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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风华 上——by展画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6

 文案:

 他一生戎马,风流无暇,却甘愿为他覆了天下。 他琴技绝佳,额上梅花,坐看风起云灭笑天涯。 初遇时他白衣如雪,清冷如画,他就此沉沦,不可自拔。 ——清寒打算何时下嫁于我? ——玉某为何要屈于人下? 某人一脸我为你好的神色,“体力活还是本少来做吧。” 玉清寒:“……” 强强对抗,谁压谁被压? 命定的相遇,纠缠的命运,皇宫中的密谋算计,战场上的风云变化。 当韶华流逝,繁华落尽,是心字成灰的尘埃落定?还是携手天涯的并看天下? 看他与他在乱世中浮沉牵绊,缔造怎样的传奇神话.. 第一卷 第一章 夏历二十年,春。 正月的紫京都很是热闹,街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直入云霄。 一派繁华盛景不仅仅是因为正值春节期间更是因为那个刚及弱冠之龄的少年将军林琅邪又在边关打了胜仗,全民共庆。 说起少年将军林琅邪,大夏无人不晓,十二岁随父入军,十五岁独身入敌营取敌方首领首级如探囊取物,十八岁已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被世人喻为战神转世。 而与他的本领同样闻名天下的便是他的风流。 秦时楼里,一处暖阁。 室内熏香袅袅,男女欢爱后的味道萦绕鼻尖,身旁的美人已陷入沉睡,林琅邪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狭长魅惑的凤眼没有半点欲火,起身拿过散在床边的玄色衣袍穿戴好,推开窗,悄无身息出了青楼。 此时已至深夜,街道沉寂,不见人影,唯有月光点点撒在青石路上。 走在久违的街道上,林琅邪深深的呼了一口,俊美的面庞舒缓下来,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这空气都不如天关好,尽早回去的好。” 目光随意打量周围,路过一间间熟悉又陌生的店铺,忽然发现离京几年,很多地方都变了,自己唯一还熟悉的怕只有这京都的秦楼楚馆了。 路线已经慢慢模糊,索性随着性子走,静谧的夜色里林琅邪一身玄衣隐于微暗的夜色中,嘴角微掀,慢慢的忆起儿时在这京都的欢乐时光。 这几年在外南征北战,几乎淡忘了在京都的安逸日子,心中微有些自嘲,还真是个劳碌命。 正神思着,一阵轻灵的琴音飘入耳中,声微而寂,又生出一种清冷的寒意,凌然冷峭,听在耳中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清高,想来那奏琴之人心性也是如此,心中起了一丝好奇。 听这琴音也知道奏琴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距离,若不是自己内力深厚,怕是无此耳福了,不过,闲来无事的林琅邪却是打定主意去看看那奏琴之人,随着琴音绕过些许街道,眼前出现了一座别致的小院,袅袅的琴音正是从此院中传出。 站在小院外,多年的从军经验一眼就看出这小院周围布下了阵法。 林琅邪顿步,静站在门外,听着院中琴音。 不是不进去,只是暂时不想打断那奏琴之人。 清冷的琴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有点寂,有点冷,却是如雪如冰,婉转幽然,不带一丝烟火的气息。 林琅邪好奇心更重,哪怕像他这样不懂琴的门外汉也能听出琴音的不凡,不啻于天籁之音。 好不容易等到琴音渐消,林琅邪踩着步法跃上墙头,凌空带起一道风声。 还未站稳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朋友雅兴,半夜翻墙,不知道所谓何事?”这声音如青锋破冰,带着几分淡淡的讥诮,又好听的让人心底生不出怒意。 第二章 听见这略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林琅邪目光像内探去。 院内,梅花如簇,花瓣纷飞,暗香萦绕,少年端坐在梅花树下,双手抚在琴弦上,正静静的看着他,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林琅邪险些被吓的掉下来,并不是少年的长相多么可怕相反他的眉目极美极淡,额间的梅花印却是如血凄艳,傲然高贵,一袭宽松的水袖白袍衬的身姿点尘不染,不似凡人。 真正让林琅邪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当他注视你的时候,那双清淡的眸子却是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正是这丝寒意让林琅邪感觉到了久违的威胁。 稳定了下心绪,林琅邪跳下墙头直直站在少年面前,近距离的打量着这张面容更觉得完美无瑕,林琅邪暗自用内力进入少年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气息的波动,显然这少年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林琅邪微微眯眼,那方才危险的感觉到底是为何? 嘴角一弯,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林琅邪笑道,“想不到离京几年,京都中竟出了你这样的人物,你是谁?” 少年清冷一笑,笑中带了几分冷意,“阁下深夜闯院,大门不走翻墙而来,反而问主人是谁,不觉得好笑吗。” 闻言,林琅邪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却是有些唐突,但他生性不羁向来不喜欢拘束,并没有多少歉意,“我是林琅邪。”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一般而言,在介绍自己喜欢用“我是”的人往往都是自信自傲之人,认为别人认识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知道林将军深夜光临蔽院何事?” “我在街道上听闻你的琴声,被吸引而来,你是谁,琴音了得,想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少年并不说话,似是不屑回答,手指轻柔拂过琴身。 见他无话,林琅邪耸耸肩膀转移话题,“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你弹琴我来听吧。”语气熟稔的宛如多年的老友相见。 “抱歉,玉某才疏学浅恐污了将军的耳。”他淡淡道,神色却丝毫不见谦卑,反而是清冷中自有一股高傲,像是在说你不配听我弹琴。 一再被拒绝,林琅邪也有些火了,他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剑眉微皱,带着丝丝挑衅,“我知道你们弹琴的人有五不谈,莫不是阁下把本少归入此类。” “不敢。”少年依然淡淡的,“夜深了,将军早些回去的好。” 见他一副沉静如水的样子,林琅邪却是和他卯上了,一脸无赖的说,“本少踏兴而来,怎可败兴而归。” “将军兴致与我何干?”少年的话清冷而疏离。 林琅邪挑眉,他已经多年没有听见忤逆自己意思的声音了,见那少年脸上万年不变的清冷淡定有意想要刁难,面上冷淡道,“你既称我为将军,不弹琴可以,这礼总要见的吧,为何还坐而不起?” 当林琅邪收敛笑容时,他的面目上已不见丝毫邪魅,取而代之的是冷与厉,多年的军中王者生涯让他自然而然有种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气质。 经过多年鲜血的洗练,他的气势非一般人可以经受。 少年却是岿然不动,眼中有淡淡鄙夷,抱起琴,唤了声“阿大。” 一个身着墨衣的青年男子从暗处出现,林琅邪见他脚步轻盈,呼吸悠远深长便知道此人是武功高深,虽比起自己尚差了几分,仍是不可多得的内家高手。心中更对这少年的身份起了好奇。 这么个文弱秀美的少年为何能让一个武功宗师充当暗卫的角色? 墨衣男子似乎没有看见林琅邪,静静的站在玉清寒身前,也同样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少年看也没看一眼林琅邪不想在跟他多做纠缠,抱起桌上的琴,淡淡的对墨衣男子吩咐道,“推我进去。” 墨衣人依言而行,整个过程不曾疑问一句,似是早已训练有素。 直到此时林琅邪才发现这端坐在青石桌后的少年竟是坐在一张华贵的轮椅上。 原来他双腿不良于行,自己刚刚竟然还刁难他让他见礼,林琅邪心中一阵懊恼,自感失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那抹隐在墨衣人身后的白影完全消失在院中,林琅邪才如梦惊醒般,喃喃自语道,竟是如此佳人。 第三章 重回秦时楼中,暖阁内的美人洛樱已然醒了过来,见林琅邪推开房门进来,满目的委屈,一双杏眼可怜楚楚的看着林琅邪。 见到美人泫然欲泣的摸样,林琅邪邪气一笑,凤目挑出几分诱人的风情,快步走至床榻,将洛樱揽入怀中温言问道,“这是怎么了,樱儿,谁欺负你了吗?” 洛樱幽幽一叹,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妾身醒来的时候没看见少将军,莫不是少将军嫌弃樱儿伺候的不好去找其他姐妹了?” 见美人一脸惹人怜惜的动人神情,林琅邪薄而冷情的唇便映了上去,在她唇上细细摩擦,“小妖精,本少这才回朝第一天就歇在你这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洛樱被他的吻吻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却是自动缠上了林琅邪的腰含着几分羞怯为他宽衣解带,林琅邪低笑着调侃道,“本少就是喜欢你浪荡的样子。” 几下便褪了所有衣裳,林琅邪欺身将洛樱压在身下,眼中却没有明显的欲火,反而想到方才所遇的白衣少年,那副淡然出尘的样子忽然没什么做的兴致了。 身下的洛樱含着羞闭着眼却迟迟不见林琅邪有何动静,睁开眼低声唤了一句少将军? 林琅邪停了下来,坐在床边,眼神明灭不定,忽然说道,“你弹琴吧,本少想听琴。” 被他挑起欲火的洛樱却是不依,撒着娇道,“将军。”说着,还有意无意的将不着寸缕的秀美身体露出几分。 林琅邪冷眼看着,忽然觉得烦躁,“你弹不弹?” 见这招无用,洛樱只能强压着心中的委屈起身穿衣,心中知道这少年将军平日邪魅无比,很好说话,一旦冷声却是让人胆战心惊,不敢忤逆丝毫。 整好衣服,洛樱坐在琴案后,芊芊十指轻柔的拨动着琴弦。 她的琴音很好,身为青楼的名牌琴舞才艺傍身是必不可少的,她的琴音更是在这秦时楼是一绝,洛樱对自己的琴声很自信。 林少将军却没有被她的琴音所惑,眼神飘向窗外,只觉得这琴音少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又说不出,和那人似乎不在一个档次,一曲未完,林琅邪便打断问道,“以往我虽未听过你弹琴,也知道你的琴音闻名京都,难道就这点水准?” 听了他的话,洛樱心底最后的一丝骄傲让她出声反驳道,“妾身身虽卑微,可这琴音不自夸,能超过妾身的这紫京不过一人而已。” “哦?”林琅邪冷眉一挑,不动神色的问道,“还有谁?” “玉清寒,玉公子。”洛樱答道,神色未带半分风尘,显得庄重而神圣,这样的姿态比往日顺从的模样竟是美上了七八分。 林琅邪嘴中轻轻的念着玉清寒三个字,方才确实听见那少年自称玉某,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这冷如雪傲如霜的名字。 唇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林琅邪饶有兴趣的问,“若那人琴技了得,为何本少以往从未听过?” 洛樱眼中有几分迷离,带着些许崇拜,“公子虽然琴技绝世,却鲜少在人前弹琴,妾身只在去年元宵听过一次。” “你印象倒深刻,时间都记得这么准。”林琅邪撇撇嘴,心中自恋的想,少年的风姿确实让人过目难忘,怕是能与本少并肩了。 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林琅邪也不再多说,淡淡的吩咐道,“弹一曲你最拿手的吧。” 洛樱应声,抬手抚琴,此时琴声竟多出了几分悠然,少了几分俗世的味道。 就好像只需要那个带着清冷寒意的名字便能让人的心宁静几分。 玉清寒。林琅邪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忽又想到自己的失言与不敬,那人冷淡鄙夷的眸子,似乎额上的梅花印都更艳了几分,哀叹一声,真是失误啊,他定然生气了吧。 好不容易回了趟京,又遇到个美少年,不跟此人结交结交,林少将军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恩,改天要好好去赔礼。 第四章 春日明媚,艳阳高照,添了三分暖情。 林琅邪正挽着红颜佳人一同外出游玩,不想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一袭白衫,虽是背影,林少将军却笃定,定是那日遇见的少年。 蜿蜒曲折的九曲桥尽头,与水相接,本是供有人观光游览的地方,如今却只有一个白衣少年倚栏独坐,临江远眺,隐隐的有寂寥的琴音传来,在清粼碧波上飘散,像一幅亘古悠悠的山水画。 明明是和熙的春日,不知道为何竟因为那不染纤尘的白衣少年,平添了一股让人想流泪的哀愁。 撇下了身旁的佳人,林琅邪独自去了九曲桥的尽头。 少年正静静的抚着手中的琴弦,一抹一挑,弹的十分专注。 清风起,吹起几缕墨发拂过如玉般的脸庞,额间的梅花印红艳欲滴,徘艳如血,像极了误入凡尘的白衣仙子。 “弹的真好听。”林少将军微微一笑,邪魅的凤眼挑起异样的风情。 少年停下手中的琴,看了林琅邪一眼,虽谈不上厌恶也不难看出其中的疏离,显然对于林琅邪没有半分好感,侧过脸,薄如蝶翼的水唇淡淡的吐出好个字,“谢谢。” 玉清寒虽然生性喜静,不过别人夸你怎么的也得回一句吧,否则也太不礼貌了。 “不客气,本少说实话嘛。”林琅邪笑的十分明媚,一点也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觉悟。 “你怎么在此?” “玉某在此似乎不关林将军什么事。”少年的声音淡淡的,显然不想和林琅邪多谈下去。 “玉公子如此冷淡,让本少好生伤心。”林琅邪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瞅着玉清寒。 不得不说,林琅邪本就生的俊美无匹,五官杂糅着邪魅和英气,如今故作一番可怜的姿态反而多出几分孩子气,更添了几分奇异的魅力。 对于自己的表情,林少将军是很有自信的,向来是男女老少通吃,无人能够拒绝。 可惜眼前的人似乎不是一般人,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若是嫌玉某冷淡,将军不妨离开。” 接二连三的遭到拒绝若是依林琅邪以前的性子,定然拂袖而去,就算眼前之人再美自己也没有必要如此自讨没趣,连林琅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不良于行的少年的时候,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悸动,一丝心疼,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 “咳咳,这里景色这么好,玉公子怎么一人独享呢,让本少做伴岂不是更能多一分妙趣?”听了明显的逐客令,林少将军混然不在意,脸皮奇厚道。 玉清寒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有些诧异,如此脸皮之厚的人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少将军若是喜欢这里的景色,玉某便不打扰了。” 明明是极为疏离清淡的声音,少年说出来却是好听之极,如同泉水流过山涧透着股轻灵,秀气的手指半抱住琴身,推动轮椅离开。 林琅邪半倚在栏前,俊颜上嘁着一抹慵懒魅惑的笑容,玄色的衣衫随风飘荡,显得风流不羁,声音更是欠扁,“莫不是玉公子爱上本少了?因为害羞所以急着离开?” 果然,闻言,玉清寒停下推动了轮椅的手,原本清淡的的眸子似乎被染上了怒意,幽深了一分,眼中寒光微动,又被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淡淡道,“素闻林将军风流成性,玉某今日也算大开眼界。”其中讽刺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说完,再不停留,留给林琅邪一个单薄的背影。 林琅邪站在原地,半响,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笑容,敢与他针锋相对的,这玉清寒还是第一人,果然有趣。 第五章 朝堂之上,众人对着坐于九龙逐珠皇座之上的夏祁帝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一人傲然站立,夏祁帝眯眼,已近五十的面容依然端肃,目光如电带着深深的威压。 林琅邪身穿玄黑麒麟补朝服不跪不拜,恍若不觉。 一干大臣顿时静若寒蝉,不敢抬眼。心道莫不是这少年将军打了胜仗,心中傲气面圣竟狂妄至不行跪拜大礼。 大殿中倏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然后他们听见某人微微的鼾声,原本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殿中显得十分突兀。 夏天辰跪着在林琅邪的前面,心中着急,手偷偷的拽了拽身后的林琅邪朝服的衣角。 没反应,感受四面而来的目光夏天辰更觉得紧张,用力一扯,终于林琅邪回魂了。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林琅邪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跪着的一干大臣,听着他们高呼,“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这是怎么了?林琅邪有些疑惑,夏祁帝目光平静的看向林琅邪,面上沉静如水,“林爱卿,可是很困?” 困?废话,当然困了,每天的晚上的运动多费体力啊,大清早的还要上早朝,这不是要人命吗?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中想想丝毫不能表现出来的,林琅邪一整面容,跪了下来,故作一脸惭愧道,“臣有罪,竟在大殿之上睡着,请陛下治罪。” 夏祁帝不动神色的看了看他,笑道,“林爱卿弱冠之龄为国征战,一路鞍马劳顿,疲累之极也可谅解,朕怎会为此事责怪于你呢。” “陛下宽厚仁慈,乃是大夏之幸,臣感念圣恩。”事实证明,林大将军信口胡掐的本领还是有的,那双狭长的凤眼还真看不出有多少感恩之色! “众卿平身吧。”夏祁帝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林琅邪一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退朝,琳琅邪打着呵欠走出殿堂,身后几人随着他出来。 “林将军可真是累了,大清早就呵欠连连莫不是昨夜又跟那青楼妓女纠缠了一夜,这精力真是不得不服啊。” 林琅邪斜撇了一眼说话之人,太子夏北渝,年方二十三,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庞满是讽刺。林琅邪向来对此人缺乏好感,即使自己不常在京都也知道此人仗着自己太子身份没少干坏事,邪魅一笑,“本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啊,几年不见,殿下的废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啊。”虽然一口一个殿下,面上却毫无恭敬之色!骂起人一点也不含糊。 “你!”夏北渝一怒,不单单是被林琅邪挑衅的话给气的,更是因为那张脸上的笑容,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林琅邪笑的很迷人,慵懒华贵,比自己更像皇子,也更具有压迫力! 心中不甘,嘴上更是挖苦,“林将军的伶牙俐齿也未变啊,不过在怎么打了胜仗还不是跟你那娘亲一样下贱只配呆在青楼。” 闻言,林琅邪瞬间收敛了笑容,邪魅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你有本事再说遍试试。”这话声音虽然不大,其中的威胁之意甚浓。 他可以容忍别人侮辱他,却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侮辱自己的母亲。 夏北渝被他的眼神骇住了,常年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弟何时见过这样的眼神,血腥而冷厉,像是深野的孤狼般凶狠的眼神,只等他一言便给他致命一击。 虽然知道他并不真的敢拿自己怎样,心中却是发憷,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怏怏的甩下一句,“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林琅邪敛去眼中的寒意,恢复成以往一贯的魅惑散漫,懒懒道,“我等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让快步行走的太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少将军,还是如从前那般快人快语让人佩服啊。”这次说话的是二皇子夏凌绮,俊朗的面目上挂着温雅的笑容让人生不起反感。 “二皇子过奖了。”林琅邪淡淡道,他答的谦和有礼,却又透出一股拒人在外的冷漠。 夏凌绮笑的淡雅和亲,似乎并不在意,面上有几分热忱,“林将军不久才回京,又为我大夏社稷立下大功,不如让小王聊表心意,今日为将军设宴接风洗尘如何?” 未等林琅邪回答,一旁的的夏天辰也小声应和道,“好啊好啊,二哥打算在哪设宴呢。”尚有几分稚嫩的清秀脸盘满是雀跃。 林琅邪有些头疼,夏凌绮的话明显有着亲近之意,虽说自己并不讨厌他,不过皇家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今京都各方势力盘亘复杂,自己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抱歉二皇子,我确实昨夜没有睡好,有些过于劳累了。”说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也知道,在边关可没女人。” “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了,林将军好好休息,咱们改日再约。”夏凌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等到夏凌绮的背影消失,夏天辰温软的声音小声说道,“琅邪哥哥,你昨日真个又在秦时楼过的吗?” “是啊。”林琅邪冲夏天辰挤挤眼睛暧昧的笑了起来,“今年你就十六了吧,要不要哥哥带你去青楼见识见识?” “我才不要。”夏天辰赌气似的撅起秀美丰润的嘴唇,“每次你回来就直接去了青楼都不记得来看看我。” “琅邪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着,纤长的眼睫上甚至沾了晶莹的泪滴。 看着夏天辰委屈的样子,林琅邪忍俊不禁,“天辰啊,都几年了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若说皇家三个皇子中也只有夏天辰让他有好感了,幼时一次入宫见夏天辰被恶奴欺负,他看不过去一脚踹飞了恶奴,自那以后,这个在宫中不得势的小皇子格外喜欢粘着自己,心中一直纳闷这夏祁帝就三个儿子,明明是同一个老子,偏偏性格差的那是南辕北辙。 摸了摸夏天辰的脑袋,笑道,“我自然是喜欢小天辰。” 夏天辰顿时破涕为笑,“那我让琅邪哥哥今天陪我的话想来定不会拒绝吧?”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满是狡黠,全然没有半点方才的可怜之态。 林琅邪一阵头大,这小鬼跟谁学的,“只此一天,你今天想干什么。” “听说鸣乐居近日会有神品唐琴,我们去看看吧。”夏天辰扯着林琅邪的袖子满脸兴奋,“我正缺一尾好琴呢。” 果然,这小子全把时间浪费在琴棋书画上了,林琅邪哀叹一声。 等等……琴,忽然想到被自己调侃了两次的白衣少年,林少将军难得的有些愧疚之感,“天辰,我知道你素来爱琴,可知道一般爱琴之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夏天辰一楞,不明白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林琅邪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想送琴给我?心中泛起丝丝甜蜜,夏天辰朗声道,“凡奏琴之人自是嗜琴如命,喜好好琴。” 哦~林琅邪了然的点点头,露出邪魅的笑容,心道,如果买到这所谓神品送于玉清寒表达歉意想来他也会消气吧? 夏天辰看见他笑容,心中直犯嘀咕,怎么笑的这么阴险…… 第六章 鸣乐居中,林琅邪坐在大厅中,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乐器倒是满齐全嘛,琵琶、筝、瑟、扬琴、鼓、云锣、沙锤、笛子、萧、唢呐、埙、海笛,应有尽有。 环视了一会,林琅邪顿时有些不耐,“我说店主啊,不是说拍卖嘛,怎么还不开始?” “客官稍安勿躁,有一人尚未到。” “真是好大的面子。”林琅邪轻哼一声。 本来打算直接买了了事的,结果这店主非得搞什么拍卖,商家想要最大的利益,林琅邪也不好说什么,可恨这老板不知道等谁迟迟不肯开始。 “反正没事,琅邪哥哥,我们等会把。”夏天辰轻言安抚道。 林琅邪翻翻白眼,一边在心中问候那未来之人的母性家属一系。 随着门的轻响,一袭白衫静坐在轮椅之上被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童推了进来,随着他进来,众人只觉一阵清凉入骨,眼前少年的端然静坐,清淡携幽,额间的梅花印徘艳如血,凄美绝伦。 “玉公子,你终于来了。”店主殷勤的迎了上去,小心的侍奉着,这人可能是他最大财神爷呢。 玉清寒微微的点头,如水的眸子在室内静静一扫,目光正对上笑容邪魅的林琅邪,眼中略有波动显然是认出了林琅邪,一瞬便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夏天辰看见林琅邪望向玉清寒的眼神心中却泛起了不安,仿佛林琅邪的眼中满满的只看的见玉清寒,他讨厌这种感觉。 人到齐了,店主命伙计从房内抬出一个被红绸遮盖的木桌,揭开红布,露出一张古琴。 琴约四尺来长,表面之漆为栗子色,琴身为伏羲式,上有梅花断,显示着它的悠久与古朴。 店主笑道,“在坐的大多都是懂琴的行家,此琴正是传世唐琴中神品,九霄环佩,底价一千两。” 此言一出,大厅安静了下来,一千两对于任何人都不是小数目。 不过短暂的安静后便是有人蠢蠢欲动,“一千一百两。” “一千两百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林琅邪并未参与最初的叫喊,直到有人抬价到一千五百两,人声渐渐沉默下来,玉清寒冷淡的声音才在大厅中响起,“一千八百两。” 竞拍之人见到叫价的是玉清寒也就不在争了,好琴也需陪真正懂得人,叹息了一身,叫价的人坐了下去。 正当敲定之时却又有了叫声,“两千两。” 林琅邪看着身边叫价的人,夏天辰。 夏天辰对他一笑,轻声道,“我喜欢这张琴。” 他话音刚落,玉清寒便淡声道,“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这次开口的却是林琅邪。 见玉清寒如此在意这张琴,他也打定主意将此琴送给玉清寒赔罪。 “三千五百两。”玉清寒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不识趣的人! “三千六百两。”林琅邪邪魅一笑,大手一挥,大有你加多少我加多少的意思。 “三千八百两。”玉清寒不动声色,又加上了两百两。 真是有钱人啊!林大将军一边默默的哀叹,一边肉疼的继续加价,“四千两。” 这次过后玉清寒却没有出声叫价,仿佛每次他对对上林琅邪最后都懒得跟他多纠缠。于是买主敲定为林琅邪。 拍卖完后,众人散去,玉清寒一转轮椅也出了鸣乐行,临走前还淡淡看了一眼林琅邪,他身边的小童却是恶狠狠的瞪着林琅邪,显然是十分不满林琅邪抢了自家公子看中的琴。 “谢谢,一共四千两。”老板将包好的琴送到林琅邪手边,这个时候我们的林大将军才意识到一个十分非常极其重要的问题,他没有那么多钱。 虽然说这一场胜仗打下来,皇帝的赏赐足以让他做个大富豪,可是他向来对这些不在意,现钱是万万没有四千两的。 “咳咳……”林大将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一脸商量的语气,“可不可以欠账啊。” 老板:“……”感情没钱啊!那加钱加的那么豪放!目光悔恨的看着离去的玉清寒,心中哀叹,玉公子,你快回来。 “琅邪哥哥。”看着林琅邪难得不好意思,夏天辰抿嘴一笑,“我来帮你给吧。” 出了鸣乐居,林琅邪抱着古琴,“过几天我将钱还给你。” “不用。”夏天辰轻声说道,“谢谢你。” 林琅邪不禁疑惑,“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送我这张琴,虽然钱是我付的,但你这番心意我领了。”夏天辰的脸已经艳若桃红,稚气清秀的脸庞染上了一抹徘红。 闻言,林琅邪沉默一下,也难怪夏天辰误会了,一向不通音乐的自己执意要买下这张琴,原来,他以为是自己要送给他的礼物。 “对不起,天辰,这琴不是买给你的。”林琅邪有些窘迫的开口道。 “什么?”夏天辰一怔,似是没听清。 “天辰,我送别的礼物给你吧。” 这次听清了,心中忽然想到了那个白衣翩然,不良于行的少年,随即摇摇头,林琅邪是不认识那个少年的吧,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夏天辰强笑道,“好。” 见他没有追问自己为何留下这张琴,林琅邪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个感觉,夏天辰长大了,不在是以前爱追在身边一口一个琅邪哥哥叫的懵懂少年了。 两人并肩行了一会,林琅邪脑中少年清俊雅致的影子徘徊不散,心中隐隐有种迫切的再见他的欲望,不一会便借故离开。 夏天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竟隐隐有些慌张,仿佛他这一去,有什么事情会改变。 第七章 抱着琴林琅邪依着记忆又去了那日的小院,似是习惯性的翻墙而入,站在院子里竟无一人。 院中梅花仍然傲然竞放,清新的花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像是常年在此院煎药所遗留下来的味道。 看来自己真是心急了呢。林琅邪苦笑一声,买了琴就直接想拿来送给玉清寒却未曾想到此时尚是正午,主人家并不在。 目光扫过院中的梅花,青石台以及那一扇封闭的房门。布置的似乎很精致却是极静清雅。 跃身跳出院外,林琅邪有些悻悻然,看来只能晚上再来了。 走在街上路过喧闹的人群,渐渐人声静了下来,前面百米处就是自己的府邸,夏祁帝亲笔御赐的安远将军府,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丝讽刺的笑,这府邸是他代父出征打下第一场胜仗皇帝所赐。 安远将军,从四品。 自父亲死后,虽然自己被封为将军,除了在边关尚有些权力,在这朝堂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哪怕如此,夏祁帝还是把他母亲留在京都,嘴上不说,心中却知道夏祁帝防着他。 这世道,真是处处充满了算计,肮脏丑陋。 摇了摇头,林琅邪又想到了那个清雅绝伦的少年,像是世间最纯洁的雪,最傲的梅。 正想着耳边又听见了一阵琴声,同那夜如出一撤的琴音,悠然清雅,恬淡超脱。 是他。是他的琴音。 林琅邪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懂琴,却能对他的琴音感觉铭记那么深刻,也许,任谁看过,任谁听过都永远无法忘怀吧。 面上笑的十分得意,心中更是愉悦之极,还以为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琅邪没想到这琴音悠然之处竟离自家的府邸如此近,他自知自己的府邸算是这京都中的极幽静的地方,这也是他要求的,希望母亲可以免受些打扰。 浮生阁。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倒是个雅致的名字,印象中附近好像确实有这么个楼阁,只是自己常年不在京都且对这些甚不在意。 入了楼阁第一眼便看见那欺霜赛雪的少年正在抚琴,楼内坐着十来个小孩子,玉清寒却没有因为他的突来而停下来,继续弹着,心无旁骛,倒是孩子们睁着明亮的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 林琅邪抱着琴静立在门口,细眯着眼注视玉清寒。 他弹琴的样子极美,神色淡淡的,一头墨发随意的散在肩上,更映的额上的梅花艳了三分,慵懒中带了丝丝魅惑。 林琅邪的眼眸深了三分,每次见到玉清寒都能带给他来自心底的震撼,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感觉,继而目光落在他不便的双腿上,心底惋惜,这样美的人如果能站起来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一曲完毕,玉清寒收了抚琴的手对着面前的孩子们说,“将我刚才弹的曲子重复一遍,下午检查。” 他的话语很淡甚至算的上轻柔但是小孩子们听见下午检查却是一个个苦着脸又不敢发出异议,个个收了心专注在自己手边的古琴上,看的林琅邪一阵好笑。 布置了任务,玉清寒推动轮椅出了阁楼停在回廊上,神色淡然,“少将军倒是很闲,有何事?” 他只字未提林琅邪对他的失礼,客气而疏离。 林琅邪却是真心悔过,难得郑重说道,“前几次本少失礼,出言冒犯了玉公子今日特来道歉,还望玉公子能收下九霄环佩,原谅本少。” 玉清寒闻言,目光转向楼内,淡淡道,“将军不必介怀,玉某并不在意,也受不起将军的礼。”说完,催动轮椅离开,留给林琅邪一个背影。 林大将军生平第一次有了挫败感,很明显,他并不欢迎自己。嘴角微挑,邪魅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能感受到玉清寒的冷淡,这种冷淡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宛如天边流云,让人无法真正的靠近他。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呢……”林琅邪趋步跟上,此刻楼中孩子们都用心弹着手中的弦,虽算不上多熟练却也有板有眼。 “你是他们的老师?”林琅邪兴趣颇浓。 玉清寒轻点头,见他没不理睬自己,林大将军立刻打蛇上棍,厚着脸皮道,“本少也开始喜欢琴了,不如从今日起就同他们一起学吧。” “将军若想学音律这京都多得是地方。”玉清寒直接的回绝,显然是不想和他有所牵扯。 “可是本少就喜欢这里。”林大将军的意思是表明自己赖在这里了。 玉清寒冷冷一笑,嘴角带出近似讥诮的笑意,“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将军喜欢就可以做的。” 林琅邪见他面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每次跟他说话,少年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笑中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讥诮,心中一叹,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啊。 印象不好可以改善,自己此行不正是为此吗。 “清寒何必如此绝情,本少真心想来学。”一双凤眼对着玉清寒眨呀眨。 可惜,林少将军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凤眼失了效果。 “玉某并不记得与将军多么熟识,清寒二字当不起,且这里容不下将军这尊大佛。”玉清寒的话毫不留情。 奈何林琅邪脸皮太厚,不以为然,“清寒,本少与你连续三次不期而遇,这可是传说中的缘分啊,看在本少今日诚心诚意而来,你就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吧。” 一口一个清寒的,林少将军说的极其自然,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整个一自来熟的样子,邪魅的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玉清寒抬眼看他,忽然有些头疼,难道自己遇到命中的克星?“玉某一介平民高攀不起将军。” 林琅邪“哦”了一声,一副我明白的样子,“看来清寒是不想本少这么叫你啊。” 玉清寒点头,微微的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脸处投下美好的弧度,似蝶羽一般颤动,隐隐又有种拒人于外的淡漠。 见他这幅样子,林琅邪邪气一笑,语气说的极为认真,“既然清寒不喜欢,本少换个称呼就是了,寒儿如何?或者寒寒啊?本少觉得都不错呢!” 玉清寒面色一沉,“少将军觉得有意思吗?”他直视着林琅邪,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眸却莫名的让人充满了压迫之感。 不过,林琅邪怎会被吓到,邪魅的脸上挂着不怕死的笑容,“是你逼我的,要不寒儿要不寒寒要不清寒,选一个如何?” 玉清寒默然,明智的选择不再开口说话,遇到不要脸的实在没办法。 他不说话,可不代表某人也会不说话。随手抚过身旁的古琴,林琅邪兴趣焕然的问道,“清寒打算何时教本少弹琴?” 几番接触下来玉清寒也见识到了林琅邪的脸皮之厚不在跟他磨嘴皮子,淡淡道,“玉某教人自然要看天分,七天之内将军若能把刚才玉某所弹的曲子完整的弹下来,便可留下来,如若不能,还请将军以后不要再来。” 七天,不可谓不短,林琅邪心知玉清寒在刁难自己,不过迎难而上是林少将军自小的养成的习惯。 林琅邪奉上九霄环佩道,“那劳烦清寒以此琴在弹给本少听一次,也好方便本少学习。” 玉清寒伸手接过,对于这把名琴他虽拒绝林琅邪的馈赠心中也十分不舍,毕竟,就如同好剑佩英雄,像他这样琴艺至臻境的宗师对于好琴的渴望更甚。 叹了一口气,玉清寒双手抚上琴弦,轻声道,“此曲名为白雪。” 触手温凉的感觉,琴音甚至发出了一阵嘶鸣声似是找到了知己,玉清寒目光沉静,拂过琴弦,勾,挑,抹,每一个音都清妙恬淡,仿佛眼前真出现那冬日里不化的白雪,清冷沁人心脾。 林琅邪认真的听着,目光从玉清寒温润的脸庞滑到他抚琴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玉清寒弹琴。 他的手纤细,莹白,像女子的柔荑更多于像男性。手指灵动,奏出精妙绝伦的琴声,随着琴弦发出最后一个音,玉清寒收回了手目视着林琅邪。 “真美。”林琅邪喃喃道,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说琴声。 玉清寒低着头,手指轻柔的抹在琴身上的梅花断纹上,“少将军可知道非礼勿视四个字?” “本少粗人一个不懂这些,只觉得美好的事物不多瞅瞅太可惜了。”说着,仿佛验证自己话一般,两眼毫不忌讳的盯着玉清寒。 玉清寒脸色冷了几分,只觉得这人无赖之极,多说无益,双手奉上案上的古琴道,“曲子完了将军回去好生练习吧,七天之后再来。” “唉唉。”林琅邪边摇头边叹息,“清寒每次都这么伤本少的心,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本少走,不过无碍,以后相处的时间多得是。” 手指在接过古琴的时候恶作剧般的飞快的触碰到了玉清寒的手,林琅邪感觉自己热烈的手掌触碰到的是一块冰,毫无温度。 玉清寒脸色已经隐隐有了青色,第一次叫了林少将军的名字。 “林、琅、邪。”字字咬牙切齿,隐隐有了爆发的迹象,他似乎很讨厌别人触碰到自己。 林少将军哈哈一笑,如同一只偷腥的猫,“本少无心的无心的,况且你我都是男人,我又没非礼你,不用叫的这么亲热吧。” 说完,将接过的琴飞快的放在琴案上,“本少已经说了此琴送给清寒赔罪,七日后见。” 身姿一闪,衣袂翻飞,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隐隐能听见他得意的笑声,能把看似冷然自持的少年惹怒,林大将军似乎很得意。 林琅邪笑着向自己的府邸走去却没有注意到,那阁楼下还有一个身影。 “琅邪哥哥……”夏天辰目光痴迷的看着消失在街尾的玄色身影,垂着的眼眸流出不属于他年龄的忧伤,目光向上,耳边依稀能听见琴阁中传出清雅的琴音。 他真的把琴送给那个白衣少年了,“玉清寒。”夏天辰轻声念了一遍,俊秀的脸上血色尽去,显得有些狰狞,“琅邪哥哥,你是属于天辰的,谁也不能抢走你,谁也不能……” 第八章 “娘,我回来了。”林琅邪进了府对着内厅大声的叫道,心中有几分激动,为了给自己制造风流形象,回朝甚至连家都没回,就留宿青楼了。 “是少爷,少爷回来了。”年过五十的墨管家一见林琅邪兴奋的叫了起来,苍老的面庞掩不住的喜悦,脸上一道由下颌到眼角的刀疤也显得不那么可怖。 “少爷,夫人在佛堂呢。” 谢过了墨管家林琅邪沿着青石小路走,拐过几处殿宇林琅邪见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道身影,女子身着着青衣,在佛堂内手敲木鱼,颂着佛经。 踏入房内女子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林琅邪,“邪儿。”一声惊叫手中的椎也掉到了地上。 林琅邪大步上前站在母亲面前,他的身材足比母亲高出了两个头,女子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惊喜,双手轻轻的抚上林琅邪的脸,眼中有泪流出,“邪儿高了也瘦了,定是十分辛苦吧。” 林琅邪笑笑,脸上流出眷念之意,象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不怎么苦,就是想娘亲。” “油嘴滑舌的。”女子叹息一声,怎会不苦,在边关两军相战,刀光剑影,拼的是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怎么好好的念起佛经来了?” “平日里无事,也想为你祈祈福,让菩萨保佑我儿平安。” 林琅邪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也不想拂了娘亲的好意,转开话题道,“娘,儿子好久没听你弹琴,不如你教我弹琴可好?” 苏婉儿似乎听见了笑话一般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差没拿手探探他是不是在发高烧了,打趣道,“邪儿想学琴,莫不是想讨好哪位相好,是那洛姑娘还是蝶姑娘?” 林琅邪尴尬的咳了两声,“娘又听墨叔乱说了,儿子哪有传言那么风流!” 孤儿寡母,又战功赫赫,林琅邪总得让自己露出点把柄握在皇帝手中,苏婉儿眼神歉意又悲伤,“苦了儿了……” 林琅邪嘿嘿笑了两声,“娘要是心疼,就赶紧教会儿子弹琴吧,儿子可是跟别人打了个赌,要在七天之内完整的弹下白雪。” 苏婉儿莞尔一笑,年逾三十的面目仍然风韵犹在,想必年轻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琴艺并非一朝一夕可练成的。” “儿子要求不高,只求在七天内学好白雪,娘,教教我嘛。”林琅邪撒娇道。 林母含笑应允。 待到学琴的时候林琅邪才知道其中的复杂与辛苦,听着娘亲在旁边讲着指法啊,谱子啊,什么按音散音泛音,复杂之极,好不容易学着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却怎料曲不成调,难听之极。 林琅邪一拍琴案,脸上愤然,“明明见他弹的那么轻松。” “怎么不想弹了?”苏婉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向来对音律没兴趣的林琅邪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唉,哪能啊,眼中浮现那清华似雪,傲然如梅的少年,自己可不能让他看不起,七天的时间可是很少的,哀叹了一声,继续奋斗。 “邪儿可是动了真心?娘可好奇了,谁有这么大魅力让你甘心自学音律,若是好姑娘带给娘看看。” 林大将军笑了笑,眼前仿佛出现一袭清贵的白衫,少年冷峭的笑容,“他还真的有此魅力。” 秦时楼,一处厢房内,夏凌绮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之人,少年尚有几分稚气的面庞显得有些阴郁。 “二哥,我想借你影卫一用。”夏天辰抿了抿嘴唇,冷声道。 夏凌绮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平日里温雅的面庞挂起了一丝玩味,“天辰想要杀谁?” “玉清寒。” 停下敲桌的手指,夏凌绮微微眯眼,“你不能动他。”语气十分坚决。 “为何?”夏天辰争辩道,“你说过的只要我听你的话,你会帮我做一些事。” “玉清寒例外。” “二哥这些年我也为你在父皇面前明里暗里办了不少事,杀个人而已你也拒绝我?” 夏天辰脸上没有属于孩子的稚气显得老成而狠辣。 夏凌绮冷冷一笑,“天辰,何必说的这么委屈,你选择和我站在一起不过是太子不待见你想要保全而已,你我各取所需。” “玉清寒,你动不得。” 一个个的都这样,凭什么?不过是一个琴师而已,夏天辰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愤怒和狠毒,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玉清寒不过是闻名京都的一个琴师,天辰为何想要杀他呢?”夏凌绮淡淡的问着,眼底有异光流转。 夏天辰不答,似乎是在生闷气,夏凌绮也不恼,“天辰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吧,哥哥先送你一份礼物。” 夏天辰抬眼,随着夏凌绮的手掌拍出的响声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面如冠玉,凤眼细长,隐隐有魅惑之态,脸上尚带着几分胆怯。 夏天辰微微一怔,这人竟然跟林琅邪有三分相似。 尽管只有三分,夏天辰仍然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回过神来问道,“二哥这是何意?” 见他的异样夏凌绮更明确了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叫小凤,是哥哥特意为你找来的小倌,放心还未开苞,干净的很,弟弟随便玩,玩死了二哥负责,哈哈。” 大笑了几声,夏凌绮退了出去,嘴角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他这最小的弟弟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的人。 房中的夏天辰着魔般抚上小凤的脸,由眉至嘴唇一路下滑,随着他的手掌游移小凤有些畏惧,毕竟还是个小少年。 “你躲什么,你怕我?”