阿秀死了……我四处都找不到他……” 大夫人慢悠悠地练着毛笔字,也不答话,写完了之后才吁了一口气,说:“我这字,还是当年临摹大爷的笔迹,大爷不肯教我,都是我一笔一划学来的,学了十几年,也有七八分像了。”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了阿英一眼,说:“大爷一定伤心着呢,你去书房候着吧。” 阿英怔怔地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来,走到廊下望了望上头的天,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雨丝不断地落下来,檐角的流水哗哗啦啦响。 083.贪财胖子要背叛 阿秀刚离开李府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了,他怕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会遭遇不测,所以一遇见客栈就停了下来,胖子还有些紧张,抱着包袱说:“这就不走了,这离李府也太近了,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么,下这么大的雨,咱们先在这里躲一下再说。” 阿秀也没有告诉胖子有人跟踪他们的事,怕胖子紧张,反而坏了事,他胆子那么小。他们下了马,进了客栈里面。阿秀一直偷偷地打量着后头的那两个人,进入房间以后,他才稍微松懈了一点,并且点了几个好菜上来。胖子吃了就准备睡了,说:“明天天不亮咱们就得走,要不然白天走就太招摇了,会被李府的人发现。” 阿秀点点头,说:“你先睡。” “你不睡觉?” “我也睡。” 跟胖子挤一张床,阿秀还真的睡不着,估计是因为李尽忠的事情留下阴影了,不过胖子可不是李尽忠,也不是李天霸,他就是一个跟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孩子。他刚躺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动静,赶紧又坐了起来。胖子也没睡着,刚想说话呢,他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别说话。” 胖子紧张的要命,小心翼翼地往门外看,因为外头廊下挂着灯笼,所以来的那两个人的身影就映在了窗户纸上。阿秀偷偷下了床,把胖子也拉了下来,抓起地上的一个板凳给胖子:“藏到门后头去。” 可是胖子已经吓破胆了,手脚都在哆嗦,可还是拿着板凳藏到了门后面。阿秀左右又看了一眼,可是屋子里一个防身的东西也没有。他回去把被子伪装成有人睡着的样子,背起包袱,自己也拿了一个板凳藏在了门的另一侧。隐隐约约的光亮中,就看见一把刀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胖子看见是刀,吓得腿都软了,战战兢兢地看向阿秀。阿秀一直也紧张的要命,可还是忍住了,黑漆漆的眸子在黑夜当中熠熠生光。 刀刃将门栓挑落下来,阿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看见有一个人率先走了进来,随即就跟进了另一个…… “砸!”阿秀大喊一声,和胖子几乎同时将手里的凳子砸了下去。凳子落地的刹那,他拉住胖子的手就往外头跑。跑出门的一刹那就高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凳子的威力并不大,只是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那两个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挥刀就砍了过来。阿秀回头一看,那把刀就砍向了他的背,他听见袍子被划破的撕拉声,想要躲避已经不可能。 在那生死一瞬的光影里,他忽然记起他当初被刀砍在背上的场景,痛不欲生,乾坤颠倒。他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直接顺着楼梯倒了下去。 可是他却没有倒在楼梯上,而是直接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面。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大爷,李尽忠就将他放到了一边,抬腿就踢掉了上面那人手里的刀。后头另一个人立即就补了上来,挥刀就砍了下来,却在看见李尽忠的面貌时收回了一点力气,就被李尽忠捉住了他的手腕,直接趁势摔下了楼梯,跌的头破血流。另一个杀手脸色大惊,逃下去扶起地上的那个人,不一会儿就逃的没有了踪影。 “你没事吧?”李尽忠低头看了阿秀一眼,阿秀摇摇头,赶紧去看哆哆嗦嗦的胖子,胖子已经瘫软在楼梯口,哆哆嗦嗦地说:“他们……他们没杀我……” 一句话阿秀的脸色就变了,脱口喊道:“他们是来杀我的?!” “跟我回去。”李尽忠上来就去抓他的胳膊,却被他躲了过去:“我不跟你走,我知道是谁要杀我!” 是刘管事,怪不得他会要求他留下一封自愿离开的书信给李尽忠,这样一来就算他是被人杀了也没有人会知道,大家都以为他跟胖子两个逃跑了呢。 李尽忠见他不肯走,就拦腰将他扛了起来,刚才那一番打斗引来了不少人,都披着衣裳朝外头看。胖子赶紧追了上去,外头的雨还在下,李尽忠身上的雨水沾湿了阿秀的袍子,他只穿了一件中衣,雨水冰凉贴到他的身上,他低声叫了一下,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我说了我不跟你回去,你知道是谁要杀我么,就是你们家的人!” “是谁?”李尽忠语气阴沉,低头看向他:“是谁要杀你?” “是刘管事!” 阿秀这一喊,李尽忠果然就愣住了,阿秀赶紧从李尽忠的肩头上爬了下来,拉了拉自己的裤子说:“是刘管事想杀我,他妒忌你喜欢我,而我撞破了他对你的臆想,所以他想杀我!” 李尽忠明显不相信他这一番话,脸色阴沉而无奈,叫道:“阿秀……” “你不相信我?胖子可以给我作证,胖子!” 胖子赶紧跑了过来,可是却呆呆地看着阿秀。阿秀就急了,说:“你说话呀,说,是刘管事要杀我!” “阿秀!”李尽忠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我以前听人说,这世上有两件事是瞒不住人的,一个是喷嚏,一个就是爱情。刘管事是不是喜欢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信你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李尽忠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阿秀不说话。胖子也冻得瑟瑟发抖,站在客栈门口说:“这……这太冷了,我们回房间再说好不好?” 阿秀听他这么一说,扭头就朝客栈里头走。那客栈的小二紧张地看着他们,想要上来阻拦,却被一旁的老板拽住了,低声说:“你不想活了,不知道来的这些人是谁么?” 那店小二还真的不认得,就问:“是谁?” “那是李家的大爷。” 那店小二一听,立即就不作声了。李尽忠跟着往里头走,扭头对老板说:“把我的马牵走,再准备一间客房。” 那店老板赶紧应承了一声,亲自去料理李尽忠的马了。李尽忠跟着阿秀上了楼,说:“你还是不打算跟我回去?” “我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跟你回去了,何况你们家的人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呢。” “刘管事的事,我回去会查的……”李尽忠站在门口,说:“要真是他,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胖子紧张地看着阿秀,看阿秀也不说话,就是那么在床上坐着。阿秀也看了他一眼,说:“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上床睡觉?” 可是有李尽忠在,胖子根本就不敢,为难地抱着他跟阿秀的包袱。李尽忠沉默了一会儿,阴沉着一张脸说:“你,出去。” 胖子愣了一下:“啊?” “去隔壁的客房。” “哦。”胖子抱着包袱就要走,阿秀眼睛一瞪:“胖子?!” 胖子可怜兮兮地回过头来,脸色涨的通红。 “你去哪儿,我们就订了这一间房,隔壁那间客房是咱们付钱订的么?” “可是……” “赶紧离开这儿。”李尽忠的语气更阴沉了,眼睛里似乎冒着火。 “不准走,胖子,你要敢走,咱们俩就不是朋友!” 胖子忽然恼了,把包袱往地上一摔:“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挤兑我?!” 阿秀抿着嘴巴,就不说话了,心里头有点愧疚。李尽忠忽然改了口,说:“那也行。不过我不希望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跟你同床共枕。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你这位朋友去隔壁睡,我留这儿。要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睡,我跟你这位朋友睡隔壁。” 这下不只是胖子,连阿秀就呆住了。 阿秀呆住了,是因为他没有想到李尽忠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主意,这么卑鄙,这么无耻! 胖子也呆住了,不过他除了吃惊,还有一点别的小心思。他虽然不愿意陪男人睡觉,可那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现在对方可是财大气粗的李尽忠,他要是……嗯,要是跟他睡了一觉,以后后半生就不用愁了吧,就算是肉体补偿,也得几百两银子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委屈一会,给人生来个大逆转,似乎也不错。 所以胖子抬头看李尽忠的眼光里头除了害怕和震惊之外,就多了一点点害羞了。扭扭捏捏地说:“那……那不好吧……” “胖子!”阿秀还看不出胖子心里那一点小九九?!气的他浑身冒冷汗:“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胖子就欲哭无泪了,说:“我……我没有那么想……” 李尽忠阴沉着一张脸,抓着胖子的衣领就往外头带。阿秀吓得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你干什么?!” “你朋友都没反对,我们两厢情愿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李尽忠面无表情,盯着他说。 “胖子!”阿秀恶狠狠地瞪着胖子:“你是心甘情愿的么?” 胖子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张脸都快红透了。他现在也矛盾了,他又害怕又期待,又羞愧又好奇,心情复杂的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 阿秀伸手就要给这个不争气的胖子一巴掌,胖子赶紧躲了一下,阿秀的手腕就被李尽忠给捏住了。 084.你看清自己的心了么 “当着我的面,你也敢打人么?” “李尽忠,你个王八蛋,胖子是一时鬼迷心窍,就是他答应,我也不准!” 李尽忠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拽着胖子就进了隔壁的房间。阿秀心里慌的很,还没追上去呢,房门就被李尽忠从里头锁上了。 他站在门口,听见胖子慌张又恐惧地叫道:“大……大大大爷……” 阿秀恨铁不成钢,恼的都快哭了,回头就回了自己房间,冲着地上倒着的椅子就踢了一脚,椅子被他踢到门框上,“咣当”一声滚落了好远。他气的太厉害了,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冲着隔壁喊道:“妈的张小黄,我跟你恩断义绝了!” 张小黄在隔壁听见阿秀的骂声,羞愧的满脸通红。可是除了羞愧,他现在还很紧张。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财迷心窍了,小心翼翼地叫道:“大爷……” 李尽忠脸色阴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冷地说:“大声叫。” “大声叫?”胖子呆呆的,好半天才弄明白李尽忠嘴里的大声叫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在那儿别扭了一会儿,就捏细了嗓子喊道:“大爷,大爷,不要,不要!” 他喊完就自己先脸红了,回头看了李尽忠一眼,继续捏着嗓子喊了起来:“不要不要!” 李尽忠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坐在那里。阿秀在那边却坐不下去了,想要过去救胖子,可又觉得这都是胖子自找的,而且他听胖子嘴里头虽然喊着不要,声音却说不出的谄媚,这哪是抗拒的呼喊,分明是勾引嘛!他气得吐了一口,道:“骚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对胖子的恨似乎比对李尽忠还要多。他觉得自己这是因为受了背叛的缘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什么堵着。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心想去他妈的什么道理,他就是受不了了,得把那个风骚的胖耶律不要脸的李尽忠撵出去! 没相屋他刚转过身准备推门,房门就被人从外头踹开了,他吓得后退了两步,就见李尽忠脸色暴怒地看着他,眼神犀利地仿佛要杀了他。 他一下子结巴了,指着李尽忠说:“你……你不是在跟胖子……” “你很希望我跟别人一块睡么?你心里头,一点都不介怀么?” 阿秀看见胖子脸色通红站在门外头,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却笑了出来,说:“谁管你跟谁睡,只有一点,我身边的人就不行,我看见就恶心!” “你看见就恶心?”李尽忠冷笑了出来:“更恶心的事你还没见过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由你决定我在哪里睡。” “跟我睡!”阿秀想也不想,立即冲着胖子喊道:“你滚回隔壁去,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胖子可怜兮兮地去了隔壁房间,李尽忠掩上门,语气才比刚才和善了一点:“你倒是很替你的朋友着想。” “他脑子被狗吃了,一时不灵光才会着了你的道儿。还有,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留你在我这儿睡就是同意了你某些条件,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阿秀说着就爬上了床,爬到了最里面躺下。李尽忠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身上都湿透了。” “湿透了你就脱。”阿秀转身向里,说:“我又没说不让你脱衣裳。” 他以为李尽忠会趁着这次机会把全身脱个精光,可是他竟然没有,只是出去跟店小二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店小二就送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上来。他在床前将湿衣裳脱了下来,将干净衣裳换上。阿秀转过身来,看见李尽忠在系衣带,就咂巴了一下嘴,说:“你还挺君子的。” “我从不强迫人,女人是,男人也是。”李尽忠说着就躺到了床上,平躺着望着上头的帐子,说:“这样的我是不是有点让你失望,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 这一句话说到阿秀的心坎里,他抿了抿嘴唇,轻声冷笑了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你自己臆想吧,我懒得理你。” 李尽忠忽然就侧过身来,近距离地盯着他。他扭头看了一眼,眉毛挑了起来:“你干嘛?” “看你。在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肚子里是不是和别人一样有颗心。” “我没有心。”阿秀说:“所以你不用再打算感动我了,我是没有心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心软……你干什么?!” 他惊了一下,赶紧捉住了摸在自己胸口的手。 “我在摸你有没有心。”李尽忠的手掌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有些剧烈的心跳,嘴角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将自己的手掌又收了回来。 “神经病。”阿秀骂了一句,说:“刘管事的事,如果真是他要杀我,你会秉公处理么,会怎么处置他?” 李尽忠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阿秀侧过身来,说:“你会杀他么,还是把他撵出去?” “如果真是他,那他现在一定已经走了,不会再留在府里。” 阿秀听了,心里头沉沉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大爷,你知不知道,刘管事他其实真的很喜欢你?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又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呢?你一定是人来没有往那上面想过,所以才没有察觉。”阿秀说:“你好好想一想,我觉得你可能也喜欢刘管事,可是自己没有意识到。我以前看小说什么的,经常有这样的,男主人公喜欢炮灰的女二号,女主人公多喜欢他多为他好他都睁眼看不见,直到女主人公有一天消失了,男主人公才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喜欢的女主人公,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人都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意。”他也不管李尽忠懂不懂诸如“炮灰”一类的词语,只是一个劲地抒发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大爷你就是男主人公,刘管事就是女主人公,我只是那个炮灰,不作数的。” 李尽忠也扭过头来,怔怔看着他:“你刚才说的话……”李尽忠扭头看向他:“‘人都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意’…… ……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自己就是这样?” 085.从头开始 阿秀微微一愣,立即摇头说:“我当然不会,我目标明确,思维清晰,才不会那么糊涂。”说着他就警惕地看向了李尽忠:“我不喜欢你,这一点我很清楚,我才不想被一个男人捅屁股!” 一句话立即毁掉了刚才的气氛,李尽忠就闭上了眼睛,说:“睡觉吧,一切事等到明天再说。” 可是阿秀哪能够睡得着,根本就睡不着。他坐了起来,对着李尽忠说:“你扪心自问,你是真心喜欢我么?我听说要是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荣华富贵都可以抛弃,你敢么,你敢把你的几个老婆都休掉,家产也不要,跟着我到处跑么?” 李尽忠就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有些难看。 “你看,你这根本就不是受,就是一时糊涂了。我也是,我也不喜欢你。当成主子可能会喜欢,但是没办法当成那种人。我喜欢女孩子,不喜欢男人,这是生来就决定的,是改不了的。咱们俩在一块,总有一天会你厌烦我我厌烦你的,与其到那个地步,还不如现在就撇个不干不净。” 李尽忠已经不肯理睬他了,闭上了眼睛,只有喉咙微微攒动。 阿秀有点无奈,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李尽忠,就只好也躺了下来,可是他只是睡了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嘈杂的人声,阿秀爬了起来,摇了摇李尽忠说:“大爷,好像有人来了。” 李尽忠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说:“可能是府里的人找过来了。” “我不会回去的!”阿秀立即表态:“我哪都不去!” “把衣裳穿上。”李尽忠自己穿上衣裳下了床,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外头有几个李府的下人,正在那里盘问店老板。他走到外头说:“人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去外头候着。” 那几个下人一开始还对那店老板凶神恶煞的,一看见李尽忠立即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李尽忠回头问:“好了么,好了就跟我回去。” “我不跟你回去,我就在这里,明天就去长安。我刚才问你的话,你都不敢回答我,通过那个你也应该看见自己的心了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你有本事抛弃荣华富贵来证明,我才肯跟你回去。” 他是笃定了李尽忠不会答应那样的条件,要是换个角度想,他站在李尽忠的位置上也不会答应。他也不是真心要李尽忠抛弃一切来证明他爱他,他是那么贪财的人,要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要追他,他更不会答应,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叫李尽忠不要再缠着他。 李尽忠看了他一眼,忽然把胖子叫了出来,说:“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胖子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跟着李尽忠走到走廊的另一边,边听李尽忠跟他说话边朝阿秀这里看。不一会儿他们俩就回来了,李尽忠看了阿秀一眼,说:“你在这里等一天,明天的这个时候,我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阿秀不置可否,把胖子拽了过来。他看着李尽忠下了楼,就恶狠狠地瞪向胖子问:“说,大爷都是跟你讲什么了?” “他……他说要我看好你,叫你不要跑,作为报答,他……他到时候愿意给我一点钱……” “你都钻到钱眼里去了!”阿秀恨铁不成钢,开始算旧账:“他给你点钱,你就愿意叫人家捅屁股?!” 胖子涨红了脸,说:“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了……” “什么一时糊涂,我看你就是贪财!真是没见过世面,我告诉你,有些东西可以用金钱衡量,有些就不行,你叫李尽忠睡了之后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那……那他给我钱就能娶了……” “娶个屁!哪个好姑娘愿意跟一个被别的男人干过的男人?!”阿秀说话丝毫情面不留:“你就傻吧,总有一天死在钱眼里!” 胖子的眼睛都冒着水光了,说:“我……我也不是只为了钱……李尽忠那么厉害,他想做的事,我怎么敢违抗他,那不是更惨?” 阿秀看胖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行了,反正也过去了,我就不说你了,你收拾收拾,咱们赶紧走!” “走?!”胖子吃了一惊:“可是大爷刚才不是说……” “他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哎我说胖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 胖子就不说话了,赶紧跑回去穿衣裳拿包袱,阿秀领着他下了楼,说:“先看看外边有没有人守着。” 胖子到外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一个人也没有。” 阿秀就跑了出来,外头只有下着雨的夜晚,别的什么都没有。 李尽忠冒着雨赶回了府里面,一进门就吩咐说:“叫刘管事。” 看门的小厮一听赶紧说:“刚才刘管事出去一趟,不知道见了什么人,一回来就脱光了上身,在院子里跪着负荆请罪呢。” 李尽忠阴沉着脸往里头走,走到明月居的时候发现大夫人三夫人她们都在那里。刘管事赤着上身,背上背着荆条跪在院子里面,已经被雨水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李尽忠冷冷地走了过去,问:“杀阿秀那两个人,是你派的?” 刘管事垂着头,脸色已经发白了,说:“是奴才。” 李尽忠嘴唇动了动,走到大夫人跟前,说:“刘管事交给你处置,该怎么办,你自己照着办。” “大爷!”刘管事忽然叫了出来:“阿秀不是普通的奴才,您放他走吧,别跟他再来往!您要是答应的话,奴才死了也愿意!” 李尽忠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夫人:“不管你怎么处置他,只有一件,别叫我以后再看见他。一个奴才,不了解主子的心意,就不该再留着。” “大爷……”大夫人开始求情了:“刘管事可是打您小的时候就跟着您,转眼也有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为这府里做事,没有说不尽心的,这一回阿秀的事……”她说着就跪了下来,三夫人一看见她跪下,就赶紧和一群下人都跪了下来。 “阿秀的事,我也认同刘管事的做法,我是默许了的。大爷,您是怎么了,您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为了一个奴才,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要问怎么了的是你们!”李尽忠忽然发了怒,指着外头说:“阿秀犯了什么错,要你们取他的性命?!就因我看上了他,你们就得杀了他?你们把他撵出去,打断他的腿,这些念着旧情我都忍了,可是你们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现在早就到阴曹地府去了!”李尽忠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发凶狠起来,盯着大夫人和三夫人说:“我李尽忠,就是喜欢贺兰秀!谁看不下去,就给我滚,谁敢再动他,我要了谁的命!” 哗哗啦啦的春雨越下越大,阿英呆呆地跪在地上,忽然想起大爷初次在院子鞭打李天霸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气氛,大爷说阿秀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人。 春天的雨很少有下的这么大的。马上的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着阿秀的腰说:“阿秀,太冷了。” 阿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说:“等咱们到了下一个客栈,就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暖暖!” 胖子点点头,抓紧阿秀的衣裳。他们骑马出了城,直接奔向洛阳城西的荒野。阿秀忽然大笑出来,胖子紧紧抓住他,说:“你还笑,还不知道咱们将来会怎么样呢,说不定还不如跟着大爷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咱们有了银子,也有了自由,这是最可贵的呀!”阿秀对着黑漆漆的旷野喊了一声,声音嘹亮欢快,直透过茫茫雨夜,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赶到下一个旅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那旅店坐落在漫野地里,和官道隔了一座桥。胖子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冻的直打哆嗦了。赶紧洗了一个热水澡。阿秀也收拾了一番,两个人抱着取了好大一会儿暖才暖和过来。胖子鼻子嗡嗡的,说:“大爷要是知道我抱着你睡觉,一定会劈了我!” “以后咱们就别提他了。”阿秀说:“以后咱们就是全新的人了,从前的事都不要再提了,听了除了心烦。” 胖子“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多少对大爷有一点情分在的,毕竟在一块也那么久了,还经过了那么多患难。” 阿秀狠狠瞪了胖子一眼,胖子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安安分分地睡他的觉。 胖子这一睡就睡到大上午。阿秀把他叫了起来,兴奋地说:“我刚才下楼看,发现住店的客人里头有个刺青师傅,在给店小二的胳膊上刺字呢。” 胖子“哦”了一声,说:“你要刺字啊?” “我也刺了,不是字,是个凤凰!”阿秀似乎特别兴奋,脱了衣裳背向他,说:“胖子你看,好看么?” 胖子揉着眼睛睁开一看,就看见阿秀背上有一只浴火的凤凰,展翅高飞。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说:“你怎么刺了这么个东西?!” “我背上的疤痕太难看了,我就刺了个东西,怎么样,看不出伤疤来了吧?” 那刺青师傅确实很厉害,凤凰的体态都是按着阿秀从前背上那道疤痕走的,果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反而衬得阿秀秀长的腰身有一种很瑰丽的美。他看的怔怔的,说:“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我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刚进李府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有银子我就在背上刺个东西。要不那伤疤我每回看见都想起从前的事。也不美观。” 他穿上衣裳扭回头来,神秘地笑了笑。胖子警觉了起来,睡意全没了:“你……你还做什么了?” “你看!”阿秀摘掉了自己的头巾,短溜溜的头发就垂了下来:“我把头发也剪了,我自己找店小二要的剪刀剪的!我不喜欢你们这样的长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胖子有些无语,说:“你还有别的么,一块说出来吧。” “别的……别的就是我想提醒你,咱们现在还离洛阳城不远,不能再睡懒觉了,得赶紧走。” 胖子一听就赶紧爬了起来,说:“多买点饼带着,路上饿了吃!” 阿秀就哈哈大笑起来,外头天已经晴朗了,雨后的春天清净安然,一片春意盎然。阿秀牵着马站在桥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东都洛阳城。 浴火凤凰,涅磐重生,从头开始,再世为人。 086.被安禄山抓了 长家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阿秀第一眼看见洛阳城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就是这么一首描写长安的诗。可是等他真正到了长安之后,才发现长安的风致不是诗词可以描绘的,正如他刚进城的时候跟胖子说的那句话一样。 “这是天子脚下!” 胖子也很高兴,看见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胡人还会觉得惊异,躲在阿秀后头。他们进了城之后好好地逛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忽然发现大街上非常热闹,他们过去一打听,原来是安禄山进京了。 “原来是安禄山哪。”阿秀叹息了一声,赶紧问旁边的人:“那他胖么,你们看见了么?” 他记得书上说安禄山肥头大耳,长相非常猥琐。不想那人却摇摇头,说:“挺壮实,倒是算不上胖。” 唐朝的人以胖为美,问他们其实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模样了,阿秀就拉着胖子过去看。胖子却不大高兴,因为“胖”这个字惹恼了他,他边喘着气边说:“你怎么对胖的人这么有意见哪?” “我对胖的人没意见啊。”阿秀笑了出来,说:“你不知道这个安禄山,可是个大人物,以后会闹的整个天下不得安生呢!” 胖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他要造反呢,把长安都给占了!” 没想到他跟胖子说的这一句话,竟然叫安禄山后头跟着的护卫队听见了。阿秀叫了一声不好,抓着胖子的手就要跑,可是周围都是围观的群众,他牵着马跑不快,就被那士失抓了个正着。这一下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前头有个骑大马的男人赶了过来,厉声问:“怎么了?” 抓他的士兵就跑过去在那人的耳根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那人的脸色就凌厉起来了,看了阿秀和胖子一眼,说:“带走!” 胖子紧紧抓住阿秀的袖子,旁边就过来两个士兵把他们抓起来了,一直带到了安禄山住的官邸里,直接把他们关到了黑屋子里面。胖子还一团浆糊呢,问:“他们为什么追我们?” “可能是我说错话了?”阿秀跟胖子面面相觑,他怕胖子害怕,决定三缄其口。