夏天辰眼神阴翳看着微微后退的小凤冷声道,小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神为什么那么可怕。 “不……不怕。”颤抖的话语显示着少年的恐惧。 “是吗?”夏天辰勾起嘴角,猛的抱住了小凤。 感受到怀中有些颤抖的身体,眼中一丝厌恶闪过,虽然是相似的面庞到底是不一样的人。 “滚出去。”夏天辰松开手,平静的说道。 小凤畏惧了看了眼喜怒无常的夏天辰,逃一般的离开了。 自他走后,夏天辰的脸色却变得不在阴霾,宛如小孩子般流露出几分迷惘和脆弱,渐渐的又化为了狠厉。 第九章 绚丽的烟火映亮了整个天空。 似流星划破天宇,美的令人窒息。 小院中依然清冷如初。 晚风送梅香。 那个清冷入骨,寂寞如常的少年仍然弹着琴。 每一个音都像盛开在高山之巅的梅花,清傲,寂寞。 林琅邪站在玉清寒的面前,注视着这个弹琴的少年,他的琴音就跟他的人一样,幽然谷静,泠泠清清,如寒涧流响,净透无瑕,一路流过去寂的让人心惊,不知道为何林琅邪心中有种感觉,他是寂寞的吧。 玉清寒似乎已经很习惯林少将军的突然出现,对于他的到来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仍然如流水般在琴弦上滑过。 一曲完毕,玉清寒抬眼,看着一身玄衣的林琅邪淡淡道,“似乎还没到玉某与将军约定的时间,将军可是准备好了?” 林琅邪白了一眼玉清寒,委屈道,“清寒好狠的心啊,你可知道本少这几天为了练那白雪吃了多大的苦头吗?看看看看,本少这双玉手都生茧子了!!” 玉清寒目光扫过林琅邪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手掌上有着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练剑而留下的,左手无名指和大指处也有了薄茧,应该是近日弹琴所留下的。 玉清寒不禁抬眼看了下林琅邪。 他一身玄衣,墨色中却缀着大朵的业火红莲,不动如山,凤目微挑,脸上却挂着邪魅的微笑,惑乱人心。 相书上曾说过,生有丹凤眼的男子,天生自带王者气质,却是命犯桃花,多薄情。 这样的男人适合成长在风云变幻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以命相战,与敌斗,与天争。 这样的男人应该成为的是一代枭雄,他拿的应该是剑而不是琴。 “怎么了心疼了?没事没事,本少为清寒心甘情愿。”林琅邪笑的无邪。 玉清寒移开目光,淡淡道,“将军想多了。” 林琅邪干笑一声,“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算了,你是不是每夜都在这弹琴呢?” “就如将军所见,玉某除了在这弹琴以外还能干什么?”玉清寒垂下眼帘,面目上少有的带了一丝寂寞。 他行动不便,生性喜静,即使偶尔兴起也不想累及他人,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里静静的弹琴。 他就像冬日的傲梅一样,凌寒独自开,寂寞的活着。 “不如我推你出去玩玩可好?今天是元宵节呢,街上可热闹了。”林琅邪兴致焕然的提议道。 “将军是在可怜我吗?”玉清寒冷冷一笑,眼中带了几分讥诮,他低下头,手指优雅的在琴弦上缓缓抹过,冷淡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林琅邪看着他,倔强着高傲着,将自己装扮的刀枪不入,忽然叹息了一声,“我没有可怜你,这世上谁又有资格可怜谁,又有谁懂得谁的挣扎。” 两人相对沉默,只有清淡的梅香萦绕鼻尖。 一人虽琴艺无双却是不良于行见惯人间冷暖。 一人为少年将军却是终年厮杀血场没有归宿。 某种意思上来讲,他们是一类人吧,同样的出色,亦,同样的寂寞。 “我推你出去。”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霸道,林琅邪走至玉清寒身后手指抚上他的轮椅,触手冰冷,一如那日他的手。 玉清寒微抬着头,清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便被隐了下去,未说话,也未拒绝,这番姿态自动被林少将军当成他默认了。 街上,彩灯万盏,熙来攘往。 林琅邪十分殷勤的给玉清寒介绍着周围的一切,“清寒,清寒,那边有糖人,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老五家做的糖人了,啊,还有莲子羹卖,你等等啊!” 话刚说完,林少将军人影一闪便挤到了做糖人的摊子前,边跟老板说着话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自己。 耳边传来烟花疾飞入空的爆鸣声,玉清寒抬眼看向在空中散开的绚丽烟花,姹紫嫣红的一片,目光竟有些痴了。 “清寒,本少请你吃糖人。”林琅邪兴奋的举着自己手里的糖人递给玉清寒。 玉清寒伸手接过,一时怔住了,手中的糖人模样做的竟然是自己,林琅邪在一旁笑嘻嘻的解释,“清寒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我便让老板按照你刚才的样子做了糖人,清寒喜欢吗?” 握着手中的糖人,玉清寒低下头,纤长浓密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半响,才淡淡的“恩”了一声。 他的声音虽微不可闻,还是被林少将军敏感的扑捉到了,当下笑的一脸满足,更加肯定自己带他出来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了,“清寒,你快吃吧,不吃糖人就化了。” 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香滑清甜的口感,让玉清寒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直到玉清寒将手中的糖人全部吃完,林琅邪才推着他杀向下一个景点。 玉清寒任由林琅邪推着,嘴边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看的出,他的心情很好。 “猜灯谜了,猜灯谜了,猜对有奖。”随着大声的吆喝声,林琅邪推着玉清寒来到猜灯谜的地方。 此时猜灯谜的地方已经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人们却自动的给林琅邪和玉清寒让出一条道路,没有人愿意挡在他们前面。 林琅邪指着一盏彩灯,“那上面的贴的是谜题,清寒可猜过灯谜?” 玉清寒抬头,眼中映入了一盏做工精美的灯笼,上面贴着一张纸。 只见那纸上写着一句话,织女为谁弄丝弦,打一成语。 老板见他二人看着彩灯立刻凑了过来,“两位公子猜猜,猜对了不仅不要钱还有礼物送呢。” 有礼物送,好啊好啊。林琅邪一口答应,皱眉思考了片刻,织女为谁弄丝弦,是什么成语呢。 “清寒,你知道是什么成语吗?”思考无果,林琅邪低头看向玉清寒。 “谜底很简单,说的就是少将军。”玉清寒淡淡地答道。 第一次听他夸张自己,林琅邪顿时有些得意,“本少也知道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魅力无双,清寒你说的这么直接,本少会不好意思的。” 他的话一说完,周围却猛然发出了一阵笑声,众人看着他未语先笑,林琅邪有些不解忽然看见玉清寒的眼底罕见的出现了作弄的笑意。 “娘,这个哥哥被人说成牛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啊?”旁边传来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问句。 林少将军脑门立刻冒出三条黑线,感情是对牛弹琴啊,这人可丢大了,狠狠的瞪了眼玉清寒,你耍人也不用耍的这么淡定吧? 这个灯谜的奖品是一盏风车,最终落到那个小孩子的手里。 林琅邪又寻了一盏灯出来只见那上面贴着,窗前江水泛春色(打一中草药名),“这个是猜中药的,清寒可知道?” “空青。”玉清寒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速度之快令林琅邪瞠目结舌。 于是,这个灯谜的奖品落在玉清寒手中,是一盏莲花灯。 林大将军还就不信了,是不是什么灯谜都难不倒玉清寒,大声说道,“老板,你们这最难的灯谜是什么。” “公子,这最难的灯谜在那。”老板手指最高处的两盏龙凤彩灯,做工精致,色彩缤纷。“这两个花灯是小老儿花费一旬的时间所做,造价很高,猜这个谜题得要500文一猜,答对了这两盏灯笼就是奖品。 “好,说题目吧。”林琅邪邪魅一笑,答应的十分爽快。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这人,猜题的又不是他,这么干脆。 老板取下两盏灯笼放在众人面前,众人只觉这灯笼十分精妙,上面的画也是栩栩如生,甚是好看。 灯笼上贴着,鸟飞鹅跳,月上中梢,目上朱砂,已异非巳,勺旁傍白,万事开头,工戈不全,雨下挚友,称断人和。 “公子这是猜一句话。” 玉清寒轻轻的念了一遍,众人都陷入沉思,好一会没人说话,显然都被这个谜题难住了,目光全集中在玉清寒脸上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见玉清寒迟迟不说话,林琅邪低声问道,“清寒也猜不出吗?” 玉清寒没说话,向老板要了一张纸,提笔写下了答案。 “公子真聪明。”老板苦着脸道,真是赔了呀,今晚一分钱没挣到不说连最后的奖品都输了。 众人一片叫好声,目光崇拜的看着玉清寒,眼中不仅没有对他残疾的轻视反而像是在仰视他。 有种人天生就会被人尊崇,不管他有何缺陷都会被身上的光芒所掩盖,天生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无疑,玉清寒就是这种人。 收了老板的花灯和灯笼,林琅邪推着玉清寒离开,笑的十分得意,“哇哈哈,我的清寒真聪明……” 玉清寒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无视。 一脸苦相的老板在他们离开后却发现那张写着谜底的纸不见了,铺子上还放着一锭碎银子。 第十章 一手提着龙形的花灯,一手推着玉清寒,林琅邪忽然俯下身子在玉清寒耳边说道,“这两盏花灯可是情侣花灯哦~” “那又如何?”玉清寒不为所动。 林琅邪哈哈一笑,似乎很得意,“说明本少和清寒缘分深重。” “我不信缘分。” “唉,你能不能不老这么扫兴啊?”林琅邪无奈道。 玉清寒抬眼看他,眼中有几分揶揄之色,“比起说话,玉某自然比不过少将军这样万花从中过的风流将军会说。” 林琅邪一脸尴尬,继而十分委屈的说道,“清寒啊,你别听外面的人乱说,他们那是赤裸裸嫉妒本少,本少一向洁身自好,向来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是吗?”玉清寒似笑非笑,心中十分佩服林少将军的无耻。 “当然啦。”林琅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然后故意叹息了一声,“没办法,都怪本少长的太帅了,本少今天才深刻的认识到原来人长的帅也有错啊……” 玉清寒无语的看了林琅邪一眼,手指抚上轮椅转动自己离开,将林少将军一人留在原地喋喋不休。 “唉,唉,清寒你怎么走了,等等本少啊,我们去放花灯吧。” 青源河是京都有名的一条河流,因为其谐音为情侣,往日里自然少不了一些痴男怨女在此你侬我侬,元宵节这天,人更是多了不少,熙熙攘攘。 站在青源河边,林琅邪点燃手中莲花灯笑道,“传说只要在这莲花灯点燃之时许愿然后放到河中,灯就会带着你的愿望飘到河神那里,然后河神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你信吗?”玉清寒目光迷离的看着众多飘荡在清源河的莲花灯,眼中似有雾,氤氲不散。 林琅邪粲然一笑,“不管信不信,图的不过是一个乐子。” “传说是假的。”玉清寒的话似乎带了一点悲伤,悲伤?林琅邪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语气又是一变,淡淡的,不带感情的,“不过是个玩笑,放花灯吧。” 林琅邪只觉得他眼中的情绪变化万千只到最后清冷如初,一时竟不知道哪个是他真正的情绪。 “既然要放花灯,清寒可有什么心愿?”林少将军兴致勃勃的问道,十分狗腿。 “心愿?”玉清寒长睫微垂,表情有些恍惚,半响,声音清淡道,“没有。” “没有吗?”林琅邪却是嘴角一弯,笑的魅惑,“清寒可曾游过山川美景,看过大漠孤烟,泛过清江小舟,听过怒海涛声?” 玉清寒表情一滞,心中略有些憧憬,他不良于行,又不忍累及他人,怎会去过这些地方。 看他的样子,林琅邪便了然于心,心中莫名的泛起了几丝疼惜,“既没有,那么我便为清寒许下心愿吧,定有一日,本少陪同清寒看遍美景,游遍河山。”他的话字字掷地有声,似是保证,又似承诺。 玉清寒心中微震,见他脸上认真的神色,林琅邪说话向来没个正形,类似这般认真的神色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从未有过的暖意,移开目光,压下自己心头的那丝悸动,淡淡道,“放花灯吧。” 未听见他拒绝,林琅邪笑的十分开心,只当他是答应了。 俯身正准备放花灯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喜悦的叫声,“琅邪哥哥,琅邪哥哥。” 第十一章 这一叫,吓的林琅邪差点把花灯直接掉进水里。 夏天辰又蹦有跳的跑到林琅邪面前,后面跟着夏凌绮,他今夜穿了一件嫩绿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几根青竹,小脸显得更加俊俏,“琅邪哥哥要放花灯啊,不如让我放好不好,天辰还没放过花灯呢。” 夏天辰稚气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配上那副人畜无害的脸庞让人不忍拒绝。 “好。”林琅邪温和的说道,把手中的花灯递给夏天辰。 夏天辰满脸幸福的接过,转过身像河边走去的时候似是滑了一下,脚步不稳手中的花灯正好撞在林琅邪手中的灯笼上。 花灯的火焰将精致的灯笼慢慢的化成灰烬,玉清寒的目光怔怔的看着跳动的灯火,心中一时不知道作何滋味,方才才许下的愿望,似乎也随这火焰化为了灰烬。 “啊,对不起啊,琅邪哥哥,都怪我,滑了一下,呜呜,灯笼没了。”夏天辰几乎要哭出来了。 见他这欲哭的样子,林琅邪也不忍责怪,心中却是着实不舍,剩下的一个凤灯孤零零的提在玉清寒手中。 “这灯笼是清寒的。” 听了林琅邪的话,夏天辰转过身目光打量着玉清寒,忽然惊喜的叫出来,“我认识你,你是京都有名的琴师玉清寒的。” “我弄坏了你的灯笼,对不起。”夏天辰怯怯的说道,整个一认错的小孩子。 “无妨。”玉清寒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行,我要赔你一个。” “天辰,这灯笼只有这两个是一对,没有多的了。”林琅邪解释道。 一对?哼,心中冷笑,夏天辰脸上却忽然明亮了几分,“过些日子是我的生辰,不如玉公子陪我一起过生,一起开心,就当做天辰的道歉如何?”夏天辰一脸希冀的看着他,目光殷切。 玉清寒转过脸看着江面摇曳的火花,“抱歉,玉某喜静,况且不过一只灯笼,小公子不必介怀。” “你不肯原谅我?”夏天辰眼中顿时沾染上了泪珠,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煞是可怜,让人不忍目睹。 “清寒,你就答应吧,天辰很真心的。”林琅邪在一旁插话,“小孩的心可是很脆弱的。” 玉清寒略一沉吟,迎上夏天辰满是期待忐忑的眸子,应道,“好。” “好啊,好啊,玉公子答应了,我生日那天更热闹了。”夏天辰雀跃道,一旁的林琅邪也静静微笑。 “天辰,今天天也不早了,回去吧。”夏凌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天辰撅撅嘴,“我才和琅邪哥哥遇到呢。” “天辰。”夏凌绮又叫了一声,收敛了脸上温雅的微笑。 夏天辰委屈的撇撇嘴,“好吧好吧,我在跟琅邪哥哥说句话。” “琅邪哥哥记得给天辰准备礼物哦,再见,玉公子再见。”礼节做的无可挑剔。 “林少将军再见,玉公子再见。”夏凌绮也跟两人打了招呼告别,却在经过玉清寒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出一个古怪冰冷的笑容。 他的笑容却被玉清寒收入眼中,原本淡然的脸色霎时苍白了一分,继而又讽刺一笑。 等他们走了,林琅邪转过身面目上有几分惋惜,“看来花灯是放不成了。”话语一转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到,“不过心愿,本少记下了。”玉清寒恍若未觉,微闭着眼睛,黑而浓的睫毛似蝶翼震动,面目上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林琅邪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睁开双眼,那双眼就如同初见一般,清淡而危险。 淡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及感情。 林琅邪有些心悸,“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手指抚上轮椅,手中的凤灯却掉落在他脚边,如同龙灯一般慢慢的被燃成灰烬。 林琅邪看着他的背影,纤瘦,萧条,寂寞,以及明显的拒人千里的冰冷,心中有几分讶然,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却并未发问。 最后看了眼地上燃尽的龙灯默默的跟了上去,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 直到目送玉清寒进了小院,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听见那句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话。 “林琅邪,今晚谢谢你。” 林琅邪顿步,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璀璨的烟火,笑的魅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在。” 小院中,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一贯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 第十二章 七日之期已到,林琅邪依约来到浮生阁。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浮生阁,显然因为他的容貌以及对玉清寒的某些言行只一面便让孩子们牢牢地记住了。 朱红大门敞开,林琅邪玄衣似星幕,凤眼微挑流转出无限风华,自信飞扬。 黑色原本代表稳重,沉寂,可是穿在林琅邪身上却有一种内敛的张扬,如宝剑藏匣,将锋利的剑芒隐在其中却又流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你怎么又来了?!”刚进门林琅邪就听见一个清脆如玉玦落盘的声音对自己说。 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不满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明显敌意。 林少将军额头冒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啊,自己也没得罪他啊,对着小童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道,“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一点也不可爱。” “哼,要你管。”小童一甩头,冷哼道,明显对于林琅邪没半点好感。 “一方,不得无礼。”抬头目视着林琅邪玉清寒淡淡道。 见他开口,水一方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在说话,只用目光狠狠的瞪着一脸无辜的林琅邪。 “还是清寒对我好啊。”林琅邪得意道,顿时那个瞪着自己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少将军可习会了?” “咳,这连日来的努力还是有点效果。” 说罢,抬步走到玉清寒的面前盘腿而坐,双手抚上琴弦,随着他的指动音起,不知道是他太过努力还是真的有学琴的天赋,竟然真的将整个曲子弹了下来,琴音虽然生涩缓慢却是没有一个错音。 “怎样?”曲一完毕,林琅邪便笑着问。 “不怎么样,还没我弹的好听。”水一方似乎存心想要打击林琅邪。 “勉强过关吧。” “清寒可有什么奖励?”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再一次佩服林少将军的脸皮之厚,“你想要什么奖励。” “过些日子是天辰的生日,不如你陪我去挑选礼物如何?我想送他一尾琴,不过,你也知道我对琴实在涉之不深啊。”林琅邪难得的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少将军将九霄环佩送与他就好。” “本少已经说过那是送给清寒赔罪的。”林琅邪目光切切,“清寒若实在不愿接受,毁了便是。” 玉清寒有些惊讶的看了林琅邪一眼,见他目光坚定,随即也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心中了然,他是那种说的出做的到的人。 玉清寒授完课的时候午时已过,小孩子们都由自己的父母领了回去,令林琅邪有点诧异的是那些孩子们的父母大多身着粗布素衣并不像有钱人的样子,且面容上对于玉清寒相当的尊崇。 “公子,我们去吃饭吧。”水一方彻底无视林琅邪,对着玉清寒笑道,十分乖巧。 “一方,今日你先回去吧,我和少将军有些事情。”玉清寒温言道,目光的带了一丝宠溺。 “不行,我要和公子一起,我来帮公子推轮椅。”水一方不依不饶。 他话音刚落,林琅邪的手便抚上了玉清寒的轮椅,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个就不劳烦小朋友了,本少乐意代劳。” 待两人走远了,一方小朋友还在原地咬牙切齿,越看林琅邪越不顺眼,第一次见面他抢了公子想买的琴,第二次见面他竟然敢叫公子寒寒。 天呐,他简直不可饶恕,竟然这么对待公子这谪仙般的人物。 更加可恶的是公子竟然还和他在一起,还答应帮他去挑选礼物,公子是怎么了? “玉公子来了,可巧了最近我这又来了一尾好琴。”老板一见玉清寒和林琅邪立刻殷勤的迎了上去。 “哦,是什么琴?” 老板珍而重之的将二人引至最里面的琴桌上,上面放着一尾琴,仲尼式,琴体修长均匀,上有冰裂纹,端的一股凛冽的气势。 “此琴名为飞龙,宋琴,虽然不及上次林将军买的九霄环佩好,却也是一张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少将军不如将此琴送人。”玉清寒手指抚上琴身,试了几个音,音色清啸,隐隐有龙飞九天之势。 “恩,清寒说是便是吧。”林琅邪转身面向老板问道,“这琴多少钱。” “这琴本是三千两,不过既是玉公子和少将军看上,小人也就收个成本费,两千五百两把。” “哈哈,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林琅邪满意的点头,从怀中取出银票递给老板。 “飞龙,龙飞九天,倒是像为本王专门定做的。”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跋扈,夏北渝带着一干侍从进了鸣乐居。 进门正见林琅邪付账,旁边的玉清寒手抱古琴,宛如画中人。 “哟,这不是林少将军吗,这尾琴正好本王也看中了,不知道林少将军肯不肯割爱。” “真是抱歉了,太子殿下,我看中的东西向来没有让出去的道理。”林琅邪淡淡道,语气却是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夏北渝冷笑一声,轻蔑的撇了一眼玉清寒,“难不成少将军换口味了,想用这琴来讨好美人。”明显把他想象成了林琅邪的新欢。 玉清寒神色不变,眼中却是寒光流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琅邪甚至顾不上什么身份有别,耳中却只容不了半分对玉清寒的侮辱。 “你大胆,竟敢对太子出言不敬。”夏北渝身边的奴才恶声恶气的说道,说完还对夏北渝露出谦卑讨好的笑容。 夏北渝满意的点点头,却不料林琅邪做出一个令人绝倒的动作,他直接走到说话之人的面前,狠狠的对那人扇了一巴掌,铁掌如山,硬生生的将那人扇到在地,吐出一口血沫,牙齿也被扇到了几个,狼狈之极。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你家主子说话轮的上你插嘴吗?”林琅邪冷冷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恶奴,淡淡道。 “林琅邪,你竟敢打本王的人。”太子看了眼痛苦哀嚎的奴才,自觉面子大失。 “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过太子殿下如若管不好自己的狗,下官愿意代为管教。”林琅邪毫不在意,虽自称下官,面上却无半分恭敬之色将太子气的面色青红交加。 “你会后悔的。”撂下一句狠话,太子狠狠的踢了一脚倒下的奴才,骂道,“废物。”愤然拂袖而去。 一旁的老板早被这场景吓的抖若筛糠,唯恐惹祸上身,只觉得这少年将军胆大妄为,他讽刺的可是当今太子,未来的国君。 出了鸣乐居,玉清寒似是无意的提到,“你跟太子有过节吗?” “算不上吧,就是看不惯,想我大夏男儿在边关浴血奋战,他到好天天在京都作威作福还不知道检点,若江山真到了他手里,定了是毁了。 “天下能者居之,依玉某之见,少将军年少有为且手握重兵倒是比太子更适合。”玉清寒淡淡的说道,眼中却有莫名的情绪。 林琅邪有些惊异的看了眼玉清寒,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随即笑道,“清寒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别人听去了咱们可不能活着回去,不说别的,让我老爹知道我有这念头定然从棺材里爬出来痛打我。” “这江山在怎么腐败,也只能姓夏。” “看不出林将军倒是如此忠良。”玉清寒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 “也算不上吧,当年我爹同夏祁帝一起打下这江山,他一生都为了守护这江山,我只是不想坏了他的一世英名。” “不过,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若是清寒有意,保不准本少经不住就真为你取了这江山。”说完,林琅邪突然凑进玉清寒耳边轻声道,“清寒信吗?” 温热的呼吸在耳边摩擦,玉清寒的身体微微一僵,冷哼一声,“少将军把玉某当成什么?褒姒?” 说完,加快催动轮椅的手,将林琅邪抛在身后。 “清寒别生气啊,本少开玩笑的,褒姒哪里比的上你呢。”林琅邪快步追上去,清朗的声音和邪魅的容貌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清寒等等,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听见他的喊话玉清寒停了一瞬转动轮椅的手,然后猛然加快,面色泛红带青,心中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跟林琅邪一起上街了。 众人纷纷石化,这风流无瑕的少年将军和京都闻名的琴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十三章 林琅邪现在十分庆幸一方小朋友因为生闷气而不理玉清寒,于是乎,自己才能吃到玉清寒亲手所做的美味。 谁将来嫁给了玉清寒定然十分的幸福。 这是林琅邪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又夹了一筷子鳜鱼,只感觉舌头也要融化了,鱼味浓郁醇香又带着梅花的清淡,以前只知道桃花配鳜鱼,想不到梅花更能入味。 侧目看了一眼玉清寒,他的吃饭姿态优雅,十分的赏心悦目,淡色水唇和着腮动,每一口都尽极妍态。 林琅邪恶趣味的想,谁若娶了他怕也十分的幸福吧。 “美味啊美味,想不到清寒琴艺了得做菜的技术更是不差啊。”林琅邪放下筷子,意犹未尽的道,“还好跟你回来,唉,如今我吃了清寒如此美味的菜日后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清寒如何赔我?不如,以后我天天来陪清寒吃饭吧。” 玉清寒冷眼看着他自问自答,似笑非笑的答,“依少将军的胃口,玉某养不起。” 林琅邪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青石桌上被自己一扫而空的菜肴,唯有紫砂锅中还剩下寥寥无几的汤底,“这也没办法谁让你做菜这么好吃呢?” “在说了,每日就你一人吃饭多寂寞啊,本少还是多来陪陪清寒。”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自己想要来蹭吃蹭喝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玉清寒极其无语的看了林琅邪一眼,面不改色道,“不劳将军费心了,平日一方会同玉某一起吃饭,说不上多寂寞。” 之所以因为今天一个人那也是因为你林少将军让一方不爽了。 可惜,林少将军向来缺少自知之明且脸皮奇厚,“清寒啊,跟小孩子一起吃饭多无聊啊,哪比得上本少为人风趣幽默,跟本少相处可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啊,恩,以后本少就经常多来陪陪清寒了。”不待玉清寒拒绝,林琅邪立刻无耻的发挥强大的转移话题能力,兴致勃勃的问,“清寒的厨艺是在哪里学的呢?不妨教教本少。” “少将军若是同玉某一样从小便自己做饭,不出十年定然也做的出来。”想来同他争论也是浪费时间,玉清寒直接无视他之前的自作主张,面无表情的将用过的餐具一一收起,“不过,在学好做饭之前,少将军还是练练怎么把鱼弄干净吧,不然吃了内脏会生病的。” 额,林琅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又没杀过鱼,这只能说明本少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材料。” 闻言,玉清寒认真的点点头,“也许吧,你只适合洗碗。” 林少将军一整面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少向来只吃饭,不洗碗。” 玉清寒斜撇他一眼,淡淡道,“既然少将军不愿意洗碗,那还是玉某来吧,以后还能不能吃得到这样的菜就不一定了。” 以后……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一愣,还可以有以后啊,林琅邪笑的得意,玉清寒的心中却涌起极其复杂的感觉,自己似乎并不反感他来接近自己…… 想着还有以后,我们的林大将军心情大悦,又有美食的诱惑,连忙凑了上去,“清寒啊,洗碗这种小事,还是本少来吧,你做饭已经很辛苦啦。” 林琅邪接过玉清寒手中收拾好的碗筷,乖乖蹲在小院一角刷碗。 玉清寒端坐在一旁看着林琅邪笨拙的清洁着碗筷,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笑意。 四周安寂无声,只有淡淡的温馨弥漫。 昨夜盛开的烟火,猜中的灯谜好似又在自己眼前,是快乐吗,玉清寒想着,眼前又慢慢变成了夏凌绮的脸,手指不知不觉的抓紧了轮椅,心一丝一丝的抽痛。 林琅邪没有抬头他一直认真的清洁着自己手中的碗筷,如果他抬头的话,他会看见玉清寒一向清淡的面目消失了,清幽眼中燃烧的恨意,宛若地狱业火般想要摧毁一切。 夏凌绮,你们欠我的,我迟早要拿回来。玉清寒揉了揉额间的梅花印,温润如玉的脸上梅花印显得愈加妖异,魅惑,甚至带着一丝血腥。 洗碗的林琅邪身体忽然僵直了,多年的从军生涯以及高深的武功让他对危险有种特殊的感应。 杀气,他感觉了一股凌厉凄烈的杀气直冲天宇,手中的碗“铛”的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几片。 是谁? 是谁生出这样重的杀气? 林琅邪凤目凌厉的像四周扫去,小院寂静,唯有树上的知了声声,花瓣纷飞。 是幻觉吗? 第十四章 随着碗摔碎的声音,玉清寒猛然回过神来,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 “你没事吧?” “没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林琅邪暗笑自己莫不是幻觉,是因为身上的血腥太重吗? “你流血了。”玉清寒语带关切。 林琅邪低头看去,大拇指处被摔碎的碗划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还有鲜红的血沾在碎片上。 心中惊讶,刚刚的杀气并不是错觉,是谁发出这股惨烈之极的杀气,竟然能让自己分神,这样需要多大的恨意? 不在意的抹了抹手指上的血迹,林琅邪微微一笑,“没事,小伤而已。” “到里面来吧,小伤也可能感染的。” 摇了摇头,玉清寒似乎十分无奈林少将军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进了内屋,林琅邪环视一周,房中简洁雅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地方不大却放着两张木床。 一方小朋友正在睡觉,不过明显嘟着的嘴表明他并没有睡着,见二人进来他猛地拉过被子把头捂住,孩子气的动作逗着林琅邪一阵好笑连带着方才的心绪都平静了不少。 这种小伤林琅邪向来不在意,往年沙场冲杀比这严重的伤不知几何,不过想着玉清寒为自己处理伤口心中又有些许期待。 玉清寒拿出纱布将林琅邪手指上好药,然后细细的缠好,动作娴熟。 “你似乎对处理这些伤很熟悉。”林琅邪有些不解。 玉清寒将剩余的纱布放在药箱,淡淡道,“一个人在外面总要学点医术。” “清寒。” “什么。” “你会武功吗?”林琅邪看似无心的问道。 玉清寒顿了顿收拾纱布的手,心中一惊,他察觉到什么了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少将军为何这么问?” 林琅邪正色道,眼中有几分担心,“方才我感觉一股惨烈之极的杀气,也许是冲你来的。” 玉清寒低着头,掩饰着眼中瞬息万变的情绪,半响,声音清淡的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琴师而已。” “清寒。”林琅邪看了眼包扎好的拇指,神情难得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态,“若你有仇家,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保护?”玉清寒冷冷一笑,清俊的面目带有几分讥诮,几分蔑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若是我寄期望于别人的保护又怎能活在今日? 他的话语尖锐,无情,林琅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懂他,却也能明白凭着残疾之身成为闻名天下的无双琴师定然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艰辛与努力,如同昨日,他突然的冷漠,自己能做的只是默默陪着他。 房中的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天辰的生辰,清寒准备送什么给他呢?”林琅邪十分识趣的转移话题。 “梅花三月。”玉清寒移至床前打开地下一块压着的木板,手中提出了两坛被红布封住的酒。 林琅邪快步行至跟前接过,尽管这两坛酒封着厚厚的红布还是掩盖不了里面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梅花的冷冽。 未品人先醉。 “好酒啊,清寒竟然藏私,这么好的酒不早些拿出来。”林琅邪深深的吸了一口酒的醇香,有些埋怨的道。 “这些酒不是给少将军喝的。”玉清寒面无表情的提醒某人。 林琅邪嘿嘿直笑,“本少相信清寒定不会只有这两坛美酒吧。” “本少尝尝,我发誓就一口,就一口。”事实证明林少将军的誓言就跟他的人品一样,无赖之极。 梅花树下,林琅邪坐于青石桌子旁,惬意的喝着手中美酒,赏着身边美人。 耳旁的琴音如秋色山水,山中寒涧,一种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透彻,林琅邪已经有了醉意,往日魅惑飞扬的凤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他举着手中的酒对着玉清寒饮了一杯。 “人生若是能一直如此,倒也无憾了。”言罢,低低的叹了一声,有几分说不出来寂寥的感觉。 玉清寒停下抚琴的手,莫名的看向林琅邪,往日的林少将军向来是邪魅不羁,说话没个正型,喝醉了倒添了几分愁意。 “少将军弱冠之龄便已是功勋在身,受封为将军,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名声功名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自己逍遥自在呢。”又饮了一口酒,林琅邪笑道,“若可以我倒真想抛下这一身功名,独自逍遥。” 玉清寒心中略有几分诧异,心中对林琅邪生出了一分欣赏之意,“世上男儿莫不想着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少将军却想着抛却浮名,逍遥人间,当真少见。” “清寒,你呢?”听见玉清寒夹杂着几分赞叹的语气,林琅邪十分开心,“你肯定也跟本少一样吧,你的琴音和你的人一样美的超凡脱俗,本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这世间的人,他日我们不如相携游遍江山,看遍世间美人,那日许下的心愿本少可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呢。” 玉清寒垂首拨弄着琴弦,并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中起了几分玩笑之意,“看遍美人么?少将军果然不负风流之名啊。” “风流风流,唉,本少只是喜欢看美人而已,有清寒在侧,足以胜过世间万千了,难道清寒没感觉本少其实是个很专一的人吗?”林琅邪幽怨的看向玉清寒,凤眼微眯,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魅惑。 看他这番样子,玉清寒不禁莞尔,“少将军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让将士们看见了如何是好?” 这是林琅邪第一次看见玉清寒的笑容,带着一种云开雾散般的纯净,“本少这个样子可只有清寒一人有眼福喔。”说着林琅邪凑到玉清寒耳边,少年身上的冷香味道萦绕鼻尖,林琅邪有些心猿意马,凑得更近了,不足一指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林琅邪心中泛起了丝丝异样的感觉。 似乎是不习惯林少将军挨的这么近,玉清寒身体有些僵硬倒也没有刻意躲开,实在是因为想着自己如果躲开了铁定要被林琅邪嘲笑一番,好在林琅邪并没有近一步的动作,只是在他耳边笑,半真半假的道,“清寒现在可知道本少对你有多好吧。” “少将军醉了。” “本少是醉了,醉了又何妨。”林琅邪笑了起来,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重新抱起酒坛喝了一口,“如此美酒,你真的不喝吗?” 玉清寒摇了摇头,轻轻拂去落在琴上以及自己衣间的梅花瓣,淡淡笑道,“我不胜酒力。” 少年手拈落花的样子让林琅邪看呆了,眼前梅瓣纷飞,少年一身素白,额间梅印似杜鹃啼血,笑容如画,映亮了整座小院。 林琅邪伸出手触上他的发,晶莹的指尖纠缠在他如墨般的黑发上,入手的是滑如蚕丝般的美好触感。 玉清寒微微皱眉,侧头偏离他的手,“怎么了?” 林琅邪蓦然惊醒,取下飘落在他发上的花瓣,笑道,“没什么,你头发上沾有花瓣。” “今日打扰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也顾不得看玉清寒什么表情,林琅邪逃一般的离开了,甚至将要送给夏天辰的琴也遗忘。 玉清寒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眼中似喜似悲,明灭不定,手下琴势一转竟带上了苍凉的杀戈之意,半响,一声轻叹夹杂在清伧的琴音中堙没在小院。 第十五章 第二日,尚是晨曦微明,林琅邪便来到了小院,昨夜回去以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玉清寒的影子,两人相识并不久,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对他半日不见如隔三年。 破天荒的,林少将军起了个早床,本想在城中随意走走,平复下心绪,却不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玉清寒的小院。 林琅邪越过墙头,本以为此时玉清寒尚未起身,哪知小门已经大开了,一方小朋友在院中大声的念着,“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少将军很自然的接下去,“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本是起了几分玩闹之意,念完后,心中一惊,这句子竟然分外适合自己心境。 听见他的声音,一方小朋友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林少将军不知道何时出现自己身前,当下不客气的说道,“你来干嘛?” 此时林琅邪思想有些混乱倒也没和他吵架的兴趣,问道,“你家公子呢?” “出去了。” “去哪了?” “去哪了我干嘛告诉你?” “一方,书背完了吗?”玉清寒被墨衣男子推进院中正看见火药味甚浓的二人,当下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方小朋友打第一眼起就看林琅邪不顺眼,没少在自己面前说林琅邪的坏话。 听见玉清寒的声音,水一方呐呐的说了句,“还没,快了。” “好好背,别忘记了过不了关的惩罚。” 听见“惩罚”两个字,一方小朋友吓的缩了缩脖子,瞪了一眼林琅邪,开始老老实实的背书。 见水一方这么怕惩罚,林琅邪倒来了几分兴趣,“什么惩罚啊?”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随意问道,“少将军这么早来有何事?” 林琅邪干咳一声,总不能说自己昨夜想他想了一晚上,大早上就过来了吧,不过他向来脸皮厚,信口胡掐,“给天辰买的琴落你这了,本少来取。” “嘁”他话音刚落,正在背书的一方小朋友便插进来一句,“哪有人天不亮就来取琴的,哼,分明是对我家公子有企图。” 这话说的林琅邪尴尬了,玉清寒看了一眼一方小朋友,让后者闭嘴,对林琅邪淡淡一笑,“如今时辰尚早,少将军先进来吧。” 应了一声,林琅邪随玉清寒进了里屋。 两人坐定,林琅邪问道,“清寒这么早为何出去?” 玉清寒指了指桌子上瓶中所装的露水,命墨衣男子取了绿茶放入其中浸泡,方才答道:“我素有清晨饭前饮茶的习惯,早起无事就出去采集些晨露。” 绿茶浸入露水,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萦绕鼻尖,林琅邪赞道,“西湖龙井,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好茶。” 玉清寒将浸泡过的绿茶倒入桌上备好的茶壶放在釜中熟煮,茶叶在杯中逐渐伸展,一旗一枪,上下沉浮,汤明色绿,待得二沸,林琅邪却先提壶,将茶水分别的倒入两个茶杯笑道,“你我二人同饮。” 玉清寒静静的看着林琅邪忽然笑了起来,“想不到少将军也懂茶。” 林琅邪嘻嘻笑道,“别看本少自小混在军中,照样是雅人,如今清寒与本少同饮,雨露均施,以后可要同分甘苦的。”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眼中浮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在林琅邪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却见玉清寒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两人相视而笑。 见他喝了杯中的茶,林琅邪大为愉悦,心中知道玉清寒认可了他这个朋友依样饮了一口杯中的茶,醇厚清新的味道充斥舌尖回味无穷。 饮过了茶,林少将却一直赖在小院不愿意离开,直到时至中午,玉清寒准备做饭,林少将军方才自问自答的说了句,“和清寒在一起的时间过的真快啊,本少就留下来陪你们一起用餐吧。” 玉清寒:…… 第十六章 “这梅花三月真是好喝啊,也只有在清寒这里能喝到这么美的酒,不如清寒送一些给我解馋。”我们的林大将军一进小院的门就直奔里屋,拿出了一坛梅花三月,丝毫不顾主人的脸色,和一方小朋友冰冷的眼刀。 “少将军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每日来白吃白喝不说,竟然还将注意打到玉某的酒上了。”玉清寒手捧佛经,神情清淡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听了他的话,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这林琅邪,来此蹭吃蹭喝,那是每日必到,风雨无阻啊!进这就跟进自己家门似的,关了前门,他就翻墙,一点都不会觉得害臊! “哎呀,这叫什么话,本少是真的喜欢这酒嘛!”林大将军眨着凤眼笑道。 玉清寒随意的又翻了一页,“少将军若是真是真心喜欢,玉某倒是可以考虑卖给你!” “看来清寒很有做商人的潜质啊!”林少将军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大刺刺的问,“多少钱!” “一百两。” “噗——”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酒,尽数被我们的林大将军喷了出来。 玉清寒皱眉看他,“少将军白喝酒就算了,还望不要浪费!” “一百两银子一坛酒,清寒,你抢钱啊?!”林琅邪瞪大了眼睛,自己这是喝的什么酒啊! “切,是一百两黄金!”一方小朋友的不满瞪着他,“你喝的起吗?还这么浪费!”自从认识了林琅邪两人相看相厌,只要有机会,一方小朋友必然要讽刺于他。 林琅邪对一方小朋友翻了翻白眼,咋了咋舌,这酒自己还真喝不起,看着少年一副淡然的样子道,“清寒泛阅佛经,想来定是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肯定不会跟本少计较!” 跟林琅邪讲理的话,有理的也会变得无理,这是属于林琅邪特有的才能,相处下来,玉清寒早就明白了,继续看着的书,没有理睬他。 林琅邪侧目看他。 他看书的样子很静,也很专注,仿佛自成了一方世界,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白玉般的手指轻捧佛经,有时候会凝眉思考,眉间梅花印,迷离若梦,凄美绝伦。 偶尔有梅花遗落在他们身上,一人安然静坐,手捧书籍,一人慵懒而立,举杯喝酒,成一副静美的画面。 ****** 夏天辰的生辰很快就到了,毕竟是皇子,宴会的地点自然设在皇宫。 这日一早,林琅邪便约了玉清寒两人一同前往皇宫,小院里,玉清寒有些惊异的看着林琅邪。 今日林琅邪换下了一惯穿着的玄色衣袍,暗红的束腰锦袍衬的他身姿不凡,隐隐比平日更多出了几分魅惑之态,凤眼微挑,道不出的风情万种。 这模样哪里是常年征战沙场屡建奇功的少年将军,反而更像京都整日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 “是不是觉得本少今天特别帅?”见玉清寒一直打量着自己,林琅邪嘿嘿直笑,一脸得意。 玉清寒收回目光淡淡道,“玄色比较适合少将军。” 林琅邪摸了摸鼻子,“本少还以为自己穿什么都一样好看呢。”自恋的模样让玉清寒一阵无语。 临出门前,林少将军还十分不满,嘴里不断唠叨着,“今日是吃不到清寒做的菜了,本少肯定会少十年寿命的,回来后清寒可要好好补给我。” 此番话遭到一方小朋友的强烈鄙视,一双眼睛恨不得甩出利刃将林琅邪千刀万剐。 对于一方小朋友的白眼,林琅邪从来都是置之不理的,以前还会讽刺几句,现在已经被瞪的免疫了。 也难怪一方小朋友这么仇视林琅邪,单不说他每日死皮赖脸的在午时三刻准时来到小院蹭吃蹭喝,非但跟自己抢菜吃不说,最后的碗还留着要自己洗!!说什么小孩子要多锻炼锻炼。 简直无赖!!不过小孩子又怎么拗的过大人呢,最后只得乖乖认命,心底对于林少将军的憎恨却是一日比一日多,奈何,公子不发话,可怜的小方小朋友除了时时的瞪着那双大眼,别无他法。 两人一同前往皇宫,宫门前侍卫细细盘查进出的人,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来到宫门前,侍卫们显然是认识林琅邪的,一人上前行礼道,“少将军抱歉,今日不可携带兵器进宫。” 神态十分恭敬,眼中甚至出现崇拜的神色。 林琅邪慵懒一笑,长臂一震一柄长而窄的剑突兀的出现在手中。 黑色的剑身极薄上面镌刻着古老的龙纹,隐隐有清啸的龙吟声流露。 世人都知道林少将军有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名曰,龙泉。 正是这柄龙泉剑伴林琅邪折下一个又一个的敌人首级。 侍卫小心的接过,用早已准备好的红绸缠好,恭敬的说,“宴会过后,烦请少将军来取。” 林琅邪轻“恩”了一声,正欲推玉清寒进去又听见侍卫小心的问道,“林将军,这位公子可是琴师玉清寒。”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三皇子吩咐过若是玉公子的话不需要检查。” “哦。”林琅邪微微一笑,想不到夏天辰还挺细心的嘛。 两人进了皇宫,由侍从引着向宴会地点行去。 一路上玉清寒异常沉默,目光一点点的打量着宫中的每一处,眸中渐渐的变得深沉。 “清寒以前来过皇宫吗?”林琅邪存心想找一些话题。 玉清寒平静道,“我不过一介平民往日哪里能进皇宫。” 他的语气平淡,林琅邪心中却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怪,调笑道,“以清寒的琴技本少可不相信宫中无人相请。” 玉清寒没有说话,微微抿了抿薄唇,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这时候正听见一声高呼,“林将军到。” 殿内的原本鼎沸的人声刹时安静了,众人抬目看去只见林琅邪一身红衣热烈的犹若夏日的火,手推着一个端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两人相携进殿,犹如日月交相辉映,美的令人窒息。 玉清寒虽然坐在轮椅上,却没人能忽略他,面目清冷高贵,额上的梅花印如血凄艳。 众人心中纷纷揣测着他的身份,玉清寒虽然琴艺无双却甚少在京都露面,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琅邪哥哥,你来了。”夏天辰满是兴奋的跑到林琅邪身边,嘻嘻笑道,“我的生辰礼物呢?” “我命人送你府上去了,还有清寒的一并送去了,唉,他可是给你送了好东西,你回去了就知道。”林琅邪一脸的回味。 “是什么是什么?”夏天辰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琅邪偏偏不说,故意逗夏天辰。 正说着话,又听见一人高呼,“皇上驾到,玉贵妃驾到。” 众人纷纷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玉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祁帝的目光凝视在这大殿中唯一端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上。 他行动不便,跪还是不跪?显然此时众人都意识到这个尴尬的问题。 跪,如何跪? 不跪,又是蔑视皇权,是为大不敬。 玉清寒目光平静的与夏祁帝对视,古井无波的说道,“草民参见皇上。” 他声音清淡如常,不敬不畏,自有一股清华傲然的风骨。 夏祁帝面色看不出喜怒,并未言语。 夏天辰垂下的眸子中隐藏着几分幸灾乐祸,心中期盼着父王最好将他治罪,也免得自己动手。 林琅邪忽然上前道,“清寒行动不便,望陛下恕罪。” 任谁都听的出他对玉清寒的那一分维护,听见他的话,夏祁帝微微一笑,“朕不会怪罪于他,倒是需要林将军为朕介绍下这位公子。” “回陛下,此人名为玉清寒,是一名琴师。” 夏祁帝转过后看向自己身边雍容华贵,面容娇艳的玉妃忽然笑道,“爱妃一向爱音律,你可知道此人?” 玉妃深深的看了一眼玉清寒,眼中几分惊惶几分愕然最后化为彻底的厌恶,撒娇般的笑道,“世上精通音律的人那么多,臣妾哪能都认识。” 没有人注意到,玉清寒水色的唇霎时失了血色,淡的几乎看不见,指尖狠狠的刺入掌心才能勉强控制波动的心绪。 “玉清寒么,名字倒是好,你也当得起,改日朕倒想听听你的琴音是不是跟你的人一样。”夏祁帝轻笑,“好了都起来吧,朕一来你们倒是拘束的紧。” 众人各自入了席,席间轻歌曼舞,言笑晏晏,不断的有人像夏天辰敬酒,夏天辰倒也对答有度,往日的几分稚气似乎也被完美的掩了下去,偶尔抬眼都是聚集在林琅邪的身上。 “清寒,皇帝似乎对你的琴技有些兴趣呢。”林琅邪端起面前的夜光杯,饮了一口美酒轻笑道。 “也许吧。”玉清寒淡淡的,目光停驻在殿中翩然舞蹈的歌姬身上。 见他似乎没什么说话的兴趣,林琅邪侧目看去。 玉清寒此刻的神情很寂寞,甚至带了一丝绝望,额间的梅花比平时更艳了三分,凄美惨烈。 往日那双平和的眼中萦绕的煞气让林琅邪有些心惊,这些日子两人相处融洽,如今这样倒是从未见过。 “你怎么了?”林琅邪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玉清寒目不斜视。 见他不愿说,林琅邪并有没有追问,他心中知道玉清寒不想说的事自己问了也不会知道答案。 “如果你不开心的话,不如宴会散了我带去你一个地方开心开心如何?”林琅邪换了一个温和的方式问道。 目光迎上林琅邪,本欲拒绝的话在对上那双包含着明显关切的凤目时,心中奔腾的心绪竟然奇异的平复了几分,一时之间竟然不忍拒绝。 “好。”玉清寒压下心头那丝奇异的波动,淡淡应道,林大将军顿时眉开眼笑,一想到这个纤尘不然,仿佛谪仙一般的少年能陪自己去那个地方,心中就一阵恶意的开心。 第十七章 销金富贵场,温柔美人乡。 世界上什么最销魂?当然是美人最销魂,风月场所向来是男人的最爱,用林琅邪的话说,是男人的话谁都会在青楼插上一脚,女人带来的享受是极致的,任你满腹牢骚,最终都会融化在女人的绕指情柔下。 夏天辰的生辰宴后,林琅邪婉言谢绝了夏凌绮的再次邀请,带着玉清寒来到一个可以让他开心的地方,这个可以让男人开心的地方,自然是大名鼎鼎的秦时楼了! 当林琅邪推着玉清寒进入秦时楼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旖旎风光时,玉清寒忽然很置疑自己的决定,这个地方根本不是自己想来的! 老鸨一早便就迎了上去,看见林琅邪更笑的花枝乱颤,夸张的叫道,“哎哟,这不是少将军吗,有些日子没来了,妈妈这的姑娘可想死你了。” 目光触及玉清寒却是一凝,手帕轻拂过玉清寒清俊的脸盘带起一阵香气,“好俊的公子哥啊,这个公子也是来寻乐子的吗?” 不能怪老鸨有些怀疑玉清寒的动机,实在是他脸上的冰冷足已冻死人了。 “妈妈这是什么话,男人来青楼除了寻乐子还能做什么,我这位朋友心情不佳,妈妈可要安排好点的姑娘服侍。”林琅邪从怀中豪气的掏出一张银票,笑容暧昧。 “好说好说,少将军客气了,哪里用的了这么多钱。”嘴上推脱着,老鸨接过银票的手却是不慢,“我保证安排的姑娘将这位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少将军先去临春阁等着吧,妈妈马上给两位安排姑娘。”说着,又给旁边的龟奴打着招呼,“去,把洛樱和清涟叫过来。” 临春阁中,香气袅袅,玉清寒淡眉微皱。 林琅邪见他皱眉,邪气一笑,“清寒不喜欢这个香味吗?” 玉清寒斜睨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清寒啊,这可是合欢香,咳,云雨的时候可是能让人持久的。”说着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玉清寒面目有些泛红,他对这些方面知之不深,向来洁身自好,除了自家的小院几乎没出去过,对于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哎呀,清寒,你怎么脸红了?”林琅邪一见他露出这百年不遇的害羞表情夸张的叫了起来,“难道你从未有过?” “林琅邪,这就是你说的开心的地方?”玉清寒脸色由红转青,语气更冷了几分。 林琅邪见他岔开话题心中知道玉清寒肯定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毕竟像玉清寒这样的人生来自带清华高贵,纤尘不染的气质,没有人会带他来烟花之地。 所有人都会觉得带他来这烟花之地根本是对他的一种亵渎,除了林琅邪。 林少将军不仅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亵渎反而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道,“清寒啊,古人有云,食色,性也。连古人都免不了好色,更何况我们呢?常年禁欲对身体可不好。” 玉清寒此刻心中深刻怀疑京都中对林琅邪的评价,什么风流少年将军,这哪里是风流,分明是无耻,无耻之极。 “林琅邪,这世上无耻之人,你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玉清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敢不敢,清寒如此夸奖,本少愧不敢当啊。”话虽如此说,林琅邪脸上的“不引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让玉清寒对认识他的无耻程度更上了一层楼。 奇怪的是经过林琅邪这么一闹,自己心中那分郁结的不快竟变淡了。 老鸨办事的效率还是很快的,洛樱、清涟很快就被安排到迎春阁。 两位姑娘都是秦时楼红牌自有过人之处,皆为千里挑一的美女。 洛樱眉如新月,目引横波,一颦一笑,千娇百媚生。 若说洛樱是妖媚的尤物,那清涟则多了几分清雅冷然的气质。 她容貌明显不如洛樱明艳,却也清丽可人。 甚至这个女子是极为聪明的,她深知自己的优点和缺点,面上并未费心思打扮,素净的淡妆却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两位佳人此时仅仅身穿半透明的轻纱衣,酥胸半露,粉脸含春。 不同的风情却是同样的诱惑,撩人之极。 林琅邪从来不排斥青楼姑娘穿的少,穿的露,这些不过吸引人的一些手段,相反他极其讨厌那些明明身处红尘反而把自己装扮的如同圣女的女子,那样的女人,林少将军从来不正眼看。 显然,眼前的两位姑娘是很符合林琅邪以往的口味的。 可是,当他发现玉清寒的目光也停留在两位佳人面上,甚至没有一丝反感的时候。 我们的林少将军不爽了,他承认一般人对于这等诱惑并不会排斥。 可是他就是不爽了,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选择这种方式来帮玉清寒开心。 第十八章 临春阁中,合欢香已经灭了,房中燃上了静心安神的檀香。 夜色渐深,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刻。 林琅邪静静的听着耳边续续弹出的琴声,脸上一直挂着魅惑慵懒的笑容。 若不是手中不时的把玩着酒杯,显示心中的些许不耐,玉清寒也许真的以为林少将军醉心音律。 心中有些奇怪,大半夜的林琅邪竟然带着自己来青楼听曲。 男人寻乐子,总不至于光听小曲吧? 他虽对这些没兴趣,不过,林琅邪的这般作为似乎与他的风流名声并不相符。 他心中疑惑,林琅邪更是纳闷百倍。 想他堂堂少年将军、风流公子办事向来讲究效率,哪次来不是直奔主题! 这次本意只是找两个姑娘让玉清寒开心一下,怎料事到临头,见到洛樱、清涟眼中明显对玉清寒的情意,甚至玉清寒到最后竟然没有拒绝意思,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不知为何的怒气。 于是, 林少将军变卦了。 大半夜的让人弹琴唱曲,美曰其名为陶冶情操。 玉清寒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如玉的面容在房中昏黄的灯光下,美的有些虚幻。 杯中的茶水已凉,玉清寒淡淡开口,“少将军是打算听一晚上的曲子吗?” 林琅邪侧过头,邪魅一笑,“若是清寒相伴在侧也未尝不可啊。” “少将军好雅兴啊。” “不敢不敢,只是跟清寒在一起的时候实在不想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想清寒你一代琴宗品性高洁怎可跟青楼女子纠缠呢,品茶听曲这些风雅的事情才不会辱没了你。”林琅邪言辞切切,一脸的理所当然,完全忽视之前是谁把玉清寒带到这来的。 “不知方才是谁大谈,食色,性也。” “清寒是在怪本少打扰了你的好事吗?”林琅邪委屈的说道,“本少只不过是一片好心,想当初本少刚回京都就听闻了清寒的大名,洛樱姑娘可是对清寒的琴音十分推崇,本少只是成全她的一个心愿,” 林少将军饮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对着抚琴的洛樱笑问,“你说对吗?樱儿。” 洛樱目光似盈盈水波,停下抚琴手,移步走在玉清寒,朱唇轻启,“昔日有幸听公子抚琴,如闻天籁,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再次聆听。” 杏眼中有些忐忑,久经风月的洛樱此时竟有些紧张,她有些害怕玉清寒会拒绝她。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最美的梦,青源河边的惊鸿一瞥,那一曲精妙绝伦的琴音,早已经深深的俘获了自己的心。 她从未想过会在青楼见到玉清寒。 这个清华似月,琴音高绝的男子竟然会出现在烟花之地。 玉清寒并未说话,目光平静的看着不远处那琴案上的一尾琴。 洛樱未听见他应允,自嘲一笑,的确,自己不过是风尘女子又哪里有资格去要求他为自己做什么呢? 苦涩的想着,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清幽冷然的琴音。 目光随着琴音之处看去,玉清寒已经低头在弹了。 他弹琴的样子很静,却是美到极致,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手中的琴。 楼阁中灯光朦胧,玉清寒一身白袍,端然静坐,眉眼低垂,额上的梅花印在灯光中少了几分凄艳,多了几分迷离之感,美的幻灭。 尽管已经见他弹琴多次,林琅邪还是一眼便陷了进去,心中微微一叹,也许在初时的见面,那一眼就已经让自己无法自拔了吧。 房中静静的,只有玉清寒的琴声如流水行过。 “嘭。”一声巨响,楼阁木门被人蛮横的踹开,六个黑衣人破门而入。 楼外的哭叫嬉闹声顿时透过隔音的木门传进了安静的小阁。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阴翳的看了眼玉清寒,阴声道,“房中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第十九章 林琅邪此刻很不高兴。 所以,后果很严重。 风流公子直接变身地狱修罗。 长臂一伸,龙泉剑出,剑柄微震,竟发出愉悦的嘶吟声。 这是剑锋在表达对血的渴望。 玉清寒仍然素手弹琴,面上波澜不惊,琴音一如最初的幽冷。 见他们二人淡定如常,从容不迫的样子,洛樱和清涟竟也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发出惊叫,只是面色有些发白,避到了玉清寒的轮椅后面。 林琅邪手持龙泉,挡在最前面,凤眼微眯,弥漫着杀气。 他剑指前方,红衣随剑气飘扬,宛若地狱的浴血修罗。 “几位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命,那本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几位杀手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发憷于他的气势,倒也没吓的掉头就跑,反而分出四人缠上他,另外两人试图绕过他向其他人逼近。 林琅邪岂能让他们如愿,剑光一闪,缠着他的几人惊骇的发现自己手中的剑甚至挡不住他的剑气,断成了几段废铁。 扔掉了手中的废刀,四人相互对看了一眼,袖中猛然射出一道道寒光。 林琅邪冷笑一声, “竟然是七星透骨针,准备的倒是齐全。” 手中的剑上下翻飞,将周身防御的滴水不漏,只听一阵“叮叮叮”的声音,银针纷纷落地。 趁着他防御的时刻,那两人绕过他奔向玉清寒,洛樱被吓的惊叫起来。 林琅邪心中极担心玉清寒,手中的剑更快了几分,剑芒一闪,开出了几朵血花。 他极快的返身再也顾不得与这几人纠缠,步行如风,向玉清寒疾奔了过去。 他看不见玉清寒此刻的表情,眼中只有那两个黑衣人手中举起的寒刀。 那两道寒光让林琅邪如坠冰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不。”心头恍若压上了千斤之鼎。 然,关心则乱也不是古人妄言,若是他冷静一些的话,会发现面对头上高悬的两把寒刀,玉清寒指下的琴音都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玉清寒仍然静如处子,岿然不动,甚至没有停下抚琴的手。 他的手在琴上一弦一弦的拨过去,优雅的让人心惊。 两个黑衣人举刀欲砍正对上玉清寒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明明美丽到不可方物,给人的感觉却是冷漠,冰冷以及血腥。 两人手中的刀怎么也砍不下去了,仿佛被迷惑了心神一般。 玉清寒右手轻轻在琴上一挑,拨出一个简单的单音,琴音却犹如实质的暗器般同时击穿了两个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瞪大了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却提醒着他们眼前的事实。 眼中那美如星辰,冷若寒潭的眸子,是他们看见的最后景象。 洛樱被这突来的一幕惊的捂住了嘴巴,眼睛下意识看向玉清寒。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面目沉静如水,十指如流水般的在琴弦上滑过。 似乎,刚才瞬间取走了两条鲜活的生命的人并不是他。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瞬之间,林琅邪所能看见的也只是黑衣人举刀欲砍,却迟迟不动。 身后传来剧痛的同时,他扬手一挥,龙泉剑呼啸斩下两个黑衣人的头颅。 眼前的玉清寒停下了抚琴的手,淡眉轻皱,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夹杂着极淡的关切,“你的伤。” 林琅邪低头一看,一柄断刃深深的插自己右胸上。 他邪邪一笑,似乎并不在意,眼中只剩下玉清寒关切的眼神。 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吗,幸好,他没事。 玉清寒看着林琅邪莫名其妙的笑容,心中诧异,难道这断刃上有毒,林少将军已经毒性攻心,脑子不正常了? 转过身,对着伤了自己的黑衣人,林琅邪嘴角勾起了一抹血腥的笑容,“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玩玩了。” 心中不必忧心玉清寒,林琅邪就犹如挣脱了束缚的雄鹰一般,刀光剑影中,只见他手腕轻动,带起道道血花。 “大哥,任务失败,我们撤吧。” 为首的黑衣人快速的看了眼那两具失去头颅的尸体,狠声道,“撤。” 四人聚在一起快速地向门口移去,林琅邪眼中杀气萦绕,冷冷一笑,“想走,没那么容易。”手指快速将地上银针吸入掌中,疾射而出。 银光一闪,四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银针准确的刺进了黑衣人的咽喉处。 四个黑衣人表情狰狞的倒地,圆瞪的大眼表明他们在死时的痛苦。 玉清寒目光微凝,林琅邪这一手暗器本领倒也出神入化了。 清理了黑衣人一伙,林琅邪胸前的伤也因为先前的动作而裂开,殷红的血染上他暗红的衣。 然他的嘴角却始终挂着邪魅的笑容。 莫名的让人心安。 “我们该回去了。”玉清寒收回目光。 手指抚上轮椅缓慢的向门口移去,林琅邪微微颔首。 “公子小心。”耳边传来洛樱的惊呼声。 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把匕首距离玉清寒的颈已不足一尺。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突然发难的竟然一直默不出声,几乎被人遗忘的清涟。 如今已是躲不过了,玉清寒直觉一股寒气向自己后颈袭来,右手打在轮椅的扶手上,硬生生的将轮椅右移了几分。 清涟一击落空,反手将匕首刺在玉清寒的肩上。 林琅邪此刻的心中的惊怒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他迅速拔剑,剑身直接贯穿了清涟的身体。 清涟面色一白,喷出了一口血,软倒在地上。 短刃插在肩膀上,玉清寒清俊的脸庞苍白了几分,更显得纤弱。 林琅邪收了剑,脸上的心痛无法掩饰,只恨这伤不是自己替玉清寒受的。 “我带你回去。”说着不等玉清寒回答,他蓦然将他打横抱起。 玉清寒面色一冷,“你找死。” “这样快些。”林琅邪脸上没有丝毫调侃,十分认真。 “放我下来,否则……”话未说完,后颈一痛,人便昏了过去。 第二十章 林琅邪半抱着玉清寒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肩上还插着短刃,殷红的血浸透了他素白的锦袍。 他的神态却很静,俊秀苍白,仿佛不管什么时候玉清寒身上都会流出那种淡定恬静的气质。 透过衣料,两人相触及的肌肤,一火热一冰凉。 秋水为神,玉为骨,用来形容玉清寒恰与其份。 林琅邪一手小心的扶着玉清寒,另一只手动作轻柔的脱下了玉清寒的白袍,露出他清瘦白皙的身体。 “你干嘛脱公子的衣服?”水一方手里端着准备好的热水进门正瞅见这一幕,立马惊叫了起来,两眼怒视着林琅邪,显然把林琅邪当成了想要侵犯公子的坏人。 林琅邪白了他一眼,“不脱衣服我怎么给清寒处理伤口啊,要不你来。” 一方小朋友被他这么一噎,顿时说不出话了,不过黑亮的眼睛里明显写着不信任三个字,狠狠的威胁道,“公子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琅邪直接无视他,侧过身将玉清寒的背转向自己,耳边又是一声惊叫,“啊,你的胸前……” “你有完没完啊,吵死了,没事睡觉去。”林琅邪剑眉微皱,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胸前的伤,血好多。”水一方被他一吼,十分的委屈,呐呐的说了一句再也不敢吭声。 不用他说,林琅邪也知道自己受的伤十分严重,那柄断刀几乎贯穿了自己的右胸,伤及肺腑,不过比起自己他更想先帮玉清寒处理伤口。 目光凝在那瘦削的身体上,褪去了衣衫,玉清寒赤裸着上身,一头墨发随意散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宛若黑夜下盛开的白莲,极致的黑与白的混合,美的惊心动魄。 林琅邪伸手将他长长的墨发拂至颈边,露出了肩上的伤口,手指握上刀柄,心中略有犹豫,没有麻醉,贸然拔出短刃疼痛是必然的,若是自己倒也无所谓,玉清寒这样单薄文弱的体质受得了吗? 殷红的血顺着刀柄流到自己的手上,冰凉粘腻的感觉让林琅邪狠了狠心,用热毛巾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抹干净,握着刀柄的手,略一用力,短刃应手而出,接着伤口处涌出鲜血,突来的痛感让玉清寒闷哼一声,随之醒来。 林琅邪快速的拿过药箱中的伤药涂抹在玉清寒的伤口上,冰冷的指尖沾染着伤药覆盖在玉清寒的肩上。 温润冰冷的触感让玉清寒颤抖了一下,竟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林琅邪褪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并未发作,任由林琅邪帮自己把伤口包扎好。 上好了药,林琅邪又用纱布细细的将伤口包扎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幸好,匕首扎的并不深,修养一段时日就好。” 玉清寒默默地拿起散在床上的衣服穿好,并未答话,脸上的冰冷很明显的告诉林琅邪他心中的怒气。 “清寒,你怎么不理我,本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处理伤口啊。”林琅邪一脸委屈,心中知道玉清寒介怀自己之前打昏他的事。 玉清寒穿好衣服,看了眼林琅邪。 此刻林琅邪胸前的血已经染满了他大半的衣襟,苍白的脸上却是孩子般委屈的神色。 纵然在恼怒,玉清寒也知道林琅邪是为了自己好,再者,林琅邪不顾自己受伤也要赶来救他的场景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如果不是如此,光凭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死上十次也不解恨。 活动下了手腕,玉清寒对着站在旁边的水一方淡淡的吩咐道,“一方,拿一坛梅花三月过来,在准备一盆热水。” 见他醒来,一方小朋友显然很高兴,脆生生的应道,“是,公子。” “莫不是清寒感动了,想要请本少喝梅花三月。”林琅邪笑着调侃道,语气十分虚弱。 玉清寒用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林琅邪坐过来,脸色虽然并未好转,意思却很明显准备帮林琅邪处理伤口了。 林琅邪立刻坐过去,嘿嘿笑道,“果然清寒还是关心本少的啊。” 玉清寒继续保持沉默,手指轻柔的翻开了他伤口周围的衣服。 林琅邪的伤势很重,断刀几乎全部没在右胸,就算是拔出来,没有几个月的调养也不可能好。 面色稍微柔和了一点,淡声道,“等下我会将你伤口边的肌肉切开保证刀不会断在里面,你忍着点。” 听见他对自己说话,还是关心的自己的伤口,林琅邪激动了,顿时得意忘形。 “清寒,你不气我把你打昏抱回来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玉清寒刚刚柔和的脸色立刻又冷如冰雕,“林琅邪,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好好,本少保证,只要清寒不生本少的气。”林琅邪一口答应。 爽快的样子让玉清寒十分怀疑林少将军话的可信度,心中微叹一声,最好离此人远点。 第二十一章 林琅邪的伤口并不好处理,刀锋太深,只能先切开周围的肌肉在拔刀。 玉清寒帮他褪下了外袍,眼中略有些惊异。 他的背并不似一般少年那样光滑,肤色很白,上面纵横交错的遍布着各种狰狞的伤痕,如今右胸又添了一道新伤。 这些伤痕是林琅邪作为军人的荣誉,亦代表着那些铁与血的历练,其中的惨烈可见一斑。 心中微微一怔,看了眼林琅邪。 林琅邪面色苍白,唇角却始终挂着一丝不羁的笑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清亮,凤眼微微向上挑起,又有种叱咤风云的孤傲。 心中竟莫名的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似心疼又似惋惜,其实他也不过是刚及弱冠之龄的少年而已,外表风光其后又是历经怎样常人所不能体会的惨烈呢? 收敛了心神,玉清寒拿起浸过酒的布将伤口附近擦了一遍。 而后用匕首切开了伤口附近,手指快速而准确将断刀取了出来。 整个过程,林琅邪唇色惨白,显然是痛极,却未曾哼一声。 上完了药,玉清寒将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在林琅邪的右胸上。 伤口虽深,好在林琅邪的体质远胜于常人,修养得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着认真的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玉清寒,林琅邪心情无比的好,连带着觉得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向玉清寒,“看了本少的身子,清寒可要对本少负责啊。” 玉清寒眼皮也不抬一下,缠纱布的手却忽然一用力。 林琅邪疼的一皱眉,玉清寒冷冷道,“少将军在胡言乱语,休怪玉某不客气了。” 林少将军一副任你宰割的样子,无比幽怨的说道,“本少都是你的人了,想怎样还不是清寒说的算。” 玉清寒沉默,论无耻谁比得过我们的林少将军呢。 包扎好了胸口的伤,玉清寒又让一方小朋友取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玉清寒的衣服,是清一色的素白。 林琅邪换上白袍,哀叹一声,“本少怎么觉得穿着没有清寒帅呢。” 很少有人能像玉清寒一样穿出白色那种温静雅致,淡然清华的感觉。 “有的穿就不错了,不要拉倒,我还不想让你穿公子的衣服呢,公子的气质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穿的出来吗?”一方小朋友不满说道。 对于林琅邪的一系列作为,他心底是十分不满的,心中认定只要公子跟林琅邪沾上关系肯定没好事。 所以只要有机会一方小朋友就不会放弃对林少将军的冷嘲热讽。 “小孩子怨气那么大,小心心智发育不健全。”林少将军一贯毒舌。 想他在军中混迹多年,平日里除了打仗就是斗嘴,欺负小孩子就跟玩似的。 一方小朋友对上林琅邪那整个就一悲剧。 “你说谁心智发育不健全。”水一方气鼓鼓的,只差没扑上去咬他两口。 “谁应我我就说谁。” “公子,你看他。”说不赢,一方小朋友委屈的求助玉清寒。 玉清寒无奈看了眼欺负小孩子还笑的一脸开心的林琅邪,安慰道,“好了,一方,该睡觉了。” 水一方狠狠的瞪了眼林琅邪,爬上了自己的床,扯过被子盖住脑袋,显然是不想再看林琅邪一眼。 屋内只有两张木床,以林少将军和一方小朋友两看两相厌的局面自然是不可能睡在一起。 林琅邪笑的像一只狐狸半点不见虚弱,“清寒啊,这么晚了,我们也睡吧。” 第二十二章 睡觉明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不知为何从林少将军嘴里说出来却总让人想入非非。 看着林琅邪笑的一脸暧昧的样子玉清寒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两人刚一躺下,林琅邪便絮絮的念叨着什么“子曰无被,与子同眠”身体还故意的凑近了玉清寒。 玉清寒身体蓦然一僵,他身体向来寒冷,林琅邪的体温却犹如一把火,暖意袭人。 他向旁边挪了一挪,林琅邪立马紧随其上。 玉清寒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似乎十分不习惯有人离自己如此近,又往旁边挪了一分,怎料,林琅邪却宛如牛皮糖般甩也甩不掉,又贴到他身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玉清寒冷冷的看了林琅邪一眼,薄如刀削的唇吐出几个字,“林琅邪,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有怎样啊。”林少将军一脸的莫名其妙,笑的十分暧昧,“难道清寒想本少做些什么。” 玉清寒此刻真的很想在林琅邪那张欠扁的脸上狠狠的给一拳,不知为何林琅邪总能轻易的将自己气的情绪失控。 闭上眼睛,心中打定主意,直接无视此人。 “清寒啊,你干嘛不说话?”对于玉清寒的无视,林少将军十分委屈。 “清寒,你睡觉了吗?” “玉清寒……” 林少将军心中纳闷,难不成他这么快就已经睡着了? 试探性的用手碰了碰玉清寒的脸,美玉般清润光滑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 见他毫无反应,呼吸悠长平缓,林琅邪微微一笑,果然睡着了吗? 胸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林琅邪毫无睡意,轻掀起被子坐了起来,手指抚上右胸,嘴角却奇异的掀起了一丝笑意。 玉清寒,这道伤,是本少为你受的。 忽又想到初见那日那惊艳的一瞥,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少年淡定鄙夷的眸子,笑意更深,那日又怎会想到两人最后相交至深,自己甚至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他,不知不觉间竟已陷的这么深了吗? 目光凝视身边的睡颜,许是因为受伤,玉清寒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部线条却是因为睡着而柔和了几分,额间的梅花不似平日的凄艳,多了几分柔媚的感觉,长长的睫毛错落有致的交叠出剪影,水色的唇宛若琼浆玉露一般充满了引诱人品尝的诱惑。 这冷傲如梅,清皎似月的男子此时离自己如此近,近到触手可及。 林琅邪看着玉清寒如玉般的容颜有些痴了,少年的一颦一笑,优雅抚琴的姿态,慢慢的在眼前放大,迷离之间,林琅邪竟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吻了下去。 待到回过神来,映入眼的却是玉清寒蓦然睁开的眼眸,幽深浓黑的眸子里交织着震惊,不解,羞愤。 两人同时怔住了,甚至忘记分开相贴的唇瓣。 唇上清润香甜的感觉让林琅邪不自觉的舔了一舔。 玉清寒没有想到林琅邪竟然如此无礼,早知道就不装睡了,这样亏大了。 条件反射般推开林琅邪,反手一掌打向他,玉清寒此时的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那一掌正中林琅邪的右胸,林少将军倒是没想到玉清寒的力气那样大,生生受了一掌,脸色一白,喷出了一口血。 眼中是玉清寒青红交加的脸,林琅邪自知自己行为过于冒失,一时间有些歉意,认真的道歉,“清寒,对不起,本少无心的。” 玉清寒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见他嘴角染血,一副诚恳的样子若太过计较又显得自己过于小气,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淡淡道,“睡吧。”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背对着林琅邪和衣而眠。 在他睡下的同时,林琅邪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丝笑容,伸手拂过自己的唇,仿佛还留有玉清寒温软清香的味道。 林琅邪以往吻过的女子不知几何,却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感觉,忍不住地想要沉溺其中,侧过身林琅邪看着玉清寒的背影,想到前去青楼少年的不适应,林大将军此刻的想法却是,这该不是他的初吻吧? 右胸的伤口又开始痛了,此刻他定然是生气了,不过好在来日方长,总有办法弥补,林琅邪嘴角泛起邪气的笑意,这买卖,可不亏! 第二十三章 翌日,天光渐亮,晨曦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小屋,玉清寒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水一方摸索着穿衣服的动静。 他轻掀开被子,唤了一声,“一方。” 水一方条件反射般的回道,“恩,公子,我就起来了,马上就去背书。”原本迷迷糊糊的状态在听见玉清寒的声音时立刻清明了几分。 玉清寒淡淡的应了一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准备下床的时候目光扫到林琅邪,此时他还未醒,薄唇紧抿,疏朗的剑眉微微皱起,面色潮红,似乎有些不舒服。 玉清寒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额头滚烫,他发高烧了。 自己冰冷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反而让他眉头舒展了几分。 是因为昨天自己那一掌加重了他的伤势,发起了高烧,玉清寒神色有些复杂,想到昨夜那个轻吻,眼中似羞似恼,隐隐也感觉到了林琅邪对自己异样,脑中闪过两人自相识以来所经历的事,说起来也没多久,偏偏心里却有种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感觉。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了一声轻叹,“一方,今天不用念书了,去准备下热水,他发高烧了。” “谁发高烧了?”一方小朋友一听不用念书很是兴奋,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琅邪。”玉清寒的声音淡淡的,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哦。”一方小朋友回答的闷闷的,明显还在为昨夜林琅邪欺负他的事耿耿于怀。 有些艰难的挪动到床前,玉清寒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直忙着处理伤口竟然忽视自己的轮椅还留在秦时楼,瞪了一眼睡着的林琅邪,无奈的开口,“一方,先去把阿大叫进来。” 一身墨衣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微低着头,唤了一声,“公子。”声音浑厚冷厉。 玉清寒沉静如水,淡淡的吩咐道,“我的轮椅落在秦时楼,你去取回来。”眸光流转更显淡漠,“再打听下秦时楼的情况,查清是谁派的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墨衣人似乎很习惯听从他的命令,应道,“是。”人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准备好了热水,玉清寒又开了一张方子,递给一方小朋友,“你将这些药抓了,然后煎好送过来。” 一方小朋友撅着嘴,不满的抱怨,“公子对林将军真好。”目光扫了一眼药方顿时叫道,“公子,怎么会有冰魄,我们本来就快没了。” “他在发高烧,胸前伤势很重,如今只能用冰魄稳定,伤口在恶化会危及生命的。”玉清寒解开林琅邪的衣服,露出他右胸的伤口,纱布上已经染满了血,里面的伤势显然不容乐观。 “公子!没了冰魄你怎么办,下次……”说着一方小朋友急的快哭出来,“都是他,还害你受伤了,那就不要管他。” “一方。”玉清寒面色一冷,“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快去。” 水一方委屈的撇了撇嘴巴,不敢在说话,目光狠狠的瞪了眼躺在床上的林琅邪。 等到水一方打来热水,玉清寒将染血的纱布拆开,里面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周围泛起的血肉已经成为暗红,将浸湿的布一点点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擦上伤药,重新包扎。 处理好了伤口,玉清寒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目光停在林琅邪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林琅邪,闭上眼的林琅邪多了几分安静,不似平日邪魅,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慵懒笑容。 即使发着高烧他也是光彩万丈,傲然高贵,容不得他人忽视。 眼光有些迷离,耳边似乎又想起了林琅邪那声撕心裂肺的“不。” 那个时候他是以为他会死的吧,所以才拼着自己受伤赶至他的身边。 元宵那日的糖人,烟火,让玉清寒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笑容,空白了十八年的人生却因为林琅邪的出现多出了一丝暖意。 晨曦的光芒温柔的撒在少年的眉眼上,那张平日里素来清冷的容颜荡起的暖意让他门外的阿大看呆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公子也能笑的那样温暖,呆滞也仅仅是一瞬,立刻恢复了平静,低低的唤了声,“公子。” 玉清寒侧过脸,面目又恢复到冷淡,他的脸一半处在阴影里一半又处在晨光中,光与暗的结合使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美感,“有什么消息吗?” “秦时楼的两个红牌都死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玉清寒淡淡的说道,目光却移到屋内琴案上放着的古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名为洛樱的女子。 女子忐忑的眼神,以及那句“公子小心。” 昨日还鲜活的生命今日却是芳影无踪。 玉清寒移坐到轮椅上,神情带了一丝寂寞,一丝冷到极致的煞气。 额间的梅花都凄艳了几分。 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第二十四章 林琅邪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坐在一旁的玉清寒,少年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绝艳的眸子隐隐有些莫名的情绪,似乎见他醒了,一瞬间又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清寒这么看着我,本少会不好意思的。”林琅邪脸色苍白还忘记调侃一句,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右胸一痛,险些又摔倒在床上。 “别乱动,你的伤口感染了。”玉清寒转动轮椅滑至他的身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余热未退,比初时却好了许多。 林琅邪目光炯炯的看向他,眼前这人脸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收回了手,玉清寒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先躺着吧,烧还没退。” 支撑着身体靠在墙上,林琅邪微微一笑,“不用。” “随你吧。”玉清寒移开目光,看向正在倒药的水一方。 “清寒,你吃了吗?”林琅邪随意找些话题,不习惯两人之间的沉默。 “没。”玉清寒也不看他,眼中无喜无悲,看不出在想什么。 多数时候,林琅邪都是看不懂玉清寒的,若你不主动,他便是一湖水,平静无波,万年不变,在尘世静然流淌,清华却寂寞。 “本少知道京都有家酒楼做的菜,那味道绝了,平日老是清寒做饭,今日不如本少请你一同去尝尝,如何?”林琅邪眼带笑意,兴趣焕然的提议道。 玉清寒微微皱眉,“你的伤需要好好修养。” “小伤而已,哪里有和清寒吃饭重要。”林少将军笑的毫不在意。 正欲说话,水一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进来,“公子,药好了。” 玉清寒淡淡点头,示意他把药递给林琅邪。 一方一脸不情愿的将药送到林琅邪面前,“喏,端着吧,这药可是很贵的,真搞不明白公子为什……” “一方,你话太多了。” “公子,本来就是……”一方小朋友十分委屈。 “今日功课不用做了,去抄二十遍药性赋。” “公子,你,我没错就是因为他才……” “三十遍。”玉清寒面无表情。 “哼。”一方小朋友委屈的跺了跺脚,两眼泪汪汪的,更加愤恨的瞪了眼林琅邪。 对于他的白眼,林少将军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哪天没见着他瞪自己那才奇怪。 “抱歉,平日太宠他了,让你见笑了,喝药吧,对你的伤有帮助。”玉清寒淡淡道。 “没事,没事。”林少将军笑的一脸开心,似乎十分乐意看见一方小朋友吃瘪,“小孩子嘛,多抄抄书也是好的,学习又不是什么坏事。” “林琅邪,你这是幸灾乐祸,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一方小朋友一听林少将军在旁边煽风点火,顿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不过,在林琅邪这头雄狮面前,老虎也威风不起来。 接过水一方手中的药碗,喝了一口,林琅邪十分佩服的对一方小朋友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用成语,在多抄点书下一届的新科状元就是你了。” “清寒啊,我们大夏的未来国之栋梁,你可要好好培养,或者给他请个夫子,更方便。”林少将军一脸正经的建议。 一方小朋友几欲吐血,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 林琅邪一手提着直欲发狂的水一方,一手饮尽了碗中的药,“本少饿了,清寒我们去吃饭吧。” “少将军觉得好多了就请吧,玉某并未答应同少将军一起吃饭。”玉清寒下了逐客令。 “那家酒楼叫什么来着,醉仙坊?醉仙居?不管了,先去问问。”林琅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清寒,我们快去吧。”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林琅邪忽然一抚掌,“本少想起来了,是醉仙居!清寒,我们快走吧。” “你要去自己去。” “点什么菜呢?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上次吃的好像是这个,挺补的。” “林琅邪!!”看着完全无视自己话的林琅邪,玉清寒忍不住有些抓狂。 “恩?清寒你叫我?”林少将军暂时回魂。 “你可不可以听听别人说话?”玉清寒无奈道。 “清寒想说什么,本少听着呢。”林琅邪终于停下了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你自己去吃吧。” “不行啊,清寒,那家酒楼真的挺好吃的,我们一起吧。”林琅邪无赖道。 好吧,话题又回到原点,玉清寒终于深深的明白了跟林琅邪纠缠就是个错误,跟他说话也是错误,也许认识他就是一个错误! 第二十五章 玉清寒真的很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林琅邪的事,以至于这辈子他就是来讨债。 任你心硬如铁,不动如山也抵不过林少将军的死皮赖脸加上撒皮打泼。 最终还是遂了林少将军的意,两人决定去醉仙居用餐,不过带了一个拖油瓶——一方小朋友。 