胖子耷拉着脸问:“不会杀了咱们俩吧,要不然怎么把咱们关起来了呢。我一开始进李家的时候,也是被关起来了。” 他们没被关多长时间,就有人过来叫他们了,这府衙并不大,好像是进京的节度使临时住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着。阿秀忍不住观察周围的环境,领头那个就恶狠狠地说:“把头低下去!” 阿秀赶紧把头垂了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大哥,是谁要见我们?” “还能是谁,当然使我们节度使大人。” 阿秀一听就有些激动了,这还是他见的第一个曾有耳闻的唐代名人,李尽忠在洛阳城那么牛叉,可是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安禄山看来进城的时候非常注意,守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他虽然激动,可是一进了屋子他就有点怕了,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毕竟他早就听说了安禄山的名声,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越是久闻大名,见面的时候越觉得紧张,他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叫他们的人往里头走。进了门他头也不敢抬,前面的人就低声说:“跪在帘子外头。” 搞得这么隆重,阿秀就更紧张了,好像自己要见面的是一个大人物。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说:“小民阿秀,见过大人。” 胖子见他这么喊,就有样学样喊道:“小民张小黄,见过大人。” 隔着帘子阿秀就看见了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吓的他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紧张,叫他自己也觉得意外,他从小胆大包天,连李天霸那样的恶霸都没有怕过,这一回却觉得怕了。都怪这个安禄山在历史中留下的名声不怎么好,是个乱臣贼子。 里头的安禄山似乎并不知道他这号人物,问:“阿秀?” 声音低沉,微微带着沙哑,显得很粗犷。 领着他们进来的那个人赶紧说:“是今天在街上抓到的那两个人。” “哦,是他们。”安禄山说着,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阿秀没想到安禄山竟然这么年轻,或者说他没想到历史上五大三粗的安禄山本人竟然长的这么粗犷英武,一点也不是历史说的跟他干娘杨贵妃不清不楚的猥琐样儿啊,看来这历史书也不能全信,也是,修史的都是人家李姓王朝管辖下的史官,当然要把觊觎李家天下的安禄山写的一文不名,尽可能丑化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定理,他就听说那个隋炀帝杨广,其实本人并没有历史上说的那么昏庸残暴,反而是个很有才华的美男子。这一回安禄山的事,又教会了阿秀一件事: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我听手下说,你说我将来会造反?” 不等阿秀回答,胖子就抢先说:“大人大人,他是胡说八道的。” 安禄山却直接无视胖子的话,低头盯着阿秀说:“我抓你们过来,也不是要为难你们。你要是能说出个道理来,我就饶了你们,可是如果你们真的是胡说八道,在污蔑本宫,那罪名可不小。” 阿秀其实在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头也后悔自己口无遮拦,又倒霉,被安禄山的亲卫队听个正着。放在哪个朝代,造反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他敢这么说安禄山,闹不好就会被砍头。他想了想,觉得与其哭天抢地装疯卖傻,不如显显自己的本事,叫安禄山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留他跟胖子一个活路。何况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离历史舞台这么近过,这让他觉得很激动,一个小人物突然发现自己距离权力如此之近,他心里头那点男人的野心就露出来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于是阿秀直起身子,说:“我小时候学过看相,知道大人胸怀天下,能力不只是一个节度使可以衡量,将来一定会另有一番作为。” 安禄山果然感兴趣了,皱起了眉头,说:“难道我的脸上写着野心?” “大人的脸上什么都没写着,正是因为大人虚怀若谷,小人才觉得大人将来会成大事。小人从东都洛阳而来,不敢跟大人身边的智囊们一较高低,可是也自认有一点本事,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愿意留在大人身边,给大人的宏图大业添砖加瓦!” 安禄山就冷笑了出来,说:“你一个黄毛小子,想凭着几句花言巧语就蒙混过关,然后飞黄腾达?” “大人也不是第一回进京了吧?”阿秀心里头怦怦直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冒险了:“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对大人非常友好,可是依小人看,太子一定对大人很提防吧?” 安禄山跟太子不是一路人,他其实也是看历史书上说的,传说安禄山态度非常傲慢,见了太子却不肯拜,理由是说:“臣愚蠢,只知道有陛下,不知道有太子。”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据说太子上禀给了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听说了反而很高兴,一点也没有责罚他。估计帝王家里头父子之间也有猜忌,怕太子气焰太嚣张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可是因为此,太子和安禄山一直面和心不合,走的只是过场,为了给李隆基看。他估摸着这层微妙的关系普通百姓未必知道,自己一个十几岁的人看出这一层关系来,安禄山应该会觉得惊异。 于是他趁热打铁,说:“这天下人都说,大人敬畏的只有皇上,有后顾之忧的只有太子,但是依照小人的看法,大人怕的却不是他们两个。”阿吃腻把头垂了下去,做了一个俯首称臣的姿势:“大人真正忌惮的,是宰相李林甫。” 其实翻看中国古代的那些历史,有很多事情都很有意思。就比如说安禄山。 虽然后世史书工笔上,安禄山一直是作为反面教材来出现的,但所谓成王败寇,我们看待问题也要说会辩证分析。安禄山既然能成事,几乎搞垮了大唐的半壁江山,那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他要真是昏庸猥琐,也不可能搞出那么大的事情。书上说安禄山每次进京,最先拜见的总是杨贵妃,后来才是唐玄宗,跟一般人的拜见顺序正好相反,他的理由是:“番人先母后父。” 先拜见杨贵妃,再拜见唐玄宗,这种事唐玄宗也笑呵呵地答应,其实未必是因为李隆基昏庸,大抵还是他太宠爱自己的贵妃的缘故,臣子恭恭敬敬地对待他的爱妃,他笑笑也就允许了。安禄山这个人,其实不怕已经年老,每天只沉浸在儿女情长里的唐玄宗,太子他也不怕,因为当太子最怕的是有个英明的老爹,唐玄宗算是个英明的君主,但凡英明的君主,手里那点权利都攥的非常紧,所以太子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安禄山连老子都不怕,自然不怕小的。 安禄山真正怕的,是李林甫。 史书和野史记载,原因是因为李林甫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是血统问题,李林甫身为汉人,打心眼里瞧不起番人蛮夷出身的安禄山,任凭安禄山怎么巴结,使用什么手段,李林甫就是不鸟他。而且李林甫这个人,虽然后世的评价也不好,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安禄山的小把戏骗得过唐玄宗骗得过太子,却骗不过李林甫那个老狐狸。 直到天宝十一年,李林甫去世。杨国忠坐了宰相,杨国忠也是奸相,可是奸相跟奸相也有区别,人家李林甫是有能力的奸相,他是纯粹的小气又无能的一个,没有什么眼光,纯粹是跟杨贵妃抱大腿抱来的,安禄山根本不鸟他,立即以诛杀杨国忠为名,二十万雄兵反唐。 087.又见故人 他这一番话,果然打动了安禄山,看他的眼光里头多了几分赞许的味道。不过阿秀比较幸运的是,古代的人都比现代人果断,翻看古代那些历史故事,经常有些一听见某句话或者看见某件事就立即把对方奉为上宾的故事,所谓慧眼识英雄,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个个好像都很惜才。这个安禄山也不倒外,立即叫他站了起来,不过到底老谋深算,没有立即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表明什么态度,只对底下的人说:“带下去,好好招待。” 可是这么一说阿秀心里就有点底了,给胖子做了个放心的眼色。胖子长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竟然冒汗了,走出去小声说:“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厉害,说的我都一愣一愣的。” “我也是胡乱说的。”阿秀嘻嘻笑了出来,伸出自己的手掌来:“我手心也出汗了。” 那领着他们的人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厢房里面,正直春末花开,院子里一片茶靡香气。他们俩好好吃了一顿,阿秀就说:“多吃点,吃饱点,要不然待会逃跑的时候没有力气。” 胖子“啊”地叫了一声:“还要逃跑?” “我不跟你说过了么,我刚才也是胡乱说的,糊弄过去了,可是真要留在安禄山身边,时间一长我就暴露了,那不是还得死?!”他关于安禄山,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他历史学的马马虎虎,只记得一些传闻逸事,时间长了绝对能叫安禄山看出来。最重要的是,安禄山最后兵败了呀,他跟着安禄山,哪有跟着太子爷有前途! 胖子一听说这个,赶紧往嘴里塞了一个鸡腿,抹了抹手上的油说:“可是咱们怎么出去啊,外头都是人。” 阿秀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给胖子手里塞了一个鸡腿:“我骗你呢,要跑也不能今儿就跑,等他们防卫的松懈了,咱们再跑。” 胖子捞起他递过来的鸡腿就又啃了起来,嘟嘟囔囔的,说:“我不管这些,反正我就跟着你走,你说走我就走,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哎呀这赤裸裸的奸情!阿秀就说:“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我看你嫁给我得了,我当你男人,到哪儿都带着你。” 胖子的小眼睛就露出了一副鄙视的意思,啃着鸡腿说:“你是个男人么?” “我怎么不是男人?” 胖子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啃他的鸡腿。阿秀瞪了他好一会儿,自己忽然就觉得心虚了,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不算是个男人了。 都怪那个李尽忠,还有那个李天霸,大大打击了他身为男人的自信心! 想到李尽忠,他心里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这么久不见他,心里头还挺想念他的。可是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这份想念。他走到门口往外头看了看,只看见春花灿烂的院子,日头已经渐渐西斜,泛着金色的晚霞的光。 安禄山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又教人请了他,这一回像是在调查他的背景,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阿秀就把他从前跟李尽忠说的谎话,也跟安禄山讲了一遍,安禄山听了朝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估计就去调查他说的是真是假了。不过他这样的身世,想查估计也不好查,何况古代交通这么不发达。 安禄山本人的身世其实很传奇,像大多数开国皇帝一样,他也有着非常离奇的身世,传说他父亲是个康姓胡人,他母亲是个突厥巫婆,因为多年没有生育,就去祈祷突厥的战斗之神扎荤山,结果于长安三年正月初一感应生子,所以安禄山的原名,就叫做扎荤山。 安禄山之所以改姓安,是因为他母亲后来嫁给了突厥将军安波注的哥哥安延偃,他三十岁之前是个很不安分的商人,30岁步入军营,不到四年时间就做到了平卢将军,可见此人的本事。等到他四十岁的时候,也是天宝元年的正月初一,他一跃成为驻守边疆的藩镇军事统帅平卢节度使。可是阿秀记得书上说安禄山成为三镇节度使的时候,已经四五十岁了,起兵反唐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五十多岁,可是他看着面前的安禄山,比他想象的年轻很多,也就四十岁左右,脸上的胡须也不多,看着英武威严,很像一方统帅应有的模样。看来史书上的记载并不准确,他不老,也不是所谓的痴肥。 他跟胖子被调查了好长的时间,阿秀也不知道到底他们查出来什么没有,反正他们每天都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对于一个洞悉了自己野心的少年,安禄山其实是惊讶的,也是欣赏的,他的野心知道的人并不多,要不然他也不会过的如此逍遥,没有受到皇帝的猜忌。他现在运筹帷幄,起兵只是时间的问题,身边确实需要一些为他做事的人。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孩子,说他将来会成大事,对他自己而言这也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他需要别人对他有这样的预言,不管这预言是真是假。 这是天宝十三年,这一年对安禄山来说,其实是很重要的一年,因为他看不起杨国忠,让杨国忠很是恼火,于是联合了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一起上告安禄山有谋反之意,太子也上奏说他有不臣之迹。唐玄宗虽然宠爱他,可是也知道他手握三镇重兵不能轻视,所以他招安禄山入朝,以观其变。 阿秀别的不会,引经据典却很有一套,说什么都能说的玄玄乎乎的,教人不能不信。一开始安禄山只是偶尔叫他过去,有时候也未必会跟他说话,只让他在旁边站着,偶尔才会问一句。不过对外人介绍他,却介绍的很神秘,说他是偏远地区来的天才少年,通晓古今,也能预知未来。 这就明显是在利用他招安人心了,古代大凡要举事起义的人,身边几乎都少不了这么个神秘的帮手。不过阿秀确实可以预测一些事情,他知道天宝十三年河西有一场蝗灾,虽然不大,却在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他就说了出来,果然不过七天,蝗灾就发生在了河西地区。从此他威望大增,先前安禄山身边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也客气了许多,叫他秀郎。 胖子特别惊奇,问:“你真能预测未来么?” 阿秀点点头:“知道那么一点点。” “那你看看我吧!”胖子立马激动地拽住他:“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儿!” 阿秀就哈哈笑了起来,胖子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你就知道娶媳妇儿,有点出息行不行?” “娶媳妇怎么就没出息了,安家之后才能立业啊!” 阿秀就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完了,你这辈子娶不了媳妇儿了。” “啊?” “你这辈子会被一个男人包养,不会娶媳妇了。” “什么叫包养?” “包养就是……”阿秀想了想,说:“包养就像李尽忠对我那样。” “啊?” 胖子就惊住了,接着问:“那你知道包养我的那个人是谁么?” “这个我可算不出来,得你自己看。”阿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说,你以后就别老想着娶媳妇了,你要是不想着娶媳妇,也不会背叛我这么多次不是?” 胖子脸一红,有点尴尬,又有点伤心,默默坐到一边沉思去了。阿秀看胖子那么伤心,心里头还有点过意不去,就不住地往胖子身上打量。 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叫郭淮的男人过来请他,说安禄山要见他。他们这些亲近的侍从,对安禄山都有一个不同于外界的称呼,他们都叫他“安爷”。 “安爷找我有什么事?” “安爷从前的一个老朋友来了,听说了你的本事,所以想见见你。” 阿秀在这府里头已经很有些名气了,像是个巫师一样的人物,而且他也符合一个巫师应有的条件:身份神秘,安禄山教人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来一点信息;胆大过人,胆识和勇气都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度量;最后一点,他也确实有一定的见地,点评历史或者其他,都有精辟而独到的见解。这就是阿秀的聪明之处了,他很懂得在什么时候说话,也懂得该说什么样的话,不懂的他就站在一边装神秘,一旦说到了他懂的地方,他立即就一针见血地插进来一句。他脑子里有的是几千年智慧的精华,那些伟人们说的话他偶尔蹦出来一句,就足以确保他的地位了。他这个人的小聪明终于派上了大用场,连胖子也连连称奇,说他将来一定会很有前途。 阿秀跟着郭淮往里头走,走到安禄山院子门口的时候,他就看见外头站着的人有些熟悉,可是那人只露出个侧面,他也看不清楚。低着头进了屋子,就听见里头笑声不断,来的好像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安禄山看见他就笑着说:“他就是我说的阿秀。” 阿秀笑盈盈地抬起头来,结果一看见对面的那个人,就有些愣住了。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当初要杀李尽忠的秦东明,一如既往的俊美过人,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088.前往大明宫 秦东明看着他也愣了一下,阿秀赶紧鞠了一躬,说:“您好。” 安禄山就笑了出来,说:“阿秀行为有时候就是这样古怪,你见多了就好了。阿秀,这是东王爷。” 阿秀赶紧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立即跪了下来,说:“东王爷。” 秦东明皱着眉头看着他,说:“起来吧。” 阿秀赶紧又爬了起来,说实话他现在真是不愿意给别人下跪,可是没办法,他总得转移转移这个秦东明的注意力。可是他这转移并不成功,秦东明看着他,问一旁的安禄山说:“秀郎是哪里人,怎么我觉得有点面熟?”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阿秀说他从前去过洛阳。”安禄山似乎也露出了一点探询的语气,好像有点怀疑他的身份。阿秀想了想,决定瞒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于是直接说了出来:“我和东王爷其实曾有过一面之缘。” 他说着,就笑了出来,说:“我曾经在东王爷手下,救过一个人,洛阳城的李尽忠。” 他这么一说,秦东明的脸色立即凌厉了起来,安禄山也很吃惊:“李尽忠?” “可是我并非有意要跟东王爷作对,我四处游历,居无定所,遇见有人躺在我面前奄奄一息,实在不忍心不救他。我们这种人,知道天意如何,更不敢肆意妄为,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人只为自己,并不是要跟王爷作对。” 他就不信他如此坦荡,秦东明还要找他算账。安禄山就问:“你知道那个李尽忠是什么人么?” 阿秀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是洛阳城有名的商人,他曾在城里头贴告示寻找救他的那个人,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是太子一派的人。”安禄山说:“我曾经要他帮我集结粮草金银,他拒绝了。” 阿秀不知道原来李尽忠和秦东明之间的恩怨是牵扯了党派之争,怪不得秦东明要杀李尽忠呢。 因为阿秀之前就把自己宣扬成了一个云游四方的“世外高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他经常干的事儿,救人也不是第一回了,安禄山就笑着说:“从前的事就算了,如今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了。” 阿秀讪讪地笑了笑,忽然冒出来一句:“东王爷长得真好看!” 没想到他这本来就巴结人的一句话,东王爷听了居然恼了,眉头一皱,明显不大高兴。 安禄山就说:“东王爷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夸他。” 长相好的人毛病就是多。阿秀讪讪地笑了笑,说:“安爷怎么跟东王爷认识了?” “有共同的想法,自然就走到一起了。”安禄山微笑着看了秦东明一眼,说:“东王爷很受皇上恩宠,也帮了我不少的忙。” 说实话,阿秀对官场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也是个懒散惯了的人,不习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人情世故上却并不灵光,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立马就暴露出来他的缺点了。他在里头陪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暗暗吁了一口气,想着自己跟胖子得赶紧逃跑才行。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把遇见秦东明的事情跟胖子说了,胖子还在为他不能娶媳妇的事情伤心呢,听见了就愣愣地问:“那又怎么了?” “秦东明认识咱们哪,咱们救了他的仇敌,你说他会不会报复我们?” “应该不会吧,你现在在安爷眼里头那么红。” “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我觉得他那个人很精明,会看出来我耍的这些小把戏。”阿秀想了想,说:“不行,我得出去看看,看看咱们现在能逃出去不能。” 他说着就出了门,来到了院子外头。院子里把守依然十分严格,隔几步就有一个人把着,那些守卫很多已经认识他了,看见他就给他打招呼。他讪讪地笑了笑,忽然看见秦东明从里头出来,扭过身就要躲,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听秦东明在后头叫道:“你等一下……” 他暗暗叫了一声不好,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已经是一脸灿烂天真的笑容:“东王爷,这么巧……” “你要躲着我走么?” “没有呀。”阿秀嘻嘻笑了两声,问:“你跟安爷谈完了?” 秦东明点点头,眸子却一直盯着他:“我看你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还以为你心虚,所以不敢见人。”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阿秀说:“我是觉得陌生,我不喜欢跟太陌生的人说话。何况我只是一个平民,您却是王爷,我这个人又不懂规矩,恐怕再得罪了您。” 秦东明就冷笑了出来,说:“你其实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只是听说你会算命,所有有点好奇。” 阿秀讪讪地笑了出来:“其实也不算会算命,就是知道一点周易和八卦,碰巧猜对了一些事。” “那你猜猜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秦东明忽然说:“猜得到么?” 阿秀立马摇头:“猜不到,算命的人从来都不算自己,因为算不准。”他说着看向秦东明:“可是我知道你的命运,王爷想听么?” “我从来只信自己,算命这回事,你还是留着跟安禄山讲吧。” 秦东明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一个有些凌厉的背影,和他英俊的相貌格格不入。阿秀心里头扑通扑通直跳,一个敢杀李尽忠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小角色,这个秦东明,看来还很不好惹。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忽然看见夜空中升起一盏长明灯,在幽幽夜色里面飘着。他往大门口看了一眼,看见秦东明上了马车,似乎来与去都非常神秘,不想叫外头的人知道。 看着这么相貌堂堂的一个男人,竟然跟逆贼勾结到了一起,真是人不可貌相,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是什么样的。他回了自己的住处,胖子还在窗口坐着,蔫蔫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他碰了碰他,说:“喂,胖子,你怎么还想着你媳妇的事情呢。” “我觉得好奇怪。”胖子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说:“照顾我长大的婶子临死前告诉我说,我是我们家最后的一根独苗,将来一定要娶媳妇生儿子为我们黄家传递香火,所以我从小到大,这是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念头。如今这个念头突然没有了,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以后怎么生活,也想象不出来我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胖子的一席话,叫阿秀觉得非常惊讶。胖子看着他,眼眶有点湿湿的:“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我要从现在就开始学着,怎么样当一个好男宠么?” 阿秀默默的,先是笑了出来,然后就摇摇头,说:“胖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人定胜天?” 胖子摇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人怎么能够胜过天呢。” “你的命运,你要学着掌握到自己的手里面。就算人的命是老天爷决定的,可是老天爷决定的时候,也要看你个人的行为。你如果努力了,一直朝着一个目标前进,老天爷也会看在眼里,也会给你机会。” 这些话他本来是要说给胖子听,可是说着说着,他就自己也觉得像是开了窍,也从中收获了许多。 “我们只要奔着一个目标努力,总会有收获的。你只要一直想着你将来要娶媳妇,将来一定也会实现你对你婶子的承诺。” 胖子将信将疑,问:“这也是你从书上学来的么,是真的么?” “是真的。”阿秀说:“咱们只要一块努力,将来有钱又有自由,为什么不能娶媳妇?” 对啊,如果他们谁的奴才也不是,手里头又有很多钱,谁还能不让他们娶媳妇?! 胖子就高兴了,说:“那我都听你的,以后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能让我娶媳妇!” 阿秀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着了媳妇的迷了!” 胖子有点尴尬,可还是很高兴:“那咱们什么时候逃跑啊?” “我刚才去外头看了看,这里守卫太严了,估计是安禄山怕有人暗杀他,所以安插了好多侍卫。不过没关系,功夫不负有心人,咱们只要留心,将来一定能够跑出去。就是安禄山,他也不能一直呆在府里头不露面吧,他还要去觐见皇上呢。” 阿秀果然没有说错,第二天的时候,安禄山就准备进宫面圣去了。听说朝廷里头现在对他各种猜测都有,他要去见杨贵妃,都被杨贵妃拒绝了,说是要他先见了皇上再说。 这是个危险信号,说明宫里头现在对他的身份颇为忌惮,在皇上没有发话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惹祸上身。 可是阿秀知道安禄山这一行一定平安无事,他竭力上谏安禄山进宫面圣,并且提出由他陪着安禄山一块进宫。 现在进宫是个危险的差事,很可能有去无回,他提出来这个要求,可以趁机表表他的忠心。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很好奇,想看看这名垂青史的大明宫,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 ——第一卷·猛虎·完—— 第二卷:追妻 089.安禄山的奴才 安禄山答应了他,因为阿秀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这样的人进宫,正好可以表明自己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表明自己并没有野心。 阿秀上了马车,心里头扑通扑通直跳,安禄山看见了,就笑着问:“紧张么?” “不是紧张,是兴奋。”阿秀说:“这还是我第一回进宫呢,以前一直听说皇宫很华丽威严,可惜我一直没有见过。” “也不过就是房子大了一点,第一回见到,会觉得震撼,会把人的野心都激发出来。” 阿秀一开始还不明白安禄山的意思,可是等他到了大明宫,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他就明白安禄山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安禄山的话说的很对,房子最壮观华丽的时候,不是叫人赞叹或者惊讶,而是会把一个人的野心都激发出来,想要自己也拥有这样一座城池。 这就是大明宫,真美,比紫禁城还要壮观。 只见浅蓝色天空底下,巍峨的宫墙殿堂此起彼伏,那宫墙都是朱红色的,琉璃瓦却分外耀眼。这是和紫禁城截然不同的美,更大气俊逸,有一种盛唐的气度。紫禁城有时候太循规蹈矩了,周正的有些严肃,可是大明宫不一样,它更像是皇家园林和故宫的结合体,山水俱佳,亭台楼阁像是唐诗一样,华美又流畅,却又不乏字正腔圆的味道。阿秀小心翼翼地跟在安禄山后头,走到一处宫门口的时候,安禄山忽然停下来,对他说:“你在这里候着,不用跟进去了。” 他低着头应了一声,就见安禄山跟着一群宫娥走了进去。他悄悄地站到一边,旁边突然来了个白白瘦瘦的太监,问:“是安大人带来的人么?” 阿秀赶紧应了一声,说:“小民阿秀。” “你跟我来,到偏院等着安大人吧,不用在门口守着。” 阿秀也不敢拒绝,就跟着那公公往偏院走,谁知道刚进了院门,旁边突然冲过来两个太监,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他吓了一跳,赶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上头有人要见你,你老实点,跟我来。” 那两个太监就押解着他往一旁的屋子里头走。他也不敢叫,就由着他们拉扯。结果刚进了屋子,就有人拽住了他,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他有点惊慌,赶紧问:“我犯了什么罪了?” “说,安禄山这趟来,有什么居心?”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小跟班!” “胡说,我们都知道,你是他新招来的心腹。安禄山是不是要造反?” 阿秀吓出了一身冷汗,却咬紧了牙一个劲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给他上刑!”领头的一声令下,就有个太监拿着个刑具上来了,那刑具说实话看着就很吓人,虽然阿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用途。他这下子是真有点害怕了,可是转念一想,他要是说安禄山要造反,安禄山铁定活不成,那他是他的小厮手下,难道就能活的成了?想到这儿他咬咬牙,决定死扛到底。 “说,最后问你一遍,安禄山有没有不臣之心?” “没有!”阿秀这一回回答的干净利索:“安大人是好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们胡乱猜测,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些小太监们扭头朝领头的看过去,领头的就拿着刑具靠了过来,他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就感觉有个东西套在了自己手指头上。 妈的,这是要绞掉他的手指头? 他咬紧了牙关,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行了,住手吧。” 他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安禄山脸色沉沉地站在门口:“放他出来。” 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有些惊讶:“安爷?” “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试探。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吧。”安禄山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来:“吓坏你了吧?” 阿秀心里头早把这个安禄山骂上千百遍了,可脸上却勉强笑了出来,刚才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说:“还好,我都决定舍生取义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安禄山这么做无可厚非。现在是非常时刻,又是在步步危机的皇宫里面,想要生存,首先身边的人就要值得信赖。要不然一个不留神被人出卖了,那就不是一个人生死的事情。他经历了这件事,反倒对安禄山的心思有了敬佩的意思。安禄山领着他往宫里去,一路上宫娥粉艳,全是大唐风度,果然丰胸雪肤,个个美艳丰饶。他们还没有进大殿,就看见殿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着要比安禄山年轻一点,只是看起来有些平庸。安禄山小声说:“前头是杨国忠。” 阿秀赶紧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就听见杨国忠笑盈盈地看着安禄山,眉眼间却流露出一股算计的味道:“你居然来了。” “我当然要来,我不来,这欺君造反的罪名不是就被你给落实了?” 安禄山冷冷笑了出来,说:“杨丞相难道没有料到我会来?” 杨国忠的脸色就变得比较难看了,再也维持不了假笑的神态。阿秀冷眼瞧着,这个杨国忠长得确实比较平庸,不是才能平庸,而是长相就比较平庸,不像是精明能干的样子。他听说杨国忠和杨玉环虽然不是亲兄妹,可是也有一点血缘关系,可从面相上看,还真难想象杨贵妃是个多出众的美人。 接下来阿秀就要见到的,就是这个大唐的统治者,历史上有名的唐玄宗李隆基了。叫他觉得惊讶的是,他自己并没有觉得紧张或害怕,他只是脑子里有点懵懵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其实从他穿越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很真实的,真实到他有时候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分不清哪个才是他该活着的世界。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如坠梦中,只看到大殿前庄严的雕塑,还有殿前金色的大字。因为是晴天,太阳晃人眼睛,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安禄山后头,走到殿前门口的时候,忽然有太监拦住了他,安禄山回头小声说:“你在这里候着。” 他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偷偷抬起头来,可是头才刚刚抬起来,就有一只手伸到了他跟前,示意他不准看,他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就听殿里安禄山的声音说:“臣安禄山叩见皇上。” “爱卿请起。”李隆基的声音分外温和,听不出一点皇帝应有的威严。阿秀心痒难耐,可是却不敢抬头,因为他跟前的那个太监一直盯着他,似乎在看守他。他手心微微冒出了一点汗来,就听安禄山的声音大了一些,带了些许哭腔说:“微臣本是一个蛮夷之人,陛下破格提用,对臣的厚待胜于他人,臣一直感激涕零,如感五内,也一直勤于律己,就怕一时疏忽,有愧陛下恩泽。可是丞相杨国忠妒忌微臣的恩宠,想要谋害微臣,所以和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一起上进谗言污蔑臣,微臣这一回怕是活不成了。” 阿秀听了不由得抿住了嘴唇,史书上别的说的或许不准确,可是这个安禄山见了李隆基,还真是一副孩子一样的撒娇口吻,明显是仗着恩宠才有的口气,和他平日里的粗犷沉稳判若两人。这个时候想必那个杨国忠的脸色已经气得发白了,他们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安禄山。 李隆基果然好生安慰了安禄山。其实杨国忠和太子这帮人没有想到安禄山会真的过来,安禄山确实不安分,他偷偷囤积粮草,招兵买马,这些杨国忠他们应该早已经查了出来。他们一直以为安禄山不敢来,可是安禄山胆识过人,赌了一把,竟然在丞相和太子联名揭发的情况下毅然进京面圣,这个举动其实早已经打破了唐玄宗心里的猜忌。 结果安禄山这一趟来,不但没有获罪,还被加封尚书左仆射,赐实封通前一千户,又封了安禄山的儿子为三品官,另一个儿子为五品,奴婢十房,住宅各一所。 安禄山这一步棋完胜,阿秀在殿外听的时候,心里头无限唏嘘。大唐王朝就这样在皇帝的一念之间,顷刻就脱离了轨道,以后已经是大厦将倾,不可挽回了。日头越升越高,安禄山从殿里头拜别出来,看见他的时候已是满面微笑。 他淡然从容,因为心里头竟然有一点伤悲,低头道:“恭喜大人。” 安禄山捏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松开。阿秀微微抿起了嘴角,回头看杨国忠,杨国忠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凶狠来形容。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安禄山这一场完胜已经没有悬念,可是他能否安全脱身,却还是未知之数。 090.贪财的胖子 安禄山回到府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赏身边的侍从和官员。这除了他是真的高兴之外,也是为了做给皇帝看,让李隆基知道他对皇上的赏赐是多么感恩戴德。 阿秀经受住了考验,也终于有了些许自由。安禄山也赏了他许多金银,胖子看见的时候简直乐开了花,说:“这么多银子,够咱们花的了!” “够花是够花了,可是不好带出去。”阿秀皱着眉头说:“咱们现在能出门了,可是总不能拿着包袱出去,那样太明显,一眼就被外头的士兵看出来了。” 胖子这一回倒是机灵了,想了一个好主意:“我知道怎么办,你交给我吧。”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不能一次都拿出去,那就分批一点一点拿呀。”胖子两只眼睛都放光了:“安爷看你看的紧,可是我却没人问,我一次塞衣裳里头一点,一次塞衣裳里头一点,这样一点一点往外头运不就行了?!” 阿秀还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点点头,说:“那你悠着点,别叫人发现了。” “发现了也没事,我就说我装着银子去买东西,有谁逛街不拿银子的呀。” “嗯,就交给你办了,把银子藏严实了,咱们以后想过好日子,可就全靠它们了!” “你放心吧。”胖子兴高采烈的,当天就开始他的搬运计划了。他腰里头塞一点,靴子里塞一点,裤裆里也塞一点,这样一天跑两趟。可是第三天的时候那门卫就起疑心了,问:“秀郎,你那个兄弟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趟,干什么呢?” “他闲不住,就喜欢逛街!”阿秀讪讪地解释说:“以后你们由着他去就是了,要是不放心,就派人跟着他。” “那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京城里头也不安全,我们是担心他的安危。” 既然已经引起了守门人的注意,阿秀就让胖子小心一点,不要出去的那么频繁:“一天一趟就够了,不用出去的那么频繁,要不然人家该起疑心了。你把银子都藏到哪儿了?” “藏在一个巷子里头的大槐树底下!” “没有人看到吧?” “不会,我很仔细小心的!” 阿秀点点头,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小聪明。” 胖子就得意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问:“阿秀,你说咱们现在算是什么?算是安爷的帮手么?” 算什么?阿秀想了想,有点羞愧,还有点自暴自弃:“算是安禄山的狗腿子。” 他也是有一腔正义的,既然历史上给安禄山定义为逆贼,那他还是紧紧靠着人民群众站,站在历史获胜的一方。 胖子傻了眼,问:“狗腿子不是什么好人吧?” “这个你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阿秀说:“你看,有些人虽然标榜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可是背地里却通敌叛国干尽坏事……你比如说这个东王爷……还有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名义上是坏人,可是心肠好,一心想着弃暗投明,跟着坏人走完全是被逼的,比如我。” “哦。”胖子总算明白了一点:“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咱们就是被当成坏人的好人了?” “没错。胖子,你要记住一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不能跟安禄山站到一块,他最后会失败的,会被杀的。最后获胜的,还是李家王朝。咱们要想活得长长久久,就要站好队,眼光放的长远一点。” 胖子很吃惊,瞪大了眼睛:“安爷……安禄山最后会被杀?” 阿秀点点头,说:“这个绝对不会错,他只当了一会儿皇帝就被杀了。这是个绝密消息,你谁都不能讲,记住了?” “不讲不讲。”胖子看着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呀,安禄山最后真被杀了?” “不只安禄山被杀了,杨贵妃还被杀了呢,杨国忠也被杀了,皇上被太子逼退了,当了太上皇。” 胖子都快要晕厥过去了,小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真的么?” 他脸上忽然没有那种激动的光彩了,反而有些伤心:“贵妃和皇上怎么也遭殃了呢。” “你想想啊,安禄山得势了,皇上不得遭殃?皇上都遭殃了,他的妃子还能好到哪里去?后来太子赢了,安禄山又能好到哪里去?” 胖子愣愣的,忽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我不信,你哪能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 阿秀也不解释,说:“那你看看吧,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了。” “那太子当了皇帝以后,会不会找咱们算账啊?我听说以前的时候,那些乱臣贼子的手下就算不跟着坏人了,可是还是会被当权者杀头的,都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知道李太白吧,还有王维,这些名人在安禄山被镇压之后都没什么好果子,都被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他们是名人还落到那样的地步,何况是咱们俩呢。不过,我知道个解救的办法。我听说那个王维,他的命就好,因为在被安禄山威逼利诱的时候写过一首满怀伤感的怀念从前大唐盛世的诗,后来他弟弟上表皇帝,说他哥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才免去了他一场;牢狱之灾,后来又高升了。咱们也可以依葫芦画瓢,找时间表明表明自己的立场,也写首诗什么的。” “可是我不会写啊,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我可以写啊,你是跟着我的,我没事,你一定也没事了。” “那你现在就写!”胖子说着,就从他床里头拿出一叠子纸张出来。阿秀有点吃惊,问:“你哪来的这么多纸张?” “我从外头买的,每次出门,说是去逛街,总不能什么都不买就回来吧,那样看门的不就起疑心了?” 胖子这一回还挺聪明的。阿秀接过来,说:“给我研墨!” 胖子就赶紧给他研墨,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表自己忠心的诗,就写了一个立誓一样的东西存了起来。胖子收好放进了包袱里面,问:“这就行了么?” “我写着日期呢,应该可以吧?”反正先这么着,他也是逗胖子玩玩,具体办法以后再说! 可是没想到府里头的那些人,还是盯上胖子了,偷偷跟着他出了府,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结果胖子就被抓回来了,抓回来的理由更是叫阿秀吃惊,胖子居然跑到了代写书信的先生那儿,要往洛阳城写信。 阿秀大吃一惊,在屋子里头等得心急火燎。等到胖子被放出来的时候,他立马开始第二轮“严刑逼供”:“说,你给谁写信呢,你不是无牵无挂孤身一人么?” 胖子一开始还嘴硬,说:“我给破庙里以前认识那些人。” “胡说八道,破庙那些人哪个认识字,你少在这骗我,快说,不说,我把你交给安爷处置!” 胖子这回就不逞强了,怯怯懦懦地说:“我给……我给大爷写的信……” 大爷? …… “李尽忠?!” 胖子点点头,一副心虚的模样:“嗯。” 阿秀想也不想,脱口就问:“那你都跟刚才那些人交代了,说你是给李尽忠写信了?” “没有没有!我知道大爷跟安禄山他们不是一派的,怎么敢胡乱讲?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我没给大爷写,我给大爷身边的小厮写的,而且我写的很隐晦,才刚写了几个字。” “哪几个字?” “我们现在很好,暂时准备跟着安爷……” “那你刚才怎么跟审问你的那些人说的?” “我就说,我以前在洛阳的时候有认识的人,想写信回去报个平安。他们也相信了。” “你以为他们相信他们相信了?”阿秀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咱们先不说这个,你!说,跟大爷写过几封信了?” “三……三封……” 阿秀又惊讶又气愤:“你怎么跟他写信,背后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难道,你背地里跟大爷搞上了???” “没有没有没有!”胖子赶紧摆手:“我跟大爷是清白的,什么关系也没有,大爷跟我联络,是为了知道你的行踪,你忘了,在旅店的时候,大爷走之前不是跟我说了几句话么,就是要我随时跟他报告你的行踪。” 阿秀冷冷地看着胖子:“他给了你不少好处吧,比我给的还多??” “那,那我也不能否认……每隔一个月,会给我一笔银子……很客观的数目!” 这个贪财的死胖子! 091.秦东明 “他给你回过信么?” “没有,我其实才刚开始写信,以前咱们都不能出去,前天才刚写了一封,我觉得上次写的信没有把话说明白,所以这次想说的详细一点,没想到就被抓住了。不过我在来京城的路上,给大爷写过几封信,说了我们的行踪。” 阿秀都忍不住要踹胖子几脚了,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那么想要钱,钱钱钱,你钻进钱眼里得了!” “大爷其实对你挺好的,什么都没强迫你。而且就是通个风报个信儿就有那么多银子,难道你不想赚?” 胖子这么一说,阿秀就想出一个好计谋来。这个李尽忠,他以为他大公无私放了他呢,没想到还在打着他的主意,看他这一回怎么收拾他!他就把胖子提溜了起来,说:“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做这种事?” “不敢了。” “那你听不听我的?” “听。” “那你去给李尽忠写信,就说我们现在跑到突厥去了。” “啊?” “写!” “我不会写字。” 阿秀盯着胖子看了几眼,决定自己亲自来写。 “阿秀,咱们好歹把银子拿到手里再说啊,这么一来,咱们怎么得到银子呀?” “你还问我,你以前怎么跟李尽忠说的?” “大爷……大爷说你以后指定还是要回到李府去的,他叫我回去的时候一块算。” “我一定会回去?这话你也相信?” “那大爷说的话,叫别人怎么能不相信。其实……其实我到现在还是相信的。” 阿秀一把就把胖子推出去了,关上门喊道:“滚吧滚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阿秀……阿秀……” 胖子似乎知道自己错了,蹲坐在门外不说话。阿秀觉得有点伤心,这个胖子的心好像是石头做的,他怎么暖都暖不化了。可是那个人李尽忠,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可以叫胖子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只是因为银子么,好像也不见得。 也不知道他耍了什么鬼把戏,难道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切!才才不承认那人有什么人格魅力!阿秀想了想,就写道:“大爷,阿秀执意要去突厥去看看,我拦不住,所以今日要出发了。以后条件艰苦,可能就不能给您写信了。张小黄。” 叫那个李尽忠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找他吧,最好碰见蛮不讲理的突厥人,把他抓走好好虐待一顿! 他写好之后,就准备出去寄出去。可是他不知道这古代的信是怎么寄的,想了想决定还是找胖子。于是他打开房门,说:“胖子,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胖子点点头,说:“你讲。我一定好好表现。” “把这封信寄出去。” “可是刚才他们还调查我来着……” “就是他们刚才审问你的时候,你说了你是在跟老朋友写信,你才不能突然就不写了呢。我跟你一块出去,他们对我应该还放心,他们之所以跟踪你,就是你老鬼鬼祟祟的,一天跑的趟数也太多了!” “我想早点把银子运出去嘛……” “你别在我跟前提银子了!”阿秀气不打一处来:“你迟早叫银子害了你。” 胖子撇撇嘴,就跟着他往外头去。外头阳光灿烂,已经是午后时间了。他们出去送完信,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阿秀也好久没有出来了,玩了个尽兴。结果路上竟然碰见了熟人,这个熟人是胖子最先认出来的,是那个叫阿虎的,秦东明的手下。 胖子之所以会对阿虎印象深刻,那是因为当初救李尽忠的那一天,就是阿虎把胖子抓走的。胖子一下子躲到了阿秀后头,说:“是当初追我们的那个人!” 阿秀也看见了,可是处变不惊,把胖子拉了出来:“现在咱们不用怕他了,他的主子咱们都不怕,还怕他?” 胖子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就把胸脯挺得笔直,勇敢地朝那个阿虎瞪了一眼。那个阿虎也看见他们了,立马走了过来,阿秀远远地就喊道:“你不用抓我们了,我们跟你主子就见过了,我们现在是安禄山安大人的人!” 可气的是那个阿虎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愣是抓住了他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走就走,谁怕谁,到时候见了你主子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可别后悔!”阿秀拽着胖子说:“胖子,咱们跟他走!” 其实阿秀也不愿意跟着阿虎走,他不愿意跟那个秦东明打交道,因为觉得那个秦东明很危险,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可是这个阿虎死脑筋,硬是把他跟胖子带到了一处陌生的院落里头。那是个小院子,外头看起来竟然和寻常的民居没什么区别,看来这个秦东明是隐藏在这里,不是光明正大的来的。阿秀进了门,就看见秦东明坐在一个池子旁边钓鱼。阿虎小声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不准跑。” 没想到他的话已经惊动了秦东明,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就看见阿秀和胖子两个。 阿秀忍不住要啧啧称赞了,这个秦东明,果然是个大帅哥啊,他这远远地看了一眼,心里头那些敌视全都没有了,满满的都是喜欢。这长得好看的人,到哪儿都招人喜欢,没办法,长得赏心悦目,看了都觉得能益寿延年。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神色却不大好看,眉头一皱,问:“怎么把他带来了?” “奴才在外头遇见他们俩,主子,他们就是当初骗了咱们……” 秦东明伸手制止了阿虎的话,反而把目光转向了阿秀,说:“秀郎,咱们又见面了。” 阿秀冷笑了出来,说:“你的奴才把我抓过来的,可不是我自愿来的,看完了么,审完了么,完了的话我们就走了。” “慢着。”秦东明笑了出来:“既然来了,怎么能这么久走了,你既然是安禄山看重的人,我对你也应该客气一点。来人,看茶。” 周围立即有人端了茶水上来,阿秀站在一边,说:“我们不渴,就想回去。” “只是杯茶……我很不理解,按理说咱们都是一路的人,应该团结和气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怕我呢?” “就算是一路的人,也各有各的心思。我是安爷的人,还是给王爷保持点距离的好。要不然万一王爷要是哪天不跟安爷站在一条船上了,我也好自保,不至于两边靠不住。” 秦东明就笑了出来,说:“你倒是聪明。” “不聪明怎么在安爷手底下干活。”阿秀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咱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谁也别干涉谁。” “好个两不相干。”秦东明笑着说:“我只是有个问题,我听说你不只救了李尽忠,还在李尽忠的手下当过差,李尽忠很喜欢你。” 阿秀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抬头看着秦东明。 “我之所以不揭穿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真心不想呆在李尽忠身边,所以才逃出来的。安爷有句话说的好,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要紧的是眼下的路。你好自为之。” 阿秀的脸已经有些白了,他这辈子也只在李尽忠跟前吃过鳖,没想到如今又碰到一个,而且这个人似乎比李尽忠还要不好惹。他讪讪地笑了出来,拉着胖子就朝外头走。出了门胖子才小声问:“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是不是在威胁咱们呀?” “咱们赶紧把银子都运出去,然后赶紧离开这儿。”阿秀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胖子说:“这个秦东明,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可是忽然有一天,胖子哭着跑回来了,他看见胖子哭成那样,就知道有麻烦了,果然,胖子哭着说:“阿秀,咱们的钱没有了!” 阿秀愣了一下,问:“什么叫钱没有了?” “我藏在外头槐树底下的钱,被人偷走了!” 胖子说完就“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阿秀简直要撞墙,为什么每次他一有钱钱就被偷了呢,不带这么玩人的。胖子边哭边说:“我去藏钱,刚到那儿就发现不对劲了,我还特意在外头做了个记号呢,别人一动我就能看出来,结果我扒开一看,银子都没有了,一点都没剩下!” 阿秀急红了脸,问:“你是不是没藏好,你不是每次都很小心么,怎么还被人看见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胖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看着特别可怜。阿秀却多了个心眼,怕胖子是在骗他。可是他跟胖子的情分,他也不好直接问,万一银子真的丢了,胖子的伤心一定要比他多很多,那是他全部的指望,是他娶媳妇的资本,胖子比他还要看重。可是银子丢了,他也确实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胖子,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事实证明,胖子的钱确实丢了。胖子哭得特别厉害,整整两天都没有吃饭,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阿秀就说:“阿秀,我真没用,我不想活了。” 这样的胖子委实可怜得很,阿秀只好好言相劝,慢慢地安慰他:“没事,有我在呢,银子没有了,咱们可以再赚。” 说着说着,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大家长,胖子就是他的小孩,又觉得胖子就像是自己养的小白脸。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朋友,可是看胖子那么窝囊的模样,还挺可怜的,可怜又惹人爱。 092.抓贼不成反倒中毒了 因为丢了银子的事情,胖子一连好几天都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阿秀决定带他出去散散心,并且安慰他说:“算了,银子丢了咱们再挣,只要人没事就行。” “不行,我一定要把偷银子的那些人抓到!”胖子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我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钱,要不然我一年半载也缓不过劲来。” 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胖子向来爱钱如命,丢了钱对他来说确实比什么都伤心。“可是你怎么抓偷银子的人啊,他们也不会老老实实送上门来。” “我要再去藏一点银子,然后守株待兔,在一边藏着逮他们!” 阿秀非常吃惊:“你伤心过头了吧,他们都偷了银子跑了,还能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还会再去你藏银子的地方等你去逮住他们?” “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他们偷了第一回,以后一定也会时不时过去瞅两眼的。” 阿秀还是不放心,说:“你就是看见他们了又怎么样,你又打不过他们。” “你都说了,这是天子脚下,他们还敢杀了我?杀了我我也不怕,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我的银子拿回来!” 阿秀看胖子那么意志坚定的模样,平常还真少见胖子这么有志气,阿秀想了想,觉得这世上可以叫胖子这么坚强的,恐怕也只有银子了。可是胖子一个人出去,他实在是不放心,于是自告奋勇说:“我陪你一块出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你跟着也没有用啊,除了跑得快,你能帮上什么?”胖子话语刻薄,样子却很诚恳,说:“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一定会把银子讨回来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找两个护卫跟着我。” “就是因为这个方法行不通我才想要跟着你去的,你想啊,咱们为什么往外头运银子,就是为了逃跑啊,这儿的护卫都是安禄山的人,要是叫他们知道咱们是为了逃跑把银子给弄丢了,你觉得他们是会帮我们还是会报告给安禄山听,然后把咱们抓起来?” 胖子听了皱起了眉头,说:“那谁也不用跟着我,我以前当乞丐也当了那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放心吧。” 阿秀想了想,说:“我还是跟着你去吧,就算帮不了你,起码也可以帮你喊一声救命啊。” 胖子看了看,垂下眼来,好半天才说:“阿秀,你人真好。” 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反而叫阿秀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笑哈哈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咱们俩谁跟谁,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不是。” 为了以防万一,阿秀袖子里头还藏了一把匕首,胖子更直接,直接从厨房里头拿了一把菜刀。看门的见他们又要出去,就问:“怎么又要出门?” “他在房子里头憋不住,非要出去,不去就乱闹,只能让他出去,可是又怕他再做糊涂事,所以我跟着他,顺便监督监督他。” 看门的就笑了出来,说:“安爷要是找你怎么办呢?” “我问过安爷了,他说没事,允许我出去。” 他现在多少也算是个红人了,那看门的也就没有多问,就放他们出去了。胖子说:“还是你面子大,要是我自己,指定出不去了。” 胖子领着他到了一个巷子里面,阿秀一看就有些傻眼了,说:“离大街怎么这么近?” “人家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啊。”胖子说:“你知道么,我可是观察了好几个地方才决定把银子藏在这儿的。你看,第一,这儿离大街近,万一发生了什么劫匪之类的人,我可以喊救命,只要一张嘴大街上的人就能听见。因为离大街近,一般的坏人也不敢在这儿胡作非为。第二,这儿虽然离大街近,可是要拐个角才能看见大街,这条小巷子也比较窄,又是个死胡同,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阿秀点点头,说:“这倒是……不过不还是被人盯上了?” 胖子脸一红,说:“我一定把偷银子的贼给抓起来的!” 那小巷里头因为是条死胡同,平常没有人走,所以长了许多的野草,长得半人高,都是去年生的,已经枯黄惨败,下头隐隐冒出了很多今春的新草,中间有一条模糊的小路,估计是胖子走出来的。他们藏到了野草里头,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有人来,阿秀有点泄气,说:“这种漫无目的地等得等多长时间啊,谁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来?” “那要不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胖子在地上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小包袱打开,说:“我还带了俩馒头,留着中午的时候吃。你回去吧,不知道他们那些贼今天来不来呢。” 阿秀看了看胖子,就站了起来,想了想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偷银子的就是附近的人,他们每天看见你往这里来,结果就起了疑心,跟着过来一看发现你是在埋银子,所以就在你走了之后把银子偷走了?” 胖子想了想说:“也有可能。” “你想啊,如果是附近的人,他们一定是看见咱们进来的,咱们不出去,他们怎么敢进来?” “那怎么办?” “咱们出去。”阿秀站起来往周围看了看:“咱们从胡同口出去,然后再从胡同后头的墙上跳过来藏起来。” “好好好。”胖子赶紧站了起来,说:“那咱们快走。” 阿秀领着胖子往前走,忽然看见草丛里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吓了一跳,赶紧扒开了草丛一看,这一看就叫出来了:“有蛇!” 他打小就特别怕蛇,看见了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没想到胖子平时胆小,却一点都不怕蛇,探头看了一眼,说:“还是条紫花毒蛇呢。草丛里头有蛇很正常。小心点绕着走。” 胖子说着就拉住他往旁边悄悄地挪着步子,阿秀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发白,说:“草丛里头虽然有蛇正常,可现在才刚春末啊,天还冷着呢,就有蛇了?” 他这么一说,胖子也觉得惊讶了,说:“是呀,这蛇出来的够早的。” 阿秀不敢再多呆,一走出草地立马撒腿就跑,胖子跟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说:“说你就知道跑你还真跑这么快,等等我呀。” 他们一路饶过了一条街,然后从背后绕了过去,从墙上爬了过去。胖子比较笨,爬了很长时间,阿秀坐在墙头上伸出手,说:“我拉你上来。” 胖子脸色红红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还是把手伸了过来。阿秀一拉就知道自己高估自己了,妈的,这胖子真是死沉死沉的。 “你这些天吃的忒好了,现在得有一百三四吧?” 胖子红着脸,吃力地扒住墙头说:“我不知道我自己有多重。” 阿秀自己差一点都被胖子给拽下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胖子给拽了上来。结果胖子跳下来的时候又摔倒了,还把他压在了地上,压得阿秀抽了口冷气,说:“你压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胖子赶紧爬了起来,红着脸说:“我以后不会吃那么多了。” “刚才那条蛇不知道还在不在。”阿秀紧张地往草丛里头看了看:“应该不会在地上晒太阳吧,应该钻到洞里去了吧?” “我帮你看看。”胖子说着,就大胆地走到草丛里头看了一下,阿秀忽然把他拽了下来,小声说:“有人来了!” 