对于这点林少将军还是很无奈的,两人甚至展开过一场激烈的辩论,一方小朋友首次胜了半酬。 “你说你小孩子家家的不在家好好念书,老跟着大人混成什么样子。”林琅邪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只恨一方小朋友不能知难而退,打扰他两人的单处时光。 “学习我也得吃饱吧,吃不饱怎么学的好?”一方小朋友理直气壮的说道,一副打死也不离开公子半步的样子。 玉清寒十分无语的看了眼他们两个,暗自叹息,这一方跟着林琅邪是越来越会强词夺理了,诗文不见长进,脸皮倒厚了不少,未来堪忧啊。 刚出了小院,三人尚未走多远,一队身穿银白铠甲的士兵迎面围了上来。 为首的一人虎目圆瞪,手指玉清寒,大声喝道,“拿下他。” 众人纷纷拔刀,只听阵阵铿锵之声,刀光晃眼。 一方小朋友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的腿有些发软,紧贴着玉清寒,“公子。” 玉清寒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持刀剑的一众士兵,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面色清冷,无惧无畏,这番从容的姿态反而震慑了众人,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好狗不当道,别扫了少爷我吃饭的雅兴成吗?”林琅邪此时心中真有种骂娘的冲动,也不知道惹到了哪路神仙,干啥啥不顺,动不动就是血光之灾。 “大胆狂徒,竟然出言不逊,想作死么?”为首的一人壮了壮胆气,大声喝道。 林琅邪冷笑一声,凤眼微挑,面上的鄙夷不加掩饰,“想作死的是你们吧,赶紧滚开。” “你可知我们是谁?妨碍公务,其罪当诛。不想死就赶紧让开。”那人见林琅邪面目尊贵,且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煞气,这种感觉只有久经沙场的王者才能有的风姿,一时间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搬出身份来压人。 “哦,本少倒还真想知道你们是谁?”林琅邪挑眉,心中着实不屑这群禁卫军,常年在沙场拼搏的军人最不屑的就是那些只会搬出身份压人的孬种。 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为首的样子,那人心中十分不爽,“我们是隶属太子的禁卫军,奉命前来捉拿玉清寒。” 原以为林琅邪听了太子的名号会有几分震慑,岂料,林琅邪只是冷哼了一声,“太子又如何?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抓人,所为何事?” 见他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那人怒极,“你竟敢蔑视太子,所为何事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再做纠缠一并拿下。” 话刚说完,直觉一道金光闪过,急剧的破空声震得那人脚步不稳“蹬蹬蹬”退后几步,低头一看,击中自己的却是一个赤金的龙形令牌,上面镌刻着“令”字,一股浑厚冷肃的气息扑面而来,眼中的凶厉顿时化为恐惧。 林琅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微挑的凤眼透着股睥睨天下的狂劲,面色冷厉,给人一种杀戈果断,说一不二的王侯气概,“伏虎令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众人“哗啦啦”的跪倒一片,眼中竟对他有了尊崇的神色。 伏虎令可擅自调动京都五万军队,并被赋予先斩后奏的特权。 这世上持有伏虎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奉为军中战神的少年将军——林琅邪。 他是所有军士的偶像,大夏所有人的骄傲。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吧?”林琅邪取过伏虎令,面带微笑的问着跪在眼前的人。 那人已是冷汗津津,诚惶诚恐的答道,“三皇子中毒了,太子特命我们前来捉拿下毒之人。” “说详细点。”林琅邪冷眉一挑,心中有些惊异。 “具体情形末将并不知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末将。”那人硬着头皮说道,斟酌着用词,生怕一不小心就小命难保。 “我若是说不呢?”林琅邪仍是笑着,眼中却透着几分冷意,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人一咬牙,大有视死于归的意味,“那就请将军原谅末将的无礼了。” 林琅邪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傲,几分冷,“你回去告诉太子,玉清寒不可能是毒害三皇子的凶手,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他的语气的淡然却坚定,宛若在谈论天气一般将这个大罪揽了下来。 这个回答显然也能让那人交差,急急的应了一声便领着一干侍卫打道回府,临走前语气恭谦的对林琅邪为自己之前的态度致歉。 林琅邪笑容和熙,并不在意,一干将士不禁觉得这少年将军,果然与传言一般豪气大度,让人心生好感。 林琅邪转过身,邪魅的容颜嘁着些无奈,“今日的酒宴怕是吃不成了,清寒,我们去看看天辰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 “你信我没有下毒。”玉清寒静静的看着林琅邪,他用的是肯定句,晨光跌进他清淡的眼眸,宛若在湖面撒下一层金沙,美的如梦如幻。 “我信。”林琅邪毫不迟疑的说道,俊美的脸上混合着坚毅和坚定,转而邪笑道,“本少都与清寒有了肌肤之亲了,不相信清寒还能相信谁啊。” “林琅邪,不准你占公子便宜。”一方小朋友一听林少将军又对公子不敬,立刻变成了小刺猬。 林琅邪很鄙视的看了眼一方小朋友,毒舌道,“现在这么嚣张,刚刚不知道谁吓的腿都软了。”说着,还学着一方小朋友弱弱的叫了句,“公子~” 被林琅邪这么一学,一方小小朋友宛若被踩了尾巴的母猫,咬牙切齿的指责,“林琅邪你欺人太甚,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哎呀,我好怕……”林少将军一脸害怕的拍了拍胸口,凑近一方小朋友耳边叫道,“公子救命啊~”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把一方小朋友气的面色通红,直欲发狂。 玉清寒淡笑着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人,一时有些怔仲。 他从来都是聪颖淡定的,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都很难让玉清寒情绪有所触动,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从不埋怨命运,残废又如何,他一样能让人尊崇。 被人陷害又如何,他照样能坦然应对。 可是如今,只因为林琅邪的那两个字,一向古井无波的自己,心中竟感动了。 因为他的不信,而感动。 无关与任何,只是单纯的相信。 目光凝在林琅邪那张邪魅的容颜上,玉清寒淡淡一笑,春水映桃花。 林琅邪,谢谢你…… 第二十六章 “父皇,林琅邪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拿伏虎令来欺压儿臣的人,阻碍儿臣捉拿毒害三弟的凶手,他这是藐视皇权啊,仗着自己为大夏打了几场胜仗竟然如此狂傲,请父皇治他不敬之罪。” 夏北域阴柔的脸上满是愠色,细长的眼中闪着阴鸷的寒光,继而想到自己的禁卫军甚至为林琅邪说话更是怒了三分,“如此下去怎么了得,像林琅邪这种风流的人回朝第一天就歇在青楼,怎么配当我大夏的将军,这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吗?” 夏祁帝静静的听着太子对林琅邪的指控,并未答话,笔势不变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帝’字,笔落字成。 “渝儿觉得朕这字写的如何?”夏祁帝面色沉静,嘴角甚至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太子有些不耐,“父皇,现在怎还有闲心让儿臣看字?林琅邪此人放任下去,可是心腹大患啊!” 夏祁帝微微一叹,“渝儿,你的性子如此骄躁,让父皇如何放心将江山交给你?为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以及足以驭人的才能,更要善于招揽人心,你谋略不如凌绮,如今又与林琅邪水火不容,朕担心你驾驭不了他们。” 夏北渝一急,“儿臣,儿臣只是担心林琅邪狼子野心……” 夏祁帝摆摆手制止他将要说出话,“你不用解释,朕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朕的长子又是大夏最纯正的皇室血统,朕决不允许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那林琅邪……”夏北渝面色一松。 “你想如何?” “杀了他。” 夏祁帝眼中失望,自己这个儿子足够狠辣,却没有相匹配的心智,“你暂且不要动他,他是我大夏的功臣,父亲又是为国捐躯,在军中的名望无人能替,贸然杀了他,不是让将士们寒心吗?日后还有谁敢为大夏卖命?” “可是父皇,林琅邪手中的伏虎令后患无穷。”太子眼中冷光一闪,显然并不想放过林琅邪。 “他手中的伏虎令确实麻烦,当初他父亲陪朕打天下,这伏虎令是朕赐给他的荣耀不可随意收回。”抬手饮了一杯桌上的茶,夏祁帝淡淡的道,“要收回这令牌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不是说他为了毒害三皇子的人用了这伏虎令吗?这并不正常,林琅邪此人说是风流却并不狂妄,甚至是极为聪明的,他战功赫赫,却让自己故意背上了风流之名,这是给了一个把柄让朕握在手中,平日里与大臣也并未深交,表明他没有反叛之心。” 摩擦着手中的茶杯,夏祁帝神色有些冰冷,“他的权力也确实该限制了,像林琅邪这样的人如果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断不可养虎为患。” “渝儿,朕给你道圣旨,你去将玉清寒带回来,林琅邪若是真想保他,自然是需要拿些拿些东西来换。” 太子眼中一喜,“父皇的意思是让他拿伏虎令换人?”继而又有些为难,“如此,三弟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夏祁帝失笑,“看不出你倒有手足之情,为了巩固你的地位,天辰那边暂且不管,他会谅解的。” “好了,去吧,将玉清寒带回来。” 收了圣旨,太子躬身退下,夏祁帝一人站在书房,面色有些复杂,夏天辰中毒,太子的禁卫军与林琅西对持,这一切不过是他一手导出来的吧,眼前浮现夏凌绮那张温雅的脸,微微一怔,自己真是有个好儿子啊,可惜,可惜他是玉妃所出,若不是以他的才能心智将是这帝王的最佳人选。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来到夏天辰在宫外的府邸,刚一进府便见了二皇子夏凌绮。 “天辰如何了?”林琅邪有些着急。 夏凌绮戒备的看了玉清寒一眼倒也未说什么,引着三人来到夏天辰的房中。 夏天辰静卧在床上,面色红白交加显得极为怪异,口中不断的呻吟,显然十分难受,看着林琅邪进来小脸上涌起了一抹怪异的红润,惹人怜惜,“琅邪哥哥。” 继而目光一凝停在玉清寒身上,眼中闪过惊偟之色,仿佛看见什么可怕东西一样大声叫道,“走开,走开,琅邪哥哥,他,他要杀我!呜呜……” 林琅邪坐在他床边安抚道,“天辰不怕,清寒怎么会想要杀你呢,告诉哥哥,你怎么中毒的?” 夏天辰只一味的哭泣,依偎在林琅邪怀中,反倒是夏凌绮在一旁解释,“昨日天辰回来一时好奇尝了玉公子的酒便中毒了,连夜就有人通知了我,父皇那边也知道,御医也看了可就是瞧不出来是什么毒,只能暂时压着,人虽然难受,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玉清寒倒也没恶言相向,这个举动让林琅邪不禁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可以给我看看那酒吗?”玉清寒看了眼夏天辰的症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夏凌绮有些犹豫,“清寒不会伤害天辰的。”林琅邪抱着夏天辰肯定的说道,怀中人的身子猛然一僵,垂下的眼中满是怨毒。 见他那么坚持,夏凌绮命人取来了酒,玉清寒揭开红布一嗅,一股熟悉之极的冷香,钻入鼻中,神色复杂。 “清寒,如何?” “这酒有毒。” “可知道是什么毒?”林琅邪皱眉。 “这毒……”玉清寒脸色微寒,并未说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玉公子若是真知道这是什么毒,望公子仁心救小弟一命,本王在此谢过了。”夏凌绮躬身对玉清寒行了一礼,眼中恳切,似乎是极疼爱这个弟弟。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变,眼中掠过冷意,淡声道,“若能救,我自会救。” “我才不要你救,你只会害我,亏我好心请你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你怎么这么歹毒。”夏天辰抬头,小脸上挂满了泪滴,对着玉清寒愤怒的指责。 “说什么呢,我家公子才不会害你呢,别血口喷人。”一方小朋友也不是吃素的,一听有人侮辱公子立刻奋起反击。 “天辰,你好好休息,会没事的,清寒根本没有理由害你。”林琅邪心疼的抚了抚怀中小人的脑袋,语气却甚为坚定。 “琅邪哥哥,为何你这么相信他,现在中毒的是我啊!”夏天辰目光幽怨的看着林琅邪,因为心中激动急促的咳嗽了几声,喷出了一口血。 “天辰乖,会没事的,我保证。”见他吐血,林琅邪无奈,也不敢刺激他,转而问向玉清寒,“清寒可有办法。” 玉清寒摇了摇头,眼睛却向夏凌绮瞟了一眼,似嘲似讽。 第二十七章 “哟,这是都在这呢。”夏北渝进门眼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夏天辰随意问了句,“天辰感觉如何了?” “谢太子关心,臣弟还好。”夏天辰苍白着脸,乖巧的答道。 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夏北渝从袖中拿出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瞥了林琅邪一眼,心中极为不悦,这林琅邪自他进来就没有正眼瞧过他,完全的无视,想到自己的禁卫军竟然还为林琅邪说话怒气更甚了三分。 仿佛他只是在那坐着就给人一种天生的王侯气概,傲然尊贵,周身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魅力。 不仅是他,甚至连那坐在轮椅上的玉清寒都是容不得让人忽视,明明双腿残废,不能行立,脸上却总是清清淡淡的,波澜不惊,眉目静楚,美到极致。 他们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是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两人的风华无人能望其项背。 夏北渝心中大为不忿,不过是一个兵痞,一个残废,凭什么让本太子有心惊的感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着门外大声喝道,“来人啊,将玉清寒拿下。” 门外立刻冲进了一队侍卫,虎视眈眈的对着玉清寒围了过去。 “蹭”的一声,龙泉剑出。 林琅邪面色冷厉,眼中杀气萦绕,将剑身横挡于玉清寒面前。 声音犹若九幽地狱传来的魔音,“我看谁敢?” 周身散发的煞气,压迫的众人面色一白,常年饮酒作乐养尊处优的太子怎受得了那来自血场累积的煞气,脚步不稳的摔倒在地上,样子狼狈至极。 众人看着犹如魔王一般挡在玉清寒身前的林琅邪,胆气先怯了三分,没有人愿意和这纵横沙场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为敌。 夏北渝挣扎着爬起来,面色通红,眼中满是歹毒的光芒,“林琅邪,你大胆,你想抗旨不成?”声音尖利的宛若夜枭。 手中紧紧地握着圣旨指着林琅邪,给自己壮了几分胆气,夏北渝强做镇定喝道,“本太子有皇命在身,阻拦者,杀无赦。” 每一个字都是狠狠的咬出来的,显然是愤怒之极,心中暗暗发誓,林琅邪你几次三番的让本太子尊严扫地他日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目光逼视着太子,林琅邪没有说话,手中的龙泉剑却是没有一丝颤动的挡在玉清寒面前,不移分毫。 夏北渝惊怒交加,“看来你是铁了心抗旨不遵了,可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抗旨不遵,当诛九族。 林琅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夏北渝只觉那眼中的杀意犹若实质一般要将自己刺穿,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在啰嗦一句,那柄剑下次出现定然是割了自己的脑袋,吓得立刻噤声,心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见他闭嘴,林琅邪回过头看向玉清寒。 玉清寒也正看着他,更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中的剑。 他的目光如同平时一样淡然如水,却是有些发怔。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琅邪在看他,玉清寒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更衬的额间梅花印艳了三分。 红的让人心惊而绝望。 那双眼却是纯净的犹如清泉。 他的纤长灵秀的手指抚上龙泉剑薄薄的剑身,仿佛在抚摸最珍爱的琴,目光带有一丝眷恋,一丝痴迷,还有一些林琅邪看不懂的情绪。 然后,慢慢的推开,缓慢却坚定。 林琅邪愕然的眸子对上他苍白的脸,他的脸就如同初见那般,清冷,高傲,混合着凄艳与冷漠。 玉清寒微扬着下巴,清俊的脸上带着不容亵渎的骄傲,他的声音清淡却坚定。 “林琅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此刻,夏北渝心中无比快活,犹如出了一口恶气般,浑身都舒坦了,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竟然有人为别人赌下自己的生命,更搞笑的是那人还冷冷的拒绝了,这算什么一个傻子加一个神经病? 房中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玉清寒,却没有人能去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这个不良于行,瘦削苍白的少年说出这句话,是带有怎样深入骨髓的骄傲和凄烈至极的美丽。 这样的玉清寒是冷漠的,骄傲的,让人不敢逼视的,却也是寂寞的,单薄的,让人心疼的。 “走吧。”玉清寒淡淡的说道,仿佛此刻去的不是牢狱,而是酒楼。 晶莹的手指抚上轮椅转动,慢慢的从林琅邪眼前碾过去。 林琅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怔怔不能言,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震撼,不是对玉清寒的美的震撼,而是震撼于他文弱淡薄的身体下的铮铮傲骨。 这个少年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能将自己磨砺的如此坚强?林琅邪忽然很心疼,心疼他的骄傲与坚强。 “公子~”一方小朋友死死的扯着玉清寒的袖子不准他离开,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玉清寒侧过头对着自己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的一方小朋友淡淡一笑,“放心吧,没事的,你暂时跟林将军在一起,我很快就回来。” 回到头对林琅邪微微一颔首,他相信,林琅邪是会懂他的。 然而,他有他的骄傲,他亦有他的坚持。 林琅邪收起了龙泉剑,上前,半跪在玉清寒的身前,与他目光平视。 双手奉上龙泉剑邪魅一笑,这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清寒可记得,那日本少曾说过,如果你需要,我会在。” 玉清寒目光飘忽,似乎又回到了元宵节的那天,那天是自己十七年来过的第一个元宵节。 林琅邪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道,“本少想说的是,不管你接受与否,我都会在。”字字坚定如铁,烙入骨髓。 “这柄剑暂时放在你这,本少会来取。”他的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众人皆十分惊异,林琅邪的龙泉剑向来不离身,不要说交付他人,平日里哪怕见上一面都是极难的,甚至可以说龙泉剑就跟他的性命一样重要。 玉清寒微微一叹,伸手取过龙泉剑,黑色的剑身极薄,隐隐透出锋利的剑芒,触手冰冷,龙泉发出嘶吟声,似乎有灵性一般。 “他很喜欢你。”林琅邪嘴角又扬起了不羁的笑容,凑近玉清寒笑了起来,“就跟本少一样。” 林少将军的话永远带着几分玩笑几分玩世不恭不辨真假,玉清寒一次听见如此露骨的表白,哪怕表白的是男人!! 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林琅邪,显然是又想到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一抹粉红迅速的红至了耳根,快速的将龙泉剑收入袖中,拂袖而去,甚至将太子一干抛在身后。 夏北渝冷笑一声,也随之离开,临走还看了眼林琅邪,神情颇为得意。 林琅邪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往日那邪魅飞扬的凤目染上了一抹深沉,眼前闪过太子得意的脸,心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能力的不足,不足以保护玉清寒,这种感觉宛若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十分难受。 “林琅邪,你就让公子这么走了吗,呜呜,公子,我要去找公子~”一方小朋友眼睛红红的瞪着林少将军,显然十分不满他就这么让公子走了。 “你看你哭的像一个兔子。”林少将军这时候也不忘记揶揄水一方。 “林琅邪,你去死吧,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呜呜,我要公子~” “好了,别哭了,我保证,清寒很快就会回来的。”林琅邪目光坚毅,似是在对水一方许诺。 “真的吗?”一方小朋友抽噎着,期盼的看向林琅邪。 “真的。”林琅邪认真道,“他很快就会回来。”不管我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水一方没有反驳,只是感觉这样的林琅邪与平时跟自己吵嘴掐架的几乎不是一个人,每当他收起邪魅慵懒的姿态时,就会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华然尊贵,说一不二的王者气质,莫名的让人心安和信服。 第二十八章 天牢中,玉清寒端然静坐在轮椅中,白袍如素,额上的梅花印似杜鹃啼血。 夏凌绮进入牢中的时候看见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少年仍是一贯清清定定的样子,清俊绝美的容颜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处潮湿阴暗的牢房而有所改变,凝定淡然,纤尘不染,宛若峰顶万年不化的白雪,冷峭孤傲,俯览众生,这样的姿态是极易令人心折的亦是让人心妒的。 遣退了狱卒,夏凌绮站在牢门前,往日素来温雅的面容已被冰冷覆盖,眼中眸光微闪,“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自幼残疾,却是能自己研通药理,练得举世无双的琴技。” 玉清寒抬头,面上有几分讥讽,“王爷可是专程来夸奖玉某的?” 夏凌绮笑了,“我只是奇怪,你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清淡的样子,仿佛发生什么事都波澜不惊,如今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滋味如何?” “我相信阿大。”玉清寒淡淡道,“你为何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夏天辰也是你的弟弟。” 夏凌绮微微一叹,似是颇为无奈,“其实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如今太子势大,父皇也是支持他的,我必须为自己谋划,我需要林琅邪。” 眼光看向玉清寒带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林琅邪此人却是看似风流,实则高傲,极难亲近,我试过很多方法都被他敷衍过去,或许你并不知道,夏天辰是心甘情愿的喝下那坛加了冰魄和火灵草的酒,他喜欢林琅邪。” 玉清寒心中略有些惊异,眼前浮现夏天辰那尚有几分稚气的清秀的脸庞,一时不知道做何感想。 “他是想你死呢,而我也正想知道你在林将军心中到底占了什么位置。”夏凌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他竟将龙泉剑给了你,咱们这林将军对你可真好。”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心中了然夏凌绮的意图,玉清寒冷冷拒绝。 见他拒绝夏凌绮也并未恼怒,眼中瞬间亮了几分,“你何必拒绝的如此快,你若帮我以后别说夏国,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我可以同你一起坐拥天下。” “天下。”玉清寒冷冷一笑,这一笑仿佛剪雪裁冰,亮的晃眼,“你的心竟如此大。” “你不信?”夏凌绮见他面上的不屑,眼中冷意一闪。 “信也好,不信与好,与我何干?”玉清寒垂下眼眸,显然不想在多说废话。 这番姿态却是彻底的惹怒了夏凌绮,冷笑道,“别忘了,你如今身上的毒,只能冰魄压的了,而你已经没有冰魄了。” “你威胁我?”玉清寒抬眼,那双清淡的眼中煞气萦绕,摄人心魄。 “不,我只是在给你选择,如今你身在牢狱,若是坐实了毒害三皇子的事实,恐怕难逃一死。”嘴角一勾,夏凌绮笑的残忍,“除非你愿意交出阿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阿大也是为了你而将冰魄放入酒内的,他已经做好了为你殉身的准备,呵呵。” “玉清寒,你好好想想吧,你别无选择。” 夏凌绮走后,玉清寒手指抚上额上的梅花印,面沉如水,眸似寒星。 徘红的梅花印更艳了几分,流泻出丝丝煞气。 眼前浮现林琅邪邪魅飞扬的脸,狭长妖娆的凤目总是那般纯净的看着自己,他是一只想要自由翱翔的雄鹰,终是要因为自己将他拖入这权力纷争间吗? 手指触及袖中的龙泉剑,玉清寒小心的将剑拿了出来。 慢慢的抚摸过去,黑色的剑身,极流畅的锋线,龙纹缠绕,似是感受玉清寒心绪的震动,龙泉剑发出轻微的嘶吟声。 玉清寒眼中有些迷离,似是沉浸在某些回忆里,如玉的脸上染上些许暖意。 良久,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上书房内,夏祁帝饮了一桌案上的茶水,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在阶下的林琅邪。 此时林琅邪身着玄黑麒麟补朝服,更衬的脸色苍白如雪,微垂的眸子却是邪魅飞扬,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如宝剑藏匣,锐气内敛。 夏祁帝眸光微沉,脑中浮现一个嘴角总是含着不羁笑容的男子,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同样的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放下茶杯,夏祁帝面无表情的说道,“林爱卿,为何如此坚定那玉清寒不是下毒的真凶?”语气不辨喜怒。 林琅邪抬眼,目光是一往无前的坚定,“那酒,微臣也喝过,清寒根本没有毒害三皇子的动机。” “哼,不知道林将军跟那玉清寒相识多久,竟如此相信他?你了解他吗?” “我相信他。”四字个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能。 “嘭”夏祁帝猛然拍在桌子上,目光逼视着林琅邪,“林将军是以为只要自己的一个相信就能抵消玉清寒的罪过吗?” “听太子说,你竟使用伏虎令来阻止他拿人,难不成林少将军以为朕赐予的伏虎令是随便为人挡罪的吗?”乍然冷下来的语气,谁也能听出夏祁帝的怒气。 林琅邪挺直了背,薄唇紧抿,目光无畏无惧的对上夏祁帝的眼,其中的霸道锐利,让夏祁帝蓦然心惊。 这样的眼神,多久以前也有过,那个陪自己征战天下,纵马河山的男子,永远带着这样无畏无惧,一往无前的眼神,因为太过相似而心惊。 “此事臣自会给陛下一个交代,来证明清寒不是下毒的凶手。” “林将军以什么做保证?”夏祁帝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心中却为林琅邪的执着而心惊,他这样的人认定的事情就无法改变,霸气绝伦,本领又是惊才绝艳,生的是一副枭雄潜质。 衣袖一震,赤金的伏虎令掷于皇帝面前的书桌上,“臣若是彻查不了,实在有负圣望,请圣上收回此令。” 夏祁帝瞳孔猛然一缩,倒是没想到林琅邪如此干脆的交出伏虎令,眼前浮现那少年如寒玉的面目,额间徘红凄艳的梅花印,此人竟在林琅邪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不惜交出兵权,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既如此,朕宽限给林爱卿三天时间,三天如果找不到真凶,朕定要叫那玉清寒为伤朕的龙儿付出代价。” “谢陛下。”林琅邪躬身退下,心中却着实为夏祁帝的做法心寒,即使他并不屑于京都的尔虞我诈却也能感觉这一切仿佛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和玉清寒设下的局,仿佛把他们当做了任人宰割的肥羊。 出了书房,林琅邪抬眼,空中已是明月高悬,清华的月像极了玉清寒的容颜,眼底略过一丝寒意。 他从来都不是可供人把握的棋子,往年的韬光养晦不过是惧“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不想给自己招惹意外的麻烦。 既然麻烦自动上身,那也没什么可惧的,眼底缓缓的染上一丝血腥的煞气,往日那邪魅慵懒的容颜此时竟给人一种铁血冷厉的感觉。 三天,林琅邪喃喃的在口里念了一遍,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眼眸微垂,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共度元宵的那天,自己对他的许下的承诺。 若你需要,我会在。 玉清寒需要,林琅邪必定会在。 不管前方阻挡我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 再次抬眼的时候,林琅邪眼中已经没有素日惯有的慵懒,似乎多了点什么,眼中的锐气让人不敢逼视。 第三十章 自玉清寒入狱,京都流传出林琅邪为其擅用伏虎令阻碍皇子拿人一事,各种版本的谣言迅速风靡京都,其中最为离奇便是说少年将军林琅邪对琴师玉清寒一见钟情,自此喜好男风,其风流之名更上一层楼。 玉清寒之名一时间名声大躁,有人说他明明身为男儿身却生的比女子更为娇媚,额间的梅花印似点绛朱红,魅惑人心,难怪林琅邪会为其动心。 与此同时京都更掀起了一股更大的浪潮对之对抗,说他乃是菩萨下凡,慈悲心肠,虽琴艺无双却建造了一所琴楼亲自为交不起学费的穷苦孩童教授乐理,且广善好施,一些平民百姓自觉上街为玉清寒平反,要求皇帝放人。 这些事,林琅邪此时自然没有空理会,他此时正在夏天辰的府邸。 夏天辰中毒已有了几日,往日清秀稚嫩的脸庞消瘦了几分,显得眼睛愈加的大,脸上最后的几分稚气也被隐了下去。 睡梦中的他仿佛正遭遇着什么痛苦的事,眉头紧皱,嘴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偶尔还能听见他叫着琅邪哥哥。 林琅邪站在他的床头,心中心疼这中毒的小人,每听他叫一句琅邪哥哥,心中的自责便深了一分。 伸手抚了抚了夏天辰皱起的眉头,林琅邪有些出神,自己这段时间却是忽略了天辰,才让他受的这些折磨,即使他在睡梦中,这个孩子也叫着自己的名字。 怜惜的拍了拍夏天辰的脸庞,心中轻叹,如今暂且不说玉清寒被指为凶手一事,单是天辰的毒也足够让自己头疼了,好在人虽痛苦了点,暂时倒也没生命危险。 收回了手,林琅邪便夏天辰掖好了被子,准备离开。 拉开房门的时候听见夏天辰带着几分虚弱的叫声,“琅邪哥哥。” 林琅邪转身,那躺在床上的小人此刻睁开了双眼,眼中明显有几分喜意,小脸上红白交加,“琅邪哥哥,你来看我吗?” 林琅邪微微一笑,关切的问道,“天辰感觉好点了吗?” 夏天辰委屈的摇了摇头,眼中有几分泪意,“不好,琅邪哥哥,天辰一会冷一会热的,好难受。” 林琅邪上前坐在夏天辰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夏天辰的脸,安慰道,“天辰乖,很快就会没事的,琅邪哥哥一定会抓到伤害你的凶手。” “可是,可是凶手不就是玉清寒吗?琅邪哥哥,他为什么要害我?是不是因为天辰弄坏了他的灯笼,他在生天辰气呢,你去告诉他,天辰不是有心的,天辰好难受,让他救救天辰好不好?”夏天辰期盼的看着林琅邪,大眼中满是委屈与害怕。 林琅邪静静的听着他发泄,伸手轻柔的为他摸去眼中泪意,发誓般的说道,“天辰,清寒不会是害你的凶手的,哥哥一定帮你找到解药好吗?你先告诉哥哥,那酒有人碰过吗?”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夏天辰心中一冷,哭的更加伤心,“他明明就是凶手,酒是他送来的,他就是要杀我,他在气天辰弄坏了他的灯笼,他是坏……” “够了,天辰,我说了他不是凶手。”林琅邪冷冷的打断他,心中被他的话惹起了一丝怒意,说完又自觉自己语气过重,连忙放缓了语气,“对不起,天辰我……” “琅邪哥哥,你变了。”夏天辰忽然幽幽的说道,“你以前是相信天辰的,你从来都不会对天辰发脾气。” “天辰,对不起,我……” “自从琅邪哥哥认识了玉清寒,你就再也不理天辰了,元宵节那天也不来找天辰,琅邪哥哥,你记得吗?以前你每次回来都会陪天辰放烟花,可是现在呢,你总是和玉清寒在一起。” “琅邪哥哥,你不喜欢天辰了,是吗?” 听着夏天辰似委屈又似抱怨的话,林琅邪心中一震,自己是不是忽略天辰太久了才让他这么没安全感,摸了摸夏天辰的脑袋,林琅邪认真的保证,“天辰,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忽略你了,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会一辈子把你当亲弟弟来疼爱的。” “弟弟……”夏天辰眸光一暗,“那玉清寒呢?琅邪哥哥为何这么护着他?可也是弟弟?” 林琅邪一怔,一时语塞,眼前浮现那个瘦削苍白的少年,那徘红的梅花印,自己对他的感觉又岂是亲情,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占有,却比占有更加霸道,只单纯的想陪在他的身边,倾尽一切换他一笑。 看着他的神情,夏天辰的脸色蓦然苍白,似是喃喃自语,“不是弟弟吗?那是什么?” “天辰,你不懂。”林琅邪忽然叹了一声。 “呵呵呵。”夏天辰笑了起来,笑中甚至带了几分不符合他年龄的苍凉,“我不懂,我怎会不懂?” “琅邪哥哥,天辰想知道,我与他在你心中究竟谁更重要?” 看着夏天辰执拗的脸,林琅邪一时无话。 “琅邪哥哥可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 “你不记得是吗?”夏天辰眼中苦涩,“五年零一个月又三天。” “天辰,我……我会一辈子把你当成亲弟弟来守护。”这样的夏天辰让林琅邪陌生又心疼,又说不出话来安慰他,自己否认不了与玉清寒带给自己的感觉。 “琅邪哥哥,你走吧,我想静一静。”心中了然林琅邪的答案,夏天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满怀的委屈与心酸。 “对不起天辰,你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在来看你。” “琅邪哥哥,若是玉清寒死了你会如何?” 林琅邪顿步,心中一紧,随后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下脸色苍白的夏天辰,心中诧异,而后一字一顿的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说完再不停留,只是在走之前向夏天辰深深的看了一眼,夏天辰呆呆的看着林琅邪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琅邪哥哥,天辰是真的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第三十一章 林琅邪夜访天牢。 牢中,玉清寒正在抬头看月,他的神情很寂寞,甚至带上了一丝让人心悸的冰冷。 这样的神情是林琅邪第二次见到,第一次便是在那日夏天辰的生辰宴上。 寂的让人心惊。 直觉玉清寒有很多事瞒着自己,不过,这世上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他既不说,林琅邪自然也不逼他。 一掌劈开牢门,林琅邪走进去,停在玉清寒面前。 他微笑,“清寒,我来接你。” 玉清寒转过眼,看向立于自己眼前的英挺男子。 几天未见,林琅邪明显憔悴了一些,甚至下巴上蓄上青色的胡茬,脸上仍是挂着自己熟悉的那抹不羁的微笑,只是那眼中却仿佛多出了一些什么,锐利的让人不敢逼视,这样的林琅邪竟然比素日更添了几分魅力,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来干什么?”看着出现在牢中的林琅邪,玉清寒眼中不仅没有喜悦,反而是冰冷,刺骨的冰冷晃得林琅邪眼睛生疼。 林琅邪对他伸手,“我来带你走。” 走,目光因为这个字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却也仅仅是瞬间而已,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玉清寒淡淡开口,“少将军找到凶手了?” 林琅邪苦笑一声,“没有。” “我不走。”少年的声音就跟他的脸一样,极淡极静却又生出幽冷的寒意。 “清寒,今晚不管你答应与否我都会带你离开。”林琅邪仍是伸着手,甚至马上就要触碰到玉清寒的白袍,俊脸上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霸道的话让玉清寒皱眉,“林琅邪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行。” 见他脸上坚定的神色,林琅邪微微一叹,“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今天便是三天之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夏祁帝会如何对付你,谁也不能预料。 “抱歉了,清寒。”话刚说完,林琅邪扬手向玉清寒颈上劈去。 似乎早预料到他会这么做,玉清寒抬眼微微一笑,眼中有几分冰冷几分讥诮,甚至有一分极淡极淡的挣扎,“林琅邪,你可知为何你找不到凶手吗?” 他脸上的笑容让林琅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果然,“因为毒是我下的。” 玉清寒偏过头,不想去看林琅邪此刻的表情,手指紧紧的握着袖中的龙泉剑,他的脸色也因为说完这句话而苍白了一分。 “我不相信。”林琅邪看着玉清寒偏过去的侧脸,心中一疼,“清寒,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我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逼我。”玉清寒的话淡淡的,却是谁也能听出其中的那一分倔强和骄傲。 “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林琅邪的眼中射出一抹凌厉。 玉清寒侧过脸,清皎的容貌在阴暗的牢中带出了几分冷峭,他看着林琅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说,毒是我下的。” 他的声音不大,咬字却是极为清楚,林琅邪原本苍白的脸色因着他这句话更白了一分,眼中的坚定并未因此动摇一分,“我不相信。” “清寒,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为什么告诉你?”玉清寒看他,唇角带着一丝笑,却是字字残忍,“林琅邪,你以为你是谁?” 听了他的话林琅邪仿佛像一个傻子一样蓦然苍白了脸孔。 “我只是想救你。”林琅邪喃喃道,他没有说这几日的奔波,亦没有说自己为玉清寒付出了伏虎令,甚至愿意为他劫狱。 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我不需要你救。”玉清寒淡淡的说,月光撒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清冷。 “你可知道明天面对你的是什么吗?” “不管是什么,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玉清寒拒绝的干脆。 “我想做的事情同样没人能阻止。”林琅邪看着他,眼中的霸道尽显。 两人相距不足两尺,如同初见那般对持着,谁也不肯妥协。 “蹭。”龙泉剑出。 玉清寒握着剑,拿的极稳,剑的方向却是指着林琅邪。 林琅邪没想到他不仅弹琴的样子极美,握剑的样子同样是美的惊心动魄。 现在,那个陪自己征战多年的刀锋,正指向自己。 林琅邪惨然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你竟用龙泉剑对着我?” 因着他的这句话,玉清寒握着刀柄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心中泛起丝丝疼痛,想起夏凌绮的话,这样的结局又是谁能料到的呢? 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玉清寒冷冷开口,“此剑是将军的,玉某只希望将军不要再来管此事,我自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我不信你会伤我。”面对着胸前的剑,林琅邪不退反进,只一步便挨上了刀锋。 血染衣襟。 玉清寒握着刀锋的手终于开始颤抖,心中有个声音不但的告诉他,让他放弃。 放弃就够了,只要移开刀锋。 移开刀锋,面临着林琅邪的又是什么? 自己既然是他唯一的破绽,那么也让自己来完结吧。 林琅邪自然不知道玉清寒心里做着怎样的挣扎,他的手抚上自己流血的伤口,笑的讽刺,“这道伤,是我为你而受,如今却是你又伤了它,这道伤疤怕是永远也消不掉了。” “铛。”龙泉剑轰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痛苦的呻吟。 是谁的心里在嘶吼? “林琅邪算我求你,你走吧。”仿佛累极了一般,玉清寒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如同一个脆弱的孩子做着最后的请求。 纵然有千万个为何也得不到答案,伤口还流着鲜血,新伤加旧伤让林琅邪脑袋一阵晕眩,几乎支撑不了。 “我以为这世上没有人阻碍我救你,却没有想到阻碍我的那个人竟然是你,你就这么讨厌我?”林琅邪笑容苦涩。 “是的,我、讨、厌、你,你走吧。”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抽去一分力气,玉清寒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也许,在认识他之前自己就是忧悒的,寂寞的,认识他之后才懂得了什么是快乐,纵然再挣扎内心还是快乐。 因为快乐过,所以选择失去的时候心才那么痛吗? “为何?”林琅邪不懂,千言万语只剩这一句为何?自己的所作所为换来的就是就这一剑吗? 玉清寒抬头,眼中的脆弱已经不见踪影,只余清冷,“将军说笑了吧,玉某从未听说过讨厌人也需要理由?” “原来你竟这般讨厌我,呵呵呵。”身上的伤势加之心头的刺激,林琅邪吐出一口血,瘫软在地,甚至看不到玉清寒脸上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吗?玉清寒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凄凉,几分绝望。 这世上,谁又懂得谁的挣扎? “公子。” 牢狱外几道黑影一闪,为首的一人跪在玉清寒面前。 半仰起的冷厉脸盘正是阿大。 “对不起公子,阿大来晚了,请公子责罚。” 玉清寒摆了摆手,脸上似寒玉般冷的让人心惊。 “送林将军回府。” “是。”阿大恭敬的答道。 分出一人将林琅邪掷于肩上,玉清寒语带关切,“小心他右胸的伤。” 黑衣人诧异的看了玉清寒一眼,并未说话,小心的侧过林琅邪的身子,正欲离开又听玉清寒的声音。 “等等,把这个一并送回去。” 玉清寒小心的拾起掉到地方的龙泉剑,眼中闪过温柔的神色,仿佛又看见少年手持龙泉挡在自己身前。 洁白的袖子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仿佛在擦拭最重要的东西。 谁也不敢出声打扰,玉清寒一点点抚过剑身,眼中的温柔渐渐被坚毅代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把这柄剑一并给他送回去吧。” “是。” 看着迅速离开牢中的人影,玉清寒转过头看向天上清冷的月亮。 眼中似有雾。 氤氲不散。 大概再也见不到那个一身玄衣的少年突然出现,笑着对自己说,清寒,本少请你吃糖人。 清寒,若你需要,我会在。 清寒,定有一日本少陪你看遍美景,游遍河山。 第三十二章 明月高悬。 小院清冷依旧。 玉清寒静坐在轮椅上,身旁梅花如簇,暗香萦绕。 这一切都像极了初见的那一晚。 只是少了他。 悲从心起,缓缓的移动到青石桌后,双手抚上上面的古琴,续续弹起。 琴音宛如呜咽,如怨如幕,如泣如诉,婉转回肠,声至极静处又猛然拔高,似是千般思绪万般愁,凄厉而心惊。 听见琴声,一方小朋友猛然拉开房门,正见玉清寒寂寂然的坐在轮椅上,素手弹琴,神情萧索。 “公子,呜呜,你回来了,一方好想你啊。”说着,就像乳燕投怀般扑进了玉清寒的怀抱,熟悉的冷香让一方鼻头一酸,止不住的抽噎起来。 