胖子赶紧蹲了下来,紧张地往外头看去,结果就看见一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地走了过来,看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后头还跟着一个女人,也是大概的年纪。胖子小声叹息说:“看着不像是贼啊,挺本分的。” “外表越老实的人,骨子里越是出人意料。你忘了以前那个李尽忠,外表上看上去是不是也很老实正经……谁知道他背地里那么不要脸!”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提过李尽忠了,胖子愣了愣,就轻轻笑了出来。那一对夫妻慢慢地走了过来,那男的回头对那女的说:“去胡同口守着,来了人叫我。” 阿秀这时候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来的这一对夫妻是个贼了,可是所谓抓贼要抓脏,他还是决定再忍一忍。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浑身的毛孔就竖起来了,原来刚才他们走时看到的那条蛇,竟然还在,就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而且旁边还有一条更大的红蛇。 他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偷偷推了胖子一把,说:“蛇……蛇……” 胖子扭头一看,似乎也惊讶了一下:“没事,我来处理。” 胖子看见似乎也惊讶了一下,可是马上就镇定了,说:“不用怕,蛇其实也怕人,你呆着别动,注意着点。” 他想了想,眉眼间突然一亮,说:“我想到个好主意。”他说着就拉着阿秀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碰到那些枯黄的野草,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听见了,立即警觉地看了过来。阿秀赶紧趴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偷偷把自己袖子里的匕首拿了出来。他想来的人看着不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估计也就是一时财迷心窍,不至于跟他和胖子动真格,拿出匕首来比划两下也就算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槐树底下,果然伸手去扒胖子藏的银子。胖子突然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抓贼了抓贼了!” 阿秀一听赶紧也跟着爬了起来,掏出袖子里的匕首比划着喊道:“抓贼了抓贼了!” 那小偷一听,身子立马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扭头就要往外头跑。胖子和阿秀一人堵住一边,胖子却一把将阿秀拽了过来,给那个小偷留出了一条道。 阿秀一开始还不理解,可是看见地上的那两条蛇,心里立马明白了过来,可是有点吃惊,没想到胖子这人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一牵扯到银子上心就这么狠了。 那小偷果然中了计,撒腿就沿着墙的另一侧跑。跑到那两条毒蛇那儿的时候,胖子忽然冲过去堵住了他,让那个小偷站在了那两条蛇附近。 在外头望风的那个女人也跑了过来,可是不敢向前,看着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嘴唇哆嗦着叫道:“孩子他爹……” 那小偷脸色惨白,低头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拿在手里防身,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了他脚底下的那两条蛇。那两条蛇似乎已经被惊住了,开始不安分地吐出了蛇信子。那小偷立马不敢动弹了,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阿秀和胖子两个。 阿秀也不忍心叫那小偷被蛇咬一口,于是就说:“把你偷的银子还回来,我们就放了你!” 可是那个小偷明显不愿意就这么把银子还回来,或者说他不试试心里有点不甘心。 “把我们的银子还给我们!”胖子喊着弯腰就拾起一块土疙瘩,朝那小偷的脚底下扔了过去,那小偷赶紧后退了一步,一条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袭上来,咬住了那人的小腿。 那小偷惊声叫了出来,另一条蛇就也缠了上来。这情形把阿秀都给吓住了,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想要救那个人。胖子赶紧拉他,说:“别过去!” “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看着他被毒死吧?”阿秀拔出自己的匕首,说:“他死了咱们的银子就要不到了!” 这么一说胖子也立即冲了上来,可是那两条毒蛇立即吐着信子扭过头来,阿秀没来由地一个冷颤,赶紧后退了两步,胖子拉住他,说:“我来!” “你躺着别动,要不然蛇毒会很快在你体内蔓延开来,你就活不成了。”阿秀站在一旁对那小偷喊道。旁边那小偷的妻子一听自己丈夫中了毒,赶紧跑了过来,惊声叫道:“孩子他爹!” 胖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折下一棵枯草握在手里。那小偷脸色惨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可是阿秀看着只觉得慎人,因为那两条蛇竟然往那人的身上爬了上去。阿秀赶紧也折了一条枯草枝冲了上去,大声叫着戳了一下。那两条蛇倏地弹了一下,吓得阿秀一屁股坐在地上。 胖子趁机挑了一下,没想到那条颜色比较红的蛇立即爬了过来,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就闪了过来,他赶紧躲了一下,却没看见阿秀还坐在地上,阿秀惊叫一声,就被那条蛇咬住了手指头。他尖叫着甩了一下,那条蛇就被他甩到了墙壁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阿秀被咬的那一刻脑子里一下就变得一片空白了,胖子也愣了一下,赶紧跑了过去,蹲下来脸色惨白地叫道:“阿秀!” 阿秀怔怔的,抬头看向胖子说:“我……我被蛇咬了……” “我看见了,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阿秀伸出手来,结果看见自己的手指头已经紫了,有一块小小的咬痕。他看见之后几乎立即做了一个本能的动作,低头含住了自己的手指头开始吸毒。 胖子一时也没有了主意,那伤口太小了,阿秀几乎什么也没有吸出来。胖子赶紧扶起他:“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刚才在旁边哭喊的那个女人趁机也赶紧跑了过来,扶起她地上的丈夫:“你没事吧?” 那人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捋起了裤管,怔怔地说:“好像咬伤了一点皮。” 他隔着衣裳,毒液进去的并不多,刚才之所以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完全是吓怕了,现在看见阿秀也被咬了,赶紧爬了起来。那个妇人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往外头走。胖子回头看见立马着急地站了起来:“你们不准走,把银子还给我们!” 可是那一对夫妻怎么可能听他们的话,反而他们不喊还好,他这一喊,他们就跑的更快了,一点良心也没有。 “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得帮帮我呀!”阿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骂道:“真他妈没良心!” 胖子也又急又气,可还是没有追上去,而是就将阿秀扶了起来,说:“我背着你,上来。” “我还能走。”阿秀低头看着自己被咬住的手指头,刚才还只是手指头上一点点,现在整个手指都紫了。胖子着急地说:“不都说中了毒不能乱动么,你动的越厉害毒就扩散的越厉害,别废话了,上来,我背着你去找大夫!” 事关自己的性命,阿秀自己也很紧张,就立马爬到了胖子的背上。胖子其实跟他差不多高,而且虚胖,没什么力气,背着他似乎吃力的厉害。阿秀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怪异了,那感觉和那时候他因为救李尽忠而中毒的时候几乎一个样。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李尽忠,他心里头忽然浮起一种很奇怪的感受。胖子背着他来到了大街上,赶紧问旁边的商贩:“请问这附近哪儿有医馆?我朋友被蛇咬了!” 那商贩好奇地看了一眼,指着大街的另一头说:“往那儿走,拐两个弯,不过有点远。” 胖子连感谢也没有说,背起阿秀就赶紧跑,可是他跑的慢,没几步就气喘吁吁了,大街上的人很多,可都是好奇地看着他们。胖子每隔一会儿就叫一声,好像就怕他不知不觉晕过去。阿秀就说:“你只管找医馆,不用管我,我死不了。” 胖子就苦笑了出来,说:“那是,你小子命多大……” 可是胖子对这附近也不熟,接着又问了两个人,也没找到那个医馆在哪里。阿秀渐渐也害怕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视力已经开始迷糊了,而且恶心头疼,说不出的难受,似乎连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迷迷糊糊地问胖子:“胖子,我这一回不会挂在这儿了吧?” “你再坚持坚持,一会儿咱们就到了。” 阿秀听了一笑,胸口却突然一热,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嘴里一股酸苦,他擦了一把自己的嘴巴,已经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了。他觉得不管自己死不死,还是都把话交代交代,于是就说:“胖子,我要是死了,你就跑吧,别回安禄山那儿了,跟着他你以后不会好过的。” 胖子也不说话,跑的更快了,豆大的汗珠子从脸上滑了下来。阿秀接着说:“要不你就回洛阳吧,继续当乞丐也行,或者去求求李尽忠,叫他继续让你在他们府上当奴才。” “我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阿秀就笑了出来,可到底还是恐惧和伤心多一点。他昏昏沉沉的,说:“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么多年当乞丐你也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认识你这个朋友,我觉得很高兴,真的。” 他以前看电视,好像快死的人都会这么说几句煽情的话,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一点,要不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咽气了,还真有点不甘心。 于是他就说:“其实你也不用替我伤心,我死了,未必不是好事,我就是死一回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胖子忽然哭了,说:“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该叫你来。”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说:“你别死,我就你这一个朋友,事情怎么会突然这样了呢,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咱们都留在洛阳呢,什么都不干,就在破庙里头当乞丐。” 阿秀已经不说话了,嘴角带着一点点笑。其实除了人本能对死亡的恐惧,他其实还是有一丝丝希冀的,希望自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面去。 他模模糊糊地,突然看见了李尽忠的脸,有点悲伤,胡子拉碴的,说:“阿秀,你别走。” 这哪能是他说了算,来的时候不是他说了算,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由他说了算。可是他回想起来自己自从穿越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好像有点太憋屈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干,只记得一个朋友张小黄,还有一个老男人李尽忠。 胖子忽然没有力气了,他累坏了,也伤心坏了,已经跑不动了,就只能无奈地哭。他把阿秀放在路边,跪着喊道:“谁能帮帮我,谁能帮帮我,我朋友被蛇咬了,要找大夫!” 很多人看过来,看着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人围了上来,说:“在东头那儿有个医馆。” 胖子倏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谁能帮帮我,我以后一定给他很多银子!” 把自己的银子都拿出来,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选择,比他付出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阿秀在昏睡中模模糊糊也听见了,心里想这个胖子,这个时候才像是个朋友该有的样子呢。 算了算了,总算没有白来这一趟,有一个总算暖烫了的朋友,还有两个很喜欢他的人。 结果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在他们对面停住,从马车里头出来一个人。 胖子像是看见了救星,立马扶着阿秀站了起来。 093.李尽忠?! 阿秀其实也知道他获救了,虽然他一直没能睁开眼睛,可是意识模模糊糊地还在。他感受到一个强壮而有力的怀抱,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是李尽忠吧? 对于救他的人是李尽忠,他心里头百感交集,好像是一头羊在茫茫草原乒走,有些孤独,结果就看见了曾经想吃它的狼,虽然也怕,可是也有本能的高兴。于是他就懒洋洋的放松了心神,李尽忠虽然不怀好意,可是从来不会伤害他,这一点他很放心。 可是这一回他弄错了,救他的人不是李尽忠,而是秦东明。 他是醒来之后才知道的,胖子还在他身旁睡着呢,他醒过来坐了起来,虽然头还有点晕,可是人已经完全苏醒了,他碰了碰胖子问:“这是哪儿啊?” 胖子看见他醒来高兴坏了,说:“我还怕你醒不了呢。” “我也以为我醒不了呢。”阿秀按了按脖子问:“这是哪儿,李尽忠呢?” 没想到胖子就愣住了:“李尽忠?” “不是他救的我么?” “不是他,是东王爷救得你。”胖子说:“李尽忠不是在洛阳的么,怎么救你?” 阿秀心里头沉了一下,可是随即就豁然开朗了,说:“我估计是被那蛇给咬糊涂了。那东王爷呢,我得谢谢他。” “东王爷有事出去了,说得一会儿有能回来呢。不过安爷也知道你中毒的事情了,派了人过来,说晚上的时候再把你接回去。” 阿秀下来往四周看了看,只见这屋子收拾的异常雅致,他上次跟胖子来的时候,从外头看着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民居,没想到里头收拾的竟然这么豪华,不是金碧辉煌的那种,可是看着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连个花缚图案都非常考究。他叹了一口气,说:“这回可欠他一个人情了,还不如是李尽忠救的我呢。 “你不是不喜欢提李尽忠么?东王爷也很好啊,你看你在李府要是请大失看病,还得自己掏钱,可是在这儿,人家东王爷二话不说就把大夫请过来了,给你解了毒,还吩咐我叫我好好照顾你。” “你不是被东王爷给收买了吧?”阿秀看着胖子问:“心肠可得硬着点,别一点好处就把你给收买了。” 胖子赶紧摇头,说:“我有没那么容易收买了,他又没给我钱!” “给钱也不能叫他收买。”阿秀吩咐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安禄山将来不会有好下场的,东王爷既然是跟他一道的,将来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要想活的长长久久的,就要注意点,得站好队!” 胖子郑重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们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阿秀赶紧爬上床,胖子小声问:“你干什么?” “我得装的虚弱一点……” 胖子正想问他为什么要装呢,秦东明已经和两个人一块进来了。胖子赶紧站了起来,叫道:“王爷。” 秦东明往床上看了看,低声问:“人还没醒么?” 胖子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呢,阿秀就说话了,声音有点虚弱,叫道:“王爷秦东明在床前的板凳上坐了下来,问:“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了? “刚醒,已经好多了,还有一点点头晕。” “大夫说了,你体内的毒素不可能一下子就排干净的,得慢慢来,不过大夫已经说了,没有大碍,养养就好了。” “多谢王爷,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毒死了。”阿秀坐了起来,说:“此恩此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你要真想感谢我……”秦东明忽然说:“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阿秀愣了一下,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并没有当真。 于是他勉强露出了一点笑,说:“王爷请讲。” “这个恩情你就欠着我,等哪天我需要你还的时候,你再还我。” “好。”阿秀答应的也很爽快:“没问题,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 秦东明就忽然笑了出来,笑容迷人的厉害,简直晃人眼睛。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安爷的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你了,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养着,以后没事不要往外头跑了,你可不会回回都这么幸运能碰见我。” 胖子犯花痴,出了门还忍不住惊叹说:“东王爷长得真好看哪,比女人长的还好看。” “就是,长的像是个明星一样。” “明星?”胖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叹息说:“是啊,王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呢。” 阿秀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明星是什么意思吧?” “怎么不知道。”胖子说着又看了看夜空,感叹说:“不过我觉得王爷比星星还要大还要亮,应该是月亮。” 阿秀就笑的更厉害了,接他们的人看见他笑成这样,一个个面面相觑,估计是生平第一回见有人中了毒还这么高兴的。 他们回到安禄山这边,却发现院子里还有好多的人,安禄山和他部下那么多人,正聚在一起讨论要事。安禄山听见他回来了,就叫他进来看看。阿秀走进去,就看见安禄山身边的几个得力的部下都在,就在门口站住了,说:“安爷,我回来了。” “嗯,好点了么?” “好多了,谢安爷关心。” “安禄山朝他招了招手,他就走近了一些。 “太子今天晌午的时候送来了一个帖子,说要请我去参加个宴会,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阿秀有点吃惊,他知道这个时候就非常时刻,安禄山进京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可是这一趟来却危险重重,只要有谁动一点心思,就有可能置他于生死的边缘。他仔细观察安禄山的样子,似乎也是很犹豫要不要赴约。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安禄山看着他说。 阿秀这一下有点尴尬了,他以为安禄山认为他能通鬼神算未知,所以要他算六算这一趟去有没有什么危险呢,于是讪讪地摇摇头,说:“奴才也不是什么都能算地出来的……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 “不是叫你算这个,而是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去还是不去?” 阿秀暗暗吁了六口气,他虽然不知道安禄山此次前去是吉是凶,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什么羞辱或刁难,不过有一点他至少是确定的,那就是安禄山这一回一定不会死。 于是他点点头,说:“奴才觉得安爷应该去这一趟。” “什么?”没想到安禄山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那些门客就皱起了眉头:“你知道大人去意味着什么么?这摆明了是太子摆的一出鸿门宴,这个宴会,大人不能去。万一去了之后,太子胡搅蛮缠,硬生生给大人安排一个罪名,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这是太子的邀约。”阿秀看向安禄山,说:“安爷,要是杨国忠邀约,大人或许还可以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可是太子是什么人?当今皇上虽然不喜欢大权旁落,对年纪渐长的太子怀着戒心,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是皇上心里头认定的,将来要继承他大统的人,是未来的储君。试想太人如果不去,太子一定金拿此事大做文章,说大人目中无人,轻视太子,就是轻视皇家一脉,轻视皇家,就是没有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大人现在的处境,其实是危险还是平安,根本不在寒武百官,也不在宰相或者太子,而是在皇上身上。只要皇上信您,您就可以高枕无忧,只要皇上疑心您,那您做再好的防范,也是没有用的。太子虽然心有不轨,可是大人如果去赴宴,他一定不敢过分刁难。这是同样的道理,大人的荣辱在皇上,太子的荣辱也是,皇上如果看重您,太子就不敢给您使脸色。而且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大人此次前去,绝对会平安归来。 安禄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就低下头来,说:“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说出来也是跟各位探讨,到底怎么样做,还是大人拿主意。” “就依你说的办。”安禄山忽然开口了,吩咐说:“准备给太子的礼品,明天一早,准时赴约。” 阿秀见状,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立即跪下来说:“小人请求陪同大人一块去。” 安禄山果然准许了他,第二天一早,带着他一块去了东宫。 太子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看着已经有四十岁,当太子的就怕这个,老皇帝做的太久还不算,最怕的是父皇还是个曾经很英明的君主,那这样的太子当起来就更憋屈了。阿秀觉得太子之所以看着这么苍白苍老,都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 这果然是一场鸿门宴,宴席上虽然没有吵也没有闹,可是气氛非常糟糕,安禄山其实不大甩乎这个太子,他看重的是唐玄宗的意思,完全是看着太子的老皇帝父亲的面子上。席间不知道宫里头的贵妃娘娘怎么知道了,赏了好几坛子酒过来,说是给他们助兴。 阿秀看见贵妃送过来的酒,心里头痒痒的。杨贵妃可是中国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啊,他平日里只是听到传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真人,不知道古代的所谓顶级美女是不是徒有虚名。这么一想他就激动起来了,他觉得既然自己现在在唐朝了,那在唐朝不看杨贵妃,就相当于你去了北京却没有登上八达岭长城看看。他偷偷地朝安禄山看了一眼,心想野史上说,安禄山其实还和杨贵妃有一腿呢,安禄山还弄伤过人家杨玉环的酥胸呢。 哎呀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起来真让人心痒难耐,哪天安禄山要是再进宫,他一定要跟着一块去。 他正胡思乱想着,前头忽然来了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他扭头一看,结果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端着酒递了过来:“咱们喝一个?” “对不起,我不大会喝酒,喝多了就容易醉。” “谁一打娘胎出来就会喝酒,慢慢练习,酒量就出来了。”那人不急不躁,又倒了一杯,说:“我陪你喝一杯。” 阿秀有点受宠若惊,抬头看了安禄山一眼,发现安禄山目光幽幽地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过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说:“好辣!” 那人就笑了出来,说:“这可是贵妃娘娘赏的酒,从川蜀之地特地采来的,普天之下统共也就几坛子而已。” “你找我有什么事要问么?”阿秀开门见山:“咱们俩以前又不认识,你这么过来敬我酒,是有事要问我吧?”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出来,说:“你误会了,我只是过来交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阿秀。”阿秀看了看那个人:“你呢?” “我叫黄槐。”那人笑着说:“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听说安大人这一趟来京城,路上收留了一个少年天才,很有些本事,能知过去未来。” “那都是别人胡说的。”阿秀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哪会算命,就是跟着安爷跑个腿。” “安禄山是个有出息的人,你好好跟着他,以后前途也少不了。”那人说着就站了起来:“皇上很看重安大人,比看重太子殿下还要多呢。” 他这一句说的声音非常大,在座的人都听见了,太子也笑了出来,看向安禄山说:“父皇看重安大人,是因为安大人有能确实在我之上。” “那不一样。”阿秀赶紧说:“皇上之所以宠信我们大人,是因为皇上虽然胸怀天下,英明睿智,可对待臣于却信赖有加,这是身为人君对臣子的宠爱。而皇上之所以对太子殿下严苛,是因为皇上把太子殿下看做未来的储君,责任重大,当然一丝也不敢马虎,所以态度就严格一些,这是身为人父对子女的期望。一个是君臣,一个是父子,根本就不相同的两个,又有什么比较的意义呢?” “阿秀……”安禄山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愉悦了起来。太子也笑了出来,说:“你身边这个奴才倒是能说会道,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殿下,奴才阿秀,是大人的使唤小厮。” “一个使唤小厮就这样伶牙俐齿,看来安大人身边是藏龙卧虎啊。” 不管太子的这一翻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最后的结果就是,安禄山很高兴,从此以后就更看重他了,有一回还特意交代他说:“跟着我好好干,以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想要什么都行。” 阿秀聪明着呢,一听立即就回答说:“能伺候安爷,奴才就觉得很有福气,不求什么前途不前途。” 多亏了在洛阳时的那一番遭遇,他现在说自己是“奴才”已经说的得心应手了,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阿秀以前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未来最后会栓在自己的嘴皮子上,反正他一张嘴能说会道,说的安禄山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最后都有点奉为上宾的意思。 不过安禄山没有再赏他银子。胖子就有些着急了,问:“怎么还不给你钱?” “他不给我怎么要?”阿秀觉得自己从前给自己刨了一个坑:他从前总是标榜自己是超凡脱俗的一类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大看重。估计安禄山真的这样认为了,觉得他这个人只希望自己能发光发热,别的什么也不求。看钱财如看敝履。 “那怎么办,以后咱们就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不能这样,我会想办法早点弄到银子的。” 阿秀其实心里头充满了担心,他有时候想要不就算了,他跟胖子趁早跑了,再找其他生钱的门路。可是他又不金得放弃,跟着安禄山,真的是一个发大财的捷径,他如果运气好的话,小小挣得一笔也比他做生意来的多的多。 阿秀决定露露自己算账的本领,看看安禄山会不会找他当“会计”。 当了账房先生,自己偷钱可就方便多了。 于是从此他跟安禄山在一块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就在账目上露一手。安禄山果然很惊讶,问:“你还会这个?” 这个安禄山,有时候说话还真像李尽忠,于是他点点头,说:“我会的多着呢。” 可是安禄山身边已经有账房先生了,不需要他在旁边伺候。而且那个账房先生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来了,每次碰见他的时候,都斜着眼睛看他。他竟然莫名其妙就心虚了,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人家勤勉本分的账房先生。 在这期间,他还做过一个梦,几乎是曾经某个片段的翻版,李尽忠要追他,要霸占他,他严词拒绝,对着李尽忠说:“你扪心自问,你是真心喜欢我么?我听说要是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荣华富贵都可以抛弃,你敢么,你敢把你的几个老婆都休掉,家产也不要,跟着我到处跑么?” 李尽忠就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有些难看。 “你看,你这根本就不是爱,就是一时糊涂了。我也是,我也不喜欢你。当成主子可能会喜欢,但是没办法当成那种人。我喜欢女孩子,不喜欢男人,这是生来就决定的,是改不了的。咱们俩在一块,总有一天会你厌烦我我厌烦你的,与其到那个地步,还不如现在就撇个一干二净。” 李尽忠已经不肯理睬他了,闭上了眼靖,只有喉咙微微攒动。 这个梦境很真实,真实到李尽忠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居然都记得。他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那些梦的余韵还在,他有些惊讶,呆呆地想是不是李尽忠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做这些梦呢? 这个荒唐的念头居然也叫他心里头沉沉的。时间久了,他对李尽忠的讨厌也淡了,只剩下一种淡淡的感受,无关乎爱恨,只是静静的,似乎还有点哀伤。 他要是能当李尽忠的干儿子就好了,他好李尽忠也好大家好。 哎,真可惜。 春天走到末尾的时候,皇帝的旨意也下来了,安禄山本来想早点离开京城是非之地的,在这儿他几乎度日如年。可是皇帝下旨,说他远道而来,就在京城多住几天再走。 这个所谓的“多住几天只,其实是一个月的时间。古代因为交通不发达,走南闯北长长几个月甚辜几年的时间,所以时间的观念似乎也不是特别强烈。 阿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吁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安禄山立马就走,然后把他和胖子都带到安禄山的管辖之地去,那可是个偏院地区,他还不想去。 既然要多住一个月的时间,就不得不找一些下人们来府里头当差,丫头十个,吃苦耐劳的“长工”十个,还有几个厨娘和管事。 阿秀从外头回来,结果正好碰见新来的这一批人进来。结果他就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阿秀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就看见那人扭头也看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就冲着他笑了起来,牙齿雪白,一如既往的英俊高大。 妈的,居然是李尽忠! 094.你跑不掉了 阿秀一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看着李尽忠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他赶紧跑过去问守门的人:“大哥,请问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刚才那些?”守门地说:“他们是新招进来做苦力的。” “做苦力?”阿秀一时难以把李尽忠和做苦力联系起来,有点懵懵的。他幽幽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在院子里的大槐树底下坐了下来,胖子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一看见他就立即喊道:“阿秀,阿秀,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外头看见了什么,我看见李尽忠了!” 阿秀也不言语,靠在树上皱着眉头。 胖子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我说我看见李尽忠了。” “我也看见他了。”阿秀这才抬起头来:“你说他怎么会来这里了?”他说着皱起了眉头看着阿秀:“是不是你叫他来的?” “不是不是,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叫他来他就来。我想他一定是为了你来的。”胖子两只眼睛放了光:“是不是因为你当初说抛弃荣华富贵有是真爱,所以大爷就追过来了?” 阿秀愣了一下:“不能吧?” “怎么不能,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阿秀就不说话了,拍了拍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问个明白!” 胖子赶紧跟着他往外头走,结果他们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李尽忠的影子,胖子有些惊讶,说:“难道是我看错了?” “咱们去问问别人。”阿秀就去问了府里头的管事,管事告诉他说,安禄山从家乡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玉石料,叫新来的那些壮丁去搬运了。 胖子听了啧啧称赞,看着阿秀问:“看来大爷这回为了你是豁出去了。阿秀,你心里怎么想啊?” “什么怎么想?” “大爷为了你来这里当了个下人,你就一点都不感动么?” “感动?好好的主子不当,跟着我跑到这里当下人,脑子坏了才会这样,傻吧啦唧的,还感动?!” 胖子撇着嘴,说:“反正如果有人要是为了我这样,我一定很感动。我觉得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老早就心动了,就是不愿意承认。” 阿秀忍不住笑了出来是,说:“哎呦,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情感类的专家呢。” 胖子一愣,问:“什么叫专家?” “专家就是不懂装懂,就像你这样。”阿秀解释说:“你别告诉我说,你对李尽忠动心了,再说一些什么类似于如果是你的话你就怎么样怎么样……” “我才不会,我还要娶媳妇呢!” 可是胖子的脸却红了,扭过头不再看他。 “胖子,你可别到时候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不会跟着李尽忠,你也不能跟着。”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的人,你也不能喜欢。” “我就是觉得李尽忠挺好的,就算不跟他成那种关系,起码也要对人家好六点,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来的,肯放弃荣华富贵过来吃这种苦,这份感情和心志不是任何人都有的。” 阿秀虽然不感动,可是心里头其实还是怪怪的,因为没有想到。傍晚的时候那些壮丁才回来了,阿秀偷偷跑过去看,结果就看见李尽忠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坐在院子里头吃饭,虽然都是一样的粗布衣衣裳,可李尽忠看起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因为留了胡子,显得比在洛阳的时候成熟了一点,鼻梁高挺,眉眼磊落。他偷偷溜到管事的那里,问:“那个李尽忠,你们是从哪里招过来的?” 可是管事的名单上没有李尽忠这个名字,阿秀翻了翻,结果看见一个李四,来自洛阳城。 于是他就对管事地说:“我院子里有点活,想从你这里找个人帮忙,你看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这就给你找一个。” “不用不用,我自己随便挑一个就行,就这个李四吧。”阿秀装作胡乱一拈说:“你叫他到我院子里头去。” “没问题。”管事的立即走到房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人喊道:“叫李四的,你过来。” 李尽忠放下手里的碗就走了过来,还拿袖子抹了抹嘴,看那样子,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真像个五大三粗的壮丁。阿秀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李尽忠却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叫道:“您找我什么事?” “这是我们府里的秀郎,他院子里有点活,你过去帮忙。” 阿秀就说:“你跟我走。” 李尽忠就跟着他往外头走,刚出了院子,阿秀就转过身来,将李尽忠拉到了偏僻旮旯里:“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你。” 李尽忠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我说我爱你,可是你不相信,你说我要是能抛弃荣华富贵才能证明自己。所以我就来了。” “神经病。你以为你跟着过来当个奴才我就感动了?我那就只是打个比方,你别白费心思了,听我的话赶紧回去当你的主子。安禄山是谁,能是你能跟着的?” “我正要说这事呢,我来,就是为了要把你带走,安禄山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你跟我走,只要你走,我就走。” “我不用你管,我有我的打算。”外头有人经过,阿秀赶紧闭上了嘴巴,李尽忠就痴痴看着他,说:“你好像瘦了不少。” “长安的饮食我有点不习惯。”阿秀胡诌了一句,等那些人走的远了,才又回过头来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留在这里,你就会留在这里了?” “没错。” “哼。”阿秀冷笑了出来,说:“你还挺关心我的。行啊,那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意有几斤几两。你跟我来。” 他把李尽忠带到了院子里面,胖子看见李尽忠过来了,赶紧跪了下来,说:“奴才给大爷请安。” ”胖子你干嘛呢,你站起来!“阿秀笑嘻嘻地对他说:“以后你就不用给他请安了,风水轮流转,以前咱们是他的奴才,现在他是咱们的奴才了。” 胖子瞪大了眼睛,李尽忠笑了笑,说:“阿秀没有说错,你起来吧。” 胖子这才站了起来问:“大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找阿秀的么?” “谢谢你的信。” “不用谢。”胖子有点尴尬地看了阿秀一眼,可还是说了说重点:“只要大爷记得许诺给我的银子就行了。” “回到洛阳城的时候,我一并给你。” “行了,你们俩别再这唠家常了。我还有活儿安排给你呢。” 阿秀说着就推开房门,说:“我觉得我的床放的不合理,我不喜欢靠着东头睡,我想靠着西头睡,你去把我的床挪到西边去。” 李尽忠就看向了他,目光幽幽难测。 “怎么,不愿意?” “没有。”李尽忠说着就走了过去,胖子在一旁喊道:“这床太沉了,要不我帮您吧。” “胖子!”阿秀立即拽住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胖子立即就老实了,站到了一边,小声说:“你就是会欺负人。” 可是阿秀没想到李尽忠的力气竟然那样大,真接把他的床给掀了起来,好像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他的床抬到了西边。阿秀指着一旁的柜子说:“那个也要抬过去。” 他这房里头翻箱倒柜,引起了好大的动静。旁边有俩小丫鬟也过来看热闹,惊叹说:“这人好有力气……” “长的也好帅……” 李尽忠看着没使劲,可是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许多的汗珠,他又捋着袖子,露着肌肉发达的手臂,看起来非常健康和性感。阿秀忽然不乐意了,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下丫鬟一眼:“看什看,没见过男人?” 那俩小丫鬟脸一红,立即跑开了。阿秀就转身对李尽忠说:“我告诉你,只要你不离开这儿,我以后天天这样折磨你。” “我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李尽忠喘了口气,看着他说:“我不是一时冲动才做的决定,我考虑了很长时间,不会轻易后悔。” 阿秀和李尽忠差了一个头的身高,他仰头看着,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有气势,或者说这样人高马大的李尽忠低头看着他说这样的话,竟然叫他心里头扑通扑通的,好像对方的自信让他变得没有了信心。 “你会后悔的。”阿秀讪讪地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 “我也觉得自己不着边际,有点丧失理智。”李尽忠说:“可是正因为如此,我不允许自己失败,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我付出的越多,想要得到的也就越多……而且我一定会得到的越多,阿秀,这一回你跑不掉了。” 095.微妙感觉 李尽忠信誓旦旦的话,竟然叫阿秀有点害怕了,又或者并不只是害怕那么简单。他冷笑了出来,说:“活干完了么,干完你就离开这儿。” “你不相信我的话吧?”李尽忠说:“终有一天,你会信的。” 李尽忠走了之后,阿秀越想越觉得窝囊,而且心里头踹踹的,老觉得不安生。春末夏初时节,午后的天气让人懒懒的不想动弹。阿秀躺在软榻上晒太阳,忽然有人来请他,是安禄山要见他。他赶紧跑了过去,安禄山就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嚷着想见见贵妃娘娘么,我这趟正好要去拜见她,你跟着一块去吧。 阿秀激动的不得了,赶紧对安禄山说:“多谢安爷,您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件衣裳!” 他说罢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自己的住处,忍不住得意把他要见杨贵妃的事情给胖子说了。胖子也很高兴:“你要见贵妃?真羡慕你,我一直听说贵妃的美名,可惜从来没有见过她。我听人说,贵妃娘娘长的特别美,没有人不喜欢呢。” 杨贵妃这个人在历史上也算大名鼎鼎了,可是中国的四大美女,说实话他唯独对杨贵妃持保留态度,原因就是唐朝这以胖为美的风气,虽然他来到这世上见到的几个女人都还好,可是他在大街上见到的美女还真不多,大多有点丰满。所以他这趟去的时候,是抱着准备失望的态度去的。 然后他在见到杨贵妃的时候,就惊呆了。 杨贵妃真的是一个顶级的美人,白面红唇,富贵风流,除了用雍容华贵的牡刚花来形容,真的找不出更好的语句了。阿秀从来没有想到丰满的女人竟然也可以有这样的风姿魅力,他偷偷地看着,似乎安禄山对这个贵妃娘娘也很爱慕。只是他只是个奴才,不能跟着进内殿去,只隐隐约约听见安禄山和杨贵妃的笑声,心里头痒痒的,很不是个滋味。 历史上安禄山曾经抓伤过杨贵妃的胸部,听说古代肚兜之所以盛行开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野史上说是安禄山和杨贵妃温存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杨贵妃的身体,杨贵妃怕唐玄宗知道了怪罪,就用红布把身体遮盖了起来,这就是后来的肚兜。虽然这种传言不知道真假,可是安禄山与杨贵妃之间的关系比较荒唐,却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不是情人,只是母子也很荒唐啊,那杨贵妃有多大,安禄山竟然认她当了干娘,汗! 他虽然进不去内殿,可是却可以在外头欣赏长生殿里的美景。那殿前有六片很太的湖泊,湖泊边站着许多粉红柳绿的宫女,一个个都是盛装高鬃,典型的唐装打扮,看起来就是大气风流,不像明清时期那么小家子气。他听见杨贵妃在内殿的盈盈笑语,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莫名的喜悦起来,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他听说汉人普遍对番人心怀轻视,这个杨贵妃,对安禄山不管是暧昧也罢,是纯猝的玩闹也罢,总归也是有点轻蔑的吧?她怎么会想到,就是因为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温声软语讨好她的人,让她颠沛流离,最后魂归马嵬坡呢。 世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人看得到自己的未来。 他从宫里出来之后,安禄山问他:“你觉得贵妃娘娘怎么样?” “很美。” “我不是问这个。”安禄山看着他,问:“将来我若举事,想纳她为妃,还让她做贵妃。” 阿秀大吃一惊,他虽然已经跟着安禄山不少时间了,可是安禄山实际上对他还是很介怀的,心里的话很少对他讲,自然也从来没有讲过他将来会造反的事情,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她可能活不下来……”阿秀一紧张,心里的话就说了出来。安禄山的脸色一沉,阿秀的心就提了起来,慌忙说:“我不知道贵妃娘娘能不能活着……因为……因为大人要是举事起义,皇帝就没有了,我听说,贵妃娘娘和皇帝很恩爱。” “你怕她会追随李隆基而去?”安禄山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地笑:“皇帝还没有这个魅力。” 阿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有说:“可那对于贵妃娘娘来说,也是一个劫难吧?”他有点想要八卦的意思,就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很喜欢贵妃娘娘么?” “那么美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安禄山脸色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皇帝老了,她跟着皇帝,实在可惜了。” 阿秀讪讪地,说:“贵妃娘娘确实很美。” “你看的到未来么?你觉得我能得到她么?” 阿秀决定撒个谎,让安禄山高兴高兴,于是点点头,说:“贵妃娘娘和您,似乎确实有一段姻缘……大人这词举事,是一定会成功的。” “如果真如你说的这样,那将来我一定给你封官加爵,让你做我的国师。” 阿秀立马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我跟着大人,并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是一段因缘际会,等大人功成的时候,也就是奴才身退的时候了。” 安禄山幽幽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阿秀回去之后,就把杨贵妃的美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反正总之一句话,贵妃娘娘美艳动人,教人看一眼都觉得能够益寿延年。” 胖子看着他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啊,还益寿延年。” 这个阿秀也是从书上看来的。他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叫做《源氏物语》,日本一个女作家写的,据说是日本的“红楼梦”,里头的男主人公俊美的惨绝人寰,那些高僧见了他就说:“见了公子的面容,觉得可以益寿延年呢。 胖子说:“什么时候你还去,把我也带上吧,我也想看。” 阿秀点点头,说:“好。” “对了,安爷最近怎么没有赏你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最近挺会巴结的。” “要不然……”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咱们不要依靠安禄山了吧?咱们想要银子,也不是只有安禄山这一条路走呀。” “不行!”阿秀立马就洞悉胖子的想法了:“李尽忠你不用想!” “为什么呀,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银子,谁还不都一样,而且我觉得大爷的银子想要的话更容易呢。” “那不一样。安禄山要的是我的计谋本事,这个我可以给,也愿意给。可是李尽忠要的可是我本人,这能一样?” 阿秀说着,就又生气了:“你是不是又动摇了,打算背叛我?!” “不是不是,我就是给你一个建议。” “以后不要再提了,你再提我就不管你一个人跑了!” “我不说我不说,你别撇下我。” 阿秀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背地里这几天一直跟李尽忠有来往,以后不准你跟他来往了,要不然要是让人看出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咱们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你忘了是谁要杀李尽忠了?” “东王爷……” “所以啊。东王爷跟安禄山是盟友,跟李尽忠是仇人。那你觉得安禄山会怎么对待李尽忠……如果他知道李尽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的时候?” 胖子就有点紧张了:“那你觉得大爷知道他跟安禄山是仇敌么?” “这个……他应该知道吧……” 可是……可是,如果李尽忠明知道这一次是羊入虎穴,还执意冒充普通百姓混了进来,这种勇气和心志……也确实叫人有点惊讶。 胖子叹了一口气,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大爷挺好的。” 阿秀立马敲了一下胖子的头:“好好好,好什么好,傻啦吧唧也叫好?” 对于胖子一直向着李尽忠的事,阿秀心里头一直觉得很不是个滋味,自己的朋友却被自己的“敌人”给征服了,这滋味想起来真觉得郁闷。他洗了把脸出来散必,结果走到院子外头正好看见李尽忠跟那六帮子壮丁在那些搬运瓷器,那些都是宫里头赏的,安禄山准备运到外头去。李尽忠看见他没有说话,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样平常又辛苦的李尽忠,阿秀忽然觉得心里头很不是个滋味,似乎有点心疼了,觉得这么傻的一个男人,也确实很可怜。 他竟然觉得李尽忠很可怜,曾经高高在上的大爷,如今心甘情愿做了一个出苦力的下人。李尽忠越是落魄,他心里似乎越是觉得不开心。 可是这一种不开心,又让他觉得很生气,他很恼自己竟然为李尽忠的境遇烦心了,这种心烦意乱似乎在暗示他,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某些隐秘的变化。 这个该死的李尽忠! 096.要我用强么 他叹息着往前走,忽然看见前头来了好多的人,不一会儿就进来一个一个他认识的,是秦东明身边的阿虎。 阿秀心里头微微一惊,就看见秦东明紧接着走了进来。 阿秀忽然想起在院子门口搬运东西的李尽忠。照着这个趋势,看来李尽忠这一回铁定要让秦东明给撞见了,他心里头忤忤直跳,想起自己刚有的心烦意乱,恨恨的想,就叫秦东明撞见李尽忠,然后把他杀了才好呢。 于是他转了一个身进了自己的院子,结果就碰见胖子在洋槐树下头晒太阳。他突然发现胖子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胖了,而且白白的,都是因为他现在的日子过的非常滋润,仗着他在府里头呼风唤雨,看见他回来了,赶紧招了招手说:“阿秀,你也过来晒晒太阳。” 阿秀忽然骂了一声,扭头就朝门外跑。 他还是有点不忍心了,到底是旧相识了,就救他这一回。 可是他跑到院子门口有发现已经晚了,秦东明一行人已经过了角门,他心里头噗通沉了下来,脸色都有些变了,心想要是李尽忠就此被抓了,他又该怎么办,该怎么救他。 他跑的飞快,一直跑到院子门口,结果却看见秦东明广行人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他往那群搬运工人群里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李尽忠的影子。 他吁了一口气,有点惊讶,又有点迷茫,站在院子门口往四周看了一眼。 可是并没有看到李尽忠的身影,他往里头走了走,抓住一个人问:“你们这儿的李四呢?” “你说四哥?他刚才说不舒服,进屋里头歇息去了。” 阿秀立马往旁边的厢房走去,连门也没有敲,直接就把房门给推开了,结果就看见李尽忠站在窗前看着他。 他一时之间有一点点尴尬,轻轻咳了一下,说:“你怎么不干活,要偷懒?” “我跟管事地说了一声。”李尽忠问:“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偷懒,所以过来监督你。你,为什么别人都在干活你不干?” 于是李尽忠就把袖子捋起来一点,将胳膊伸到他的跟前。 阿秀撒微一愣,结果就看见李尽忠的胳膊肘上,破了好大的一块皮,隐隐还冒着血渍。他吃惊地走近了几步,问:“这是怎么弄的?” “刚才不小心被石料刮了一下,袖子都破了。” “伤的不轻,得上点药。你这有药么?” 李尽忠低头看着他,摇摇头,说:“没有。”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药。”阿秀说着就往外头走,可是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尴尬,甚至于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的这样会关心人,而且关心的对象还是他一直避之不及的李尽忠。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尽忠并没有因此要取笑他的意思,于是定了定心神,跑回自己院里头拿东西。胖子看见他跑回来,懒洋洋地问:“你怎么来回跑,热不热?” “我来拿点东西。”阿秀进屋找了一会儿,隔着窗户问:“胖子,上次我放屋子里的药水呢?” 胖子不一会就走了进来,踮着脚从柜子上头把药水拿了下来,问:“你受伤了?” “没有,我刚才出去,看见有个伙计受伤了,挺可怜的,我去帮他上点药。”阿秀有点心虚,声音都是飘的,看了胖子一眼,很快就把眼神给躲了过去:“你继续晒太阳吧,不用管我。” “太阳毒了,再晒就热了,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就是一个小伙计,用不着两个人过去。你呆着吧,我自己去。” 阿秀说着就端着东西跑了出去,跑的太急了,药瓶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拾了起来,胖子就在后头喊道:“你别慌,药瓶子要是砸了可就用不成了。” 阿秀讪讪地回头笑了一下,赶紧又朝外头跑。李尽忠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来了,解开了上身的衣襟,裸露着半边身体。男人的身体很健硕,阿秀有点窘迫,就说:“就胳膊肘上那一点伤,你脱什么衣裳?” “肩膀上还有一块。”李尽忠说着,扭扭过来一点给他看。那肩头上果然也有一块,李尽忠说:“扛石头的时候磨破皮了。” 阿秀心里头有点伤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开始给李尽忠清洗伤口:“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受气不说,还弄了一身的伤。” “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年纪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往山上跑,狩猎,常常受点伤回来。可是心里头觉得很值得,因为虽然受了点伤,可该抓的猎物都抓回来了。” 阿秀忽然猛地往那伤口上刮了一下,李尽忠猝不及防,果然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就笑了出来。阿秀皱着眉头,说:“我是你的猎物么?” “我只是打个比方。”李尽忠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了?” “我怕你糊里糊涂的,再被秦东明给抓走了,你这个人虽然有点变态,心底却还算不坏,咱们怎么说也算是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没想到李尽忠的神色竟然有点迷惑,问:“秦东明?你说东王爷?他不是在洛阳么,怎么,也来这儿了?” “他来洛阳已经有些时间了。怎么样,怕了吧,他在洛阳的时候都敢杀你,现在是在安禄山的府邸,他就更敢杀你了,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东王爷要杀我?” 这下倒是阿秀惊讶了,他还以为李尽忠知道当天追杀他的是谁呢,看来他并不知情。李尽忠追着问:“当天杀我的,是秦东明?” “我……我以为是呢。”阿秀赶紧撒谎,说:“我听石头说你跟东王爷一直不合,我猜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应该不会,秦东明虽然跟我不往来,却也没有什么仇恨,外头不合的传言都是误传,你不要相信。” 他这么一说,连阿秀也觉得疑惑了,难道是他和胖子猜错了,当时秦东明不是要杀李尽忠的?他抬头看向李尽忠,却见李尽忠皱起了眉头,问:“东王爷也在这里?他跟安禄山是一伙的?” 阿秀点点头,说:“他跟安禄山的关系很好。” 房间里陷入了刹那的沉默当中,只是这沉默叫阿秀想起了从前他给李尽忠上药的情景,便让他有些无法忍受。李尽忠似乎抑制在思索当中,过了一会几忽然又问:“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见我么,怎么还肯给我上药?” 阿秀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继续给李尽忠上药。 “你并不讨厌我吧?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你就不该这么做,你该不管不问,不管我怎么样,你都只当看不见。” “那你就错了,要是一直你追我跑的,你一定不会死心,心里头有鬼才会怕你呢。我光明正大,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有必要躲着你。我觉得我这样比躲着你要好的多。” 李尽忠的脸色就变了。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李尽忠上好了药,然后就端起了盘子,准备离开这儿。可是李尽忠却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瞪了一眼,说:“放手。” “阿秀,你跟我走吧,别在这里了。” “该走的时候我自然就走了,咱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那种柔柔弱弱的人么?我有我的想法,会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用管我,倒是你,赶紧走吧。我知道安禄山和秦东明都不喜欢你,要是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跟着他们,难道就会有好下场么?安禄山狼子野心,这种不忠不义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你跟着他,我怕你将来受牵连。安禄山越是重用你,我越是为你担心。阿秀,你知不知道,有些罪名一旦沾染上身,是洗也洗不掉的。 “我只是个小人物,也有点小聪明,我很快就会走的。大爷,你走吧,别跟着我了,你要是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痛快,何必呢。” 李尽忠松开了他,眉头却皱了起来:“你要我用强么?” 阿秀笑了出来,说:“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阿秀本来就媚气的眼角露出了一丝无奈又挑衅的神色,端着东西就出了门。 阿秀简直要欢呼雀跃,这是他第一回真正从心里头觉得战胜了李尽忠一回。这是很值得庆贺的事情,能战胜李尽忠那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097.当真 阿秀的日子最近过的有些不顺心了,因为心里头藏了事儿,就是李尽忠。 人的感情似乎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从前李尽忠整天缠着他,他躲的比谁都欢,可是现在李尽忠改变策略了。 他不再追着他,也不再缠着他,整天像是没他这个人似的,路上碰见最多搭一眼,可是也不说话,只有每天天黑的时候偷偷过来一趟,问他想清楚了没有,要不要跟他走。 “说八百遍了,不跟还是不跟,你怎么回事?!” 李尽忠看了他一眼,迷人的眸子熠熠生光,又显得很幽深,转身立马就走。如此这样,一天又一天,除此之外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阿秀心里头却越来越慌了,胖子讳莫如深地问:“你猜大爷这样不痛不痒地能坚持多久?” “我哪知道,这个神经病!”阿秀心情很不爽,连跟着脾气也变得暴躁了,看胖子也是各种不顺眼。胖子却不知好歹,继续说:“我觉得大爷能坚持到把你拿下为止。” “你丫住嘴!”阿秀气呼呼地甩袖走了出去,刚走到院子里面,就看见秦东明进来了,他有点惊讶,可是碍于上次秦东明对他的救命之恩上,就笑着问:“王爷怎么来了?” “刚跟安爷谈完事,路过这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进来看看你。跟你也好几天没有见了,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还跟以前一样。”怪不得人家都说看见美貌的人可以益寿延年呢,秦东明长的这么俊美,他看了一眼心情也觉得舒畅多了。秦东明微笑着说:“我在京城不方便出去,一个人的时候难免孤独寂寞,你若有时间,就去我那儿陪我说说话吧。” 阿秀立马问:“这就是你当初要提的条件么?” 秦东明噙着笑问:“你觉得呢?” 阿秀叹了口气,说:“你的要求到底什么时候提啊?我这个人心里头就不能藏事,要不然总会寝食难安。就因为老是记挂着王爷的要求,我都瘦了一圈了。” 秦东明却突然捉住了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捋起了一点,阿秀有点吃惊,正想要挣扎呢,秦东明就松开了他,说:“我看你手腕似乎比从前粗了。” 阿秀讪讪地,自己用手量了量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的手腕真的比从前粗了,他讪讪地放下袖子,就听秦东明说:“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提上不了台面的要求。”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的要求?阿秀怔怔地看着秦东明,秦东明就突然笑了出来,说:“而且我会尽快提,不要你提心吊胆。”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王爷,不知道能不能问。” “你问。” “王爷是怎么跟安爷认识的?” 秦东明看了他一眼,说:“目标一致,就走到一块了。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我身上也有他需要的东西。” “各取所需啊。”为利而来,利尽而散。 阿秀一直觉得这个秦东明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光环笼罩着,有点阴郁,让人很难靠近。这是和李尽忠截然不同的感觉,李尽忠那个人,虽然让人讨厌,可是说真心话,给人的感觉很踏实很温暖,如果不是因为他想上他,他会很喜欢他…… 啊呸呸呸,他怎么又想起那个王八蛋了,还觉得他……还觉得他很惹人喜欢??! 秦东明听见他说“各取所需”就笑了出来,看他的眼光也有了意思探究的意味:“也不能这么说,安爷是我很敬重的人。” 阿秀讪讪地笑了出来,说:“安爷确实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王爷你也很厉害。” “你好像总是很提防我,是我看错了么?” 阿秀倒也坦荡:“我跟陌生人都这样,其实我心里头很敬重王爷。” “敬重……”秦东明就笑了出来,摇摇头,说:“我回去了,你记得有空去找我,好酒好菜招待你。” 