玉清寒停下抚琴的手,摸了摸怀中的小人,淡淡一笑,“马上就八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一方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在公子面前永远也长不大。”一方小朋友扬起脸,不解的问道,“公子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林琅邪呢?” 林琅邪,忽然听到这个名字,玉清寒心中一颤,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公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玉清寒勉强一笑。 “公子累了?”一方小朋友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玉清寒,原来公子也会累啊。 “累了公子快去休息吧,公子这几天一定过的很苦,呜呜……”想到自家公子最近几天可能的悲惨境遇,小方小朋友又难受的哭了起来。 “一方,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要走了。” 乍一听要走,一方立刻止住了抽泣,“公子,我们为什么要走呢,你不是累了吗?要好好休息。” “一方,还有一个月,你忘了吗?” “可是公子,今年的冰魄那人还没有送来呢,我们如果走了,公子毒发的时候怎么办?”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方小朋友的眼睛又红了。 “一方,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已经不听了,快去收拾。”玉清寒面色冷了下来。 见自家公子发怒,一方小朋友再也不敢多说,委屈的撇了撇嘴巴,回屋收拾东西。 一方小朋友进屋后,黑影一闪,跪在玉清寒面前,“公子,影一已经将林将军送回去了,解药也一并送过去了。” 玉清寒淡淡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黑影幽幽一叹,“阿大,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十七年。” “十七年了啊。”玉清寒喃喃说道,忽然温和一笑,“这些年辛苦你了。” “公子严重了,这是属下的本分。” “这么说,往梅花三月里下毒的也是你的本分?冰魄与火灵草相克,你不知道吗?这酒可是你教我的啊。”玉清寒仍是笑着,却染上了几分冷意,看着这个自小陪伴自己的男子心中一阵疼痛。 “属下知罪,二殿下以冰魄来要挟属下,属下担心公子的伤势……”阿大心中一沉,自觉玉清寒话中的冷意和怒气。 “阿大,这不是理由。”玉清寒冷冷的看着他,“你给了夏凌绮一个要挟我的理由,你效忠的是他吗?” 见他直呼二殿下之名,阿大似是早已习惯,忽然仰起脸,冷峻的面目上带着坚毅和决心,“属下自知罪不容赦,但是属下效忠公子的心可昭日月。” 说完,寒光一闪一把利刃已握于手中,直插自己的心房。 “噔。”只听一个琴音响起,手一疼,利刃已经掉到了地上。 玉清寒怒极反笑,“行啊,都懂得自杀来表忠心了?” “公子,我……”阿大想要辩解着什么,急的满脸通红,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他向来沉默,见玉清寒生气,此时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转瞬,玉清寒又回复了清冷的样子,似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如今,这一切也不可挽回了,又何必与他人置气呢,“我明日就走,你本是影卫统领,影卫的归属去留,是否效忠夏凌绮,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轮椅向屋内行去。 “公子,影卫的主人,永远只有你一个,阿大誓死追随公子。”阿大目光坚定,赌誓般的说道。 轮椅却也只是停下了一瞬,玉清寒甚至没有回头,淡淡的扔下一句话,“十七年,够了。” 第三十三章 林琅邪醒来以后,一切都仿佛是做一场梦。 梦里梦外都没有那一袭白衫,眉目清俊,美至幻灭的少年。 世间仿佛从未没有过玉清寒这个人,关于他的离去,众人皆保持沉默,民间的传言也因他的消失而不攻自破。 他留下了解药,从此消失,这算什么?自己在他心中果然就是这么微不足道吗?离开甚至连招呼都不必打。 无数次翻墙去小院,一切都像从前的一样,唯独少了他。 林琅邪站在小院中,神情寂寞,手指拂过院中的青石桌,冰冷的感觉一如少年的体温,忽又伸手摘下一枝梅花,徘红的梅花一如少年额上的印记。 凄美惨烈,美的心惊而绝望。 耳边似乎又听见少年清冷的声音。 “林琅邪,谢谢你。” “林琅邪,我讨厌你。” 青石旁边仿佛还能看见他静然端坐,手捧经书的样子。 花瓣纷飞中,少年似乎还坐在那,悠然弹琴,与自己谈笑论天下,对月狂饮醉卧清风。 林琅邪伸手抚上右胸上的伤口,这伤口结了疤,却仍然隐隐作痛。 只有这道伤疤,才能证明你的存在。 “琅邪哥哥。”门外传来叫声。 林琅邪蓦然惊醒,是夏天辰的声音。 足尖一点,越过墙头,夏天辰正站在院外,仿佛是因为这一次中毒长大了,清秀的脸盘上已不见半分稚气,端的是温润如玉的小少年。 林琅邪微微皱眉,“你怎么在此?” 夏天辰乌黑大眼睛闪过一丝委屈,“天辰每日都跟着琅邪哥哥,只是你不在意罢了,今日琅邪哥哥在小院里呆的时间长了,天辰担心你有事,所以才出声唤你。” “琅邪哥哥,这里是他的家吗?”夏天辰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触及夏天辰小心忐忑的眸子,心中一暖,“天辰,谢谢你。” “琅邪哥哥为何谢我?” “谢谢你对你圣上说是自己误食东西才导致中毒的,谢谢你替清寒隐瞒。”林琅邪轻叹。 夏天辰不在意的笑了笑,“天辰只要琅邪哥哥开心就好,琅邪哥哥若想谢我不如今日陪陪天辰可好?” 迎上夏天辰期盼的眸子,林琅邪微微一笑,“好。” “太好了,琅邪哥哥,唔,最近听说京都来了算命的,自称神算子呢,听说准的要命,琅邪哥哥陪我去看看如何?”听到林琅邪答应,夏天辰犹如小小孩一般雀跃。 被他的单纯的笑容感染,林琅邪心中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淡笑道,“好。” 两人并肩前行,林琅邪这才发现夏天辰真的长大了,都已经齐到他的肩膀了,清秀的脸庞清恬的音线也开始吸引一些女孩子含羞观看。 京都街道向来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夏天辰一路上不断的买着东西,糖葫芦,包子,风车,看的林琅邪一阵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夏天辰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说,“琅邪哥哥,你大概不知道吧,最近几天那个神算子的名声在京城闹的可凶了,都说他准的厉害,我老早就想去了,嘿嘿。” “天辰,这种算命之事,不可尽信,不过是些江湖术士危言耸听。”林琅邪向来对于算命的嗤之以鼻,若是天命可算,那人岂不是成了神仙,又何苦留在世间苦苦挣扎? “啊,二牛,求求你,不要打我,我真的没有勾引过谁啊。”路边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夏天辰顿时兴趣焕然的拉着林琅邪拨开人群。 只见一个身的膀大腰圆的魁梧男子瞪着虎目,一手揪着女子的头发,嘴里还喋喋不休的骂着,“你这个荡妇,那神算子说了你是命中多煞,克夫不说生的银荡,你给我滚。”说着还将女子猛然往路边一推。 众人皆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找晦气,林琅邪冷笑,一面上前扶住跌倒在地的女子一面目光冷厉的看向骂人的男子,心中着实愤怒,他这人最见不得男人打女子,这死胖子不仅打女人还是因为什么神算子的无稽之谈。 “看什么看,小白脸。”被林琅邪一瞪,那人吓的腿软,险些跌倒在地,又怕失了面子,梗着脖子吼到。 第一次被人骂小白脸,林琅邪很不爽,近日来的怒气似乎是找到了发泄口,二话不说直接踹翻了男子,劈手就是两个耳光。 林琅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救命啊,有人当街行凶~” 刚喊完,又是两个耳光,“现在喊着有人行凶,刚干嘛去了?还打女人,你是不是男人啊?” 这两个耳光打的是又快又狠,你能指望兵痞跟人客气吗?那人直接被打蒙了,哭叫着求饶“不管我的事啊,大爷饶命,都是那神算子说的,我才信的啊,真的不管我的事。” “滚去道歉。”林琅邪不耐烦的吼道,心中对他所谓的神算子首次有了想见的欲望。 那人连滚带爬的跑去扶住倒在地上的女子,连连道歉,随后拉着女子飞一般的逃跑了,模样甚是狼狈。 “行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林琅邪淡淡的对着周围围观的人说道,众人皆做鸟兽散。 林琅邪转过身,望着傻了一般的夏天辰笑道,“走吧,我们去见见那所谓的神算子。” 夏天辰看着林琅邪的笑容呐呐的说不出话,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四章 寒山寺本是京都一个小寺庙,素来清净,居于高山之上,香火倒也算不上鼎盛。 如今因为神算子的在此隐居引得人流川息,游人如织。 林琅邪携夏天辰进入佛殿,几个善男信女正在此焚香祭祖,礼佛还愿。 佛祖的金身位于高台的莲座之上,由于众多香火的供奉竟使金身的面目甚为虚幻,看不真切,却又透出一幅悲天悯人的姿态。 金像脚下有一鹤发老翁卧在一旁,半依在八仙桌上,身着素净的青色的道服,颇为懒散,哪里有半分世外高人的样子,只见他桌边放有两道边幅,上面提了两句话。 卜遍天下事,算尽人间命。 林琅邪微微挑眉,好大的口气。 “你就是神算子?”夏天辰显然是有些兴奋,如今这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神人就在自己眼前,“道长帮我算一卦可好?” 神算子似是十分困乏,半眯着眼睛,“哪里来的毛孩子,老道的卦可是千金难求。” “千金买你一句话?道长不觉得未免过分了吗?”林琅邪语气中颇不以为然,显然对这道长没有半分好感。 听了他的话,神算子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目光在触及他的脸庞时候蓦然一凝,“好个傲视天下的丹凤眼,小兄弟可愿意让道长我给你算上一挂?” “本少可没有千金来请道长算卦。”林琅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非也,非也,老道的卦为有缘人算,分文不取,看兄台的面相已是贵不可言,日角龙庭,龙睛凤目,眉间却隐带煞气,凝而不散,是为卧虎盘龙之相,老道对兄台的命理十分感兴趣。” “不要钱?”林琅邪邪魅一笑,“既然道长这么大方,那本少也就不客气了,若是不准,道长可别怪本少砸了你这的名声。” “无妨,兄台请。”神算子似是极为认真,收起脸上的慵懒,五官端肃起来,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理好卦签,神算子一扬衣袖做出请的手势,认真道,“小兄弟先算什么?” 林琅邪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玉清寒的样子,心中一痛,淡声道,“姻缘吧。” “姻缘?”神算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未说什么,“兄台请抽签。” 林琅邪随手抽出一卦。 神算子看了一眼卦,面露惊容,掐指一算,半响忽然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知道为何,林琅邪感觉他仿佛一瞬间便老了十岁,心中古怪,“道长,此卦何解?” “此卦无解。”神算子收起卦签,似是不想多话。 “你这是何意?”林琅邪一脸不爽看着他,“道长若是算不出直说便是,扯什么无解,难不成本少没姻缘不成?” 神算子眼神复杂的看向林琅邪,又叹息了一声,“兄台的命理是为奇像,老道平生仅见,世间之事皆是有阴有阳,你却是姻缘与社稷纠缠一体,阴阳相合,一片混沌。” “这是为何?”林琅邪皱眉,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命主紫薇,坐定天宫,是为杀破狼的命格,命中注定有一桃花劫,此劫阻断了你的过去与未来,是为你人生的变数,若是你能破去此劫,退则是为将相,进则君临大地。” “可惜,可惜,你眉间的煞气凝而不散说明你为人霸道,杀戈果决,断是不肯依照他人之意而行,老道希望兄台将来以苍生为重,不可为一己私欲而使得天下生灵涂炭。” “道长言重了,本少本无觊觎天下之心,何来生灵涂炭之说?” 神算子却是摆了摆手,似是十分疲乏,“一切都是命,你走吧。” 看着明显不想在搭理自己的神算子,林琅邪一阵无语,心情也是极差,不仅没算出自己的姻缘反而被指为命中犯劫,有谋逆之心。这话让人知道也不知会给自己惹来怎样的祸端。 拉着夏天辰行出大雄宝殿,夏天辰有些发怔,“琅邪哥哥,你真的会有桃花劫吗?” “说什么呢,天辰别信他的,这老道就是个骗子。”林琅邪不以为然的说道,随即步上了下山的台阶。 看着前面的英挺潇洒的背影,夏天辰眼中复杂莫名,呆楞了一下,随即叫道,“琅邪哥哥等等我~”。 就在两人出了佛殿,一袭白衫却是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推着行进了佛殿。 两人背影相对,一前一后,蓦然相错。 “公子,我们到了。”一方小朋友眨着明亮的眼睛不解的问,“公子为何非要找这神算子呢?” 玉清寒清雅一笑并未解释,清俊的容颜一如往昔,却是更添了几分清冷之意,他静坐在轮椅上,给人的感觉就是淡而静,宛若一泓秋水。 “神算子,好久不见了。”玉清寒淡淡笑道。 他的嗓音极清,又生出几分幽冷之意,听着十分舒服,神算子本在收拾桌子,看来今日并没有在卜卦的打算,听见这金石玉玦相碰的声音不禁抬头。 少年眉目极淡,美的清泽柔润,眼似幽泉,不见深浅,生出一道凌冽的寒意,却又不招眼。 “你是?”虽说他一生阅人不知几何,不过像玉清寒这样的人想来见过便不会忘记,神算子却并没有印象,不禁疑惑。 玉清寒伸手揉了揉眉间的梅花印,带着几许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一别十七年,玉某那时候尚在襁褓当中,也难怪道长不记得。” “十七年,你是,你是那个命格天煞孤星的婴孩。”神算子一惊,似是有些不信,“你竟然活到了现在。” “死老头,竟然说我家公子是天煞孤星,你才是天煞孤星呢,全家都是。”一方小朋友十分不爽的瞪着神算子,哼,竟敢污蔑我家公子。 “一方不得无礼。”玉清寒训斥道,听见天煞孤星,如玉的面目上有几分自嘲,“昔年道长为玉某所算之卦,一语成谶,玉某如今想请道长在算一挂,可否?” 神算子目光复杂的看向玉清寒,见他不良于行却无半分怨天尤人之态,清雅淡定,心中甚为惋惜,“算命之人唯独不知自身,不知道公子想算什么?” “命数。” “公子请抽签。” 玉清寒淡淡一笑,抽出一卦。 第二卦,坤卦。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竟是坤卦。”神算子连连摇头,“你的命理和之前一人竟是相生相克,他为乾,你为坤,公子仁德,却偏偏生的孤辰劫煞之相,命中带煞,权星命,你之心善,其伤自身,观之命理,公子气数将尽。” “气数将尽么?”玉清寒仍是笑的淡雅和亲,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怕也见不到那个单纯对自己好的人。 见他面色不变,从容处之,神算子脸上多了一分敬意,“命理是这样,不过老道近日曾观星象,孤辰星移位,天狼在旁护持,公子的命同样系于一人身上,只是……” “只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 “孤辰主孤单之性,虽被天狼护持却是自外为劫,自内而伤,伤人伤己。”这话太过残忍,神算子竟也有些不忍说出,这么清俊绝伦的少年命运却是坎坷异常。 “我明白了,谢谢道长。” 神算子面色有几分挣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又道,“老道有话,虽自知不该,不过苍生为重,请公子见谅。” “道长有话请讲。” “老道深知公子为天煞孤辰之相,却是权星命,权与煞相合,必定会惹的狼烟四起,生灵涂炭,老道恳请公子切勿介入战争。”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神色微冷,这话竟是在将他往死里逼。 天狼的命向来都在战场上,若是不介入战争也就得不到护持,这是自寻死路。 “公子若是不答应,老道也无话可说,求生本是人之本能,这要求却是过分了,今日两卦竟是算出了未来苍生之劫,老道愧对天下百姓,以后还有何颜面算卦。” “嘭。”衣袖拂过签筒,里面的卦签散落一地,隐隐的旁人纷纷侧目。 “玉某不会介入战争的。”玉清寒淡淡道,似是承诺。 他这话已是抹去了自己的退路,神算子肃然起敬,“公子仁心,老道先代黎民百姓谢过。” “不用,玉某告辞。”玉清寒淡淡回道,示意一方推他离开,临走前一方小朋友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剐了神算子几道,虽然听不懂也模糊知道对自己公子肯定不是好事。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文弱单薄,却好似一座山,不可攀越,神算子低低一叹,天命难违。 第三十五章 寒山寺之行过后,神算子一夜之间没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 有人传出他算出了人间的浩劫将至,隐于山林避祸,而浩劫的源头直指向林琅邪。 这种传言也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对于林琅邪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往后的一段日子京都十分平静,直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文件送到紫京城,宛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掀起层层巨浪。 朝廷之上,夏祁帝面目略有些阴霾,他虽是一代帝王老谋深算此刻却也保持不了平静,“如今北苍与南戎两国竟然联兵攻打我大夏,一国尚还不足为惧,两国兵力却是超过我国足足四十万,众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陛下,如今兵力悬殊,我国胜算并不大,不如以和为贵,也可彰显我大夏为仁德礼仪之国。”一文官上前奏道。 “啪。”夏祁帝面如寒冰,手掌狠狠的击到座下的龙头上,“以和为贵?好个以和为贵,未战而降吗?让以后诸国拿什么眼光看我们?简直大胆,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陛下息怒。”众人齐齐跪倒,战战兢兢。 殿外的侍卫蛮横的将进言之人拖出去,临出去还传出那人凄厉的叫声,“陛下,以战止战非长久之计,不懂得变通,大夏离亡国之日不远了啊。” 此言一出,众臣皆胆战心惊,不敢抬眼看夏祁帝的脸色,“还有何人想要以和为贵?”夏祁帝俯视着跪着一干大臣,字字如利剑逼人心魄。 明显表明拒绝了和战,既要打仗,定是要抛下京都的富贵生活,去那艰苦的边关,辛苦不说,生命更是得不到保障,一时之间殿内静然,无人敢做那出头鸟。 “好,好,好。”夏祁帝目光犀利如电,连说三个好字,显然是心里怒极,“一到打仗个个都不说话了是吗?你们这群废物,朕要你们何用?” 众人俯跪在地,不敢言语,目光却是齐齐转向了林琅邪所在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纵然为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林琅邪仍是不动如山,背脊挺的笔直,身姿落寞而挺拔。 “林爱卿被喻为我大夏军中战神,父亲也是我大夏的一代英杰,不知你可敢应战?” 林琅邪面色不变,心中却微微冷笑,父亲都抬出来了,还能让我拒绝,“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夏祁帝微微一笑,似是颇为欣慰,“林爱卿是我大夏之幸,大夏有你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朕在京都等你凯旋归来,如今边关吃紧,爱卿即日起程吧。” “臣遵旨。”林琅邪抬头,俊美脸上混合着铁血和坚毅,一句话便赌上了自己的生死。 是男儿,生死又有何畏惧,生命本该绽放在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见他应战,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一刻谁没有去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刚满二十的少年而已。 肩上背负的除了自己还有国家。 纵是如此,少年脸上冷峻的骄傲,挺得笔直的脊背却是深深的烙进了众人的心底,永世不忘。 出了朝堂,夏天辰面色并不好看,眼中十分担忧,“琅邪哥哥。”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更与以往不同,这一战是生是死无人能预料。 “天辰,有事吗?”林琅邪似是并不在意,好像刚刚应下那一场生死之战的人并不是他,面色如常。 踌躇了半天,欲言又止,见林琅邪看着他,那目光如同五年前一般温和,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道,“琅邪哥哥,我们走吧,你不要去打仗我们找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好吗?” “恩?”被他一言惊道,林琅邪失笑,“天辰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打仗,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愿意吗?”夏天辰有些失神,眼中雾气氤氲,“若是玉清寒邀你走呢,你可答应,你可愿意?”话中有些歇斯底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林琅邪微微皱眉,直觉夏天辰的语气很不正常,蓦然被他眼中炙热的情感惊道,这样的眼神熟悉又陌生,林少将军以往玩过的女人不知几何,自然明白这眼神代表的意思,“天辰,你……” 夏天辰苦涩一笑,眼中的情绪被压了下去,仿佛失了线的木偶一般,苍白着脸色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的,呵呵。” 林琅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从来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他竟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看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夏天辰,他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被人欺负又不敢反抗的小皇子,无助而彷徨。 伸手抱住夏天辰,夏天辰把头埋进林琅邪的怀抱,如同孩子找到依靠一般,嘴中传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林琅邪微微一叹,“天辰,我会一直把你当弟弟爱护的。” 听见耳旁的声音,怀中的身子蓦然一僵,夏天辰唇色惨白,“即使知道了还是弟弟吗?琅邪哥哥是因为玉清寒吗?” 林琅邪一滞,玉清寒,三个字犹若毒药一般让人欲罢不能,自那第一眼便已泥足深陷,无药可解。 “他走了,他已经走了,琅邪哥哥,他根本不在乎你,就算你为他受伤,为他交出伏虎令,他同样不在乎你。”夏天辰猛然抬起头,眼中血红,刚一说完,惊觉自己说的太多。 林琅邪却似乎并没有听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受伤,交出伏虎令,脸色有些苍白,薄唇紧抿,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听见少年眼神冰冷的说,我讨厌你。 见他这个样子,夏天辰笑容苦涩,“值得吗?” 听见他的问话,林琅邪才回到神来,纵然脸色有些苍白,眼中的坚定却是一如往昔,一字一字的说,“这世上的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既认定,就不会反悔。” 宛若宣誓般的话,让夏天辰几乎承受不了,步步后退,清秀的脸上却是扬起了从未有过的倔强,咬着下唇道,“琅邪哥哥,我也不会悔,我会跟着你,一直跟你在一起。” “天辰,你……”这样的夏天辰让林琅邪太过陌生,脸上的表情倔强又脆弱,半响,林琅邪忽然叹息了一声,“我明日就要走,你好好在京都做你的皇子吧。” 说完,大步离去,夏天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手指却也只触碰到他的衣角。 鼻头一酸,夏天辰站在原地呜咽出声,“琅邪哥哥。” 林琅邪并未停留,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听见,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回应夏天辰,离去的步伐坚定且从容不迫,林琅邪抬头,京都的天还是碧蓝如洗,一如回京的那日,再次离去的时候,心境却不似以往,失去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林琅邪领军出战的圣旨当天就下来了,领军六十万赴边关抗敌,送阵的仪式甚为浩大,京都的百姓并未因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感到惶恐,大家自觉的站于街边为林琅邪送行,眼中满是骄傲的神色。 没有人会觉得林琅邪会失败,他从来都是王者,亦是胜者。 京都口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出征仪式,文武百官尽数到齐,甚至夏祁帝都亲自出行,为军士们送行。 让人愕然的是此刻的主角,林琅邪并不在。 小院里,林琅邪坐在青石桌上,独自饮着一坛梅花三月,“清寒,我今日就要走了。”饮了一口酒,折下了一枝梅花,花的冷香像极了少年身上的味道,眼中不由自主浮现少年垂首抚琴的姿态,一瓣瓣的梅花恰似少年额间的印记。 林琅邪面上嘁着几分痴迷与无奈,“你在哪呢,清寒?” 林琅邪喃喃发问,声音寂寞而苍凉。 手指从胸口处拿出一个纸条,雪白的纸条上面写着少年凄美惨烈的字体。 ——是那日猜中的灯谜。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元宵节,烟花绽放,少年脸上温暖的笑意,自己还信誓旦旦作着承诺。 看遍美景,游遍河山。 不是答应了吗?明明答应了的啊,不过寥寥数日为何一切都变了? 林琅邪起身推开木门,屋内收拾的极为干净,床上还整齐的叠着被褥,扑面而来的药香混合着花香,极为好闻,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看不出任何离开的痕迹。 走至床前揭开木板,取出木板之下剩下的几坛梅花三月,林琅邪提起酒坛,忽然笑了起来,“清寒,如果我取走了你的酒,你会来找我讨还吗?你不是最心疼这些梅花三月吗?”怎么看那笑容都是有几分苦涩。 京都口,众人遥遥便见了林琅邪一身戎装,金甲寒刀,身后黑色披风如星幕,手中提着几坛酒前行。 他走的不快,面沉如水,往日飞扬魅惑的凤目带上了点点杀戈之意。 众人眼带敬意,已有人率先喊了出来。 “少将军,少将军。”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高声叫了起来,如山海呼啸,地动山摇,仿佛林琅邪便是他们的信仰。 没有人去责问他为何现在才到,眼前的林琅邪俊美的宛若天神,周围的一切皆沦为他的配村。 这个少年是所有人的骄傲,所有人不败的信念。 林琅邪走过六十万身着银白铠甲的军士,来到夏祁帝身边,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平淡,“抱歉,陛下,臣来迟了。”脸上古井无波,眼中的锐利深深的内敛,一眼望去却又摄人心魄。 夏祁帝并未怪罪,好脾气的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分冷意,心中为此时的林琅邪的心惊,身着金甲的他周身散发出强烈的铁血悍然的气度与威压,甚至更甚于自己这个天子,快速的收敛眼中的情绪,夏祁帝示意旁边的人开始仪式。 一时间鼓声大作,声如惊雷,直冲天宇,浑厚激烈的鼓声为这天也染上了几分悲壮之意。 仿佛眼前已经是风云变幻的战场,千军万马驰骋其中,刀剑相接,血染长空。 林琅邪缓缓行至大军最前方,六十万大军每个人都面色紧绷,脸上混合着冷与厉。 他抬头,二十岁的俊美脸上坚毅端肃,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杀戈果决的气势,“如今我们去的是战场,是真正生与死较量的地方,你们怕吗?” “不怕。”众人皆满色通红含着激动更混合着一往无前的坚定,竭斯底里的吼道,声如惊雷直击人心。 战场是所有男人期待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只有通过真正的浴血奋战方才能展现出英雄本色。 林琅邪满意的点点头,又朗声道,“我们此行兵力悬殊,九死一生,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家中有老母弱子要养的可以自行退出,我决不惩罚,每人可在国库领银回家,退出的上前一步。” 众人静然,虽然眼中有不舍,有热泪,却无人上前,选择退出。 林琅邪静静的看着,眼中有赞赏更有佩服,“好,你们都是好男儿,真汉子,我们保家卫国,生死不悔。” “我等愿追随将军,保家卫国,生死不悔。”所有人齐声吼道,声震长空,仿佛大地都为之震颤。 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心震慑了所有人,这样的兵,这样的将军焉有不胜之理? 夏祁帝看着自己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林琅邪的狂热和尊崇,微微眯眼,心中蓦然生出错觉,脑中忽然出现一句话,民心所属,众望所归。 自己的儿子可没有一个能如同林琅邪一般为民心所向,心底蓦然生出一道凌冽的杀意,功高盖主,这是所有帝王所不乐见的。 “邪儿。”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唤,相貌端丽的女子步出人群,像林琅邪奔去。 ——是大将军之妻,林琅邪的母亲,靖夫人。 “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吗?”大军严整待发,林琅邪也不好说些家常话,眼中却有几分眷恋。 褪去了将军的光环,他只是个孩子啊,才刚刚回来,与家人尚未团聚多久,马上又要奔赴战场,生死未卜。 女子心疼抚上了林琅邪的脸喃喃道,“娘舍不得。” 娘舍不得,一句话说出多少为人母的心声,大军寂然,已有人为这一幕而双目通红。 “放心吧娘,孩儿定会得胜归来。”林琅邪保证道。 女子却是不肯松手,眼中有泪,“你要好好保重,你爹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的,你们定会得胜归来。” “是。”林琅邪重重应道,跪下给女子工工整整的磕了三个头,敛去眼中的几分眷念,翻身上马。 号角声中,狂风大作,黑色的披风在少年身后翻卷。 残阳如血,如同奔腾的岩浆惨烈焚烧。 马上的少年英姿勃发,顾盼生辉,玄色的身影与天空的红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勾勒出绝美的画面。 林琅邪回头,眼神穿过层层包围的人群望向更远处,似是在寻找什么,目之所及却没有见到那一袭白衫。 终是没有来吗?此去一行,可还有再见之日? 林琅邪眼中有瞬间的恍惚,却也仅仅是一瞬间,再次抬眼只余眼底铁血坚毅。 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前行去,奔赴一场未知的命运—— 京都口的一个暗影处,玉清寒静静的坐于轮椅之上。 “公子,为何我们不去送送林琅邪?”一方小朋友语带不解,乌亮的大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一方不是一直不喜欢林少将军吗?” 额,一方小朋友挠了挠头,“是呀,我以前是不喜欢林琅邪,哼,他老欺负我,可是,他对公子很好呀。” 天真的话语让玉清寒心中一颤,目光延伸至马上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面目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有期盼,有鼓励,有惊艳,亦有淡淡的失落。 玉清寒摸了摸一方一朋友的头,“你不懂,以后我们和他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难道林琅邪会死吗?” 玉清寒看着一方小朋友,一字一字的说,“他不会死的。”声音不大,却是坚定的让人生不出反驳之意。 “公子,这话林琅邪也说过,你们的表情真像。” “是吗?”玉清寒淡淡一笑,再不说话,眉宇间有些复杂。 “公子,影卫已经出发了。”阿大跪在玉清寒面前。 “保护好他。”最后深深的看了眼,渐行渐远的林琅邪,玉清寒收回目光,手指抚上轮椅转动离开。 “公子。”阿大欲言又止,似是有些不甘。 “说。” “公子,影卫是你一手选拔出来的,耗费我们多年的精力,同样也是你在京都最后的倚仗,如今就这么拱手让人,值得吗?” 玉清寒顿了顿推动轮椅的手,回过头。 “值得不值得,我心中自有判断,我向来不倚仗任何东西。” 清俊的容貌美的让人心惊。 神情骄傲而倔强。 阿大默然,眼前竟一阵恍惚,林琅邪的身影几乎和少年重叠在一起,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却给人同样的感觉。 让人从心底生出一抹畏惧寒意。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天关位于北苍与南戎相接之地,素来被称为天险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为兵家之必争之地,同是大夏最重要的边关要塞。 十多天的急速行军,林琅邪一行终于到达目的地。 抬眼看向城门上的城名,天关,古朴浑厚的字体,迎面而来的苍凉杀戈之气,林琅邪有些恍惚。 这次回京该是自己所待时间最短的一次吧,想至回京的第一天自己还想着早日回来,如今的心境却是不复以往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琅邪压下了波动的情绪,手指放在嘴前鼓气一吹,一声尖利的哨声传进城内。 城内随即也响起一声与之呼应。 随着脚步声的响动,黑压压的跑出一群身着黑色甲服的士兵。 为首的一人,眉毛细长,面目温雅,身上简单的着一身青色的素袍,手中持一面折扇,站在一干士兵里,稍显突兀,一派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符合他的外形,他行至林琅邪马前,眼中有几分揶揄的笑意,大声喝道,“兄弟们,咱们恭迎少将军回城。” 众人齐齐单膝跪地,大声道,“恭迎将军回城。”声音震的鸟雀四起,纷纷逃离。声势大的竟不逊色于六十万的大军。 林琅邪翻身下马,提脚就对为首的那人踢去,那人却是脚步一闪避了过去,手中折扇往前一探,直取林琅邪面门,林琅邪当胸一挡,顺势一个空翻,头上脚下的压了下去。 两人打的火热,众人也没有劝阻的样子,反而面上十分兴奋,似是早已习惯,只有京都的军队稍感疑惑,这林将军一回来就直接被人挑上了,有人发问,“这人是谁啊,竟然能跟林将军打起来,不见输意。” 回答的人一身黑甲不同于普通战士的银甲,面色有几分狂热的看着战斗的两人道,“段无双,鹰军的副统领,也是少将军的兄弟。” 听者眼睛一亮,喃喃道,“难怪这么厉害啊,竟是鹰军的副统领。” 军中也许有人不知道段无双是谁,但人人都知道纵战天下,无往不胜的鹰军,林琅邪便是鹰军的统领,既能坐上副统领,本领自然了得。 “行啊,无双,多日不见你这一把折扇更使得出神入化了。”再次挡住那人的凌厉的扇式,林琅邪收了手,心知两人拼了个旗鼓相当。 那人嘻嘻一笑,展开折扇,有几分跟林琅邪相似的无赖,“还不是少将军让的我,若是你出了龙泉剑,我哪里还有机会。”贴近林琅邪的身子笑道,“方才与你交手,脚步有些虚啊,身上带了伤势吧,老实交代,为哪个相好受的?” 林琅邪踢了他一脚,笑骂,“我看你是皮松了吧,要不要本少每日帮你紧紧?” 无双幽怨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沙包,少拿来我出气,莫不是我们的林大少失恋了?”正说着眼尖的瞅见林琅邪胸前的一点雪白,想来是刚才过招时不小心露出,折扇一挑,快速的勾了出来,两眼一瞥贼笑了起来,“是情书啊,哈哈,少将军回了趟京又勾搭上谁了? 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九个字。 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 铁画如钩,劲峭凌厉,却又带出一股秀逸的书卷之气,凄美惨烈到骨子里。 “都说字如其人,到底是怎样的佳人才写的出这么一手好字,琅邪,你不如介绍给我啊。” 段无双在那兀自陶醉,林琅邪却是不爽了。 身影一闪,取过折扇上的纸条,随即折好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面上已没有了之前的玩闹之意,笑的危险,“无双啊,刚刚本少手脚没放开。”说着一捏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如你再陪我练练吧。” 段无双一抹冷汗,笑容灿灿的,不知道自己是哪得罪林少爷了,心中暗自诧异,难不成林少将军在计较刚才自己的话?又觉得不太可能,林琅邪的风流之名,谁人不知。 既是风流自然不易动情,这才离开多久呢,心中古怪,嘴上却是正儿八斤的道,“少将军,你和兄弟们一路劳顿了吧,不如先休息下。” 林琅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现在义正词严关心着,刚干嘛去了,想着他刚刚竟然敢出言觊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心中的不爽更是达到顶点,断是不肯放过他。 见林琅邪语气中的几分认真之意,段无双只觉一股寒意,自己万万是不想当沙包的,私情不行那就来公事,“林将军啊,如今南北两国压境,不如我们去好生探讨下应对之策啊。”段无双一脸认真之色。 “好。”林琅邪微微一笑,正待段无双放松之际,林琅邪却是猛然肘击至段无双胸前,段无双反应相当敏捷,手中的折扇一挡,不过却无用,林琅邪早料到他这一举动,膝盖袭向他的腹部,段无双吃痛,咬牙切齿的骂道,“林琅邪,你这小人。” 林少将军笑的一脸得意,“不好意思,本少行军劳顿一时眼花了,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了,咱们快去商讨应对之策吧,说着,一人当先的走了进去。 两人这幅玩闹的样子,天关的将士们倒还好,京都的众人却是目瞪口呆。 原以为林琅邪既是军中战神,其治军手段定是铁血无情的,却不料与将士们亲昵嬉闹的犹如自家兄弟,偏偏这样的性子还能赢得所有的士兵的尊崇和敬意。 营帐内。 林琅邪坐于正上方,面上也未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有所慌乱,一派沉静,眼中敛去慵懒顿生威仪。 在他其下坐着段无双一干人等,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严肃再无丝毫的玩闹之意。 “如今南北两国同时压境,却隐而不发。”林琅邪手一指段无双身边的一人,那人即使坐着也看的出身材魁梧,两道眉浑如刷漆,目光如炬,看样子便是“万夫难敌之勇”,“云奎叔,你说说这是为何?” 岳云奎咧嘴一笑,“琅邪你这小子一回来就考我,这些劳什子计谋的还是问问无双吧,我老岳只管带兵打仗。” 林琅邪无奈的叹了一声道,“谋攻之先,首要谋政,云奎叔还是这么不开化,需要多多学习啊,咱们这军中尚缺一位名师指点。” “臭小子,刚回来就挤兑我老岳,欺负我没文化是吧。” “咳,无双说说,这是为何,我们又该如何应对?”林琅邪转而问向段无双。 段无双略一沉吟道,“天关向来易守难攻,不易突破,如今距他们两国压境不过半月有余,南戎之前又在我们手上吃了败仗,伤了元气,如今两国相联应该是在密谋何事,迟迟不出战,想来还是有所顾及的。” “不管他们在密谋什么对我大夏都是有害无利的,依我看我们不防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虽然他们二国的联合兵力大于了我们四十万,我们鹰军向来是以一挡百的汉子倒也不惧,所谓粮草乃是行军之根本,不如我们派奇兵烧了他们的粮草。” “无双,他们又不是傻子等着我们去烧啊。”林琅邪提出了疑问。 段无双微微一笑,“这个就要劳烦少将军了,白天正面相战,晚间在以奇兵突袭,北苍若是败了,南戎倒不足为惧。” “这法子真损,就你能想出来,打小就一肚子坏水。”老岳撇了撇嘴角,像长辈一样教训着段无双。 “岳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胜利就行了,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本就是用兵之道。” “好好好,说不赢你。” 众人又商讨了一会,确定下来了段无双的提议,三日后主动出战北苍。 在此之前军营也为林琅邪的回归以及京都来的士兵们在晚间办了个聚会。 纂火燃起,烟火漫天,红的像一场烟火盛宴,除了加了三倍的防御人手,军营里的其他人相聚在一起喝酒猜拳,大醉一场,没有风雨欲来的血腥压迫之感,有的只是出征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一刻的笑容是否可以延续到他日? 众人皆互相斟酌劝饮,尽情尽致,乐而忘忧,豪壮的迎接几日后的大战。 林琅邪却没有参加到狂欢的行列,他悄无声息的远离了闹腾的人群,独自一人提了一坛酒离开,其后段无双也随之离开。 第三十八章 夜色如水,孤月高悬。 林琅邪独自躺在草坡上,饮了几口美酒,从怀中拿出那张纸条,盖在脸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上一凉,纸条便被人拿走了,似是早知来人是谁,林琅邪甚至没有睁眼,耳边段无双欠扁的调侃声,“哟,林少爷一个人在借酒消愁呢。” 破天荒的没听见林少将军出言反驳他,林琅邪沉默了半响,又喝了几口酒,清冽的梅香充斥舌间,忽然道,“无双,你说什么是情呢?” 段无双目瞪口呆,“怎么着,你不会真的对谁动情了吧?” “呵呵。”林琅邪苦笑了一声,猛然又灌了几口酒,“想不到我有天竟然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 段无双犹如见鬼一般看着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什么?我真好奇哪位女子能让你这么挂心,而且她还不爱你,赶紧给我说说。” 见他一脸的八卦,林琅邪踢脚踹他,“关你屁事。” “哎哟哟,不要这么小气嘛,好歹咱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段无双贼心不死,温雅的脸上挂着恶意的笑意。 林琅邪直接无视,转移话题道,“三日后的计谋若是失效了结果如何?” 听他说起来了正事,段无双也不在笑闹,认真道,“以六十万对百万胜算颇小,这些年也打了不少仗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本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说不准哪天就为国捐躯了。” “能做的不过是誓死守城,天关的那边是大夏的无辜百姓和我们的亲人。” “誓死守城吗?”像是一声叹息,林琅邪抬头看月,往日魅惑飞扬的凤目染上了几许愁意,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个清华似月,傲然如梅的少年,猛然又灌了几口酒,手伸入怀中小心的拿出纸条,目光似乎贪婪的看着纸上的字迹。 “不就是一张破纸条吗,老是瞅什么,又不是护身符。”段无双十分理解不了林少将军这个怪异的行为,对于早上被他偷袭的事想来有些耿耿于怀。 对于他的疑惑林少将军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打算,邪魅一笑,“你不懂。”然后飘飘然远去。 寒山寺中。 一袭白衫静坐在月下。 清俊的容颜此刻苍白的近乎透明。 额上的梅花印愈加的徘艳。 他的膝上端正的放着一尾琴,正是九霄环佩。 琴音在他灵动纤秀的手指下流泻而出。 清幽婉转的琴音至高朝时戛然而止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让人心惊。 “公子,你怎么样了?”听见咳嗽声,一方小朋友急的连忙将手中的备好的裘服盖在玉清寒身上,却被玉清寒摇手阻止了。 “我没事。”玉清寒温言道,往日的清润的水唇犹如霜下的花,覆上了一层薄冰。 “公子,我去给你拿药。”一方小朋友语带哽咽,小脸上尽是难过之色。 玉清寒摸了摸一方小朋友的头,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咳嗽而已,这么紧张干嘛。”冰冷的手掌似寒冰,一方小朋友的脸色更加难看,“我们没冰魄了,呜呜,一方好没用,若是林琅邪的话肯定会想办法的。” “傻孩子。”玉清寒收回了手,抚过膝上的古琴,这九霄环佩还是那人强行送给自己的,心中一叹,明明没过多久的事,如今想来竟似过了千万年。 抬眼看向空中的那一轮孤月,目光有些恍惚,好似又看见一身玄衣的少年自月光下飘然而来,笑着对自己说,“清寒,不如我推你出去玩玩可好?” 这一刻,心中竟开始思念起那个叫自己清寒的男子,而他怕是也是这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还有半个月,林琅邪。”谁也不能听见玉清寒心底的叹息。 第三十九章 风沙弥漫,硝烟遮天,夕阳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战士们森寒的铁甲也为这天地之间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无双,少将军此刻身上还有伤真的没关系吗?不如让我替他打这第一仗吧。”说话之人,面部线条硬朗,右眼处被人生生划出了一道疤痕,平添了几分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段无双眼中也有几分忧心,无奈的道,“良叔,不是我不愿意啊,只是这第一仗实在至关重要,军中最忌军心不稳,如今只能靠琅邪这个主帅打第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 岳云奎一挥手道,“就让琅邪去吧,别忘了他是谁的儿子,这些年来他的本领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听了他的话先前说话之人不再言语,目光转向林琅邪,林琅邪一身戎装,面目俊美的犹如玉刻,面上带着一贯的桀骜不羁,狂风咋起吹的黑色披风呜呜作响,一头墨发随发飘荡,昂起的头颅不屈而骄傲,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在心中浮现四个字。 天之骄子。 林琅邪微微一笑,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手持龙泉犹如盖世魔神一般,俊美英武的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你就是林琅邪?”对面一人也是孤身单骑,纵然身着铁甲也掩不住倾城样貌,眼如春水潋滟,明眸皓齿,又比大夏的女子多了几分英气,混合着别样的魅惑,长发束在铁盔里显得脸越发小巧,林琅邪心中诧异,这北苍的初战竟派出了一个女子。 “我正是。”林琅邪神色有些玩味,哪怕在战场上,林少将军还是轻松自若,魅力不减。 “往日老听我父……爹爹说你如何了得,哼,今日我倒要好好会会你。”说着,手臂一挥,一道黑影如灵蛇般直逼林琅邪面门,林琅邪手中龙泉一绞一带,女子手中的鞭失去了优势缠在龙泉之上,动不了分毫。 “战场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我不想伤你,换人吧。”林琅邪淡淡道,面上有几分冷傲之色。 “你少看不起人,真当我北国儿女像你们大夏那样弱不禁风吗?”一声娇喝,女子素手一扬,软鞭宛如水波挣脱了龙泉的束缚,显然不是凡品,顺着林琅邪胸前一扫,堪堪扫到铠甲上,显然是无用之举。 林琅邪微微一笑,龙泉再度缠上软鞭,身下的骏马也顺势逼了上去,女子见她上前,面色微变,弃了手中的长鞭,袖中滑出长刃对着林琅邪当胸刺了过去,林琅邪扬剑一档,在马上翻身而起,凌空对女子刺出一剑,行至女子蓦然苍白的面前却又收了手,“回去吧。” 自知不是对手,女子又急又恼,犹带着几分小孩子脾气,“你为何不杀我?” 林少将军璨然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道,“我乐意,况且我从来不杀女人。” 听得他无赖的话语,女子秀眉微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欠别人,这次算我欠你的,我会还你。” 说完,骑着坐下骏马扬长而去,大夏军中传来震天的喝彩声,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鹰军气势如洪,声震长空,北苍军队勃然变色。 不多时,北苍军队中又一人扬鞭而出,那人身着黑甲,面目端肃,不怒自威,手中同样持一柄剑,“林将军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不凡,我名赫连。”战斗之前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 林琅邪微微颔首,面前之前浑身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息,混合血腥,显然是多年混迹于战场,心中多了一份忌惮。 两人混战与前,两剑相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林琅邪没想到赫连的力气那样大,自己又负伤在身,一时有些吃力,胯下马被赫连的剑势逼的退了几步。 赫连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扬剑又逼了上去,林琅邪面色一冷,心知这场战斗对己方的重要性,更为了自己再次见到玉清寒,自己不能输,不退反进,拼着受他一剑同时也重创对方。 这等孤注一掷的打法让赫连有些心惊,为将王者,成大事,不仅要对他人狠心更要对自己狠心, 这人留不得。心中打定主意必杀林琅邪,否则此后乃是北苍的心腹大患。 手上的攻势更加凌厉,怎奈林琅邪也不是吃素的,一攻一守,防的滴水不漏,双方僵持不下,赫连略有些心急,剑法有了破绽,林琅邪凤眼微眯,等的就是这一刻,龙泉剑出猛然划过赫连坐下马的眼睛,马儿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悲鸣,四蹄震颤发起狂来,猛然将赫连甩了出去。 赫连被烈马甩了下去,身上有伤势,脚步不稳,林琅邪纵马逼了上去,等赫连神色清明时,颈上已是被林琅邪寒剑所逼。 “你输了。”林琅邪居高临下,面目倒无倨傲之色,很平淡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赫连紧握着双拳,目视夕阳中的少年,俊美的脸上冷峻的犹如雕塑,让人生出一种不能反抗的气势。 “你想如何?”赫连倒也没被吓的惊慌失措,冷静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请将军去我营内坐坐。”林琅邪微笑,方才的冷峻尽去,让人如沐春风。 赫连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人到底怎样的少年? 这一战,林琅邪胜,生擒北苍赫连将军,大夏军队士气大涨。 林琅邪立于马上眺望远方,看的是京都的方向,目光灼热如火,夹带着几分毅然。 清寒,等着我,我会回去。 第四十章 这一日,林琅邪算是完胜了,军中一派喜庆。 林琅邪倒也为此放松,之前拼着受了赫连一剑重创了他,自己身上同样挨了一剑,所幸伤在肩膀处倒无大碍。 脱了战袍,身上的伤口仍是触目惊心,“林琅邪,你这是?”段无双愕然看着林琅邪右胸上的伤口,纵然已经结痂也能看出当初伤的多深。 林琅邪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不是知道我受伤吗?” “我是知道,不过不知道伤的这么严重啊,亏得你还能上场打仗,若是让岳叔他们看见了肯定饶不了你。”段无双皱眉,“京都中还有人能这么伤你,是谁啊?” “这一刀是我心甘情愿受的。”林琅邪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擦药,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段无双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林琅邪无语的拍掉他的手,“你管我。” “这伤不会是为你那张纸条的主人受的吧?”段无双摩擦着下巴道。 “是啊。”林琅邪回答的理所当然。 “啧啧啧,想不到林少将军还是个情种啊?给我说说她吧。”段无双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林琅邪勾唇浅笑,“真想知道?” “恩恩。” “附耳过来。” 段无双连忙凑近,心中极为好奇,却听见林琅邪恶意的笑意,“不告诉你。” 段无双气结,林琅邪却是浑然不在意,直接无视,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如今所望的不过是早日得胜回京,玉清寒你竟然敢玩失踪,本少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要将你找出来。 不同于天关战士的喜庆,北苍军中一派沉凝。 “如今赫连将军被抓了,如何是好?” 军营聚集了十几人,皆是面色凝重,“自然得救,赫连是我们北苍的英雄,怎能见他身陷敌营。” “李将军说的有理,可是怎么救呢?天关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暂时进不去。”回答之人,眼眸如墨,生的十分俊朗,面色沉静,显然是攻于心计之人。正是北苍的太子淳于正。 “可恨火炮迟迟运不过来,造起来又太繁琐,不然拿下天关指手可待。”姓李的将军一拍桌子恨声说道。 “将军稍安毋躁,半月之内一切定会准备就绪,到时候和南戎兵队相互呼应,大夏不过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淳于正微微一笑,倒也并未心急,“至于赫连将军暂时委屈他在夏营里呆几天,短时间内林琅邪不会动他,茹儿记得让人时刻注意着。” “茹儿?”半响没听见回答,淳于正转目望去,只见少女如玉般的面容有几分恍惚,似乎有什么心情。 淳于正微微皱眉,又叫了一声,“哥,什么事?”女子终于回魂。 “赫连如今被人抓了,你的人擅长隐匿,让他们时刻注意着,虽然进不了军营,消息却是记得打探。” 淳于茹微微点头,淳于正起身,喃喃的说了一句,“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商谈事后,众人皆散去,淳于茹却留了下来,目光怔怔的看着淳于正似有什么话说。 “怎么了?”淳于正抬手饮茶,含笑看着自己的妹妹。 此时的淳于茹少了平日里的几分英气,面上娇羞,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哥哥可记得我曾说过我若要嫁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自然记得。”淳于正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妹妹是指林琅邪吗?” 淳于茹咬了咬下唇道,“他虽让我动心了,倒也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倘若他日城破之时,哥哥能否饶他一命?” “林琅邪却非池中物。”淳于正沉默了一会,道,“只要你开心,依你。”眼中满是宠溺,显然是极疼爱这个妹妹的。 第四十一章 当天夜里,林琅邪端坐在营帐内,一起陪同还有段无双等人,只等袭击北苍的一支鹰军汇报消息。 除了林少将军面上有几分散漫,把玩着手中的龙泉剑,众人的面目都有些凝重。这一次奇袭对于整个大夏都至关重要,关乎着所有人的生命。 “报——”一个身着黑甲衣的汉子闯进了大营内,身上的甲衣已经残破不堪,处处都有殷红的血液渗出,显然是身受重伤,他跪在林琅邪身前,双目已经赤红,纵然声音发颤却努力的要紧牙关,“少将军,兄弟们入了敌营便中了埋伏,已经死伤……殆尽。”说着猛然喷出一口血,“临死前,兄弟拼着命掩护我前来报信,敌营里,有……有火炮。” 说完,便颓然倒地,双目圆瞪,尽是不甘,死去的面孔却是坚毅如昔,纵然狼狈不堪却仍掩不住骨子里的铮铮铁骨。 林琅邪起身,慢慢行至报信人身前,沉默的俯下身双手慢慢抚过将士圆瞪的大眼,抬起的面目再也半点散漫之态,森冷的令人不敢直视,谁都知道林琅邪发怒了,怒火可焚天烧地,燃尽一切。 营帐内一时间陷入死寂的状态,血腥沉寂的气氛压抑的人几乎坚持不住,已有人忍不下满腔的仇恨气愤,提枪欲走。 “岳叔站住,你干什么?”段无双一声断喝,温雅的五官此刻也有些扭曲,显然心中怒极。 “干什么?老子去屠尽北苍那帮畜生给兄弟报仇。”岳云奎面目狰狞,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魁梧的身躯宛如一座大山压得人踹不过气。 听得他的怒吼帐中人再也压不住满腔愤膺怒火,纷纷咬着牙吼道, “去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了,老子就不信灭不了他们。” “少将军出兵吧,大不了鱼死网破,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 耳中充斥着各种怒骂,林琅邪却出奇的冷静,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众人,众人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而起,一时间被怒火崩溃的理智清醒了几分。 “我们守在天关是为了送死的吗?”林琅邪眼中带煞,声音却是极为平静,“传令下去全军全副武装,巡逻人手在加三倍,不准擅自离营,违令者杀无赦。” 他的话一出,声音不大却是骇的无人在开口,可见其在军中威严,他虽是少年,可也是军营中的将军,说的出无人能违逆。 谁都知道林琅邪平静下的怒火,鹰军的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若论怒火与伤痛谁也比不过林琅邪。 愤怒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是满腔怒火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还能冷静的发布施令。这一点让所有人悚然心惊。 “所幸我们已经得知敌营中有火炮,他们迟迟不发,显然有原因,也可给我们缓冲的时间。”这次说话的段无双,显然他足够冷静,“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我会跟将军商量对策,这仇,我们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们下去吧,好好休息,自然会有报仇的机会。”林琅邪一挥衣袖,遣退了众人。 段无双面色冰寒,眼中懊悔伤痛难掩,“将军,这次失败在我谋略不周,竟然害死了那么多的兄弟。”说着手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震碎了茶杯。 林琅邪看了他一眼,两人独处,段无双从来没有认真的称呼过他为将军,这次这么说显然是心中懊悔难当,将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上,“无双,你不必太自责,此事错也不全在你,想不到我们营竟然出了北苍的奸细。” 段无双笑了,笑容冰寒刺骨,“我定会找出来,将他千刀万剐。” “恩。”林琅邪点头,“此事暂不能宣扬,你我两人知道就好。” “这个自然,北苍的有火炮,如今加固城墙自然来不及了,近日我们加倍训练弓箭手的,我们只能以远取胜,好在天关倒也不易攻打。” “行,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吧。”林琅邪负手站立在桌边,神情凝定,无一丝少年的张狂。 段无双行至营帐口忽然回身,“林琅邪,这样的事我再也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我知道。”林琅邪微微一笑,说不出的炫彩迷人,“这等错误,我们的未来的军师大人自然不会再犯。” 段无双心中感动,深深的看了眼林琅邪,“林琅邪,你总是能让人信服。” 两人相视无话,这是一种男人之间的友谊,纵然不言语,信任却是深入心底。 第四十二章 “公子,边境军情。”阿大手持一份信函走了进来。 眼前的少年,端然静坐,面如莹玉,眉目静楚,额上的梅花印徘红似血,纵然脸色异常的苍白,也无损他半点幽柔凝定的美态。 玉清寒淡淡点头,拆开信笺,展信细看,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在看了信后微微变色。 “火炮么?”玉清寒拧眉,心中迅速分析眼下时局,世人皆知火炮为诸国中最厉害的火器,非人力所能抵挡,这一战显然是艰难万分,从京都赶去天关纵马急赶也需要半个月,若是以内力赶路,倒也能缩短至几天。 手指握紧纸笺,白纸碎成雪屑,眼中神色复杂,半响幽幽一叹,想至少年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护,化为眼中的决然。 罢了,林琅邪这次换我陪你,就当是还你当初那一剑。 “阿大,叫上余下的影卫,我要即刻启程前往天关。”玉清寒淡淡开口。 阿大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公子自那次事后第一次吩咐自己做事,心中有几分喜意,听见他吩咐的事后面上微微一凝,尽管知道公子会不高兴仍是开口道,“公子,如今天关正值战争期间,战火连天,我们此去对于公子身体实在不宜。”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玉清寒微抿薄唇,目光如水,声音飘渺的不似在人间。 “公子请三思。” “马上出发。”一句便迫得阿大咽下口中的余下的话,无奈应是,着手去准备。 “公子,你是要去找林琅邪吗?”一方小朋友端着一杯茶送到玉清寒面前,神情疑惑不解。 玉清寒不答,轻轻抿了一口茶,姿态优雅,长睫微垂的样子让一方小朋友看呆了,难怪林琅邪老占公子的便宜,公子真的很美呀。 放下茶杯,玉清寒忽然道,“一方,我去了天关以后会把阿大留下来照顾你的,你年纪虽小,学琴的天赋却是极高,以后记得不要懒于练琴,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 听了他犹若交待后事的话语,一方小朋友顿时两眼泪汪汪,“公子,你不要一方了吗?我不要阿大照顾,一方要和公子在一起。” “傻孩子,天关危险,你好生呆在京都。” “我要跟公子在一起。”一方小朋友用起了苦情计,小脸哭的稀里哗啦,“我要陪着公子,公子如果有事,一方怎么办啊,呜呜呜。” “我意已决。” “公子你……呜呜呜。”一方小朋友一跺脚,负气跑了出去,玉清寒看着他的背影,并未出声阻止。 随后催动轮椅行至窗边,目光看向日渐凋零的梅花,如今时至二月,熬过了寒冬冷雪的冬天,梅花也渐渐出现了枯萎之态,纵如此,一点点嫣红美的也是让人蓦然心惊,沉凝如血。 权煞相合必将惹的狼烟四起,生灵涂炭,耳边依稀想起神算子的话,玉清寒微微一笑,有几分自嘲,命数哪里敌得过人心的贪婪。 此去是生是死?是缘定?还是宿命? 塞外,天关。 林琅邪站于城头,孤单的玄色身影与血染的长空遥遥相应,孤寂而苍凉,眼中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眼前炮火呼啸连天,每一声的巨响都带走了数十条数百条的鲜活生命,城墙剥落石屑,将士们誓死不退,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国家。 “冲啊。”有人在嘶吼,下一刻便被长刃穿心,颓然倒地。 两军人马相互拼杀,如天雷对地火,单薄的生命瞬间飞灰湮灭。 以六十万对过百万本就是千难万难,正何况敌国还有火炮这等武器,若不是林琅邪坐镇其中,给了将士无上的勇气,这城怕是早日便破了吧。 段无双上了城楼正见林琅邪孤身独立,犹如万年不变的雕塑。 “在想什么?” 林琅邪目光透过烟雾看向对面的城楼,淳于正端坐在楼顶,两人遥遥相对。 “我在想人的生命何其脆弱,打仗便是以天地战局为盘,以将士性命做子,何其残忍。” 段无双有些错愕,“我们的铁血将军也会妇人之仁吗?” 林琅邪淡淡一笑,并未作答,世上男儿有谁不爱权利,偏偏林少将军爱的却是与他同行,逍遥人间。 看遍美景,游遍河山。 痴恋,痴念。 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的责任和使命,纵然不想却不能不做。 压下心中的悸动,林琅邪朗声长笑,“无双,拿箭来。” 搭弓,拉弦,瞄准,林琅邪手持铁弓。 箭如流星,带着呼啸声破空而去。 纵然相距甚远,箭矢仍然如流光一般急射向淳于正。 寒光一闪,只听北苍营中一阵惊呼声。 “哥——” “太子——”敌营士卒目眦欲裂。 淳于茹抬眼望去,林琅邪立于城头,一身玄衣,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宛如绝世战神。 “凡犯我大夏,伤我同胞之人,我必让其付出代价。”林浪邪面色冷肃,声如惊雷,响彻战场,夏军士气大振,众将士们更加悍不畏死,拼命搏杀。 段无双看着此刻豪情万千,宛如枭雄般的林琅邪微微有些迷惑,纵然两人自小相伴,一同长大,他还是不了解林琅邪,若说他是叱咤风云的铁血将军,偏偏不恋权力,想着游戏人间,若说他是浪荡不羁的风流公子偏偏又是具备了所有枭雄潜质,当断则断,坚毅果决。 林琅邪这般变化莫测的性格,确实让人不解,世间能收他的也仅有一人,以不变应万变,淡然凝定,波澜不惊。 这一日,两军战至深夜,打的昏天地暗,血流成河。 夜间,段无双清点人数,面色有些难看,参战二十万人,死伤过九万,几乎过了总人数的一半,这还是在林琅邪射伤对方主帅,己方有弓箭手牵制的情况下,火炮的威力实在是让人心惊,让人稍感欣慰的是对方的伤亡人数比己方更多了一倍。 总的来说今日这一仗可以算是天关小胜,可是谁也高兴不起来,对方虽伤了主帅,暂时失了主心骨,火炮的威力却是谁也不敢忽视,好在目前给了天关将领士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众人心中都知道怕也无用了,如今除了誓死镇守,别无他法,天关的汉子都是不会屈服的铁汉,绝境更激发出他们骨子里的血性。 夜间无眠,林琅邪在军营中漫步。 行至一处,守卫面色有些不正常,结结巴巴的问,“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随便转转。” “少将军你是我们一军主帅早点休息吧。” “恩。”林琅邪漫不经心的答道,转身欲走却听见营帐内猛然传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怎么回事?”林琅邪皱眉问道,抬脚像营帐行去。 “少将军留步。”守卫急忙说道,憨厚的面容上似乎有难言之隐。 “怎么?”林琅邪顿步,见守卫面上的神色也了然了几分,再不相问,大步走上前去拨开营帐。 营内,吊着一个人,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满身血污,显然是受了酷刑,有几人站在那人面前手里还拿着软鞭,见了林琅邪眼中闪过惊慌,呐呐的开口,“少将军……。” 林琅邪冷冷的看着他们,纵然那人满身污秽,他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北苍的将军,赫连。 “谁的主意。”林浪邪漠然道,心中怒极,自己属下的竟然胆敢擅自虐待俘虏。 他的目光寒冷迫人,几人都跪了下来,面上却明显没有忏悔之意,眼神倔强。“将军,北苍害死了我们数十万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虐待俘虏?这样和他们有何分别?” 几人听他这么一说面色涨红,挣扎了半刻,眼中的仇恨之色稍退,先前出声之人道,“将军……我们自知有错,甘愿受罚。” “很好,每人去领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算是极严厉的惩罚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然而几人也不敢反驳,沉默的退下。 对于赫连,林琅邪相交并不深,只知对方也与他一样在军中威望极高,以往北苍和大夏向来安好,且两国有过姻亲联盟。 赫连此时静静的看着林琅邪,若说先前败于他手是自己一时不查,如今心中对于林琅邪更多了几分忌惮,他军中处事的方法以及明断决然不像一个二十岁得少年。 “我会吩咐人帮你处理伤口。”林琅邪看了眼遍体鳞伤的赫连,淡淡道。说完,便抬步像外走去,行至帐边却听见赫连微弱的声音。 “林琅邪,你们大夏赢不了的。”他抬眼,被乱发遮住的眼眸有几分狂热,像是在许下一个预言。 林琅邪微微一笑,看似并不在意,脸色十分平静,“如今胜负未分,赫连将军言之过早。” 见他淡然处之,赫连不在言语,闭上了双眼。这一仗的结果两个人同为军中主帅心中清楚,却是谁也不肯先低头。 行出了营帐,林琅邪心中微微有些怅然,大夏这一次,真的挣扎在生死边缘了…… 此时,前往天关的官道上多出了一顶素色的软轿,四个黑衣人宛若鬼魅一般,脚下无声,足若行风,显然是一等的内家高手,然而却心甘情愿的当了轿夫奔赴天关。 第四十三章 自那日林琅邪射伤北苍太子淳于正为大夏赢来了短暂的休养时间。如今已过去数日,南北两国整兵重发,来势汹汹。 兵临城下,天关将士们誓死镇守,战场上,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土地,刀剑无情,人亦无情,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身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这一秒还在举刀欲挥,下一刻却身首异处,成为马下亡魂。 林琅邪一马当先的冲在将士们前面,所过之处,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敌人纷纷倒地,不能匹敌。 “杀林琅邪,他死了,大夏就完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士兵开始同时攻击林琅邪,将他层层包围,逼至中央。 林琅邪一人单骑被围至敌兵中间,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纵然神勇如他,终是有些力竭,眼中满是泛着寒光混着血迹的刀剑,敌人却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不要命的往前冲。 林琅邪紧握着尚在滴血的龙泉剑,脑袋忍不住的有些眩晕,胸上的伤口早已经崩裂,血染黑甲,他拼命的坚持着,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不止为了大夏的百姓,更为了能再见他一面。 眼前蓦然浮现少年笑容如画,林琅邪咬紧了牙,龙泉剑猛然发出一道寒光,一圈的敌人纷纷倒地,腰间血流如注。 他抬眼,眼中的煞气可焚天毁地,极度的血腥与冷厉骇的北苍的士兵竟无人敢上前。“大家快杀了他,他不死,他日死的便是我们。”有人在嘶吼,若是不趁着林琅邪重伤之时要了他的命,他日怎还会有机会? “杀——”敌人血红着双眼,手持着马刀像林琅邪冲了上去。 他独自一人腹背受敌,浴血奋战,外围的天关将士们几乎咬碎了牙齿,奈何敌人如潮根本分不开身去救他。 “嗤——”很轻的声音,却是刀插进了胸上,本就是重伤之体,林琅邪再也支撑不了,蓦然跌下了马背。 “将军——” “少将军——” 一声声悲愤至极的怒吼响彻耳边,林琅邪目光哀伤,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目光转向京都方向。 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一丝邪魅不羁,也没有一丝的血腥冷厉,他终于褪下了将军的面具,此刻他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一个为了自己心中执念而放不下的少年。 “玉清寒——”他蓦然爆发出了一声长啸,带着无限的眷念与不甘心,他求的不是功名权利,他要的不过是一人而已。 “噌——”伏尸万千的血场堵然响起了一阵清雅的绝伦的琴音,拂去了所有的血腥气息,林琅邪蓦然睁大了双眼。 第四十四章 城头之上,那一袭白衫似乎是从天而降,他静坐在华贵的轮椅中,膝上放着一尾琴,清雅的琴音在他指下流泻而出。 风乍起,吹的白袍翩然,少年面色如玉,白的几近透明,唯有额间的那一点梅花印,鲜红欲滴,凄美的让人心惊。 咆哮的血场陡然扬起的一阵琴音让所有人眼中都多了几分清明,以琴音响彻整个战场,这需要多强大的内力支撑? 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都积聚在那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少年身上。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美的脱俗的少年,是人吗? 林琅邪目光痴痴的看着白衣少年,心中满是惊喜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呆愣一下,忽然大声喊道,“走——”,音至最后竟然带上了嘶哑和疯狂。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林琅邪会突然喊出这么一句,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惊慌,是渴望此时在敌军的重重包围里逃出生天?还是在对天关的将领们下达撤退的指令? 城头之上玉清寒却清楚这一声是在对自己说,看不见眼前修罗血场,看不见伏尸万千,目光穿过血海,穿过千军万马,两双眼睛只看得见彼此的脸。 仿佛周遭的所有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在静然对视。 即使隔的再远,玉清寒也能感觉到林琅邪的恐惧,他在担心自己…… 这一声凄厉至极的怒吼一如那日在秦时楼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恐惧…… 此时的林琅邪墨发散乱,血染战袍,脸上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以及自己所熟悉那一抹不羁的笑容,他的神情带着不解,无助,恐慌,痛苦,哪怕身陷敌军,哪怕命悬一线,他还在担心自己。 看着这样的他,玉清寒目光复杂,心中交织着万般情绪,感动,震撼,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琅邪仿佛要将他永世镌刻心底,玉清寒目光哀伤,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他垂眸,素手拨弦,琴音不再悠然清雅,染上了一股苍凉的肃杀之意,所过之处,敌人纷纷穿心而亡,与此同时战场上忽然出现一队身着黑衣的骑兵,行动敏捷,宛若死神一般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突然逆转的局面让北苍将士们面色大变,“快,开炮,开炮——” “可是,将军,弟兄们和敌人战在一起,如果开炮,那他们……” “闭嘴,他们死了是为国捐躯,若是让大夏的将士突破了,责任你担得起吗?”北苍的将领铁青着脸吼道。 “轰,轰,轰。”连绵不绝的炮声,打的战场尘土飞扬,生命如草芥,却怎么打也打不到那一对精锐的骑兵,仿佛他们正随着琴音变化着各种阵势。 林琅邪强撑着站起身,目光触及城头之上的白衣少年爆发了无穷的战意。 他不能倒,不能败。 “清寒,等着我,我不会输的。”林琅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战意澎湃,龙泉剑斩下一个又一个敌人的首级。 好在敌人早已生了怯意,先前因为凭着一腔热血誓要杀死林琅邪,如今被自己国家的炮弹一气乱轰,显然胆颤心寒,本能的开始退却,包围圈顿时瓦解。 天关的将士嘶吼着与开始退却的敌人拼杀在一起,影卫也与林琅邪汇合跟随着他冲锋陷阵。 局势一变,南北两国的兵马已是失了气势,城头上有白衣少年指挥战争,一曲魔音杀敌万千,战场之上,林琅邪宛如魔神在世,手持龙泉无惧无畏,带领着影卫与将士冲杀,所向披靡。 南北两国将士纷纷丢盔弃甲,避之不及,自心底对两人生出了无限的恐惧。一时间战场上,呻吟声,马蹄声,呼救声,惨叫声纷纷响起,一片混乱。 高高的观战台上,淳于茹看着兵败如山倒,有些失神,半响忽然道,“这一仗,我们输了。”北苍的将士们皆面色惨白。 “退兵吧。”淳于茹淡淡的吩咐道,目光触及那一袭白衫,眼中有些复杂。 “可是公主,太子尚未苏醒,此时退兵对他不好交代。” “我自会跟他解释。”淳于茹柳眉一扬,皇家威仪尽显,那人无奈应是。 北苍鸣金退兵,士兵们连滚带爬的呼啸着撤回营中。南戎更是惊慌失措,在撤退的途中被马蹄混乱的踩死多人。 锣声渐歇,战场上重归寂静。 所谓穷寇莫追,林琅邪倒也没莽撞的率着一干部众穷追猛打。一拉缰绳,抬眼像城头之上望去,玉清寒已经停了抚琴的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宛如万年冷峭的寒峰傲然独立。 两人相对无言,这一刻什么也不重要,眼中只剩下那天地之间的一抹茕茕白衣,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光华,一眼万年。 第四十五章 今日一战,原本处于下风的大夏略胜了一筹,狠狠的打击了南北两国的士气,压下了他们的攻势。 战后,段无双清点了伤亡人数,己方虽有折损却远远低于南北两国,全依仗那白衣少年的一曲琴音力挽狂澜。 那人究竟是何人?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玉清寒却在收兵后同林琅邪一同进入了一个帅帐,两人都没有出来。战场的那一队黑衣骑兵也随着战局结束忽然消失了。 营帐内。 林琅邪曾经想过无数个和玉清寒重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战场上见到他。 在自己危难之时,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熟悉的白衣,熟悉的容貌,皮肤甚至比之前都多了几分晶莹,那双清淡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再也不愿意醒来。 他为什么会来此?他为什么会武功? 这些都不重要,林琅邪只是痴痴的看着玉清寒,眼睛一眨也不眨,怕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梦,随着自己的眨眼会消失不见。 玉清寒嘴角微勾,微微一笑。 那笑容仿佛消了冰雪,暖了红尘,“少将军是傻了吗?”他的声音轻而柔。 刚一说完就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扯入怀中,玉清寒身体一僵,正欲挣扎,却听见了林琅邪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别动,就一会。” 不知道为何,听着林少将军特有的带着几分撒娇和委屈的声音,玉清寒总是拒绝不了。任由他抱着,身体保持着僵硬的状态。 未见他挣扎,林琅邪满足的笑了起来,又紧了紧抱着他的手,仿佛要将他揉进骨子里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玉清寒实在忍受不了林少将军整个体重就这么压在自己身上。 “林琅邪……” “……” 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点都没有自觉离开的意思。 “林琅邪,你不要得寸进尺……”玉清寒淡眉微凝,有些无奈。 半响听不到回应,推开他一看。林少将军竟然不知道在何时睡着了,面上混合着血迹和灰尘,有些狼狈,睡觉的样子却是…… 怎么说呢,像个小孩子找到了心爱的宝物,嘴角带着笑意。 玉清寒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真是,这样也能睡着,心中又有些心疼,他定是累极了,有些发怔的看着眼前的睡颜,若说自己先前赶来天关只为了还他当初为自己挡的那一剑,如今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心中泛起一丝异样,这样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自从认识了林琅邪以后自己心中时而涌现这样的感觉。 “少将军?”营帐外传来一声呼唤。 玉清寒不在深想,看了眼伏在自己身上的林琅邪一时有些尴尬,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还是两个男人,若是让人看见了…… 第四十六章 营外,月光黯淡,星辰无光。 玉清寒独自坐在轮椅之中,他抬头看着天空,脸上有淡淡的寂寥。 林琅邪悄声行至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站,“你在看什么?” “流星。” 林琅邪错愕,夜沉如水,星辰几乎全部隐在层层的乌云里,此时别说流星,连颗星星都难见。“清寒怎么知道会有流星呢?” 见他迷惑不解,玉清寒淡淡一笑,解释道,“要等一会。” 他的笑容在黑夜中犹如昙花一现,映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林琅邪整个心,这样的笑容自己多久没见了,目光有些发怔,自己竟是如此痴迷…… “好吧,那本少今晚就陪着清寒看流星了。”林琅邪语气欣悦,在玉清寒身边席地而坐。 耳边乍然又听见某人自称本少,玉清寒忽然心情轻松了几分,仿佛又回到了京都两人对酒当欢的日子。 林琅邪忽然跳了起来,“清寒,你等等。”说着一溜烟的跑了,跟以前毫无两样,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坛酒。 “梅花三月?”玉清寒一眼便认出了这两坛酒分明是自己珍藏的梅花三月,面无表情的道,“看不出来少将军如此青睐玉某的酒。” 语气中似是带了一丝讥诮,熟悉的腔调让林琅邪失笑,无赖道,“清寒不要如此小气嘛,当初你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本少就只剩下这酒可聊以安慰了。”话至最后,林琅邪一双魅惑凤眼染上了委屈之色。 玉清寒没想到说到最后这偷酒的倒有理了,自己反而成了最没理的那个。 “嘿嘿,来来,我们一起喝。”林琅邪拆开被红布密封的酒坛,递给了玉清寒一坛。 清冽的梅香在夜空中飘散,仿佛又回到了小院,玉清寒伸手接过,忽然道,“少将军可知道我这一坛梅花三月有多贵?” 林琅邪差点被口中的酒呛到,十分委屈的说到,“难道本少对清寒的满腔情谊抵不过一坛酒吗?” 玉清寒不为所动,看着他带着几分认真的样子,林琅邪忍不住起了几分调侃的意思,“玉清寒若是真跟本少计较这几坛酒,本少一穷二白的,只能将自己赔给你了。” 林琅邪一副“你赚了”的表情,让玉清寒气结,出言讽刺道,“想不到堂堂将军竟然愿意出卖色相。” 林琅邪不以为然,“对象若是清寒,本少心甘情愿。” 玉清寒,“……” 面对无耻至此的林琅邪,玉清寒沉默的饮酒,拒绝跟他继续进行这一话题的讨论。饮了几口,苍白的脸色染上了几抹嫣红,整个人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与诱惑,让林琅邪移不开视线。 “我这么好看吗?”感受到林琅邪炙热的视线,玉清寒侧目问道。 林琅邪移开目光,抬头看天,他果然不胜酒力,平日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半开玩笑的说,“倾国倾城尚不足形容清寒之万一。” 呵呵,玉清寒轻笑,笑容中带了几分自嘲,不再言语,一口一口饮着坛中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深露重,空气也越来越凉了,两人却没有要走的打算,“咳——” 玉清寒忽然咳了一声,他压得极低,以袖遮面,不着痕迹的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林琅邪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心疼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懊恼的说,“怪我,没发现你的身子弱,我们回去吧。” 玉清寒摇了摇头,倒也没拒绝他的外袍,目光执拗的看着天空。 林琅邪陪着他一同等着流星,夜幕之下两个少年,一黑一白,背影相依相偎,时光仿佛静止在这美好的一刻。 “流星——” “真的有流星呢。”林少将军忽然叫了起来,原本暗淡无光的夜幕中,忽然出现一道道璀璨的亮光,在黑夜中划出令人心惊的美丽,稍纵即逝。 “清寒快许愿。”林琅邪像个孩子一样双手合十对着流星许下心愿。 玉清寒目光淡淡的看着撕破了黑夜的星光,眼神有些恍惚,“清寒,方才许愿了吗?” “没。” 林琅邪“嘁”了一声,“本少,许愿了呢,清寒想知道吗?” “不想。” “……” “本少许愿本少要一直陪着清寒。” 玉清寒一愣,看着林琅邪焕发着光彩的脸,弯起的凤眼带着满足的笑意,心中竟生出几许不想拒绝的错觉。忽然道,“好。” “什么?”林琅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什么。”玉清寒心中一惊,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说出口了吗? “我听见了,清寒你别想耍赖,你答应了,本少以后要一直陪着你。” “我没说过。” “说了。” “……” 耳边的林琅邪无赖的声音一如往昔,玉清寒悄然侧目,目光触及自己雪白衣袖上那一抹刺眼的嫣红之色,眸色黯淡,面上却是更加的平静,他抬头看着林琅邪唇角凝笑,似是允诺。 第四十七章 翌日,林琅邪神清气爽在帅帐中起来,嘴角高高翘起,任谁都看的出来林少将军的心情很好,十分好,非常的好!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兴致勃勃的出了营帐,“清寒,本少今天就介绍军中兄弟们给你认识。” 轮椅上的少年脸色绝对不像林少将军那般喜悦,看着周遭士兵们打量的目光脸上略有些难看。 昨夜两人看完了流星,林少将军却以军中暂没有多余的营帐为由,让玉清寒与自己同营而眠,虽然并未有什么事发生,玉清寒心里到底是有些别扭。 连玉清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身险绝境的时候照样可以凝定淡然,不为所动,偏偏只要跟林琅邪沾上一点关系,情绪就很容易受到波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 拨开营帐,众将领们早早的等在里面了,只见林浪邪此时身着玄色便装,推着一个端坐在轮椅中的清贵少年进来。 众人眼底皆充斥着浓浓的惊艳之色,昨日只是远远的一瞥,便知少年定是风华绝代,哪知近看此人竟美的不似凡人。他只静静的坐在那,周身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清华高贵,温雅脱俗的气息,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偏偏这神仙一般的人,林琅邪和他站在一起又显得和谐圆润,理所当然。众人心底有种错觉,这两人正如日月交辉,天造地设。 林琅邪径直推着玉清寒坐上了首座。对于这点倒是无人有异议。 谁都知道这看似温润的少年,俊秀文弱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可怕的能力,昨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一曲琴音震慑四方,接下来的局面定然是惨烈至极,甚至天关就此沦陷也说不定…… 林琅邪清了清嗓子,说道,“相信诸位都对这位公子的身份很好奇。” 众人点头如捣蒜,十分纳闷京都何时出现如此俊杰。 林琅邪语不惊人死不休,得意扬扬的宣布,“他是我的人。” 众人一脸黑线,显然被林少将军吓到,只有段无双在一旁坏笑。 强压下想要一把掐死他的冲动,玉清寒出言道,“我名玉清寒,跟你们将军是好友,受他之托,特来相助。”说完,冷冷的看了眼林琅邪,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让得林少将军乖乖的不敢再多嘴。 少年的声音似清泉流响,青锋破冰,透着股清冷的寒意,抚慰着受到了惊吓的众人。 “吓死我老岳了,琅邪啊,你也太不厚道了,岳叔年纪大,经不起这样的玩笑。”听了少年的解释,岳云奎哈哈一笑。眼神有几分责备之意,目光转向玉清寒,虎目中的敬佩之色不加掩饰,“昨日谢谢玉公子了。” 玉清寒微微点头,并未言语,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林琅邪斜靠在椅子上,俊脸上带着一抹慵懒魅惑的笑容,语气却是极为认真的道,“岳叔,我没开玩笑。” “咳。”段无双干咳一声,“如今战况吃紧,目前虽小胜了一场,仍是放松不得,各位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打战吧。” 见段无双说起了正事,岳云奎也不在纠缠,众人只当是林琅邪在开玩笑,玉清寒看了一眼段无双,心中了然,这人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今,我们算是初胜,不过之前的战争兄弟们伤亡的数字不容乐观啊,不如我军稍作休养?”张良表情凝重的建议道。 话刚说完,岳云奎便吼了出来,“休养,休养个屁,那帮龟孙子杀了咱们这么多人,依我看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出击。” “岳叔,你可算说对一次了。”段无双赞叹,“行军最重要的就是士气,如今有将军和玉公子坐镇,我军可谓是士气大振,南北两国反而逐渐丧失斗志,我们应该再接再厉,一举攻破两国。” 说完,目光转向玉清寒带上了几分狂热,“公子昨日的琴音,无双不才也窥得了几分玄妙,其中似乎暗含了阵法?” 林琅邪也看着玉清寒,心中不解甚多,清寒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大的能量,他很好奇,这样的玉清寒也更让人着迷。 玉清寒微微一笑道,“阁下目光如炬,玉某确实以琴音布阵。”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惊容,先前只知这少年琴音可怕,不曾想其中竟然还另有玄机。心中对于少年的敬佩更提高了几分。 “想必昨日那一队骑兵定是公子训练出来的了,听得出公子琴音的变化,不知公子可愿意在交战之时让他们相助我大夏?”段无双认真道。 玉清寒看了眼林琅邪,道,“既是受你们将军所托,这个自然。” “林将军有你,是他的幸运。”段无双诚心道,这句话却是一语双关,在试探玉清寒对林琅邪的态度。 玉清寒眼神莫名的看着段无双,淡然道,“少将军是玉某的好友,应该的。” 众人直觉看这玉清寒是越来越顺眼了,他竟是如此重情谊的男子。段无双却是心中微微一叹,目光快速的看了眼林琅邪,有几分同情的意思,随既被掩饰了下去。果然,这少年只肯将林琅邪定位在朋友上。 玉清寒的意思林琅邪自然也听的出来,不过他目光平静并未因此而有所波动。众人又商讨了一会,确定了进攻的方针,各自散去。 段无双也十分知趣的将营帐留给他们二人。 玉清寒神请冷峻,“林琅邪,以后不要开那样的玩笑。” 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所说的那句话,林琅邪认真道,“你知道我并未开玩笑。” 营帐内,沉寂下来,只听的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你知道,不可能的。”玉清寒淡淡道,他指的是这段感情。 林琅邪料定会被拒绝,心中虽然失落,却绝不会因此放弃,他邪魅一笑掩下心中的失落,“本少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何不可能的事情,我既然认定就不会放弃更不怕将他公之于众。 玉清寒神色有些奇怪又有些悲伤,”林琅邪,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喜欢就可以做到的。“ “这话,清寒以前也说过,偏偏本少是个不认命的人,本少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林琅邪话语霸道狂妄,偏偏又让人生不出反驳之意。 玉清寒笑容苍白,却并未在说话,推动轮椅出了营帐,那背影,宛若冷雪寒霜下的即将凋零的花瓣。 林琅邪顿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清华温润的少年随时都会随风而去,脱离凡尘,心中蓦然疼的难以呼吸,快步跑出了营帐与他并肩而行。 第四十八章 玉清寒倒没想到在被自己拒绝后,为何林少将军还能厚颜无耻的追上来,他忽然很想知道林琅邪的脸究竟是什么做的。 “清寒,你想去哪本少带你参观。”林少将军双手自然而然抚上玉清寒的轮椅,推着他随意在军营中走着。 “我想去的地方自己能去。”玉清寒不知道此时心中是何滋味。 “不行,本少要陪着你,清寒在哪本少就在哪。” “为何?” “清寒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本少要好好保护你啊。”林琅邪一脸的理所当然。 玉清寒被林少将军这个比喻逗乐了,不依不饶的问,“那为何非得你保护?” 林琅邪笑颜邪魅,“因为只有本少配的上。”这世间除了本少没人能配得上清寒。 玉清寒面无表情,“林琅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恋。” 