阿秀笑了出来,说:“行啊,我明天就去。” 安禄山人在京城,心却一直记挂着他的领地。京城里这两天很不太平,说是安禄山管辖下的流氓恶霸过来滋事扰民,杨国忠为此上奏了朝廷,说安禄山管辖不善,而且麾下有人肆意妄为,也都是仗着主子有权势,言下之意就是说安禄山官职太高,有占山为王的嫌疑。 阿秀知道杨国忠之所以跟安禄山对着干,都是因为安禄山看不起杨国忠。 先前安禄山入朝时,杨国忠与杨贵妃姊妹皆出外远迎,视如贵宾。当时杨国忠任御史中永,正承恩用事,每逢安禄山上下朝登殿阶时,他都要亲自搀扶他。这是杨国忠有意讨好安禄山,希望他能作为自己强大的外援。但是,安禄山惧怕阴狠毒辣、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对有能平庸的宰相杨国忠却“视之蔑如也”。这不能不使杨国忠恼火,故屡奏安禄山谋反,欲将他置于死地。 阿秀觉得安禄山要想平安回范阳老家,首先要过了杨国忠那一关。可是安禄山不把杨国忠看在眼里,嘴角带着一抹轻视的笑说:“前相爷李林甫老谋深算,可是真有本事,这个杨国忠算什么东西,还不是靠女人发迹起来的。皇帝老糊涂宠信他,我可不吃他那一套。” “他会溜须拍马,这也是个本事。安爷,我觉得您与杨国忠与其斗的鱼死网破,不如各取所需。” “怎么个各取所需法?” “大人与其跟他势不两立,不如顺着他。杨国忠这个人没有能耐,这种人外强中干,外表上越强势,越说明他内心没有自信。他为什么要刁难大人,就是因为太人不尊重他,让他觉得心里不踏实,面子上过不去。如果大人肯像对待李林甫一样对待他,我想杨国忠也不会过分刁难吧,他想要的无非是个台阶,大人给他,一定皆大欢喜。我知道大人看不起他,可是大凡想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拘于小节,大人何不忍一时怒气,将来成就霸业?” 安禄山脸色有些阴沉,说:“我安禄山如果是他三言两语就能绊倒的,也做不了这位子。” 阿秀劝不动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大人如果非要跟杨国忠对着干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对大人来说有害无益,出的只能是心里头的一股气。” “我当年初入京时,他杨国忠对我如果像后来那样,我也不至于如此对他。当初我羽翼未丰,前来觐见皇上,他仗着自己妹妹宠冠六宫,对我阴阳怪气,还想从我这里捞点好处。要不是当初李林甫罩着他,我早一刀劈了他了事。” 眼看着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阿秀心里头也有些着急了。他想早点离开这儿,可是这样身无分文地离开,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他又觉得有些可惜,说来说去,都是心里头那点贪财的念头在作怪。他本来就够心烦了,李尽忠竟然照样雷打不动每天晚上过来问他。他就有些恼了,问:“我问你,我如果跟了你,你那几个老婆怎么办?你打算三妻四妾,还是打算把她们都修掉? “我会让她们自己选,她们如果愿意走的话,我绝对会放她们走,并且每个人给她们一定的补偿。如果她们不愿意离开的话,我也不会强迫她们,会继续好吃好喝地待着,可是我可以保证,除了你,我不会再与她们任何人有瓜葛。” 阿秀心想,幸亏这是在汉唐,民风尚且开放,改嫁再嫁的女人很多,失足也不算太大的过错,唐朝的男人贞操观念似乎也不是那么变态,他知道的有好几个妃子皇后都不是原装货,照样过的风生水起,要不然的话,他这小三的罪名可就大了。不过李尽忠说出的这番话,竟然叫他觉得很赞赏,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李尽忠如果为了他,就不顾从前的情意把他的老婆都撵跑了,那虽然能证明他对他确实真心,可说实在的也有点太叫人寒心了,一个男人好不好,够不够重情义也很重要。这是古代,他不能用现代的思维来看问题,李尽忠这样的安排,似乎是最周全的打算。世间没有两全法,顾得了自己,难免顾不了别人。 可是心里头虽然这么想,阿秀在嘴头上却说:“她们一心一意对你,你这样也太叫人寒心了吧?你能这样为了我甩了她们,将来就也可能为了别人甩了我。你这种人,怎么能叫人相信。”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认识你之前,已经娶了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在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你。阿秀,你不能拿这种我无法做主的事情为难我,你不是说过,我如果真心对你,就要做出一点举动来,如今我抛弃了荣华富贵来追随你,你要装作看不到么?” “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李尽忠的脸色就阴沉了起来。 阿秀有点心虚,可是语气依然强硬:“我就是说着玩的,我是以为你不会这么做才说的,你理解我的意思么?我以为你做不到有那么说的,意思就是说,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也没想过要给你机会,我是随口一说。” 李尽忠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可是转瞬脸上的怒气就被哀伤代替了,转过身,声音有点无奈,也很低沉。 “你是随口说说,我却已经当真了。” 098.大势所趋 “那是你的事情。”阿秀狠了狠心,说:“不过现在你认识到还不晚,赶紧走吧,回到洛阳去,继续啰啰嗦嗦当你的主子。” “你这样,将来不会后悔?” 阿秀心里面觉得有些伤心,说:“我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他默默地说着,语气竟然也带着一点疑问的意思。李尽忠看着他,苦笑了出来,说:“人们说只要用心,一颗石头也能暖化了,我以为你有的就是这样一颗未谙世事的石头心,没想到你竟然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是没有心的。” 李尽忠的神色有些凄楚,满脸胡茬的脸上也带了一丝自嘲的苍凉:“罢了罢了。” 阿秀忽然觉得心里头很不是个滋味,幽幽地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感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还是忘了我吧。”李尽忠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忘了我,找一个你喜欢的女孩。” 李尽忠说完就离开了,胖子从旁边悄悄走了过来,说:“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什么叫狠心,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是他非要缠着我。” “大爷这一回要会洛阳去了,我听说官府趁着大爷不在家,要找李家的麻烦,已经将李府围住好几天了,非要他们给边疆捐军饷。” 阿秀愣了一下,问:“是谁要银子的,安禄山么?” 胖子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反正听说是一个边疆大吏,说边疆粮草吃紧,要洛阳城的富商巨贾都要出一份力,可是他们要的太多了,洛阳城的商人们都不愿意给,所以罗成尹就把一些有些代表性的商贾抓起来了,其中还包括二爷呢。大爷不在洛阳,府里都是他主事。” “哦。”阿秀听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立马就朝外头跑,一直追到李尽忠住的地方,可是管事的说,李四已经离开府里了:“他说他家里有点事,就走了,连这个月的银子都还没有领呢。” 阿秀就又朝门外跑,一直跑到大门外头,李尽忠正要上马,他赶紧叫了一声,李尽忠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似乎有些惊喜,叫道:“阿秀!” “你……”阿秀结巴了一下,喊道:“你记得把二爷救出来……你也不要太焦急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你要跟我走么?” 阿秀立即摇头:“我就是要跟你说着这些话,大爷,你多保重,再见!” 他说完就跑了回去,跑到院子里头了,才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尽忠已经骑上马走远了。 阿秀忽然鬼使神差地又跑了回去,站在大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李尽忠的马消失在街角。已经是初夏的时节了,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是一片翠绿,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阿秀忍不住想,李尽忠这一趟赶夜路,路上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碰见豺狼虎豹,会不会遇上难走的路。 胖子也跟了出来,和他一块往远处望着,说:“大爷这一回真走了,他还会回来么?” “不会了吧?” 阿秀淡淡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即就笑了出来,眼圈竟然有点红了:“他这一趟回去,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回来?能保住他们家就不错了。” 胖子有点伤心,说:“大爷其实也挺好的。” 这一回,阿秀竟然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教训他,而是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是啊,他其实也很好的。” “那你后悔了么?” 阿秀就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挑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有些高傲不可侵犯:“不后悔!” 胖子抿着嘴角,嘴角微微提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自从李尽忠走了之后,阿秀总是觉得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心。他觉得这是安禄山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前往范阳的缘故。可是过了几天,上头的命令下来了,因为下个月就是杨贵妃的生辰了,杨贵妃向唐玄宗请求,希望能让安禄山多在京城里面多呆一个月,因为安禄山作为杨贵妃的“干儿子”,干娘要过生日,他当然要在场。 这事表面上是杨玉环的要求,其实暗地里还是杨国忠在使劲。安禄山的门客来报,说今日范阳来了好多京城去的人,看样子好像在隐秘地调查他们。安禄山心里头有些焦急,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放下身段来,去杨国忠府上走了一趟。可是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范阳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安禄山暗地里集结的那些兵马需要大批饷银,财政上已经很困难了。安禄山就这件事找来了秦东明,这种政治上的事情阿秀本来是听不懂的,也不乐意知道,可是他这一回却来了兴致,因为他听到了李尽忠的名字。 秦东明说:“洛阳城里头富商巨贾很多,财力雄厚,远非外界所能想象。我曾经奏请皇上,号召那些商人为国出力,只是他们捂得紧,不肯出银子,尤其是洛阳首富李尽忠家,他们家不肯表态,其他那些商户也跟着观望。大人要想筹措银子,不如想想他们的主意。只是这块骨头不好啃,大人要想成功,下手就得狠一点。” 阿秀就在一边说:“我觉得王爷这么做有点不妥,商人们每年都是按规矩缴纳税款,这是朝廷的祖制,就算要提高税收,也得有朝廷出面,并且要提前打好招呼,这样贸然要加税,要他们出钱支援边线,他们不乐意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闹不好,再惹恼了他们。商户的影响力可不能小看,我听说洛阳那些商人,控制着全国的私盐和粮食生意,地方政府都轻易不敢得罪,尤其是那个李尽忠,我在洛阳的时候见识过他们家的势力,连洛阳的府尹都毕恭毕敬地对待他们家,李尽忠本人也是个硬骨头,这样贸然要他们出钱,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占上风,弄不好会出大篓子。”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手下有人,专做这类事。只要他们有油水,就不怕榨不出来。咱们的皇帝抠着呢,能从地方商贾那里出银子,皇上就不愿意用国库里的银子,只要筹划的当,这个不成问题。” “大人现在在京城,是非常时期,做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万一叫杨国忠和太子他们抓住了把柄,可就……” “秀郎好像对洛阳城里的事情很感兴趣,很关心。” 阿秀抬头看了秦东明一眼,回答的也很干脆:“我在洛阳城里头曾经有过穷困潦倒的时候,受过洛阳李家的恩惠。” 安禄山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这个从前没有听你说过,我记得我们从前就提到过李尽忠,你只说你救过他,怎么,现在成了你受了他们家的恩惠。” “倒也不是李尽忠,而是他们家。有次我饥肠辘辘,又生着病,正好他们家在街上施粥,也算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后来还认识他们府里一个下人,给了我一两银子,才使我勉勉强强来到了长安,认识了大人。说起来,洛阳李家也算跟我有缘分。我这个人心肠软,见不得杀生,大人要是能和平解决问题,就请不要为难他们。商人做生意也不容易,关系搞融洽了,以后再相处也容易,何必撕破脸就为了一次好处,我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些。” 秦东明就盯着他笑了出来,目光幽幽,放着精光。 阿信心里头踹踹的,忽然对那个秦东明很没有好印象,他觉得秦东明和李尽忠,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大过节,这个秦东明,怎么事事都跟李尽忠过不去,想要他的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样过了两天,洛阳城果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因为军饷的事情,李尽忠被押进大牢,说是鼓动洛阳富商生事,扰乱国家安定,要处斩。 阿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吃饭,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看向胖子,冷冰冰地问:“是不是李尽忠这一回又给什么好处了,你编瞎话也编的像一点啊。” “我没说谎,你看,这是石头给我写的信!” “你还跟石头有联系?”阿秀说着,就伸手将胖子手里的信接了过来,可是接在手里之后一看,他的脸色就变了,把那封信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握皱成了一团。 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问:“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听说是因为大爷不肯出钱,又聚众闹事,本来洛阳有几个富商是准备出银子的,可是大爷鼓动他们不出,结果弄得洛阳尹下不了台,所以才……” “李尽忠为人老谋深算,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一定是有人想整他。”阿秀站了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在屋里头踱步。 “你打算怎么办,说是要砍头呢!” “朕砍头还不至于,不过他可能会有牢狱之灾。”阿秀反反复复走了几趟,忽然握紧了拳头,说:“不行,我得往洛阳走一趟。” 099.我可能有些爱他 阿秀说做就做,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洛阳的征程。他走了胖子自然也要跟着,因为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安禄山不希望他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离开。 所幸他在安府里头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出入都很自由,要跑出来也不难。只是他们一旦这样跑出来,再想回去可就难了。胖子小心翼翼地问:“咱们就这么走了,还没赚到银子呢。” “等咱们办完事再回来。我给安爷留了一封信,说我洛阳朋友有难,我要回去一趟。” “你觉得这理由管用么?” “不管用就算了,咱们的活路也不是他安禄山一条,有我在,你还怕饿着你?!”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你整天说你不喜欢大爷,都是胡说的,你看看你,怎么一听说大爷有难了,立马什么都不要就要去救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我可能也会救他呢,而且你不都说了,大爷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我是觉得这样的人突然含冤而死了有些可惜,说到底,俺们跟他也有些缘分。他们家都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女人,二爷又是个花花公子,不看不中用,我是怕万一大爷就此被砍了,是不是很可惜?” 胖子点点头,说:“大爷不该死,他还欠着我的银子呢。” 阿秀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咱们这趟去,如果能帮上他的忙的话,他一定会给你跟多银子。” “你要是能跟着他,那我的银子就更多了……不对,应该这么说……”胖子说的很认真,完全没有看到阿秀已经皱起的眉头:“你跟了大爷,大爷的银子就也是你的银子了,那你一定不会小气,一定会给我很多很多银子吧?” “那你就祈祷吧,祈祷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阿秀骑马便走,胖子赶紧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阿秀,阿秀,你慢一点,我刚学会骑马,跑不快!” “你这样磨蹭,咱们到洛阳大爷的头都被砍下来了,要不你别跟着了。” “不行,我不要一个人留在京城!”谁知道胖子刚喊完这句话,前头就突然冲过来几个人,也是骑着高头大马,直接拦住了他们的路。胖子的马没能及时停下来,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树上。阿秀变了脸色,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安爷的部下,奉命来请秀郎回去。” “我有时要回洛阳城一趟,我已经修书一份给了安爷,你们别拦着我。” “对不起,安爷请你回去一趟,我们来就是奉了安爷的命令。” 阿秀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胖子往回走。胖子有点紧张,小心翼翼地朝他看了看,他忽然朝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多少跟他已经有了默契,瞬时就明白了过来,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缰绳。 阿秀深深吁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看向来抓他们的那两个人:“这真是安爷的意思么?” “秀郎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问安爷,这种事我们怎么敢说谎话。” “我不是说你们说谎。”阿秀讪讪地笑了出来:“暗夜知道我的事情啊,为什么还会派人请我回去呢?”他说着,就佯装皱起了眉头,却趁着那两个人不注意,偷偷掏出了包袱里的匕首,挥手就划破了拿两人骑着的马。那两匹马受了惊,立即嘶鸣一声惊惶起来,高高翘起了马蹄子,踉跄着跳了起来。阿秀趁机一抓缰绳,大喊道:“胖子,跑!~” 胖子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这话立即挥起了马鞭,两个热几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了那两个人的包围。胖子惊出了一身的汗,两个人片刻也不敢停,几乎是拼了命地跑。那两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要往上追,奈何受了伤的马根本一点都不听话,就是在原地打转嘶鸣。阿秀气喘吁吁地大喊道:“一直跑,不要停!” 他们出了城,一直跑了好几个时辰,那要追他们的那两个人本来还能看见,时间久了也就不见了踪影。胖子估计是体重的缘故,他那匹马最先跑不动停了下来,阿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说:“那咱们就歇歇再跑吧,我也快累得不行了。” 他们就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饮了饮马,胖子的两条腿都肿了,瘫软在地上不肯起来。阿秀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就把胖子拉了起来:“别犯懒,砸门还得接着赶路。” “可是他们已经没影了,不会追上咱们的,他们都不知道咱们具体走的哪条路。” 他们这一回没走官道,而是饶了小路。 “那也不行,咱们赶路也不是为了怕他们赶上,咱们回洛阳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救大爷,你这样慢吞吞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不走,你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 胖子这才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脸色耷拉着说:“你还说你不喜欢大爷呢,我看你就是喜欢,要不你怎么会为他这么卖命,你看我,大爷欠着我的银子,我也没像你这么积极。” “谁跟你似的这么懒。你少啰嗦,赶紧上马!” 胖子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就是喜欢大爷,你别不承认,等咱们到了洛阳,我一定要跟大爷说!” “行行行,只要你能不扯我后腿,咱们能早点到洛阳,你怎么说都行!” 胖子就不说话了,反而有些伤心的意思,大声喊道:“你就是喜欢上大爷了!” 阿秀微微涨红了脸,恶声恶气的说:“赶紧上马。” “你这是恼羞成怒!”胖子似乎伤透了心,说:“我就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阿秀阴沉着一张脸,不再搭理胖子,任胖子在后头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旷野里一片寂静,从很远的山谷里传过来。阿秀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忽然说:“我如果喜欢上了大爷,不正是你一直所盼望的,你的银子就不就有了。” 胖子恨恨的,似乎受了背叛。阿秀看见他那个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上挑的眉眼也温柔了起来,看起来特别好看。 阿秀在刚知道李尽忠下了大牢的时候,心里头的感觉是很微妙很复杂的。 第一个当然是震惊了,虽然他早隐隐约约察觉到秦东明要对付李尽忠,可是意料到是意料到,真正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李尽忠竟然下大牢了,而且是要砍头的罪。 第二个感觉就是气愤,这其中包括对秦东明一行人的不满。他没想到这个社会竟然这么黑暗,官官相护,一个当官的想要修理一个经商的是这么容易,轻而易举都能安插一个罪名,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李尽忠可是洛阳城里头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斗不过官府,那普通的老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第三个感觉,就是莫名的上新。这时叫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的一种感觉,照理说,他那么讨厌李尽忠,李尽忠如果死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惦记着他的屁股。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连刹那的高兴也没有,他只是觉得有些空空的,似乎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喜欢李尽忠,可是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他从来没想过让李尽忠有过多大的灾难。一个普通人,对待喜欢自己的人,就算不接受那份喜欢,心里头其实也是感激的,多少总有那么一点点喜悦在里面。尤其是李尽忠这样优秀的男人,他能喜欢自己,他似乎也是有点得意的。他对待李尽忠越表现的不在乎,心里头其实越得意,好像是在向别人炫耀:“你们看看,这么优秀的男人追我我都看不到眼里。” 这是多么可恶的劣根性,人类的劣根性。 他忽然想起他当初要离开洛阳的时候,李尽忠跟他的一段对话。李尽忠扭过头来,怔怔看着他,问:“你刚辞啊说的话……”他幽幽地说:“‘人都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意’…… ……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自己就是这样?” 阿秀心里头没来由的觉得有一刹那的伤痛,似乎是觉得,他这一趟要回洛阳城,已经来不及救李尽忠了。这念头叫他背上发凉,有些不知所措。 这似乎是一段,后悔已来不及的爱情。 100.为你孤注一掷 阿秀和胖子到达洛阳的时候,胖子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脸色苍白,身上一直出虚汗。阿秀累得也不轻,嘴唇几乎干裂,可是就这样他也不敢停歇,进城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洛阳城里头的老百姓:“请问李尽忠死了么?” 没想到被他问到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就是用迟疑的神色说:“李家大爷?他……不清楚啊,没听说过……” 阿秀一开始还是着急,多问了几个人心就静下来了,沉着脸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赶紧摆手:“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石头那封信……” “石头那封信我真是通过正常渠道收到的,我也不知道真假的!” 事情到这个地步,阿秀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他是被耍了,简直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跨上马就往李府去。到了大门口,那门卫看见他吓了一跳,原本是在门口闲聊的,一看见立马跑到里头去了。阿秀气冲冲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在大门口喊道:“李尽忠,你出来!” 胖子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我看还是算了。” “你撒开。”阿秀捋了捋袖子,径直就往府里头走,结果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李天霸从里头出来,看见他的时候吃了一大惊,赶紧跑了过来:“阿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被你大哥骗回来的!”阿秀捋了捋袖子,问:“李尽忠人呢,叫他出来!” “我大哥……”李天霸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些,阿秀心里头愣了一下,就听李天霸说:“我大哥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阿秀听罢立即就往明月居走,他决定这一回要眼见为实,一直走到明月局里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三位夫人。他尴尬了一下,那股子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瞬间就没有了,红着脸站到了一边。 倒是二夫人惊讶了,轻轻叫了出来:“大姐你看,是那个奴才……” 大夫人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三夫人气冲冲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倒是二夫人最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书房门口的阿英看见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站到了一边。阿秀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面,阿英却突然拦住了他,说:“大爷得的是疫症,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阿秀吃了一惊:“疫症?”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书房外间的椅子上放着很多遮面的白布,都用中药熏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他没有顾着阿英的拦阻,径直走了进去,就看见李尽忠沉沉地在书房里面躺着,里头有好大的一股中药味,阿英赶紧跟了上来,拿起一块布给他遮上:“这是大夫交代的,你还是小心着点。” 阿秀却没有戴,只是抓在手里捂住了口鼻,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每走近一步,心里头似乎都沉了一点,因为他走的越近,心里头的疑虑就越少。 李尽忠真的病了,病的还不轻,可是人还算清醒,看见他立即坐了起来,有些吃惊,问:“你……阿秀?” 阿秀在床沿上坐下,有点尴尬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说:“你怎么回事,怎么生病了?” 李尽忠轻声笑了出来,问:“你是专程赶回来见我的?” “我听说你下大牢呃,所以来看好戏。”阿秀嘴硬,抬头看着李尽忠。这才分别两天,李尽忠的脸庞已经明显瘦了很多,眼角尤其显得憔悴。他将捂着口鼻的布拿了下来,眉头却紧紧皱着,说:“你怎么染上疫症了?” “把你的鼻子和嘴巴堵上,小心传染了你。”李尽忠说着,就自动往后面退了退,因为动作匆忙,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阿秀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又堵上,心里头忽然有点难过,就站起来跑了出去,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头探头看,问:“大爷怎么样了?” “大爷无缘无故怎么会染上疫症?” “大爷前些天被押进大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中了鼠疫,在牢里就病倒了,病了好多天了,一直不见好转。” 阿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问:“中了鼠疫?牢里面有老鼠?”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把染有鼠疫的老鼠放进了牢里面,死了好多人呢,大爷这是治疗的好,才撑到了现在。” 阿秀的全肉都握了起来,恨恨的,问:“怎么不查?” “怎么没差,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就这样那些人还整天来要银子呢,说别的商户都缴了,就咱们家还没有缴……” “是谁来要的,我去见他!”阿秀气的脸色通红,扭头就朝外头走,李天霸还在外头等着,看见他出来,神色有些怆然。