林琅邪敛起笑颜,委屈道,“本少如果不对自己有信心点,配不上清寒怎么办。” 玉清寒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为什么拒绝了林少将军以后,他反而将话说的更露骨了呢? “清寒远道而来,本少带你去天关城里玩玩吧。” “不用,玉某想休息。” “我们不是刚起来吗?” 他用的是“我们”,话中的暧昧自不必多说,简直都可以称之为赤裸裸的调戏了。 “林琅邪。”玉清寒暗自咬牙。 林少将军直接无视某人的怒意,不容分说推着他出了军营。 天关城里自然比不上京都繁荣,甚至可以用荒芜形容。 街边的小吃摊铺并不多,客栈也仅有一家,林琅邪推着玉清寒来到唯一的一家客栈——云来楼门前道,“清寒,一路劳顿,本少请你吃一顿好的。” 两人一进客栈,小二便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林将军您可是稀客啊,目光凝在玉清寒的脸上竟然发起来了呆。 林琅邪”咳“了一声,有些不爽,”看什么呢,不准看。“ 小二尴尬的回神,眼睛却还是盯着玉清寒滴溜溜的转,”林将军还是老位置?“ “恩。”淡淡的点头,林琅邪推着玉清寒来到倚窗的位置。 点了菜,林琅邪一脸痛苦的吃着,如同嚼蜡,倒是玉清寒面不改色夹着菜。 放下筷子,林琅邪郁闷的说,“本少真的好怀念清寒的菜,那滋味,啧啧……”说着还一脸憧憬。 “清寒~”林少将军可怜兮兮的看着某人。 玉清寒目不斜视,自顾自在的吃着。 “清寒……” 见他不为所动,林少将军化柔情为苦情,忽然叹息一声,“明日就要上战场,不知生死,本少若是在死前能吃一回清寒做的菜,就是死了也甘愿。” 玉清寒淡定的夹着菜,波澜不惊的道,“有玉某在,少将军不会死的。” 林琅邪目光哀怨的看着他,“清寒难道真的如此绝情?连满足本少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 “玉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林琅邪一脸黑线,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做商人的潜质呢,“清寒想如何?” “玉某要少将军答应一件事。” “好。”林琅邪爽快的答应。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玉清寒看向他,有几分愕然。 “本少愿意为清寒做任何事。”林琅邪迅速回答,随后连忙又补了一句,“除了清寒让本少离开,这个是万万不能的。” 玉清寒失笑,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清寒想让本少答应你什么事呢?” “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好。”应了一声,林琅邪不在动筷子,静静的看着他吃饭,心里只感叹,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啊。 显然对于林少将军的注视玉清寒早已经免疫了,姿态优雅的吃着剩下的饭。 正在林琅邪欣赏到兴头上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如黄莺出谷的清脆声音,略有些熟悉,“两位雅兴,不知道可有在下一席之位?” 第四十九章 林琅邪神色玩味的看着眼前之人,眼似秋波,皓齿蛾眉,相貌生的清丽异常更带着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混合着婉约和英气让人抨然心动。 “不知公主殿下荏临天关所为何事?”此人正是先前与林琅邪交过手的北苍公主淳于茹。 “我是为他而来。”淳于茹手指玉清寒,眼中有几分奇异的情绪,在桌前坐了下来。 林琅邪挑眉,目光惊异的看着淳于茹,“公主认识清寒?” 淳于茹微微一笑,目光打量着玉清寒道,“算不认识吧,除了昨天玉公子神勇伤我北苍数万将士,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呢。” “那所为何事?”林琅邪好奇的问道,心中对于淳于茹并不讨厌,反而有些佩服这个女子的胆量。 淳于茹不答,目视着玉清寒淡淡的说了一句,“琼玉醉落梅。” 自她到来,玉清寒仍是安静的吃着菜,并未有何变化,对着眼前这绝世美女同样没什么兴趣却在听见“琼玉醉落梅”几个字后,顿了顿夹菜的手,然后恢复如常。 未曾看见玉清寒的表情因此而有所变化,淳于茹眼中明显有几分欣赏之意更有几分失望。 “林将军,我要你做个交易。”淳于茹端坐在桌前,面色严肃。 林琅邪微微一笑,“不知道公主是代表自己呢?还是北苍?” “我是一国公主,自然是代表北苍。” “说说看。”林琅邪两手交叉,气定神闲的问。 “林将军可听说过琼玉醉落梅?” “没有。”林琅邪确实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先前玉清寒那一瞬间的举动他也看见了心中起了几分好奇。 淳于茹笑了,笑中有几分讥诮,“琼瑶醉落梅是天地奇毒之一,亏得你们紫京盛传林将军为了玉清寒不惜违抗皇命,却不料连公子身中剧毒都不知道。” 林琅邪心中狂震,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玉清寒,少年脸白如雪,莹润剔透,不过他向来如此啊,自己倒并未在意,嘴上却是不肯放松,失了先机,“我怎知公主所言非虚?” “是真是假,林将军自己问问便知,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玉公子纵然你武功在高强,内力再深厚也是熬不过去的。” 玉清寒端然静坐,目光如水,平静道,“玉某的毒不劳公主费心。” 见他俩强硬如斯,半点不肯妥协,淳于茹不禁有点着急,这样的话自己的目地如何达到,她逼视着玉清寒,“你当真不在乎自己的命?” “与公主无关。” 玉清寒拒绝的干脆,林琅邪心中却甚为惊异,听他二人对话明显玉清寒确实身中剧毒威胁生命,他竟然不告诉自己,心底涌起一股怒气,又夹杂着心疼,玉清寒啊,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打定注意今夜回去非得问个明白。 “公主当真有这琼玉醉落梅的解药?”林琅邪目光有几分严肃,显然已经有了换的准备。 听了他的话,淳于茹从怀中拿出一个被白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此物名为冰魄,可压住公子体内的伤势,也是我北苍的诚意。” 林琅邪自知身为大夏将领不该收下淳于茹的东西,私心里却更为担心玉清寒的伤势,安慰自己道,即使没了赫连,己方也没有什么影响,伸手欲拿,玉清寒却是手一扬,一股精纯内力将冰魄重新送还到淳于茹手里,面无表情道,“公主请移步一叙。” “清寒想说什么本少也想知道。”林琅邪皱眉,隐隐感觉玉清寒所说之事肯定与他的毒有关,若是玉清寒像往常一样冷眼拒绝,他定然死皮赖脸的跟上去,却不料玉清寒停下催动轮椅的手,回头对他温和一笑,“少将军稍等片刻,你想知道的,玉某日后自会告诉你。” 林琅邪知道玉清寒是那种说出了就会做到的,只得暂压下心中的不安,看着他们二人步出客栈。 客栈外,玉清寒神色冷漠,“想来公主也是知道琼玉醉落梅是没有解药的吧?不知道为何编这等拙劣的理由,当玉某是三岁小孩?” 淳于茹毫不避讳的看着他,“我知道你自小便研通医术,但是这琼玉醉落梅乃是我北苍的皇宫秘药,大夏找不出解药并不代表北苍没有。” 玉清寒沉默,淳于茹的目光渐渐变的复杂,“你若随我回北苍,我定然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解毒。” “这是你们的目的,让我回北苍。”玉清寒冷冷一笑,带着几分自嘲,“我可是大夏的人。” 淳于茹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不论是何种表情的玉清寒都有特殊的魅力,他这样的人生的完美无瑕又有一身惊采绝艳的本事,向来是万千少女梦中人,想至少年身上所受的毒暗自叹了一声,心中更有几分敬佩,她放缓声音道,“按照辈份,我该叫你一声表哥吧?大夏负你至此,你又何必去守护?” “这是玉某自己的事,不劳公主费心,你也不必以解药来威胁玉某,我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少年微昂着头,神情冷傲。 说完催动轮椅向客栈里面行去,“表哥,你真忍心看天下因你而生灵涂炭?” 玉清寒回过身淡淡道,“玉某孤身在世,不敢高攀公主,真正让天下生灵涂炭的是你们。” 若不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的贪心欲望举兵进犯,百姓又怎会受颠簸流离之苦? 淳于茹上前几步挡在他的身前,眼中带有几分恳求之意,“昨日一战,你本领尽显,震慑四方,若是你插手到两国交战间,定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只要你肯退出,我定然劝我皇兄和父皇与大夏议和怎样?” “给玉某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此番战役实非我北苍所愿,你也知道大夏对我北苍亦是虎视眈眈,近年来林琅邪受旨四处征战,如今南戎是危在旦夕,如若我们不联合的话,谁能保证下一个覆灭的不是我们北苍?”淳于茹语气垦切,将己方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玉清寒看着她道,“大夏与北苍本已有了姻亲和盟,是你们毁了它。” “是吗?”淳于茹苦笑,“其中缘由到底是真是假你才是最清楚的一个,若是大夏皇帝真的相信北苍,你怎会身中此毒,他分明是拿你给北苍做警告……” “够了。”玉清寒一身断喝,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可遏止的怒意,甚至按在轮椅上的手骨节毕现,显示着其心中的怒意。 淳于茹自然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看似温润如玉的人发起火了这般可怕,一时之间不敢开口,冷冷的看了一眼淳于茹,玉清寒开口道,“回去告诉淳于正,让他别把主意打个玉某身上,否定玉某定会让其后悔。” 见他几句话遍识破自己的企图且知道自己是受人指使,淳于茹脸色有些苍白,玉清寒的话任谁也听得出来其中的寒意与警告,通过昨日一战也没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看着少年从自己身边碾过去淳于茹生出了几分恐惧无力的感觉,这场交易若是失败了,战争的最终走向谁也不能预料。 玉清寒,他是整个战争的变数。 咬了咬牙,淳于茹仍然不死心道,“若是公子改变注意,北苍随时恭迎公子。” 玉清寒没有回头,按在轮椅上的手却是猛然加深了力道,将轮椅的扶手震出了几道裂痕,看了眼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林琅邪,心中的愤怒方才平复了几分,对着他微微一笑,“回去吧。” 林琅邪只觉得玉清寒此时的笑容异常的苍白,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脆弱和悲伤,心中一阵心疼,虽然不知道两人在外商谈了何事,但很明显玉清寒此时心情不好,林少将军的心情显然也好不到哪去,对于淳于茹心里莫名的起了一阵厌恶冷声道,“公主再不离开,本少可不保证还会不会让公主安然离开此地。” 听的林琅邪这威胁之意甚浓的话,淳于茹只得不甘的离开。 在她走后,林琅邪唤了一声玉清寒,见后者恍若未觉,不知沉浸在何事里,心底生出一种恐慌,猛然握住了玉清寒冰冷的手掌,柔声说道,“清寒,我在这里,不会让你出事的。” 玉清寒看着眼前邪魅的容颜,微微有些发怔,忽然笑了起来,“没事,我们回去吧。” 第五十章 出了客栈,林琅邪推着玉清寒向军营走去。 “少将军想吃什么?”玉清寒声音清冽一如平日,仿佛方才发怒的人并不是他。 林琅邪倒没有想到玉清寒竟然主动问自己,纵然心中有不少话要问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强笑着说,“本少倒是怀念清寒当初所做的梅花鳜鱼羹。” 玉清寒眼光有些飘渺,随即笑道,“那玉某今日就为少将军再做一次梅花鳜鱼吧。” 林琅邪“嘿嘿”直笑,十分期待,两人回了营。 玉清寒正准备洗手做羹汤,却不料林琅邪只是命人取来九霄环佩还带着一坛梅花三月又推着自己离开了。 怀抱着九霄环佩,玉清寒疑惑,“少将军这是何意?” 林琅邪一脸的理所当然,“清寒做的菜那么好吃,菜香飘的十里远都闻到的,自然不能在营中做了,不然不知道引来多少兔崽子会跟本少抢呢。”说着还“哼哼”了两声,特别是那个段无双不得不防啊。 玉清寒倒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理由,又有些好笑林少将军孩子气的表现,“原来将军想吃独食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少将军一脸委屈,“本少吃一顿清寒做的饭容易吗?哪能这么便宜他们。” “那又为何带着九霄环佩?” 林少将军理直气壮道,“有酒怎能无琴,本少怀念京都的日子了。” 京都的日子,玉清寒想着,就像是洗尽铅华一般过去了好久,唯一不曾淡忘的只是林琅邪那总是嘁着一抹不羁微笑的邪魅笑脸,原来早已经深入心底,初时的相遇又怎么料到两人相交至如今的局面,割舍不开,生死与共。 却不知,自己今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正深思着,却听见林琅邪一声喜悦的叫声,“到了。” 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美池桑竹,碧波荡漾,更有一所简陋的竹舍。 清风悠悠过,林深水静,安谧无声,恍若仙境,没有凡尘的繁芜琐碎,悠然闲逸。 玉清寒讶然,“这是?” 林琅邪微微一笑,“我自小便随父亲在军中,以往每年都会接娘亲来天关小住,娘亲身子弱,父亲便为她建了这么个地方。闲暇时常来居住。” 话虽轻松,林琅邪眼中却弥漫着悲伤,似缅怀,玉清寒静静的没有出声,对于林琅邪的父亲他自然知道。 林浩天,是随先帝开疆拓土的开国元老之一,亦在军中有极高的声誉,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最后却暴毙在自己的营中,死因至今都是一个谜。 纵如此,这样的英杰人物却无人敢忘怀,夏祁帝更是大为感伤,不仅赐他之妻为钦定的靖夫人,更是在林琅邪十七岁首次战捷便册封为少年将军。 十七岁的少年将军,是责任亦是荣耀。 玉清寒却是知道这样的荣耀,林琅邪宁可不要,这是拿他父亲生命换来的。 手指悄然覆上林琅邪的手掌,掌心的传来的温度温暖了两个人的心。 这是一种安慰,也是自己对林琅邪的一种关心,玉清寒能做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却不料,感受到手上柔软的触感,林少将军眼中悲伤如冰雪消融,了无痕迹,反手握住玉清寒的手,在他耳边邪笑,“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 第五十一章 手中的触感微凉,温润如美玉,让人爱不释手,林少将军不禁沉浸在着美妙的感觉当中。 “摸够了没有。”耳边的声音如青锋破冰,冷的林少将军终于转醒,入眼的是少年面无表情的脸,自己手中的手却是青筋毕显,显然此刻玉清寒的情绪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看着这个样子的玉清寒,林琅邪啼笑皆非却出奇的没有一丝尴尬,完全是自己的本能的反映,佯装苦恼的解释道,“哎呀,本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四个字,却让玉清寒额头跳了跳,自己不过好心而已却反而人轻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以内力强行挣开正握着自己的这只咸猪手,一掌向前打去,誓要跟此人保持五米的安全距离。 却不料,林琅邪此人实在是无耻加无赖,两人本就站在清河旁边,自己受了玉清寒这一掌定然会跌入河流,心中起了几分好玩之心竟长臂一带拉着玉清寒一同跌入了河中。 林琅邪自然不会让玉清寒摔进河里,两人保持着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玉清寒压在林琅邪身上,两人的衣衫尽湿,紧密的贴在一起。 “林、琅、邪。”玉清寒字字咬牙切齿。 面对盛怒的玉清寒林少将军反而十分委屈,幽怨的说,“清寒干嘛这么生气,忽然出手的是你,如今被压的又不是你,清寒可记得对本少负责啊。” “你!简直无耻。”玉清寒怒极,却又不能自行上岸,脸上红白交加,“让我上去。” 这水其实并不深,林琅邪站起来只漫到他胸部而已,只是玉清寒不能行立,自然是不能放他到水中。 见他真的生气了,林少将军也知道自己玩笑过头,连忙抱起他,像岸边走去,玉清寒僵硬着身子只能任由他抱着上了岸,放在轮椅中。 玉清寒面色微冷,不在言语更是看都不看林琅邪一眼。 林琅邪自知理亏佯作可怜的道歉,“本少错了。” 玉清寒面无表情道,“少将军何错之有?” 明明是平静之极的声音却让林少将军陡然生出一阵寒意,“本少不该一时失误将清寒拉入水中。” 看着眼前少年浑身湿漉漉的,甚为狼狈,衣衫尽透更显得身体单薄,林琅邪也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如今虽至三月,天气还是寒冷,心中担心玉清寒受凉,连忙自竹屋中取了柴生起了火。 推着玉清寒在旁边坐好,林琅邪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袍,身上只余下身的亵裤,赤裸的上身交错的遍布着各种伤痕却丝毫无损健美英硕,反而更有一种男人的感觉。 “清寒在这好生烤火,本少去给清寒抓几条鱼赔罪。”林琅邪目光灼眼,面上更有单纯的笑意,说着,便一跃跳下了水池。 在看见林琅邪身上遍布的伤痕的时候,玉清寒心中便已经不生气了,目光看着眼前燃烧的火苗怔怔出神,忽然想到林琅邪曾经说的话,他一直想要的都是逍遥人间不问世事,功勋名利带给他的不过是一道道的伤痕,二十岁的少年究竟走过多少生生死死谁又说的清呢? 没过一会便又听见林少将军得意的笑声,“哈哈,清寒,本少出马一个顶俩。”说着还晃了晃了手中的提着的两条肥大的鳜鱼。 “真可惜,此地没有梅花。依本少之见不如我们吃烤鱼吧。” 玉清寒淡淡点头,两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林琅邪串好了手中的鱼递给玉清寒目光触及少年的一身湿衣忽然道,“清寒,你怎么还不脱衣服啊?” 玉清寒面无表情的接过鱼,保持沉默,心中略有些别捏,想着在林琅邪面前赤裸着身体就一阵怪异的感觉夹杂着些不好意思。 林琅邪明明知道玉清寒脸皮甚薄偏偏还一脸揶揄的笑意,“清寒,莫不是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迎面而来,林琅邪轻巧躲过,笑嘻嘻道,“差点忘记清寒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清寒的身子本少又不是没看过,有啥不好意思的。” “林琅邪,想死你直说。”玉清寒目光一凝,冷声道。 “好好好,本少不说,本少乖乖烤鱼,清寒把衣衫脱了,免得受凉。” 见少年不为所动,林少将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清寒明日咱们还有一场仗要打呢,你的身子可不能受凉。” 玉清寒仍是不动,兀自烤着手里的鱼,林少将军咬牙切齿的加了句,“大不了本少不看行了吧。” 听了他这句,玉清寒才抬头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林少将军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背对着玉清寒所坐。 见他转了身,玉清寒轻咬水唇,想着明日的战役,自己又畏寒,踌躇了一会,慢慢的褪了上身的衣衫。 两人同坐在火旁,烤着手中的鱼,各自沉默。看着林琅邪安静烤鱼的样子,玉清寒微微一笑,心里蓦然生出一种错觉,若是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 什么战争,什么纠纷,什么生死,离开世间的所有的繁芜纷扰,就这样一直静静的过一辈子,多好。 是他的心之所愿,亦是他的。 四周静谧无声,岁月安好,阵阵鱼香乱人心绪,只有清风阵阵,安静祥和。 第五十二章 林琅邪回过头正见少年静静微笑,眉眼间遗落万分风华,看呆了眼,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见他忽然转身,玉清寒倒也算淡定,只是敛起了嘴角的笑意,低头默默的烤着手中的鱼。 林少将军此时的目光倒也未曾聚集在玉清寒赤裸的上身上,语气有几分孩子气的兴奋,“清寒本少刚刚想到,以后我们走遍了这江山不如就在这定居吧,本少为你在这栽遍梅花,定然十分美丽。” “冬日我们就在这燃火钓鱼,观梅赏花,平时就在此饮酒听琴。” 玉清寒见他眼中光芒熠熠生辉,溢满了认真和温柔,想至自身的毒,自知无药可解,心中生出了几分悲凉,林琅邪所说的于自己而言不过镜中水月,低头掩饰着眼中的情绪,淡淡道,“鱼烤好了,少将军要吃吗?” “自然是要的,清寒为本少烤的鱼,本少怎会不吃。”边说着边挪动位置到玉清寒的身边,距离近了,林少将军眼中满是玉清寒莹白纤瘦的身体,此时被火光染上了妖异的红色,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可言语的诱惑,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想把眼前这少年抱在怀中肆意怜爱一番。 风流韵事对于林少将军来说那是家常便饭,玉清寒却是个半点不懂风月的少年,饶是如此也觉得林琅邪的眼神在瞬间有些古怪,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林琅邪连忙接过玉清寒手的鱼,垂下眼目光看着眼前的火堆,一面咬着烤好的鱼一边在心中默念,“饱暖思银欲,饱暖思银欲……” 手中的烤鱼味道不错,虽然淡了点,却带了一种没有调味料搭配的清新,一只手吃着烤鱼,另一只手还不忘将另一只鱼在火上翻转烤着,“我来烤吧。” 玉清寒伸手欲拿林琅邪手中另一条鱼,却被他躲了过去,林琅邪笑道,“本少也为清寒烤一条鱼吧,不过这次可不算清寒为本少做饭,以后还是要还的。” 玉清寒轻轻挑眉,带着几分他特有的清华,“烤鱼是少将军所说,为何不算?” “清寒这也要跟本少计较吗?本少不好好吃一顿你做的饭,死也不会瞑目的。”林琅邪撒娇道,一双凤眼对着玉清寒眨啊眨的,配着半赤裸的阳刚身躯,着实有些怪异,玉清寒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应了。 两人正说着会话,林琅邪手中的鱼也烤好了,“喏,清寒也尝尝本少烤的。”林琅邪殷勤的递过自己烤的鱼。 看着眼前半黄半黑,明显烤焦的鱼,玉清寒忽然很怀疑到底能不能吃,迎着林少将军殷切的眼神倒也不忍拒绝,伸手接过吃了起来。 味道自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难吃,玉清寒有些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鱼,林琅邪却烤出这么个味来,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脸色并未因鱼的味道有所变化,平静的吃着,心中却有几分暖意,第一次有人为自己烤鱼。 “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林少将军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迫切的想得到肯定。 玉清寒细嚼慢咽的吃着鱼,淡淡的“恩”了一声,虽只是一个字却也让林少将军十分满足,“以后,本少在给清寒烤鱼吃。” 这话却是差点让玉清寒吐出来,这样的味道,吃一次就够了,淡淡的道,“以后还是玉某来烤吧。” 听他这话林琅邪不仅不生气反而像就等他这句似的笑嘻嘻的道,“就知道清寒对本少最好了。” 玉清寒无语,林琅邪的话总是让人对未来生出那么多的希望来,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样想着忽然感觉有火热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玉清寒脸色有些难看,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正欲发怒,却听见林琅邪的声音,“别动,怎么吃鱼也像小孩子,都能吃到脸上去。” 林琅邪的手掌一贯温厚火热贴在玉清寒冰凉的脸上,说不出的舒服,轻柔的为他擦去了嘴角边的鱼粒,少年的容颜在摇曳的红色火光下竟美的有些虚幻,细薄的唇闪耀着水色的光芒。 眼神有些恍惚,林少将军身子前倾很自然的向前吻了过去,不仅仅是因为少年的美,更因为自己将所有的爱意都放在此人身上。 玉清寒有些失神的看着逐渐贴近的面孔,邪气魅惑的脸,细长的丹凤眼,眸子里溢满的温柔和爱恋几乎能烫伤自己。 丝丝缕缕的鼻呼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心中狂跳,猛然推开他,耳边的红迅速蔓延到脖子,又想到了那个晚上,就在自己装睡的时候,林琅邪吻了自己,自己不仅被男人吻了,还是初吻! 想至此玉清寒又羞又恼,连带着看林少将军也不顺眼了,被推开的林琅邪看了少年的表情也知道了几分原因,心中微微一叹,果然,在玉清寒面前自己总是把持不住,差点就吻上他了,有些尴尬又有些可惜,就差一点点了…… 这样的想法若是让玉清寒知道了,不知道林少将军今天还有没有命回去。 玉清寒自然不会去问林琅邪想要干什么,林少将军的无耻他是知道的,说出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心中虽然大叫可惜,林琅邪自然不敢放在脸上,心知玉清寒脸皮薄,之前又冒犯了他,只得老老实实的转移话题,“光顾着吃鱼了,咳咳,本少差点忘记梅花三月。” 说着跑到一旁将梅花三月提了过来,顺便将古琴也抱了过来。玉清寒自然而然的接过古琴,这琴自己平日里是极喜爱的,当初虽不告而别,自己却留下了九霄环佩,也是唯一能证明林琅邪曾经存在过的东西,一时间心中思绪复杂,反而将先前的一番尴尬压了下去。 将琴置于膝上,素手轻佻银弦,音若流水,宛然动听,少年微垂着眼,长睫交错成影,如玉的身躯被这优雅的琴音衬托出超然脱俗的气质,美的无暇,这样的玉清寒如往日不尽相同,虽没有了白袍加身,却半点不损他清润似月的气质,只是带上一丝妖娆的诱惑。 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少将军在心中哀叹,自己莫不是真成柳下惠了?旖旎又香艳的折磨,内心又愉悦之极,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玉清寒的琴音向来声寂而冷,又在极静极冷处生出一份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寂寂然如千年不消的白雪,冷峭清高,今日的琴音却多出了几分悠然的意味。 玉清寒虽琴音绝世,却鲜少露于人前,以往在京都反而因为林琅邪每日死皮赖脸的跟着,成为听的最多的一人,奇怪的是林少将军明明不懂音律却又能听出其中自己隐之甚深的那一份寂寞,让自己心中大为惊奇。 明明是两条不同道路的人,却硬生生的纠缠到了。 是缘还是命? 看着眼前优雅抚琴少年,面如莹玉肤胜雪,额间的梅花印如杜鹃啼血,想至少年一贯冰凉的身躯,林琅邪心中有些害怕,淳于茹的话在耳边徘徊不散,琼玉醉落梅。 一曲完毕,林琅邪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点让玉清寒稍感惊讶,往日每当自己抚琴,林少将军虽会说些调笑的话,听起来却是极认真的,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首次所见。 “你在想什么?” “嗯?”林琅邪回神,看着抬眼的少年,面上已没有先前的嬉闹之色,认真道,“本少想知道琼玉醉落梅是什么毒?” 见他问起了这个,玉清寒心神微荡,沉默了下来。 “清寒说过会告诉本少的。”林琅邪不依不饶。 玉清寒仍是没有回答,反问道,“少将军对明日一仗可有把握?” “清寒,本少问的不是这个。” “你先回答玉某。”玉清寒不肯妥协,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有。”林琅邪实话实说,“火炮不是人力能抵挡……”说完还不忘加句,“我回答了,清寒也该告诉我了。” 见他如此执拗,玉清寒心底微微一叹,总是瞒不过去的,自己能撑的了几天呢?索性避重就轻的说出来,“琼玉醉落梅是一种寒毒,若无解药中毒之人每年都会毒发一次。” “淳于茹给的可是解药?” 玉清寒垂下眼,抚上手中冰凉的琴弦,仿佛这样自己才能清淡如常的回答,“是。” “我要用赫连的命来换你的解药。”林琅邪上前站在玉清寒面前,眼中的心疼难掩饰。 “不可。”玉清寒断然拒绝,“如今南北两国联合,火力并未全开就是有几分顾忌赫连在你手上,此人在北苍名誉声高,若是失去了他,明日在战场上,即使有玉某相助也定然会牺牲更多的人。” “我不怕。”林琅邪平静道。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冷笑,“你为一军主帅把将士们的生命当什么了?少将军如此心高气傲,莫不是这世上没有你怕的?” 这话已是带了几分嘲讽与怒意,林琅邪却没有辩驳,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怕失去你。”似是自言自语。若说这世上唯一让我害怕的事,那就是失去你。为什么你就不懂呢? 第五十三章 林琅邪的喃喃自语自然被玉清寒收入耳中,心中略有苦涩,这样的感情让玉某如何回应? 佯作没有听见,玉清寒声音平静道,“鱼已经吃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说着伸手去取放在火旁的衣服,却被林琅邪制止了,林少将军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道,“衣服还没干呢,清寒干嘛这么心急,我们多在这里呆一会吧。” 私心里,林琅邪并不愿意这么快回去,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于他而言,实在是弥足珍贵,明日的一战必定是惨烈之极,或许,这是他们最后悠闲的时光。 玉清寒倒也并未拒绝,只是二人都因林琅邪之前的话而沉默了下来。 林琅邪取过玉清寒手中的白袍放在手中摊开,让它干的快一些,四周只有火堆烧的“噼啪噼啪”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林琅邪忽然道,“清寒,此次为何要来边关?” 明明知道这里危险,为何还要来? 玉清寒轻挑音弦,声音混在乐声中,有几分不真切,“我要去北苍。” “为何去那?”听了玉清寒的回答林琅邪眼中掠过失望,原来他不是为了自己吗?随即又释然一笑,怎样都好,只要他没事就行。 他眼中的失望之色,玉清寒也看见了,心中微微一叹,自己怎么能告诉林琅邪是专程来助他的?不管这仗是胜还是败,自己都没有时间了。 看着为自己仔细烤着衣服的林琅邪心中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滋味,淡淡回答,“我要去找解药。” 这个解释应该合情合理吧?也可成为自己离开的理由。 “清寒是为何中毒的?”想着玉清寒此时身中剧毒,林琅邪便平静不下来,甚至语气中染上点点杀气。 玉清寒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没有解释,手中的琴弦猛然拨的快了起来,一弦一弦的拨过去,像是击打在人的心上,其中又带着一丝极冷的寂寥和血腥。 林琅邪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林琅邪却能体会到他琴音中静到极致的悲伤,撕心裂肺般,压抑的人几乎不能呼吸。 放好了他的衣服,站起来随着他的琴音开始舞剑,身若游龙,剑气惊鸿。 一人弹琴,一人舞剑。琴剑相合,配合的完美无暇。两人的身姿仿佛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 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些感情不需要言语。 彼此却已通心意。 琴音渐消,玉清寒忽然道,“明日的一战,我们会胜的。” 林琅邪邪魅一笑,“清寒在侧,本少定然战无不胜。” 第五十四章 夜间,林琅邪推着玉清寒回营。帅帐内一干将领正在做明日的战术安排。 “少将军。”段无双见他二人进来迎了上去,“关于明日我军的部署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等玉公子的安排了。” 自从昨日那一战玉清寒便在军中树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严,军营是个崇尚力量的地方,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说话的资格,而玉清寒不仅武功高强,甚至精通阵法奇术,哪怕不良于行,浑身也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让人对他心服口服,尊称他一声“公子”,包括段无双。 玉清寒催动轮椅来到桌上,看了看桌上模拟的阵势,略一沉吟道,“段公子部署的十分精妙,左右两翼防御的固若金汤,纵然敌方有火炮也实难攻破左右的呼应之势。” 众人点头,段无双一向在军中任军师一职。他的话自然被人认同。 “不过。”话语一转,玉清寒手指两翼中间的一点,“此处却为此阵的生门,若是有人看破集中兵力进攻此处,截断我军两翼,后果不堪设想。” 段无双道,“玉公子果然博才,慧眼如炬,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这里若让林将军把守,在配合我们第一支鹰军和公子的骑兵,应该不成问题,再由岳叔带军位于龙头进攻,明日一战我们会有胜算。” 玉清寒沉默,半响开口,“依玉某之见,不如让林将军和岳将军的位置调换。” 段无双皱眉,“不可,林将军是我军中的主心骨若是让他带军进攻,必定首当其冲,十分危险。” 玉清寒神色淡淡道,“为军,最重要的是士气,林将军带队会给众将士们最大的信心,明日一战我们必定迎来最猛烈的打击,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所以玉某会选择赌,就是看你们敢不敢赌。” 他的话说完,营中沉寂了下来,这是对胜利的下注,赌的是一军主帅的命。 “公子,我的武艺自认不比林将军低多少,让林将军主防守,我主进攻,也一样有所胜算。”岳云奎道。 “你的威望比得过林将军吗?”玉清寒反问。 岳云奎被他的说的一滞,又无话反驳,他的话虽然直接,甚至有些难听却是实话,论威望无人能比得过林琅邪,这些年的南征北战早已经奠基了林琅邪的地位,只有他才是战士们的信心。 “我还是觉得这样安排太过凶险。”段无双眼有深意的看了玉清寒一眼,“少将军身上还有伤。” “所以玉某说在赌,以林将军的命来赌胜利。”玉清寒平静道。 这话说的太过平静,以至于营中响起了几道抽气声,众人不禁在心中重新审视起来了玉清寒。 “我赌。”在众人无言以对的时候,林琅邪开口。 甚至他在笑,虽然只是两个字却是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众人眼前一阵恍惚,他二人一个神色清淡,一个邪魅微笑,不知怎的看起来竟然出奇的相似,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 “我同意。”沉默了一会,段无双首先开口,显然是支持玉清寒的话。 他是林琅邪自小玩到大的兄弟,若是林琅邪都不反对,他自然是支持的。玉清寒看了他一眼,心中对段无双生出几分欣赏之意,他的谋略眼光也不可小觑,最重要的是他懂得为林琅邪打算,在林琅邪决定后又坚定不移的支持。 林琅邪身边有这样的人追随是他的幸运。 段无双出声后,岳云奎几人无奈从之。 “明日大家就依照段公子的部署,我的影卫会跟随林将军主进攻,若是胜利,南北两国必定没有再战之力,我们也可一举拿下两国,反之,便是城破人亡。” “所以,各位谨记,我们只能胜,不能败。”玉清寒眼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其中的决心谁都能看见。 “公子,放心,我等誓死守城,誓死保护少将军。”众人郑重承诺。 确定了战略,众人散去。 帅帐内,又只剩下了林琅邪与玉清寒。 “明天我会陪你一同上阵。”玉清寒目光看着桌上的作战图,心中再次做着各种精确的算计。 林琅邪并没有拒绝,心中知道即使自己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清寒其实可以去北苍的,何必留在这?” “少将军待玉某犹如知己,至情至义,玉某当还之,与君同生死。” 与君同生死。 哪怕他不肯接受和认可自己的感情,林琅邪却是认定,“玉清寒,林琅邪此生非你不可。” 第五十五章 次日,清晨,林琅邪的营帐中,飘散着清甜的茶香,玉清寒醒来的时候,林琅邪已经站在他的身边,手中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龙井茶。 身前的林琅邪,玄铠乌发,腰上悬挂着龙泉剑,一派将王风范。 “天关没有煮茶的器具,本少就以热水冲泡了,清寒可不要嫌弃。”林琅邪微笑的看着他,递上手中的茶杯。 玉清寒伸手接过,心头有些感动,他还记得自己有晨起饮茶的习惯。记得那日曾说过此茶二人同饮,此后同甘共苦,不想竟然一语成谶。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上好西湖龙井冲泡出来的味道虽不比以往醇厚却是齿颊留香。玉清寒感觉那温度温暖了自己的心。 两人出了帐营,天关的将士们已经整军待发,南北两国也已排好了阵势,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像奔腾的潮水一样看不见尽头。 对面的战墙上放置着一排又一排的火炮,火药。 战前沉重的气息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谁都知道这一战定是艰难万分,结束之后不知道能有多少人生还,天关的将士们出奇的没有恐惧,他们的目光无畏无惧,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坚定。 部队的前方林琅邪一马当先,跨坐在骏马上,玄衣似夜,战袍飞旋,俊美如斯,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他的身边玉清寒静静的坐在轮椅中,怀中抱着林琅邪送给他的九霄环佩,被四个黑衣大汉抬起,与林琅邪并肩而立。 他们二人,一个邪魅恣狂,一个清雅携幽,在初升的朝阳下美的绝世如画。 林琅邪侧过头,目光温柔,“我们要走了。” 玉清寒淡淡一点头,往日清淡的容颜竟在此刻展开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两人默默的对视了几秒,都没有说话,其中的情谊与信任却是深深的感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以为玉清寒会跟上次一样端坐在墙头指挥战争,却不料在出征前他却决定同林琅邪并肩作战,不顾任何人的反对。 林琅邪反对过,甚至有种不顾战争再次任性的打晕他的冲动,然而在触及玉清寒的目光时,他放弃了。 玉清寒只说了一句话,“玉某说过,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只有我在你身边,才能真正的放心你的安全。其他人谁也代替不了。 哪怕前面是阿鼻地狱,是修罗血场,我也会陪你一起走过。 林琅邪没有再拒绝,只是因为他会尊重玉清寒的每一个决定。 若他生,便同生。 若他死,便共死。 “我们会胜利的。”林琅邪容颜邪魅,笑的不羁而自信。 玉清寒将手覆在他的拉在缰绳的手上,轻轻一握。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六十万大军看着此刻静然无语的两个人竟有种鼻头发酸的冲动。 林琅邪转过目光,眼中不再温柔似水,溢满了血腥与冷厉。 拔剑指天,龙泉剑嘶吟,渴望着战斗和鲜血。 “大夏必胜——” 他的声音如怒吼的惊雷,如奔腾的长江,震的大地也为之颤动。 六十万将士不禁被林琅邪的豪气与信心感染,士气大振,齐声高吼。 “大夏必胜——” 第五十六章 战场上,林琅邪冲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玉清寒的一队影卫,宛若一条翻腾的游龙直取敌人队形的咽喉处。 眼前的敌人如潮水袭来,黑压压的看不见终点,林琅邪手握龙泉,傲然立于马上,凤眼中煞气弥漫,狂风吹的战袍呼呼做响,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若说他是战场上的魔王,他旁边的玉清寒则是修罗。 虽着一袭雪白的素袍,肤白胜雪,气质高华。 然而,白袍翩然间,指动音起,弹奏出一曲曲优雅的琴音,琴音似一圈涟漪一般,越扩越大,所过之处无人能匹敌,敌人纷纷倒地而亡。 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大地,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死亡,仿佛一场没有休止的轮回。 惊惧,战栗。 明明二人身在最前方,敌方军队却被两人逼的一退再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害怕。 “杀——”林琅邪一夹马腹,扬起手中剑砍掉了敌人的脑袋,血色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滴落的鲜血染红了敌军的衣服。 “开炮,开炮。”城墙之上有人在嘶吼。 玉清寒琴音一变,黑色的骑兵猛然交错成两队变化到军队两翼抵挡住敌方左右的夹攻,“噌噌噌”又是一阵琴音,原本防御的左右翼开始分散穿插在敌人侧翼,打断了两国原本的队形。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所有人都屏息的看着神勇无匹的两人,心底生出一种不可匹敌的无力感。 天关的将士们,被他二人的英姿激荡的豪气万丈,杀气腾腾的挑着长枪,挥着马刀,在一片刀林戟场中厮杀,满目血红,本能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带起阵阵腥风血雨。 南北两国的士兵早已经失了士气,被打断的队形还未整合,便被呼啸而来的天关将士们砍倒在地。 百万的人马竟然被天关的六十万打的节节败退,在两翼的掩护下林琅邪和玉清寒的攻势开始迅速蚕食敌人的阵地。 淳于正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火炮手下达着命令,“火炮全部对准,林琅邪和玉清寒。” “哥。”淳于茹眼中有挣扎。 淳于正看了她一眼,眼中威严顿起,“此战我们若是败了,北苍也毁了。” 淳于茹沉默了下来,目光看向场中那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哪怕在人山人海中他们还是耀眼的容不得别人忽视。 “轰轰轰。”连续的炮击声打在林琅邪的周围,胯下的骏马嘶叫着,被惊的四蹄飞跃发起狂来,场面更加混乱,面前看不见敌人只有火炮打的尘土飞溅,乱石四动。 玉清寒停下了抚琴的手,他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身体薄的像要消失了一般,只有额间的梅花印比往日更加徘红凄艳。 鼻尖充斥着火药与血腥的味道,侧目看去,林琅邪眼中光芒如火,战意焕然,周围的炮弹对他没有一丝影响,将士们跟着他一往如前的前进。 玉清寒知道林琅邪的战意多半是为了自己,为了活下去同自己一起实现许下的那些承诺。 好在战争已经逐渐到了尾声,南北两国两翼已被己方攻破,余下的大军是在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 只等林琅邪所率领的这一支队伍破了敌方的城门,这场战争便是完胜。 只是可惜…… 玉清寒目光哀伤,自己还能陪着他走完这一场胜利吗? 部队在不断的前进,前进,这是天关的将士们在通往胜利的道路,每个人都在拼命,每个人心中都渴望着胜利。 “轰轰轰——” 除了死亡,没有人能阻止的了这队雄师的步伐。 南北两国的士兵们丢盔弃甲,各自逃命,国家的战旗被踩在脚下,惨叫声,呻吟声,马蹄声,一片混乱。 楼台之上,淳于正面色苍白,“我们输了。” 淳于茹身子无力,几乎软到在地上,输了吗,什么都阻止不了林琅邪的步伐。 兵临城下,林琅邪眼中兴奋难掩,语气满是喜悦,“清寒,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 “马上就要——”兴奋声卡在嗓子里,身边的白衣少年不知在何时闭上了双眼,静静的依靠在轮椅中,安静,清雅,面目莹白的几乎透明,只有额间的梅花印跟初见一样。 染着血腥的凄艳。 他静静的坐在那,仿佛已经沉睡了一千年。 天地无声,眼前只有少年沉睡着的苍白的脸,静默了几秒钟,林琅邪蓦然双眼血红,凄厉的叫了起来。 “清寒——”他踉跄的跌落下马背,跑到被黑衣人放下的玉清寒身前,抱着少年,感受到自己手中冰冷的温度,林琅邪的心几乎都被撕碎。 冷,冷的毫无温度。 四周的炮火轰鸣,没有停歇,林琅邪却停了下来,耳中听不见怒吼的炮火,眼中看不见血腥的战场,林琅邪拼命的抱着玉清寒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清寒,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清寒,我们胜了……” “清寒……” 怀中的身体冰凉如玉,几十万的军队停了下来,震天的炮击声中只有林琅邪的喃喃自语在天地间回荡,他看着怀中沉睡的少年,脸上是孩子般的脆弱和迷惘。 纵然知道此时不该打扰林琅邪,段无双还是怒吼出声,“将军,攻城——” 军队的步伐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停止,战场上绝不允许任何变故的发生。 这一声犹若惊雷,让林琅邪猛然想起淳于茹的话,解药,对,还有解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林琅邪站了起来。 他抱起玉清寒,将他小心的倚在自己的怀中,翻身上马,手中的剑指天。 “攻城——”声音沉静的下达着命令,仿佛又回复到了那个杀戈果决,神勇无匹的少年将军。 然而谁也预计不出在这平静之下翻腾怒火,熟悉林琅邪的人都知道,越是在极度的悲伤和愤怒下冷静的人越可怕。 将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林琅邪的怒气,激烈的开始进攻,开始最后一轮的战斗。 “云梯准备。” “冲车准备。” “投石器准备。” 伴随着林琅邪发布的一个又一个的号令,战士们有条不絮的完成指令。当眼前那厚重的城门在冲车撞击下终于坍塌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仗大夏胜利了。 天关的将士们一涌而入,进了城门对着里面的一阵砍杀,不断的有人倒地,又不断的有人补上去。每个人都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大夏将士们勇猛的攻势让余下的敌军将士胆战心惊,纷纷放下武器,俯首称臣。 天关的将士高声欢呼,挥舞着手中的血衣,激动的热泪盈眶,“大夏无敌,天关威武——” 每个人都迫切的发泄心中积郁着的情绪,仿佛有火在胸膛燃烧,以六十万血肉之躯对抗两国过百万火力的胜利,让每个人都无比的自豪。