阿秀问:“要银子的人,在哪儿?” “在后院呢,我怕大哥知道担心,就没有说。可是那些人要不到银子就不走,一直留在这里。” 阿秀听了立即往后院走,后院那些人正在那里喝酒猜拳,阿秀弯腰就从旁边捞起一把椅子,甩手砸在了桌子上。椅子咣当一声砸碎了一桌子的盘子,那些人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就看见阿秀怒气冲冲地站在他们面前,厉声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那些人反应过来立马就冲了上来,李天霸赶紧拦住他们,笑着说道:“大家别生气,大家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这是哪里的兔崽子,敢来这儿闹场子,不想活了你?!”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是哪来的,难道官家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阿秀……”李天霸过来拽他,阿秀就躲开了他,大声喊道:“李天霸,你怎么这么窝囊!” 李天霸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那几个官差装模作样地要动手,李天霸的眉头一皱,眼神霎时变得凌厉无比,护住了阿秀。那几个官差露出了几丝尴尬的神色,似乎也有些胆怯了。阿秀红透了一张脸,喊道:“我知道你们是奉了东王爷的命令来的,可是官家问商户要钱,那是有定制的,我们还怕闹大了不成,你们陷害我们大爷,我们还没跟你们算账呢,要是我们大爷知道你们在这儿胡搅蛮缠,你看看你们几个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大门去!” 那几个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个还算大胆,逞强说:“我们是奉命办事,你有什么意见,去跟我们上头说,拿我们撒什么气!” “把东西都撤了,他们要再这里,是他们的事,我们凭什么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不仅吃的不准给,住的地方也不准给,我看他们能在这耗到什么时候!”阿秀冲着周围的奴才说:“还不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担着!” 那几个服侍的奴才面面相觑,李天霸的脸色阴沉,忽然挥了一下手,说:“还不照做?” 那几个官兵脸色尴尬到了极点,阿秀又扭头对李天霸说:“你去找洛阳城的这些商户,你们联名给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上书,就说安禄山要造反,这些钱是东王爷搜刮来给他买兵马的,你就说这是我说的,我叫阿秀,丞相和太子殿下都知道安禄山身边有我这个人,他们会调查的,去!” 李天霸惊得目瞪口呆,阿秀已经离开了那儿,快步跑回了明月局里头。阿英还在廊下守着,看见他就说:“刚才大爷叫你呢,晕晕沉沉的,现在又睡过去了。” 阿秀吸了一口气,胖子就在他身边担心地说:“你这样……二爷要是写了信寄出去,那咱们就跟东王爷和安禄山成敌人了,他们不会饶了咱们的。而且你觉得安禄山现在的情势,太子河丞相还压得住他么?” “我知道压不住,安禄山这一回铁定是要反了。”阿秀抿了抿嘴唇,低头就进了屋子里面,李尽忠还在昏睡这,他拿东西捂着口鼻,静静地盯着李尽忠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尽忠忽然醒了过来眉头微微皱着睁开了眼睛。 “醒了?”阿秀轻声笑了出来,然后放下捂着嘴的手,说:“现在好了,我为了给你出口气,可是把自己的身价姓名都搭上了,你怎么赔偿我?” 101.一颗真心 李尽忠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秀苦涩地笑了出来,说:“算了,你现在也不用知道,我过两天再告诉你。” 自此阿秀衣不解带,照顾了李尽忠两天。李尽忠的身体其实早就过了最时候,他又懂得治病的一些基本过程,李尽忠在他的照顾下有了很大的起色。三夫人眉头皱皱的,对大夫人说:“这下他可就更张狂了,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呢。” 大夫人面无表情,说:“你要是气不过,当初怎么不学他那样衣不解带地在那照顾大爷?” 三夫人讪讪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一句话都不说了。 大夫人就对阿秀说:“防治疫症,我们都要听大夫的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一直满心忐忑,你年纪轻轻,怎么懂这个?” 阿秀总不能说他来自千百年以后,混过非典见过形形色色的病症,于是就撒了个谎话,说:“我小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就是给人看病的,多少知道点皮毛。” “你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治大爷,这是我做不到的……或许再提前几年,我也能做到,但这几年我对大爷的心思早就淡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对你是心悦诚服的,你以后就是跟着大爷,我也没有二话。”二夫人在旁边忽然开口,语气幽然。 三夫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有些着急地看向大夫人:“大姐!” 大夫人默默的没有说话,眉毛却微微地皱了起来。书房里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咳嗽声,她扭头对阿秀说:“大爷起来了,你进去伺候吧。” 阿秀沉默了一下,说:“我肯伺候大爷,是因为和大爷相识一场,也算缘份,几位夫人放心,等大爷病好了我就会走,我志不在做大爷的娈宠,也不稀罕,以后也不会跟着大爷的。” 说完不等几位夫人说话,他就进书房里头去了。 其实不止几个夫人,就是胖子也不理解阿秀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认定了阿秀是因为喜欢大爷才会这么做的,可是任凭他怎么问,阿秀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大爷只要病一好他立马就走。 “那你冒着生病危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总要有一个原因吧,你别跟我说你只是为了什么屁缘份之类的话,我不相信,总有其他原因。”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别问了,越问我心里头越烦。我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乐意伺候他,行了吧?” 阿秀微微涨红了脸,说:“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咱们就到时候看,看看我会不会走。”说着他又看向了胖子:“这不是你所希望的么,我跟着大爷,你不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了?难道我对你还会小气?” “话虽然这么说……”胖子语气似乎有些要哭了:“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看见你真的喜欢山大爷了,我又觉得很伤心,我其实心里头或许是不希望你跟着大爷的。你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我想你就这样过一辈子。你那么聪明,胆子又大,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会过的很好,为什么非要跟着大爷呢?” “我不会跟着他的,这点你放心,他病好了我立马就走,行了,以后这种事不要再跟我谈了,我心烦!” 阿秀心里头确实烦的很,李尽忠病了这一场之后,相貌憔悴了不少,他在旁边看着,竟然有点心疼的意思。他服侍李尽忠喝完药,就说:“大爷感觉怎么样了,大夫说再喝几幅药就好了。” 李尽忠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有些突然地问道:“我记得前几天,你跟我说你为了我,把命都搭上了,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又一直不敢问,现在我身体快好了,你说吧。” “我向朝廷告发了安禄山要造反的事情。”阿秀沉默了一会,说:“不出三天,安禄山可能就要派人来捉拿我了。你现在病着,按理我不应该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说出来,这是你欠我的,将来要有什么事情,我也好找你帮忙。” 李尽忠似乎依旧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是面容上已经有些急切了:“他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就凭你这几句话,朝廷会相信么?” “我既然说了,就有让朝廷相信的信心。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安禄山起兵叛乱,就是这个月的事情,既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很多蛛丝马迹就不可能瞒得住了,太子他们只要细心一查,很快就能查出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你为了我冒这个险,值得么?”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阿秀转念一想,就笑了出来:“值不值得,现在还看不出来,其实值不值得完全在你,你以后做好一点,尽量让我值得不就行了?” 李尽忠抿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嘴角。 阿秀这一回没有躲闪,其实他也想试一试,自己对李尽忠到底有几分真心。可是试的结果让他喜忧参半,他依然并不是很喜欢,也可能是他并不习惯男人的接触和亲密。他皱了皱眉头,说:“我救了你的命,你病好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亲我么?” “我想做的远比你想到的多。”李尽忠的喉咙微微沙哑,说:“不过首先我要说的,还是一个谢字。现在想起来,你救了我的命,我似乎从来没有真诚地谢过你。” “你欠我的多着呢。”阿秀站了起来,却被李尽忠拉住了胳膊。他回过头来,眉眼微微挑着,又露出了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躲?” “我看你大病初愈,就让你亲一下,让你亲一下,我又不会少块肉。”阿秀说的很大度:“石头给胖子的那封信,是你写的么?” “信?什么信?” 阿秀看李尽忠不像是在说谎,就摇摇头笑了出来,说:“石头给胖子写了一封信,就是那封信让我以为你快死了,所以于心不忍跑回来看你。” 阿秀说:“那封信不是你写的,也一定是你身边的人写的。石头不会知道我在京城的住址,能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有几分本事。看来这个人的胆子不小,连我都敢骗了。” 李尽忠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披着衣裳从床上走了下来。阿秀闻到一股细细的药味,就听李尽忠说:“病了这几天,浑身都是苦味了。你先回去吧,我洗个澡。” 阿秀就出了门,吩咐阿英去准备洗澡水。阿秀在院子的凉荫底下坐了一会儿,看见下人们抬水过来,忽然想起他从前在李府的时候,那一回伺候李尽忠洗澡,那是他跟李尽忠之间发生过的最亲密的事情,叫他现在想起来脸上还有些发热。他咽了口唾沫,心里头忽然痒痒的,像是他的青春期忽然而来,有了欲望的躁动。 他竟然那一刹那间想起了李尽忠雄浑而刚猛的身躯,心里头怦怦直跳。他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阿英拿着毛巾进了房间。他几乎立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过去喊道:“阿英,我伺候大爷就行了。” 阿英已经站到了门口,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乎是忍着,说:“大爷正叫我叫你过来呢。” 阿秀脸上一窘,就站在了门口。阿英笑着关上了门,房里的光线就暗了下来,李尽忠衣带松散,噙着笑看着他,说:“我还怕你不肯来。” 他的话说的小心翼翼,似乎怕一个不留神会惹恼了他。阿秀握着拳头,问:“你叫阿英叫我过来伺候你洗澡,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我好久没有洗澡了,想找个人搓背,可是你在,我不敢找别人。” “那要是我不在,你就会找别人了?” 李尽忠淡淡地笑了出来,开始伸手解衣带。阿秀走过去,继续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阿秀,你不要再问了。”李尽忠的声音忽然变得压抑,似乎也有些激动:“你自从回来,你的所有所作所为,都给了我不该有的遐想,你知道么?” 阿秀抿着嘴唇,停止了帮李尽忠脱衣裳。可是李尽忠的上半身已经裸露出来了,一如从前的强壮挺拔。 他轻声笑了出来,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嘲笑,亦或者是害羞了。李尽忠抓住了他的手腕,说:“阿秀,你厉害,把我的魂都给我勾走了。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要捉弄我,也不要折磨我。” 他这句话说的,似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状态。或许是一场大病消磨了他从前的强势,他语气温柔,带着一点点苦恼。 “我谁也没有勾引,我都是拿真心换真心。”他说着,原本上挑的眉眼就更邪魅了,侧着看向李尽忠:“我就是告诉你,我也是有心的,人都是有心的,没有心还怎么活。我也不是石头心,不用别人暖,它就是烫的。” 102.大乱之初 李尽忠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眼神暧昧不清,当着他的面脱光了全部的衣裳。阿秀瞧见李尽忠的身体,眼光竟然有些闪躲。李尽忠问:“你不是对男人的身体不感兴趣么?” 阿秀挑了挑眉毛,慢腾腾地捋起了袖子。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才懒得看。”阿秀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他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很欣赏李尽忠的身体,不管他感情好恶,李尽忠的身体是男人中人人艳羡的,这一点他确实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否认。他拿毛巾湿了水,装作有点恼火的说:“光着身子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到浴桶里面去?” 李尽忠也不说话,大长腿一迈就进了浴桶,阿秀一不小心看到了那摇晃的硕大囊袋,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真的……真的好大,他见了好几次了还是觉得很震撼。 他拿毛巾沾了水,放到了李尽忠的肩膀上,李尽忠的肩膀也很宽阔,背部也很宽阔,他整个人都是山一样高大的存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刚刚病了一场。这是先天条件,阿秀一辈子也达不到。他有点羡慕嫉妒恨,于是往李尽忠的背上抓了一把。 李尽忠立即笑了出来,似乎难得的愉悦与安宁。阿秀有点窘,问:“你笑什么?”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洗个澡,还能让你伺候。” “你伺候过别人么?” 李尽忠听闻转过身来看着他,隔着薄薄的水汽问:“你想让我伺候你么?” “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李尽忠说着,就要站起来。阿秀来不及阻挡,就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他赶紧按住李尽忠的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要真想伺候我,下次咱们再说。” “我就是想叫你知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李尽忠这才坐了下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说:“阿秀,你待我真好,好到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你要是因为我差点死了一回才对我这么好,那我愿意再病一回,让你天天这么伺候。” 阿秀抿起了嘴唇,说:“你甜言蜜语真多。” “都只对你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讲过。或许因为你是个男孩子,我讲这些话一点也不会脸红。”李尽忠对着他,露出的是很脆弱的神情,带着老实巴交的语气。阿秀忽然有些心动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李尽忠要是对他强硬到底,他可能会抵触,可是这样温顺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李尽忠,他竟然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一个要吃人的大老虎,突然在他手下变成了一个懒洋洋的病猫,处处要他施舍,这成就感确实难以教人拒绝。 他心情大好,笑着说:“哪天我要把你说过的话都拿小本子记下来,然后给李府的奴才们听,看看他们眼里头不苟言笑的大爷,背地里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是你的奴才。” 李尽忠竟然说上了瘾,抓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摩挲。 阿秀把他的手打了下去,命令说:“老实点!” 李尽忠立即就老实了,阿秀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用一种近乎巴结的语气说:“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阿秀很得意,伺候李尽忠也伺候的特别周到,好像被伺候的那个人不是李尽忠,而是他。 他这样的人,要的从来都是心理上的满足感。能叫李尽忠都听他的,他觉得很得意。 房间里头一片静谧,只有哗哗啦啦的水声和薄薄的雾气,空气似乎也变成了潮湿的,微微有一点热。阿秀仔细地为李尽忠擦背,眼皮子微微耷拉着,眼珠子轻轻地颤动。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阿秀擦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李尽忠就突然伸出胳膊来,按住了他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捏住。 阿秀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皮子,看向李尽忠。 李尽忠注视着他,眼神沉静而温柔,说:“阿秀,我……” 李尽忠的话却没能完全说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似乎还有人尖叫。阿秀的手倏地抽了回来,有些吃惊地往外头看了过去。隔着门窗他听见院子里有人厉声问:“你们府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阿秀的人,叫他出来!” 阿秀回头看了李尽忠,说:“大爷先穿衣裳,我去外头看看。” “别去。”李尽忠拉住他:“让我先出去看看。” “没事,要来的躲也躲不过,早出去晚出去都是一样。”阿秀说着就挣脱了李尽忠的手,推开门走了出去。结果就看见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面孔看着非常陌生。阿英赶紧跑了过来,叫道:“阿秀……” “我就是阿秀,你们找我什么事?” 领头的眉头一皱,挥手说:“把他抓起来!” 阿秀刚刚后退了一步,就有士兵把他抓了起来。阿英和胖子慌成了一团,那两个人上来就揪住了阿秀的脖子,阿秀踉跄一下,差一点跪在了地上。 “阿秀造谣中伤皇上爱臣,致使洛阳的兵饷迟迟不能上缴,我们奉命前来捉拿阿秀进京问罪!带走!” “慢着!”院子门口却突然响起了大夫人的声音,她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姿态却很端庄沉静:“你们是什么人,在我们府里这是在干什么?” “你是……” “这是我们大夫人!” 那士兵对大夫人也很客气,拱手说:“大夫人,这个阿秀从前是在节度使安大人手下做事,是安大人的近臣。可是他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造谣生事,说大人要造反,他要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偏偏他身份特殊,皇上知道了非常震怒,要捉拿他进京呢。” “阿秀是我们府上的奴才,他犯了事,各位官爷要捉拿他,这我不管,可是你们得有凭证,要不然是谁都能到我李家来拿人,那我们李家以后还怎么在洛阳立足?” 那士兵沉下脸来,向身边的人说:“把谕令拿出来!” 旁边立即跑出来一个士兵递上一张黄纸,那领头的递给了大夫人,大夫人接过来一看,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阿秀知道大夫人这是打算救他,可是皇命难为,他也不愿意大夫人难为,于是说道:“大夫人,你让他们带我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谁敢!”后头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李尽忠系着腰带走了出来,眼神犀利狠毒:“阿秀是我的人,你们要带着他,谁也出不了这个门。” 李府的下人们刚才还吓的乱成一团,一看见李尽忠立马都有了勇气,怯怯地喊道:“对,不能叫他们带阿秀走,他们官府这些人是在报复上次阿秀把他们轰走的事儿呢!” 那些官兵可不怕李府这些人,态度依然强硬,说:“我们是奉旨办事,你们要是有意见,有本事去官府告,人我们指定是要带走的。不管你是谁,这是皇上的命令,由东王爷亲自派人前来接人,牵连到的又是安大人,谁也阻拦不了。不然就是跟朝廷作对,你们可要想清楚。” 阿秀怕事情闹的没办法收拾,赶紧对那领头的官爷说:“官爷,请允许我跟我们家大爷说两句话,我保证他听了之后就不会为难你们。” 那领头了半信半疑,阿秀又说:“你们来了这么多人守着这个院子,我想跑也跑不了。而且我是李家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会逃的,你们放心。” 那领头这才点点头,挥手说:“放了他,叫他跟他主子说两句话。” 阿秀吃痛皱着眉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快步走到了李尽忠的身边,拉着李尽忠就往房间里去。李尽忠说:“阿秀,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带你走,这天下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情,我欠了你几条命,就算倾家荡产,权当我报答你。” “大爷,你听我说。”阿秀关上门,说:“你还是让我进京去吧。” “不行!” “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会有事的?” “你还说朝廷会查出安禄山要造反的事儿呢,怎么皇上还派人来捉拿你了?” “可能我猜测的早了几天。不过你放心,不会等我到京城,安禄山和史思明的暴乱就该开始了,到时候朝廷自会知道我清白。” “我不能把你的命押在你这一句猜测上……” “我不是猜测,我以过好禄山是有用的人,他相信我可以预测未来,要不然他早就可以在洛阳杀了我,何必要押解我进京去呢?而且我知道安禄山此次兵变最后一定会失败,不会有好下场。将来李家江山坐定之后,更会还我公道。” “我不是安禄山,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李尽忠大病初愈,脸色又因为这一场变故变得苍白:“你到这个地步,也是为了我们李家,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撒手。” “无论什么朝代,跟朝廷作对都是死罪,你或者不怕,可是你跟我不一样,我孤零零一个人,无牵无挂,你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要是犯了诛九族的罪,你跟我都受不起。” 李尽忠的嘴唇动了支,可是依然捉着他的衣袖不放。 阿秀沉默了一下,说:“你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了,你说都听我的,我说什么你都听。” 103.我可能并不爱你 “别的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个不可以。”李尽忠皱起了眉头,说:“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也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不惜命的人么?如果你那么想的话,那请你放心,我比谁都在乎自己的这条命,不会轻易拿它当赌注。我虽然本意是要救你,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至于要我搭上自己性命的地步。” 阿秀说着就推门走了出去,那领头的问:“话都说完了?” “说完了,咱们上路。” 大夫人却拦住了他们,唇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说:“官爷们一路辛苦,不如在这歇息一下再走。” “多谢夫人的美意,可是我们急着交差,不能在洛阳多呆。”那领头的铁面无私,态度倒也恭谨。大夫人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强留。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大夫人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出来,递到了那个领头的手里。 那领头的只微微打开了一点,就放进了袖子里。大夫人微微一笑,说:“请各位官爷一路上多照顾着他。” 阿秀看了大夫人一眼,说:“谢谢你。” 大夫人没有回答,转而站到了一边。阿秀忍不住回头看了李尽忠一眼,就见李尽忠脸色阴沉地站在书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阿秀心里头竟然有点失望,虽然这是他所期望的结果,可李尽忠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他说服了,他还是难免有一点点失望,心想李尽忠对他的感情,其实也不过如此,他不会像他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跟他不一样,他是一家之主,身上担着的责任不只自己一个人。阿秀这样想着,就听见胖子有些凄厉的喊声,叫道:“阿秀,我跟你一起去!” 他回过头来,却看见李尽忠拽住了要追他的胖子,目光一如从前,还是那样看着他。 那些官兵其实并不都是从长安来的,从长安来的只有四个人,其余全是从东王府来的,押解着他一块进京。大夫人的银子发挥了重大作用,他又嘴巴甜,一口一个大哥。那个领头并非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从前在安禄山那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看见这么一个人居然喊自己大哥,心里头别提有多得意,对待阿秀也特别好,除了日常规矩,其余都顺着他。他们一路出城,直奔长安而去。 可能真的是长安那边催的急,他们几乎没有休息过,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一行人就在荒野里搭起了帐篷,连客栈也没有找。那领头的姓王,阿秀就问:“王大哥,照着这个速度,咱们几天能到京城?” “五六天吧。快一点,四天就到了。”王大哥拿了一块窝窝头给他,他摇摇头,只喝了一口水:“我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我劝你多少还是吃点,到了京城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王大哥看着他说:“我说你也奇怪,小小年纪,胆子怎么这么大,连安禄山这样的人物也敢得罪?”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有事。”阿秀看向他,问:“你相信我能预测未来么?” 王大哥就笑了出来,说:“我不信,你要是能预测未来,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阿秀忍不住也笑了出来:“那倒也是。”他说着就躺了下来,篝火微微烤着他的手背,他看着天上幽幽的月亮,说:“我看得清别人命运,却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往哪里去。于上天而言,我也只是渺渺一票,可有可无吧?” 夜渐渐地深了,他也钻进了帐篷里面,帐篷外机的篝火渐渐熄灭下去,只留下淡淡的月光照着,还有幽幽虫鸣。这是一个很好的夜晚,阿秀虽然累的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他忽然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看见七八个人手拿着刀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偷偷靠近了过来。 阿秀第一个反应就是遇见土匪了,赶紧推醒了身旁的王大哥。那领头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阿秀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嘘……” 王大哥也挑开帐篷看了一眼,就见那些人已经离的更近了,外头睡着的那几个睡梦中就被那些人一刀子抹了。阿秀吓得脸色都白了,王大哥抓起身旁的剑就站了起来,大喊道:“有危险,都快起来!” 对方一见有人知道了动静,立马冲了上来,阿秀赶紧也爬了起来,结果就在月光底下看见了李尽忠。 他愣了一下,李尽忠已经杀了过来,剑上鲜血漓漓,那领头的王大哥一眼就认出了他,惊讶的喊道:“是你?” 他喊完立即抓住了阿秀的胳膊,李尽忠倏地将手中的剑甩了过来,阿秀惊叫一声,那领头的来不及回头,那剑就直接插入了他的胸膛,身子一震,抓着阿秀的手就松开了。 阿秀赶紧跑到了李尽忠身边,大声喊道:“你杀人了?!” “跟我走!”李尽忠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外头跑,阿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厮杀成一团,他鲜少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被李尽忠抱上了马,一路疾奔而去。 茫茫荒野下,只有白色的月光照着,两个人骑着一匹马疾奔在月色里面,新夏的野草已经长的老长,随着风不断起伏摇摆。阿秀除了呼吸的风声,听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 他过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呆呆地说:“你杀人了……” 李尽忠没有说话,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贴着他的背,传来了他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 他们骑着马跑了很久才停了下来,那匹马已经疲惫了,停在路边不断地吁气。阿秀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就算去了京城,也未必死的了。” “我不能冒那个险。”李尽忠看着他,说:“阿秀,咱们逃吧。你不是说安禄山要造反是迟早的事情么,咱们就逃到他起兵叛乱的时候,那时候事情还了你清白,咱们再回来。” 阿秀看着李尽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尽忠就抓住了他的手:“这一回,求你听我的。” “你走了,你们家怎么办?” “他们无凭无据,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不能拿府里怎么样。” “杀害朝廷的人可是重罪。”阿秀失声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就是为了救你,你现在这么做,我的一番心血都白费了。” 李尽忠脸色阴沉,眉头有些痛苦:“我不能眼看着你被押解进京,我不能把你的性命放在你的猜测上。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阿秀忽然翻身上马,骑在马上看着李尽忠说:“就算要走,我也不要跟你一起。安禄山是要反,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反,在他没反之前,他都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东王爷也是这洛阳城最有权势的人。我在洛阳城只认识你一人,他们如果有时间来查,轻而易举就会查到你身上。你不在府里,他们知道了怎么会不怀疑?要逃我自己一个人逃,你回府去吧,从此咱们两个各走各的路。你这么糊涂的一个人,我再也不想跟你连在一块了。” 他说着骑马就要走,却被李尽忠抓住了胳膊。 他红着眼回过头,就听李尽忠问:“当初我病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可能也会感染疫症死去,却最终选择了沉默,要你来照顾我么?” “因为我想,如果我被治好了,那你也就不会有危险,如果我治不好……”他说着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我其实希望你能跟我一块死。” 阿秀的喉咙微微攒动,骑以马上看着月色下脸色好坏难辨的一张脸。 “当我心里头冒出这个可怕的念头时,我就想或许我也不是爱你,只是你是我第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我心里不甘心,才会这么执着。” “我不是爱你,只是想占有你,所以我不能放手。” 104.安史之乱 阿秀猛地倾下身来,吻上了李尽忠的嘴唇。 男人似乎愣住了,有些呆呆的,然后就反客为主,噙住了阿秀的嘴唇。可是阿秀几乎立即地,就退了回去,骑以马上笑了出来,说:“你不是不爱我么?” “阿秀!”李尽忠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阿秀的道,赶紧伸手去抓,可是阿秀已经骑马躲了过去:“你回洛阳吧,等到风波平静了,我会去洛阳找你!” 他说罢头也不回,骑着马便逃,不一会儿就不见了李尽忠的蚊子。他在一个树木子里停了下来,只看到黑漆漆的一大片,身上的汗都凉了。 他胯下的马低声嘶鸣,在地上扒着蹄子。阿秀从马上跳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要往哪里去。 他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到了一家坐落在荒野里的酒馆里,那酒馆前头有一条河,河上一座石桥,桥身上长满了野草。他牵着马从桥上走过,看见酒馆前头的木板上,贴着一张红纸,上头说要招一个店小二。 阿秀眼睛一亮,立马有了主意。 阿秀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况且开一个小饭馆一直是他的梦想,他这回也算小试牛刀。老板说要他先干两天试试看,他借着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智慧,接连给小酒馆做了几个小改变,酒馆的生意扶摇直上,老板也特别高兴,没几天就定了他,好像是怕他再不肯干,破天荒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 店老板的老婆以,也就是他们的老板娘,郑氏,是个很风骚火辣的女人,而且八卦的很,一直问他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秀就撒谎说:“我从长安来的,家里就我一个人,从小是个乞丐。” “我看你穿的衣裳,不像个乞丐,倒是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细皮嫩肉的,风没吹过雨没淋过。” 阿秀脸一红,看着那老板娘说:“不瞒老板娘说……我其实被一个有钱人包养过……当时实在走投无路了……可是那家的主母容不下我,就把我赶出来了。” 他这故事就像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丫鬟,因为美貌被主子霸占了,可是又被主子的大老婆妒忌,所以给撵了出来,只不过性别换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美少年。那老板娘听了皱起了眉头,说:“怎么这么不把下人当人看?!” “把以我命好,遇见了老板娘你们。多亏你们收留我,我要忘了过去,赶紧攒点钱,然后娶个媳妇过正常日子。”他这后半句话是说给老板娘听的,因为他怕老板娘对他不放心,怕他勾引酒馆老板。 老板娘听了,果然对他充满了同情,说:“你放心吧,你好好在这儿干,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阿秀给胖子写了一封信,可是好几天一直没有回音。他所在的地方离洛阳城也不过一天的距离,收不到回音让他觉得心里头很忐忑。 安史之乱爆发,是在七天之后。 他们的酒馆在荒郊野地里,安史之乱刚爆发的时候也没有蔓延到他们那里。有一天老板娘站在酒楼上网外头看,忽然叫道:“阿秀,你快上来!” 阿秀正在店里头忙着,赶紧就跑了上去,老板娘就指着远处说:“你看,好像从洛阳那边来了好多人。” 阿秀放眼看去,果然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他心里头一动,就知道安禄山终于反了。 唐朝天宝十四年,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趁唐朝内部空虚腐败,联合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民族组成共15万士兵,号称20万,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扬国忠为借口在范阳起兵。当时国家长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民疏于战,河北州县立即望风瓦解,当地县令或逃或降。安禄山从范阳起兵,长驱直入,至攻占有东都洛阳,仅用了三十五天时间。 阿秀心里头默默算了一把,就问老板娘:“会不会是洛阳出事了?” 他又觉得不应该,他离开洛阳才几天,史书上说安禄山造反至攻占洛阳城要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呢。他赶紧跑了下去,楼下那些人似乎也看见动静了,就有人说:“听说范阳的节度使安禄山和史思明联合造反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些洛阳的富人们怕万一爆发战乱会来不及跑,所以就计划着逃难呢。” “他们这些有钱人就是怕死,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他们就闻风而动了,唯恐丢了他们的小命!” 其余那些人就笑了起来。阿秀抿起了嘴唇,跑到酒馆前头的石桥上,默默地朝洛阳看。 老板娘也跟了出来,拍了他一下说:“里头还有客人呢,别在这儿出神了,怎么,你还怕造反的军队真打过来?那怎么可能呢,洛阳城是什么地儿,那是东京,里头的富豪权贵比长安少不到哪里去,城墙牢靠着呢,他们攻不下来。” 看来这里的老百姓大都这么想的吧?那些富人们怕死,却也因此懂得了未雨绸缪。阿秀默默地说:“未必是空穴来风,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 大唐从此进入了大厦将倾的时候,叫他也觉得心里头嗖嗖的,很不是个滋味。这大唐的繁华他还没有完全见识,就开始了城春草深的日子。他指着远处的云彩说:“老板娘,你看,好像要来一场大风雨了呢。” 老板娘顺着他的手指是看过去,就看见从洛阳城那里飘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似乎起了很大的风,从遥远处吹过来。老板娘头上的发簪被吹的摇摇晃晃,衣摆也飘了起来。她伸拉住阿秀的胳膊,说:“咱们回去吧,估计要下一场大雨呢。” 阿秀回了酒馆里头,却开始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着洛阳城的那些人,李尽忠,李天霸,还有胖子和春穗石头他们,甚至于洛阳城里头无辜的百姓。一场战乱,不知道要死多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流离失所,不知道洛阳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晚饭吃的也很少,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他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就看见外头有几辆马车停了下来,大雨哗哗啦啦瞬间响了起来,石桥上跑进来几个人,是前面避雨的几个路人。老板娘却很高兴,说:“来生意了来生意了。” 阿秀赶紧搭着毛巾跑了过去,笑嘻嘻地说:“几位客官里面请,要喝什么酒?” “随便上一点,再来一斤牛肉。”面相比较粗犷的那个扭头看着他,说:“你们这儿能住宿么?” “这个不能。客官要想住宿,再往前走半里地,有家凤来客栈,那儿可以住。不过我瞅着今天过路的特别多,不知道这时候还有没有空房间。” 阿秀说着就去拿酒菜。老板娘靠在柜台上小声问:“好像是洛阳那边来的?” “听口音像。”阿秀说着就把酒肉送了过去,笑着问:“几位客官是从洛阳来的?” “嗯,安禄山要反了,听说直奔洛阳而来,已经叫他攻陷好几个城池了。”那男人说着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你们这小店倒是气定神闲,也不准备准备走?我可告诉你们,那些番人都是蛮夷之众,不懂得什么礼节文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还是早点也收拾收拾逃难去吧。” 老板娘就笑了出来,说:“我们这荒天野地的,等到他们把洛阳城打下来我们再跑也不迟!” 那客官不置可否,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大口酒。阿秀站在一旁笑嘻嘻地问:“洛阳城里的大户,全都逃出来了么?” “那哪儿能,还有多在观望着呢,这洛阳城一两天的还算安全。” “那洛阳李家,出来了么?” 那人就抬起头来看着他,阿秀笑了笑,说:“我从前在李家当过奴才,所以想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他们家是什么人家,就算他们要走,洛阳府尹也未必愿意放行啊,你想,他们要是都走了,洛阳城的百姓不全乱了套了,有多少人都看着他们李家怎么做呢。” 阿秀就笑了出来,说:“那他们也不能在那儿坐以待毙,总得要逃出来。” “我倒是听说李家大爷已经将府里的两位小姐送出去了,不过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真假。” 阿秀有点吃惊,但是心里头转念一想,随即就笑了出来。 李尽忠不胆子小的人,心志也很坚定,不会轻易相信流言,看来李尽忠终究还是相信了他的话,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他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东西少了一些,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离开洛阳。 105.阿秀与李尽忠 洛阳城发生大规模逃亡事件的时候,是安禄山发生兵变之后的第三十天。 那天一大清早,外头嘈杂的马蹄声和人声就惊醒了在梦里的阿秀。他从一场沉迷的梦里头醒了过来,额头上还潮潮的一大片。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似乎很沉重很悲伤,却又记不起任何的细节,只模模糊糊之中,仿佛有一种被泪水浸泡过的哀伤和释然。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晕乎乎地出了门。外头的天才刚蒙蒙亮,似乎连五更都不到。酒馆里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坐着。他洗了把脸出了酒馆,就看见老板和老板娘都站在酒馆大门外头,回头看见他就大声喊道说:“外头好多人,阿秀,你快过来看!” 阿秀赶紧跑了过去,就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特别晦暗。他放眼看过去,就看见成群结队的人,有步行的,有骑着马的,有坐马车的。他回头问老板娘:“都是从洛阳来的么?” “刚才我问了几个过路人,说都是洛阳来的……看来这真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也收拾收拾赶紧走?”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说:“再等等看。要是叛军真把洛阳攻下来了,应该看得见火光吧?” 阿秀的心却慢慢提了起来,他一路跑过石桥,拉住一个路人问:“请问你知道洛阳李家的人,他们出来了么?” 那人摇了摇头,说:“这我不知道。” 他紧接着又问了几个,直到问到一户人家的马车旁边,那里头有个富贵雍容的妇人,说:“你说洛阳李家?出来了出来了,就在后头呢,我还跟他们家的大夫人打过招呼呢。” 阿秀一听赶紧往后头跑,跑了没几步,一眼就看见步行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胖子! 他激动的挥挥手,叫道:“胖子,胖子!” 胖子看见他,眼睛一亮,赶紧跑了过来。阿秀拉住他问:“大爷也来了么?” “大爷没来,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 “三夫人呢?” “三夫人前几天就走了,听说大爷放她离开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李尽忠到现在怎么还不离开洛阳?阿秀有点着急,赶紧又往后头跑,一直跑到大夫人和二夫人坐的车子那里:“夫人,我是阿秀!” 车帘子被人从里头掀开,大夫人看见他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阿秀?”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大夫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在前头的酒馆里当店小二。”阿秀问:“我听胖子说大爷没有来,他人呢,他为什么没跟你们一块过来?” “大爷在洛阳城等你呢。”夫人说:“他说你跟他说过,等到安禄山造反还了你清白之后,你就不是朝廷通缉的人,你就会回洛阳城找他,他怕兵荒马乱找不到人,所以留在洛阳城里不肯走。” “脑子进水了吧他?!”阿秀立即涨红了脸,大夫人说:“我们哭着求了好长时间,他就是不肯。天霸还在继续劝他呢,现在碰见你就好了,我这就派人回去告诉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 阿秀说着就往回跑,一直跑回酒馆里头。老板娘问:“你怎么跑到人群里头去了,刚才店里来了好几个客人,你赶紧帮忙着招呼。” “对不起,老板娘,我有事要回洛阳一趟,不能在这里干了!” “回洛阳?现在洛阳的人都往外跑呢,你还要跑回去?” “有个人在洛阳不肯走,我得把他叫出来。实在对不起,我一天时间就回来了!” 阿秀说罢顾不得老板娘的努阻,就飞奔到后院里头,把他的马牵了出来,骑上马便朝外头跑。路过大夫人那儿的时候,胖子忽然叫住他喊道:“阿秀,你小心点,我听说安禄山的人正在城东攻打着呢,城里的官兵快要守不住了!” “一定要把大爷带出来!”大夫人不等阿秀回答就大声喊道:“一定要把他带出来!”她说着就跌回了马车里面,靠在软榻上默默地说:“他已经变了,已经疯了,只有你能救他……” 阿秀骑着马就朝洛阳的方向狂奔而去。等他赶到洛阳城的时候,只看见城东冒起了很大的黑烟,城西门已经没有人守着了,可是进了城之后就不好走了,路上全是人,个个都忙着逃难。阿秀骑着马不好前行,索性就从马上跳了下来。谁知道他刚牵着马走了几步,突然一阵天摇地动,很大的一声爆炸声,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阵惊呼,那些炮火碎屑就飞溅开来。阿秀赶紧蹲了下来,妈的,这是哪个历史学家说唐朝还没有火炮!他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好像是东城门外头的火炮攻了进来。不过他这一抬头,又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是李天霸。 李天霸却没有看见他,骑着马正在往前赶,他赶紧跳了起来,摇着手喊道:“二爷,二爷!” 李天霸却没有看见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阿秀?!你怎么在这儿?!” “先别说这个。”阿秀往后头看了看,问:“你大哥呢?” “我大哥不肯走,还在李府里头呢,他让我去照顾大嫂她们。你怎么来这儿了,我大哥就是等你呢。” “我已经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去找大爷!” 阿秀说着,又有一个大炮打了进来,人们尖叫的尖叫,趴地上的趴地上。阿秀趁着人们都躲闪的功夫,赶紧又翻身上马,沿着中间的小道就往李府而去。 “你小心点!”李天霸冲着他喊一声,阿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薄薄的烟雾里面了。 阿秀不知道当他到达李府的时候,东城门已经被攻破了。他着急地翻身下马,大喊着就往里头走,李府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他朝里头一路狂奔,边跑边大声喊道:“大爷,大爷!” 可是院子里一片静谧,只有外头的炮火声传过来。他跑了一身的汗,冲进明月居里头大声喊道:“李尽忠,李尽忠!” 外头的叛军已经迅速攻入了城中,他们以番人居多,唐朝虽然赋税清减,可是民族矛盾却非常厉害,那些番人性格粗暴冷酷,一路几乎烧杀抢掠,洛阳城瞬间成了水火之地。李天霸听见城东震天的炮火和厮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他刚刚走出城去,忽然看见城门口来了一大队人马,个个满身血污,大喊道:“关城门,关城门!” 他立即转过身来,大喊道:“城门不能关,还有百姓没有出城呢!” “这是朝廷的指令,城东门是洛阳城最后一道防线,洛阳沦陷了,也要保证长安的安全,关门,关门!” “不能关!”李天霸急红了眼,立即要上前阻止,却从旁边窜出两个人来拉住了他,是大夫人派人接应的李府下人:“二爷别冲动!” “我大哥和阿秀还在里面呢!” “已经迟了,这是国家大事,事关长安的安危,咱们说话是不管用的。” 李天霸就对那关城门的守将说:“把东京留守李A和御史中丞卢奕叫来,他们是奉命保护洛阳百姓,这样不顾百姓死活,我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话说。” “留守李A和御史中丞卢奕两位大人……他们宁死不降,已经为国捐躯了!” 李天霸大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各人的生死早已经无关紧要,洛阳失守不要紧,不能再叫叛军从洛阳往西直打长安。你们快走吧,叛军马上就要攻过来了!” 李天霸急红了眼,就听身旁的李府下人说:“大夫人有交代,大爷和二爷,总得要活一个。大爷吉人自有天相,二爷还是走吧。大夫人她们都是一介女流,万一这安禄山的军队从洛阳马不停蹄往西侵犯,夫人她们在逃亡路上,总要有个男人保护啊,二爷!” 李天霸额头的青筋都露了出来,抓紧了缰绳,终于咬牙上马,说:“咱们走!” 阿秀找了一圈也不见李尽忠的身影,就急得哭了出来,大喊道:“李尽忠,我是阿秀,我回来找你了!” 他在那种揪着心的痛苦中忽然记起了他清晨所做的那个梦。 他梦见李尽忠死在了这场战乱里头。 他回想起来的时候身子停顿了一下,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焦灼而惊讶,可是更多的是喜悦:“阿秀!” 阿秀转过身来,就看见李尽忠牵着马从院门口走了进来,怔怔地看着他。 李尽忠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正准备要走呢。” 他说:“不过幸亏我坚持到了现在,要不然咱门错过了,该怎么办。” 阿秀呆呆的,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大悲之后的大喜?还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飞奔过去,直接抱着李尽忠就跳了下来,李尽忠惊异地托住了他的身体,他就猛地凑上去,堵住了李尽忠的嘴唇! 106.我爱你 李尽忠愣在了那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不就是想干我么,逃出去之后,我任凭你干!” “阿秀,我……” 阿秀不等李尽中说话,拉着他就上了马。李尽忠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阿秀涨红了脸,就看见大街上跑过来黑压压的一群人。 叛军已经攻打过来了! “他们打过来了,咱们快走!” 李尽忠紧紧抱着他,他们骑着快马,后头那些叛军根本就追不上他们。他们一路飞奔来到了城门下头,却发现城让已经关上了。 阿秀立马乱了阵脚,回头问:“怎么办,咱们出不去了。” 后头叛军已经攻打过来了,城门底下守着的一些才百姓立马乱成了一团慌忙逃窜。生死关头,那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老百姓都突然疯狂了起来,一窝蜂地朝城门那儿涌了过去。那些守着城门的士兵一时没有了主意,只有那领头的喊道:“不准开城门,不准开城门!” 可是被死亡威胁的那些老百姓早已经疯了,慌乱中阿秀也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城门忽然就开了,人群里发出了好大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疯狂往城门外头挤去。阿秀赶紧拉住李尽忠,说:“咱们也别骑马了,骑马走不动,咱们还是下马赶紧跑出去吧。” “不能不要马,徒步跑的话,迟早会被叛军追上,他们番人最善骑射,先头部队都是骑马的,没有马就算逃出城也没有用,不用怕,咱们等一等。” 阿秀心里头怦怦直跳,索性城楼上那些守卫不是吃素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城楼底下还有一千多人的队伍在那里枕戈以待。阿秀回头看见后头半里之外的地方两方已经打了起来,弓箭手也个个蓄势待发。他正看的出神,李尽忠忽然按住了他的头喊道:“小心!!” 男人的话音刚落,一支箭就从他头顶飞了过去,他惊惶地回过头来,这一看眼睛就傻了,说:“那些叛军也有弓箭手!” 李尽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紧了他,城门的百姓几乎全都逃出去了,李尽忠抱紧他,说:“咱们走!” 阿秀轻轻叫了一声,他们的马就跳了起来,从地上几个受了伤的百姓身上跨了过去,阿秀只听到后头弓箭声“嗖嗖”地响,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紧紧抓住了李尽忠的一个胳膊。 索性李尽忠的骑术高超,他们很快就跑过了城门,阿秀惊喜地大喊出来:“逃出来啦!” 李尽忠笑而不语,却丝毫没有松懈,马来到城门外立即飞奔了起来,阿秀听见后头传来炮火和人的呻吟声,想要回头看一眼,却被李尽忠抓住的脖子:“不要回头看!” 阿秀脸色都有点白了,说:“我胆子也不小,不会被吓到的。” 他心里头好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喊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还真怕不能把你带出来呢,我都答应大夫人了,就怕自己会食言!” 可是李尽忠也不理睬,就知道埋头逃命,他就拽了拽李尽忠的衣袖,仰起头往头顶上看了一眼,就看见李尽忠竟然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珠子,嘴唇却紧紧地抿着。他差距:“你很热么?” 李尽忠也不回答他,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忽然对他说: “阿秀,我爱你。” 阿秀有点吃惊,看着旁边逃命的老百姓,脸上泛起了一点红:“你……你神经病啊,逃命还不忘了勾搭人!” 李尽忠轻声笑了出来,在烽火硝烟里头凑到了他的耳边,问:“你爱我么?” “不爱。”阿秀嘴硬,回答说:“我是被你逼的,不想你糊里糊涂就死了,所以才亲了你。” “那等咱们逃出去之后,你还是要走么?” “那当然了,我是不会跟着你的,就算喜欢你,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不会跟着你。” 李尽忠就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他。阿秀反而有些后悔了,可是脸皮拉不下来,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李尽忠的鼻息近在他耳畔,灼的他微微发痒。他微微侧过一点头来,想看清楚李尽忠的神色,余光却突然看见李尽忠的胸口间竟然浸出了一块鲜红的血迹,他心里头突然像是被刀绞了一样,钝钝的疼。 李尽忠趴到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说:“阿秀……我刚才做了个决定,等逃出去之后,我就要走了,不缠着你了。” 他的气息温热,喷在他的耳朵上。他可能是被那热气熏着了,眼眶竟然热了,嘴唇有一些发抖。 他的嘴唇微微抖动,回头惊惶地说:“你受伤了。” 李尽忠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小伤,你不用管。” 后头是烽火硝烟的东都洛阳,他们两个骑着同一匹马,转眼就把洛阳城甩到身后头。李尽忠忽然问他:“阿秀,你还记得上次分别时,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他说着,也不等阿秀回答,就自己接着说:“我说或许我也不是爱你,只是你是我第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我心里不甘心,才会这么执着。…… 我不是爱你,只是想占有你,所以我决定放手了。” 他说罢身子微微一晃,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阿秀惊惶地回过头,赶紧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跳的太匆忙,在地上滚了老远,背部撞到了石子上面,疼的他叫了一声,可他也顾不得了,赶紧爬起来朝李尽忠跑了过去。 李尽忠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看着触目惊心。阿秀伸出手来,可又不敢去触摸,着急地问:“李尽忠,你不会真要死了吧?” “要是我现在死了,你会怎么想?你心中一定想,谢天谢地,我这个人总算死了,总算不会缠着你了。” “你……你要是死了,我也会很相信你。” 李尽忠就轻声笑了出来,动作牵引到胸口的伤,疼的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阿秀脑子里头懵懵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觉得自己那么迟钝,什么都想不了。迷茫之中,有热泪从眼眶里止不住地滚落下来,他张了张嘴,突然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死,只要你不死,我以后就都跟着你……” 李尽忠却没有再说话,似乎已经有些吃力了,只是怔怔看着他。阿秀的视线很快就模糊了,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说:“李尽忠,你再坚持坚持,大夫人就在前头的一个酒馆那儿等着呢,到了那儿之后,我去给你找大夫。” “咱们……咱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李尽忠苦笑了出来,看着他说:“只是……那次你救得了我,这一回恐怕你救不了了。” 阿秀不说话,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扛了起来。李尽忠皱着眉头,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可是他们体格相差的太多,阿秀几乎支撑不住,他又哭,两条腿都在打颤。李尽忠抓住他的胳膊,嘴唇微微抖动:“还是放弃吧,这一回……这一回……” 阿秀噙着眼泪,却不敢哭出来,反而很硬气地吼道:“我不放弃!不管是谁,任何人都不会叫我放弃,我决不放弃!” 李尽忠轻声笑了出来,强撑着站直了身体,说:“我自己来。” 他说着便拽着缰绳爬上了马,阿秀紧紧扶着他,随后也爬了上来,然后脱掉自己的袍子,捞着李尽忠的胳膊圈住自己的腰,说:“你抱住我。” 李尽忠就从他背后抱住了他,他用袍子将两个人紧紧绑在了一块,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李尽忠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像已经不行了。 阿秀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难受,好像喘不过气赤。李尽忠竟然也会受伤,李尽忠竟然也会死,这世上竟然有这种事,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李尽忠给他的印象,一直那么强势,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叫他忘记了他也是凡夫俗子,也会死。 他猛地一拽缰绳,拍了一下身下的马:“驾!” 那匹马猛地一冲,两个人就因为惯性倾斜了一下,李尽忠的头就靠到了他的耳朵旁边,忽然耳语一般,说:“我想陪你,陪你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市,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一起走,一起看……我很想……做你说过的那样一个人……” 他胸口的鲜血沾湿了阿秀的背,阿秀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呆呆地叫道:“李尽忠?李尽忠?” 却没有人回答他。 “我爱你,李尽忠。”他喃喃地说:“你听见了么?” 他伸出一只手来,摸到了李尽忠的脸,还有一些温热的眼泪。 他终于还是错过去了,一个爱而不得,一个等到幡然醒悟已然太迟。 你爱一个人,付出了很多,可是到头来,你爱的那个人却依然不爱你。这有多悲伤,这有多无奈。 亦或者你身边有一个人,一直爱着你,伴随着你,可是你偏偏不喜欢,等他不再爱你的时候,你才发现其实你也是爱的。 这有多无奈,这有多悲伤。 …… 雨后的天色依然晦暗不见光明,他们两个绑在一起,骑马奔驰在茫茫荒野上。路边有人哭泣,有人回头望,风吹过野草起伏摇摆,阿秀在那一刻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又想起了李尽忠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说过人都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意’……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阿秀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头赶,他甚至连目的也没有,只是往前走,因为他除了往前走,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他就还有希望。可是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很绝望。他原来这么喜欢他。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好伸手抹了又擦。 他背后的那个男人忽然动了动,耳朵旁边有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别……别揉了,眼……都揉红了……” 仿佛恍然又回到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他在桂花树底下迷了眼,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天地辽阔,阿秀喜极而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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