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战争,每个人激动的无以复加。 “胜了。我们胜了。”往日那些憨厚铁血的汉子们此刻像孩子们相互拥抱,失声痛哭,喜悦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 “无双,看见少将军了吗?”岳云奎一身是血的走到段无双面前,并没有因为战争而得意忘形,底下的士兵们可以因为喜悦而忘记那个跟林琅邪一起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的人,他们却不能。 段无双摇了摇头,自从攻破了城门,就再也没有见到林琅邪了。 “你知道玉公子他,他怎么了?”沉默了一下,岳云奎表情严肃的问道,胜利之际,少年忽然昏倒,显然让他十分的震撼。 “不知道。”段无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若是玉公子有何差池,南北两国都得给他陪葬。 第五十七章 城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目之所及满是尸体和鲜血,红的刺疼了人的眼。 血腥的画面突兀的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林琅邪抱着玉清寒走在混乱的敌城中,怀中的少年安静的沉睡着,双眼紧闭,长睫微垂,面色白的几乎透明,额间的一点梅花印徘艳似血,宛如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淳于茹在哪里?”林琅邪对着一个站在自己身前的士兵问道。他的声音不大,听在人的耳里甚至是极为平静的,可是没人能感觉到林琅邪平静下的害怕和惊慌。 只有林琅邪自己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多大的毅力支撑才能抱着玉清寒走在这乱作一团的血城中。 身上的伤口在之前的战斗中流血不止,可是林琅邪浑然不在意,只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少年。 小兵早已经被吓的三魂不见七魄,显然是认出了林琅邪,只是此刻的林琅邪又和战场上的他不同,墨发散乱,脸颊染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奇怪的是他怀中的那个少年却仍然是一身雪白的素袍,不见半点血腥,纯净的犹如谪仙,仿佛是林琅邪刻意的不让他染上半分。 “在……在楼顶。”结结巴巴的说完,小兵经受不住林琅邪威势,狼狈的匍匐在地上,嘴上不断的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 话未说完,眼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人影,像是一阵青烟,倏然无踪,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城楼顶端,淳于茹静静的依在城墙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形单影只,往日英气的女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瘦若蒲柳。仿佛是知道林琅邪要来一般,目光看着铜门的方向,像是特意在等他。 淳于正已经在自己的百般劝说下离开了此地,如今战败,北苍需要一个能与大夏谈判的人。 而哥哥,他是父皇膝下唯一的皇子,不容有失,所有这个人就让我来当吧,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黑布,淳于茹眼中闪过坚决。 一道破风声响起,淳于茹目光中已多出了两道人影。 “解药。”林琅邪抱着玉清寒站在淳于茹面前,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即使他们二人一人沉睡,一人满身鲜血看起来还是英姿焕发,俊美无俦。 “林琅邪,我想和你做笔交易。”淳于茹握紧了手中的黑布包裹,目光带着几分感伤的看了眼沉睡着的玉清寒。 “你没有资格,交出解药,不要在让我重复第二遍。”林琅邪目光沉静的看着淳于茹淡淡道。 “是吗?”淳于茹微微一笑,血色的夕阳下让她的面目染上了一丝妖娆,“这里面就是琼玉醉落梅的解药,但是它只能暂时压住玉清寒的伤势,若是你答应了,我不仅把解药给你还可以告诉你真正的解药可以在哪找到。” “你在威胁我?”林琅邪凤眼微眯,眼角流露出危险气息,“若是你再不交出来,我不保证下一刻你是否还有命活着。” 淳于茹咬着嘴唇,却是不肯退缩,“将军何必如此强硬,为何不听听我的交易是什么?玉公子暂时不会有危险,不过,若是将军执意不肯答应,那就让玉公子给我陪葬。”说着竟欲将手中的解药扔下城墙。 听见玉清寒暂时不会有危险,林琅邪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想着淳于茹既是有求于自己定然不会说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今日过后,我军退回北苍,将军不得滥杀扣下一人,也不得开出任何对我国不利的条件。” 林琅邪冷笑,这胃口真大,古来战争向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未听过战败之国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毫发无损。 “公主莫不是在说笑?处置你们不是本帅的权利。”林琅邪也不是傻子,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那是逾越,代替皇帝私自决断,严重的可以被人视为造反,其罪可株连九族。 “我没有开玩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我身为一国公主怎么忍心看见自己国家的子民成为他国的俘虏?”淳于茹脸上已有了哀求之色,却是半分不肯妥协,“对不起,林琅邪,你只能选择。” “自己的命或者玉清寒的命。” “若是你跟随的是一代明君,即使你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淳于茹似乎怕他不答应,极力的鼓动着。 林琅邪冷冷的看着她,身为一军主帅,他自然也不傻,“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北苍所有士兵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他的话,淳于茹脸色煞白,还是倔强的昂着头道,“你若愿意拿公子的性命开玩笑,大可如此。” 林琅邪,你愿不愿意? 用你的功名,前程,以及亲人的安危来赌你和玉清寒的未来? 城楼上一阵沉默,只有风声作响,吹的墙头旗帜飘飘。 血色的夕阳渐渐的西沉。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五十八章 “林琅邪,你是不是疯了?”段无双气急败坏的冲进帅帐对林少将军大吼。 林琅邪正坐在玉清寒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药,一勺一勺的喂到少年的嘴中,极尽温柔,被他猛然一吼差点撒在玉清寒脸上,当下皱眉,“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什么事?” “你你你……”段无双极度无语就差骂娘了,“你开什么玩笑啊,为什么下达释放所有俘虏的命令。” 林琅邪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稳稳的将药送进玉清寒嘴中,甚至细心的为他擦拭了嘴角溢出的汁液。 “林琅邪你疯了吗?”见他不理自己,段无双彻底抓狂了,“你不要命了吗?你知道有什么后果?你这是在拿整个天关将士的性命在开玩笑。私自决断,若是京中认定我们私通敌国,自立为王,我们定然死无葬生之地。” 林琅邪沉默了下来,半响才缓缓开口,像是思虑了良久,“这些我都想过,我没有选择,为了清寒,我可以做任何事,我也不想连累你们,此战过后我会主动请辞将军的职位,没有了兵权夏祁帝不会为难你们。” 原本以为段无双听了自己的话定然会恼怒的骂自己,半天不见动静,林琅邪侧目,段无双眼神复杂的看着沉睡的玉清寒,“他怎么了?” “清寒中毒了。”林琅邪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语气却压抑的极为平静,“等他苏醒我会带他离开去北苍找解药。” “如今北苍战败那里的人恨不得生吃你们,就你们两个吗?”段无双有些担忧的道,“是什么毒,好歹我懂得些医术。” 林琅邪摇了摇头,“只知道名字琼玉醉落梅,不过我已经有了解药的线索,在那边也会有人帮忙照应的。” “琼玉醉落梅。”段无双轻声念了一遍,“这毒倒是闻所未闻。” 营帐中陷入沉默,两人一站一坐,半响段无双忽然轻叹了一声,“林琅邪,我真的不懂。” 不懂你为何能为他付出这么多,不懂你为何能抛下你垂手可得的一切荣耀,不懂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场不容于世的恋情。 听见的他的叹息,林琅邪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凝视在那张苍白俊秀的睡颜上缓缓道,“无双,我不需要别人懂,我只知道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他,我愿意就够了,不管别人怎么想。” “你……”段无双猛然上前锤了他一拳,“还是跟以前一样执拗又疯狂。” “痛……”林琅邪不满的皱眉。 “这一拳就当还我们,谁叫你这么狠心抛下我们这么多兄弟。” “你若决定了,我自然不会拦你,我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兵马生涯,这么多年了也够了,去找解药吧,不过,玉公子他到底会不会接受你,还需要努力,哈哈。”段无双不良的大笑。 林琅邪看着这个随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蓦然站起来狠狠的抱住了他,“谢谢你,无双。” 哪知段无双十分不怕死的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干嘛抱这么紧,我可不搞断袖。” “去死。”林琅邪踢了他一脚,两人相视而笑。 “打算什么时候走,岳叔他们可不会轻易放你走啊。”段无双好心的提醒道。 “就这么几天吧。等清寒醒了,我没打算跟岳叔他们告别,清寒毒解了,我会回来的,无双,以后天关可要靠你了。”林琅邪认真道,眼中也有几分不舍,“还有我娘,你派人给她送个信吧,等我回来我会接她在这边定居。” 段无双郑重点头,“这些日子营里会搞庆典,过了再走吧,你身上也有伤。” “好。”林琅邪爽快答应。 第五十九章 是夜,天关外烟花绚烂,昼夜狂欢,到处都充满了欢笑声,整个边关城都沐浴在一片欢乐中。 营帐中林琅邪静静的伏在床边睡着了,俊美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疲倦之意,眉宇间并不舒展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三天了,他等在玉清寒床边,整日整夜的陪伴不离开一步,甚至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是在营内包扎的,对于玉清寒的中毒之事只有他和段无双知道,对外只是宣称玉清寒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这样做除了不想别人打扰以外更是因为他下令放了北苍所有俘虏的事他不希望有人联想到玉清寒身上。 对于林琅邪的决定在营中引起的争议也是极大的,好在碍于林琅邪在军中的威严以及众将士们对他的坚决拥护,执行下来也并未遇到太多的阻碍。 手指微动,玉清寒轻轻的睁开了眼睛,蝶翼一般的长睫仿佛在开启一个最瑰丽的宝藏,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便是那静卧在床边的林琅邪。 玉清寒眼中似有雾升起,氤氲出莫名的情绪,看着略微犟眉的林琅邪,心中有暖意流过,不知道他在自己身边静静的守候了多久,心中涌起的异样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动了动身子,玉清寒支撑自己坐了起来,身上虽然传来阵阵虚弱的感觉,却能明显感觉体内的寒毒已经被压了下去。 帐中沉寂,厚重的门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闹,玉清寒静静的看着林琅邪沉睡的容颜,也没有叫醒他,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林琅邪。 此刻在帐中昏黄的油灯下,林琅邪的脸略有些虚幻,硬朗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多出了几分孩子气,没有半点沙场冲杀的将军模样,往日邪魅的丹凤眼静静的合上,那抹自己熟悉的不羁微笑也不见了,剑眉微皱,他在担心自己。 玉清寒轻叹了一声,目光有些迷离,“我本天煞孤星之命,林琅邪你对我至此,让我如何还之?” 伸手取过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玉清寒轻轻的将它覆盖在林琅邪身上,也许是手指太过冰凉,在不经意触及林琅邪脸颊时,他也睁开了眼睛。 迷蒙之间,林琅邪忽然看见玉清寒的脸孔近在眼前,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瞧着,缓缓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却停在少年脸颊前没有去触摸,他怕自己自己眼前只是一个幻影,微微一触碰,便惊醒了,少年仍是昏迷着,生死未卜。 三天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地狱里煎熬,林琅邪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去承受。 玉清寒见林琅邪仍是痴痴呆呆的样子,狭长的凤目痴迷的看着自己,神情纠缠眷恋夹杂着不可置信。 “少将军?” 听见他的轻唤,林琅邪猛然回神,伸手一捞,便狠狠的拥住了眼前的少年,滚烫的唇印在少年略显苍白的唇上。 玉清寒猛然一惊,脸上吹拂着压迫般的气息,来不及反应自己的唇瓣已经被撬开,有微微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清寒……”林琅邪喉间溢出一声带着颤抖的呜咽,真实的温度,真实的柔软,他终于确定眼前的少年醒了。 玉清寒听了他这梦呓般的语气,不知道为何竟没有力气去推开这正轻薄自己的人,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在……” 玉清寒从来不是软弱的人,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享受和林琅邪在一起的感觉,十七年来,林琅邪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温暖的舍不得让人拒绝…… 良久,林琅邪慢慢的放开他,小心的询问,“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为自己方才没有推开林琅邪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玉清寒又恢复成了一脸淡淡的样子,“还好。”目光看着林琅邪,有些关切,“倒是你的伤怎样了?” 林琅邪身上所受得伤若是普通人早已经命丧黄泉了,好在他身子骨扎实,并不会危及生命,不过定也是伤了元气,需要好好休养。 “本少可不可以理解成清寒在心疼本少?”林琅邪邪气一笑,眉宇间担忧尽去,笑容迷人的让人离不开视线。 玉清寒倒是没想到林少将军这么快就恢复了本性,当下面无表情道,“少将军想多了,玉某会医,医者关心一个伤者是职责。” “胸口好痛。”林琅邪忽然脸色一变,额头竟冒出了冷汗。 “哪里。”听见他呼痛,玉清寒忍不住凑上去看。 林琅邪嘿嘿一笑,再度拥住凑上来的玉清寒,“清寒再让本少抱抱就不痛。”语气哪有半分痛意,尽是调侃之意。 玉清寒脸色难看,“你是装的?”伸手去推林琅邪,怎奈刚苏醒,身体无力挣扎不过。 “清寒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像一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夫妻?”看似玩笑的话,却被林少将军说的无比认真。 “夫妻?打情骂俏?”玉清寒差点被林琅邪的比喻气的毒又复发,脸黑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偏偏声音又说的极为平静,“林琅邪,放开我。” 听他平淡的声音,林琅邪灿灿的松开了手,心知玉清寒此时被自己一再“占便宜”定然心情不佳,还是见好就收为妙,反正,林少将军心里奸笑,他能感觉玉清寒的细微变化没有那么剧烈的拒绝自己,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 “我睡了几天?”玉清寒淡淡的问。 见他没有追究自己,林少将军十分殷勤的回答,“三天。” “三天吗?”玉清寒喃喃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神色。 “恩,若是清寒再不苏醒,本少定然会疯的。”林琅邪半开玩笑的说道。 玉清寒沉默,并未表达什么,他的情绪总是放在心里,发生什么事都只有自己知道,本以为可以极好的把握住自己的感情,林琅邪却仿佛是一个变数,有种奇异的魅力让人不自觉的沦陷。 “睡了这么久,累了吧,本少推你出去玩玩。” “恩。”玉清寒点头,总归都活着,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他的身子也确实需要多活动。 林少将军小心的取过放在床边的衣服就欲为玉清寒穿上。 “不劳少将军费心,玉某有手。” “清寒才刚刚苏醒,这点小事还是本少代劳吧。” “玉某自己来。” “本少来。” 两人对持着,看着林琅邪执著的目光,玉清寒一阵无语,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淡淡道,“快穿吧。” 林琅邪嘿嘿一笑,得偿所愿,小心的玉清寒穿外袍,感受到林琅邪在自己身后的温度,玉清寒身子略有些僵硬,林琅邪肩膀抵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的姿势暧昧。 搞了半天,林少将军似乎还没有搞好,玉清寒忍不住的问,“怎么回事?” 林少将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清寒这个衣服上的扣子好难扣上。” 玉清寒:“……” 最后还是玉清寒自己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林少将军无比认真的说,“以后本少一定要好好学学。”心中暗道,这么难穿,解开估计也难,以后得找机会好好练练。 玉清寒置之不理,省的林琅邪又说些混话来气自己。 出了营帐,空中绽放烟花照的黑夜亮如白昼。 耳边的满是欢呼声,高歌声,他两人一出营帐就被人看见了。 “少将军来了,公子来了——” 一个大汉睁着半醉的眼睛猛然看见他们两人当下叫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少将军快来喝酒,公子也是,今个不醉不归——” “兄弟们等着呢,少将军快带着公子过来——” 林琅邪面上去着些无奈,“清寒,我们去吗?” “自然要去,难得开心。”玉清寒清雅一笑。 两人过去便犹如众星拱月般被众人围了起来,众人目光中虽有几分醉意却无比的崇敬的看这个他们。 “几日不见了,少将军和玉公子在忙什么呢?”军中的一人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玉清寒面上一热,想到方才在营帐中发生的事,狠狠的瞪了一眼林琅邪,却不想林少将军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极其刺眼。 “陈三,将军干嘛用得着跟你说嘛,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我不是好奇嘛,几天都没见他们出来……” “关你屁事。这叫隐私知道不知道,喝酒喝酒。” 周围大汉们语气兴奋的讨论着,一人将两坛酒递到林琅邪和玉清寒的面前,“今个真高兴,看着月亮都圆了,哈哈,少将军,玉公子,我敬你们。” 林琅邪伸手接下了两坛酒,那人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大笑道,“将军你们也喝。” 林琅邪微微一笑,抱着酒坛豪饮了起来,不一会就见底了,“当。”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将空了酒坛摔到了地上。 周围静默,然后爆发出阵阵喝彩,“将军,好样的。”“少将军好酒量。” “公子也喝。”有人存心玩笑道。 “公子喝,公子喝——”看着这静坐在轮椅中的文弱秀美少年,众人不禁都想看看他喝酒的样子,附和声一片又一片。 第六十章 “闹腾什么呢?”见周围将士们一个劲的起哄要玉清寒喝酒,林琅邪剑眉一竖,“清寒不胜酒力,本少代他喝了吧。” 众人一片失望之声,“不用,我自己来吧。”玉清寒微笑道。 林琅邪诧异的看着他好心提醒道,“这酒可是烧刀子,烈的很。” “将士敬酒,玉某该喝。”说完,举起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酒刚入口便用内力护住嗓子味道也没品直接喝了下去,饶是如此,烧刀子的烈性还是让玉清寒的脸颊迅速染上了嫣红之色。 “玉某不胜酒力,不能陪各位豪饮了。”放下了酒坛,玉清寒淡淡一笑,笑容像夜色中突绽的海棠,美不胜收。 众人见他只是小饮了一口面上便红了知道他没有说谎,平日里定不是喝酒之人,却没有推却,心中对他的好感更增加了几分,原本以为他这样的人定是高高在上,冷漠疏离,不想给人的感觉却是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富家贵胄的不良习性。 “公子谢谢你。”敬酒之人语气恳切,在玉清寒身上他感受到了玉清寒对自己的尊重。 众人蓦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混合着喝彩声,“公子好样的。”这是天关将士们对玉清寒的敬意,既为他同林琅邪一起带领将士们走向胜利,更为他对别人的尊重。 “今日难得大家相聚,玉某便为大家抚琴一曲吧。”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少年日前的魔音,在场的众人是深有体会,显然是心有余悸,看了他们的表情,玉清寒失笑,“各位不必担心,玉某的琴音除了杀人,也可助兴。” “哈哈,清寒好兴致,各位在京都清寒的曲子可是一曲千金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林琅邪在一旁鼓动道。 “曲虽好听,未免也些单调,不如少将军以剑和琴也一同给大伙们助助兴啊。”不知道何时段无双从人群中探了个脑袋出来,调侃道,显然是已经醉了。 “说的也是。”林琅邪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今个就给兄弟们开开眼界。” 取了琴,玉清寒将琴置于膝上,众人自觉的将他和林琅邪围成了一个圆圈。 音起,剑出。 一静,一动。 他们二人, 一人素手拨弦,凝定优雅。 一人剑气惊鸿,身若游龙。 悠扬的琴音不复战场上的激昂,丝丝缕缕,婉转动听,别有一番韵味,带着三分幽韵七分潇洒。 林琅邪看了眼抚琴的少年,嘴角慢慢的掀起了一丝笑意,剑随音走,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悠悠天地间只剩下流淌的琴音和绰约的剑影。 一曲完毕,众人还在兀自陶醉,不可自拔,直觉全身的毛孔都被这曲悠扬的琴音打开,妙不可言,骨子里的血性却被剑影而激越了出来,舒畅到了极致。 “好琴音,好剑法。”段无双最先回过神来,醉了眼眸仿佛清明了几分一样,心中想,若这玉清寒是女的多好,与林琅邪般配到了极致。 众人如梦初醒般,喝彩了起来,心中更加敬佩二人。 “呀,有流星——”有人惊呼。 “莫不是清寒的琴音连老天都打动了,特地给我们奖励流星。”林琅邪开玩笑道。 然,听了他这话,玉清寒仰起了头,清俊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悲伤,声音像在空中飘散, “林琅邪,带我去城楼吧。” 第六十一章 楼顶,寒风刺骨,吹的玉清寒白袍翩然,仿佛下一刻就要凌空而去。 风中的味道混合着尚未消散的血腥。 玉清寒仰起头看着空中划过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消失在天际,夜空中几秒的璀璨用尽了一生的光华。 “清寒为何想要到这里来?”林琅邪斜倚在墙边笑问,脸上挂着慵懒魅惑的笑容,夜色中十分惹眼,“这可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看流星呢。” 玉清寒看着飞逝的流星,目光显得有几分迷离,缓缓开口道,“我想要离他们近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林琅邪的错觉,他从玉清寒的语气中竟感觉到了伤感,这个平时喜怒无形的少年,此刻的声音竟然是悲伤。 “每个人在天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星相,每一颗流星的消逝就代表有一个人死去。” “这些流星都是消逝在战场上的生命。”说着,玉清寒举起了自己白皙纤瘦的手掌,透过月光,这双手显得晶莹如玉,仿佛是完美的艺术品,却是染满了血腥。 林琅邪叹了一口气道,“清寒可是害怕了杀了这么多人?” “不。”玉清寒摇了摇头,眼睛静静的看着林琅邪,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林琅邪,其实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他忽然笑了,“我早已经习惯了杀人。”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异常的苍白和无力。 收回了手,玉清寒喃喃道,“血腥的味道早已经洗不掉了。” 看着明明是在微笑的玉清寒,林琅邪却心底泛酸,猛然抱住玉清寒,说道,“本少的手同清寒一样染满了鲜血,有本少陪你,清寒不用怕。” “本少不管清寒是怎样的,本少只知道,你是我的清寒。” 身体上传来的温度,让玉清寒宁静了下来,出奇的他没有反驳林琅邪的话,目光转向天空中的星辰,一颗异常明亮,另一颗却是光华内敛,黯淡的几乎消失。两个星星却是相依相伴,胶若一体。 “清寒,你若不喜欢血腥,本少带你离开这战场,不管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都忘记吧,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就好。” 两人在一起,多温暖的句子,玉清寒合上了双眼,这一刻什么也不想去想。 “本少已经知道了你的毒如何解了。”顿了一顿,林琅邪接着说,“我们离开这里去北苍找神医无毒,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实现本少为你许下的愿望。” 在自己苏醒的那一刻,他已知道林琅邪必定付出了什么代价来换取了冰魄,却未想到,林琅邪会提起解药的事,甚至知道神医无毒。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清寒。”林琅邪对他伸出了手,眼中的忐忑,期待让玉清寒有些恍惚。 耳边蓦然想起神算子的话,天煞孤星,自外为劫,自内其伤,这是自己注定的命吗? 不,自己不会认命,若是认命了,早在十七年前便死了吧?又怎么有今日的玉清寒。 林琅邪,你愿意为我赌上一切,让玉某如何拒绝? 玉清寒睁开眼睛,眼中清明如许,缓缓的伸出手与林琅邪握在一起。 倘若争不过天意,我也想自私一回,任性一回,一次就够了。 楼顶的风似乎也变的轻柔起来,荡起了淡淡的暖意。 玉清寒曾经拒绝了一次林琅邪,却未曾想到自己最后终还是答应了他。 第六十二章 林琅邪的帅帐。 段无双看着桌上一大堆的公文要牒一阵头大,原本战争过后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想要狂欢一下却连续几日被无良的林琅邪拉来处理公务。 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旁边还坐着玉清寒,连段无双都不得不承认跟玉清寒这样的人相处一室简直是种享受。心中暗暗道,“怪不得,林琅邪对他青睐有加,这样的绝色当真是人间仅有。” 玉清寒的魅力并不仅仅在他的相貌上,更在于他淡然清华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被他吸引,偏偏这样的人,想要打个招呼容易,想要深交却难。 想着此,段无双不禁有些纳闷,除开林少将军对玉清寒的感情不说,单论玉清寒,他虽拒绝了林琅邪,然而从他愿跟林琅邪共付战场的事情来看,他对林琅邪的感觉也许并不那么简单。 “我说你,想什么呢,我叫你来帮我处理公务不是让你来发呆的,我时间可宝贵着呢。”看着走神的段无双,林少将军不满的哼哼。 段无双气结,“这是我该做的事吗?倒是你这个将军悠闲的很啊,还有啊,非得现在急着让我处理,你有没有人性啊。” “这也不能怪我啊,无双。”凤眼幽怨的一瞥正在旁边饮茶的玉清寒,“本少都说了要走了,清寒却非得要本少把这些事处理完才能走。”话语之中略有些埋怨之意。 见他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来了,玉清寒优雅的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问,“少将军是怪玉某了?” “本少哪里敢怪清寒。”林琅邪连忙讨好,开玩笑,玉清寒好不容易答应和他一起离开,说什么也不能得罪。 闻言,玉清寒淡淡一笑,“也别让段公子一人处理了,你身为一军主帅这些事本应该是你做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少将军一脸的义正言辞,“本少马上就要和清寒一同前往北苍,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得让无双先熟悉熟悉一个人怎么处理。”再说了,“本少身上还有伤。” “我的林少将军,你还能在无耻一点吗?”段无双愤愤的看着他,“平日里我帮你处理的事情还少吗?” “好好好,本少的错,总之无双快点处理吧,本少的幸福全在你手上了。” 见他服软,段无双才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着公文,玉清寒淡笑着斗嘴的两人也不言语,连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林琅邪说些暧昧不明的内心也不怎么排斥,似乎是慢慢的习惯了。 “咦,这南戎如今倒是大方。割让了千叶城,青阳郡,暄关这三处地方。算的上是将自己的三分之一的国土让给了我们。”段无双惊疑。 林琅邪冷笑道,“这也难怪了,在此之前南戎本就败在我们手上,不料,短短一月竟然联合北苍共犯大夏,如今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不好好的讨好夏帝别说三分之一,国家保不保的了都难说。” 段无双也笑道,“就算我们放过了北苍,夏祁帝也可谓是收获甚丰啊,这三个镇都与天关接壤,如此算来我们边关城倒是壮大了不少。” “嗯,以后天关就靠无双多多辛苦了。”林少将军拍了拍了段无双的肩膀毫不惭愧。 段无双:…… 林琅邪下达命令释放北苍所有俘虏之事,尽管他不说,玉清寒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自己的解药怕也是拿这个代价换来的吧。 他虽不知道林琅邪所说的神医无毒到底有没有解琼玉醉落梅的本事,却也不想辜负了林琅邪的好意,这世上有人如此待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如果真的能解毒自然是好,毕竟谁也不想死。 如果不能,他必须给林琅邪一个退路。 自己若是不能伴他一生,就让他名垂千古。 皇家的权利纷争血腥黑暗,自己最清楚不过。 只有权利,才是保护他最大的本钱。 纵使知道林琅邪的心根本不在政治上,自己也必须为他的以后做打算。 玉清寒眸光微动,看来得找到机会跟段无双好好谈谈了。 第六十三章 校练场上,林琅邪正在跟段无双过招,两人打的异常激烈,虎虎生风。 段无双一把折扇使得千变万化逼的林琅邪连连退步,看似毫无还手之力,一旁的岳云奎纳闷的说,“少将军的伤还是很严重吗?看起来完全不是无双的对手啊。” 张良也苦笑,“看来少将军输定了。” “不然。”正当两人敲定结局的时候,玉清寒淡淡开口道。 听了他的话岳云奎和张良都疑惑了,“公子为何这么说?”这不是明摆着的结局嘛,若不是玉清寒开口,岳云奎定然一顿臭骂,但是虽然和玉清寒接触不多,他们也知道这少年的武功与眼力非比寻常,绝不会无的放矢。 听了他们的疑问,玉清寒淡淡一笑,“马上就会出结果了,你们注意无双的脚步,他急于进攻实则已经陷入了林琅邪的陷阱而不自知。”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林琅邪便对着他这个地方邪魅一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猛然止住后退的步伐,肘击挡住段无双的扇势,身法一变反守为攻,以掌缠扇,破了他的攻势,此刻段无双却也退不了,两人相持片刻,段无双败下阵来,周围顿时传来了喝彩之声,“将军好样的。” “玉公子真厉害啊。”见段无双真的如玉清寒多说败了下来,岳云奎和张良心中不禁对玉清寒更高看了几分。 “林琅邪,你真阴险。”段无双不满的说道,两人边说边向着玉清寒走去。 林琅邪正欲反驳,玉清寒便笑着开口,“无双,这次是你大意了,他故意示敌以弱,诱你上当,偏偏你还急于进攻,一脚踩进去,打斗和打仗一样,要无所不用其极,善于利用每一分优势,步步为营。” “公子教训的是。”段无双温雅的面目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玉公子对林将军真好啊,这么快就帮林将军解释,也不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玉清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玉某只是以事论事。”这些日子的接触他也是认识到段无双跟林琅邪的几分相似。 若说他跟林琅邪的不同之处就是段无双看见他脸色冷下来的话绝不敢继续调侃,心中对他有着几分敬畏,但是林少将军…… “无双,本少知道你是嫉妒本少,哈哈,清寒对本少的好可是嫉妒不来的。” 大庭广众之下,林将军你不要这么自恋好吗? 玉清寒面无表情道,“少将军想多了。” 林琅邪也不在意,嘿嘿一笑,众人也没什么反应,似是早已习惯林琅邪时不时在嘴上吃吃玉清寒的豆腐,也只有林琅邪敢这样了,若是他们这么说,想想后果都觉得可怕。 段无双看着他们两人忽然提议道,“反正我对上少将军是输了,不知道公子对上林将军胜算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眼神齐刷刷的看着两人,明显是十分期待。 林少将军的脸却是垮了下来,以玉清寒之前在战场显露的本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怎么?少将军怕了?”段无双故意激到。 林琅邪笑道,“怎么可能,本少也正好想跟清寒较量一下呢,清寒意下如何?” 玉清寒淡淡一笑,如梨花映月,“敢不从命。” 第六十四章 玉清寒的武器便是林琅邪送给他的九霄环佩,这琴是乐器,更是杀人的利器,它的威力在场的众人都见识过了。 玉清寒眼中沉静,透彻忧悒,将琴静静的置于膝上,“玉某以内力凝于弦上,音可伤人,威力甚大,少将军小心。” 这话是提醒,林琅邪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威力甚大绝不是虚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面色也凝重起来,取出了之前对上段无双没有用到的龙泉剑。 林琅邪邪魅一笑,“清寒瞒的本少好苦啊,昔日与清寒朝夕相处也不知清寒会武功,上次的一曲琴音当真是让本少大开眼界,来吧。” 玉清寒轻笑,低头轻抚琴弦,琴音似箭,清扬宛转中蕴含着层层杀机,在空中带起道道极其轻微的破风声。 林琅邪直觉眼前迎来凌冽的攻势—— 内功练至臻境飞花草叶皆可杀人,这琴音甚至比暗器更高了一层,伤人与无形,心中暗赞,不亏是本少看中的人,清寒果然厉害。 对着抚琴的玉清寒微微一笑,手中的剑舞的似蛟龙入海,剑光闪动与琴音激碰出一阵“叮叮叮”的声音,将周身防御的滴水不漏。 两人相战的默契,林琅邪近不了玉清寒的身,玉清寒却也伤不到林琅邪。 “这算是平手吗?”岳云奎皱眉。 段无双看着他们二人打斗笑道,“真本领还没有出来。”如今相持不下的局面只是开始而已。 玉清寒静然端坐,白衣无暇,看着完全挡住自己琴音攻势的林琅邪,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微笑,明媚的可令百花失色。 这是他是第一次对上林琅邪,心中也在感叹,林琅邪的身手果然不负盛名,两人相互试探间,拼的不分伯仲。 不过,既然说了比试,玉清寒自然不会儿戏, 目光和林琅邪在空中碰撞,两人的眼中都掠过危险光芒,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素手轻拂,白衣飘然,指下的琴音一改悠然之态如秋风扫落叶,生出无限的寂寥沧桑,每一弦都似击到人心上,周围围观的将士们面色一白,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众人心中暗骇,单是站在旁边已是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处于战斗中的林琅邪面临的危机又是怎样的呢? 整个校练场,一时间因为玉清寒的琴音狂风大作,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尘土飞扬间,只听见林琅邪龙泉剑嘶吟清啸。 等到眼前一切清明的时候,林琅邪已是收了剑,玉清寒也停下了抚琴的手,谁胜谁负谁也不知道…… “公子和将军哪个赢了啊?”众人纷纷发问。 林琅邪笑容慵懒魅惑道,“我们平手。” 众人一阵哀嚎,心中叹息竟然是平手…… 他们两人的打斗场景,自然也会有寥寥几人看清。 张良一脸疑惑的看着段无双小声问道,“方才明明看见琅邪的剑已经逼到了玉公子的身边却忽然收了手,应该算是将军胜了吧?” 段无双眼中有几分复杂看着他们二人,半响开口道,“是平手,林琅邪确实有机会取胜,玉公子同样也有。” “这话什么意思?”张良和岳云奎不解,段无双没有解释,心中却知道。 平手的结果是因为,林琅邪不愿将剑对向玉清寒。 玉清寒的琴音同样不会真正的伤害林琅邪。 第六十五章 “看来少将军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玉清寒笑道。 “琅邪的伤势体质确实好,以前可在营中猖狂的很呢,如今可算遇到玉公子这样的对手了。”岳云奎哈哈大笑。 “岳叔,你这话可不对了,本少以前哪里猖狂了。”林琅邪故作一脸委屈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玉清寒心中有几分暖意,他向来喜静,这些日子跟天关的将士们相处下来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这里的汉子们大多耿直单纯,没有心机,跟京城的截然不同。 再者,林琅邪为了他而放了所有北苍俘虏的事让玉清寒对天关的将士们有几分歉意,而他并不喜欢欠任何人的。 众人聊了一会便散了,段无双也赶去营帐继续处理公务,反而林琅邪成了最闲的一个。 “少将军同我去城中走走吧。”玉清寒开口提议道。 林琅邪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想到玉清寒会主动提出让自己陪他去城中。 见林琅邪一副呆住的模样,玉清寒微微皱眉,“你不愿意?” “怎么会?”林少将军笑的无比开心,“本少求之不得,只是太兴奋了。” “走吧。”林琅邪的手自然而然的抚上玉清寒的椅背,玉清寒并未拒绝,有一瞬间的征仲,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么习惯和林琅邪在一起了? 天关的街道并不繁华,玉清寒一早就知道,不过今日却是反常,人流都奔向一个地方,仿佛有什么喜事一般,远远的就能听见响亮的鞭炮声音夹杂着人们的笑闹声。 林琅邪随手扯了一个人问道,“今日有什么事吗?”本来被扯住的人十分不开心,一见林琅邪却没了脾气,语气兴奋的说,“少将军你不知道啊,今日陈员外家的小姐成婚呢,大伙都去了,可热闹了。” “是喜事呢,清寒要去看看吗?”林少将军似乎十分感兴趣,“本少还从来没有看过婚礼呢。” “去吧。” 两人随着人声来到了陈府附近,眼见门前站着一对身穿红衣的新人迎宾,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好一对璧人。 二人并未上前,只是站在远处看着,玉清寒问,“你不是想看看吗?为何又离的这么远?” 林琅邪白了他一眼,“清寒你一出去,别人还以为是神仙下凡呢,哪还有人顾得上看新郎新娘,所以还是不要去抢别人的风头了。” 玉清寒只当林琅邪这话是调侃,冷笑道,“看不出少将军人品这么好?” 原本是讥诮的话硬生生的被林琅邪听成夸奖,“对啊,本少其实不光人品好,还有好多优点呢,清寒以后会慢慢知道的。”说着还抛了个暧昧的笑容。 玉清寒直接转过脸不再理他,目光专心的看着那对新人,感受其中的热闹。 “真是幸福啊。”见玉清寒不理自己,林少将军大声感叹道,“不知道本少何时能这么幸福。” 说着一双眼睛放在玉清寒脸上不停的看。 被林琅邪暧昧的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玉清寒忍不住道,“莫非玉某脸上有花?少将军看的这么仔细?” 林琅邪摇了摇头,邪魅一笑,“往日只见清寒穿白袍,本少在想如果清寒穿上红色的喜服又是怎样的一番风姿。” “只怕少将军没有眼福了。”玉清寒淡淡道,“我不喜欢红色。” 红色代表的不仅是喜庆,同样是血腥。 林琅邪并未言语,忽然看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跑到了玉清寒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叫到,“大哥哥,买一个同心结吧。” 小女孩面目清秀,眼神有些畏惧似乎是怕玉清寒拒绝,身上的衣服穿着甚为粗糙,看得出家境并不好,手中拿着一把用红线编成的同心结。 玉清寒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温和的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了些碎银子递给女孩,“拿去吧。” 女孩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有些不相信的道,“这些是给我的吗?” 玉清寒点头,“可是,这些钱太多了。”小女孩还是有些畏惧。 林琅邪笑道,“没事,你都拿着,这位哥哥有钱着呢。” “谢谢大哥哥,我有钱可以给娘治病了。”小女孩兴奋的说,将手中的同心结都交到玉清寒手中。 玉清寒只取了其中的一个,等到小女孩走后,林琅邪问,“不知道清寒愿意不愿意将这同心结送于本少。” 特意忽略林琅邪话中的暧昧,玉清寒淡淡道,“装饰品而已,少将军若喜欢便拿去。” 林琅邪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嘿嘿一笑,“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清寒可知道送人同心结即是永结同心之意。” 玉清寒并未有所表示,林琅邪认真道,“清寒,同心结如果送出去了,就再也不能反悔。” 第六十六章 两人回到营中已是晚上,天关虽然荒废,这一日林琅邪仍是感觉玩的十分尽兴。 帅帐中,玉清寒正在执笔写书,林琅邪不禁好奇,“清寒在写些什么?” 玉清寒并未抬头,笔下的字隽雅飘逸,力透纸背,淡淡道,“我们走后的天关的发展计划。” “要走了吗?何时?”林琅邪笑道,这一天可是等了不少日子。 “明日。” 随手将桌上写好的纸张浏览了一遍,林琅邪收敛了笑意道,“清寒,这是要发展天关的经济吗?” 玉清寒点头,“天关虽然荒凉,不过南戎既然割让了三个相连的郡县给我们,如果发展起来定然很繁华,成为商业之都可未尝不可能。” 林琅邪抿了抿嘴,面色有些凝重,私心里身为天关的一方将帅自然希望自己管辖的地方是富饶之地,将士们的生活可以过好一点。 “帮我将无双叫来吧,我有事情要与他商议。”林琅邪应了一声,离开。 段无双看着玉清寒所写的计划惊的有些合不拢嘴,他为军中的军师心思自然比林琅邪要深沉一些,道,“公子,这计划倘若实施起来,天关确实有可能成为商业之都,只是,边关的已经有极强的防御体系,若是在发展经济,怕是会被人指成有谋逆之心。” “我只是负责给建议,具体的愿不愿意发展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 段无双将目光投向林琅邪,毕竟他是一军主帅,哪知林琅邪无赖的耸耸肩膀道,“我明日就走,以后天关就靠你们了,未来如何发展也是你们的选择。” 林琅邪不恋权利,并不代表别人不恋权利,段无双低头沉思,考虑着其中的得失。 “如今我们打了胜仗,功高震主,天关若是发展起来了是双刃剑,只是看你怎么用了。”玉清寒道,目光看了眼林琅邪,这话也是有几分私心,若是以后有什么变故,林琅邪回到了边关手中多少有些自保的力量,他倒并未怀疑天关的将士们对林琅邪的忠心,单是放了北苍所有俘虏,却并未引起异议,已是表明了天关的将士对林琅邪的绝对忠诚。 正是为此,玉清寒才在临走前愿意博上一搏,不知道为何,此去北苍心中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而他做事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 半响,段无双认真道,“我同意公子的计划,不过发展起来多少会有些阻力,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实施。”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知道他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对段无双更添了几分欣赏之意,显然他也是睿智之人,接下来的事不用自己太过操心,“明日我会将所有的计划留在这里,另外有需要的话,影卫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你们明日就要走吗?这么快?”段无双惊问。 林琅邪眨了眨眼睛,“不算快了,去北苍本来就有些路程,清寒的毒必须在一年内找到解药,如今因为战后的事情也耽搁了些日子。” 段无双默默腹徘,你倒是殷勤,平日里也没见你处理公务啊。 这一日,玉清寒一夜未眠,书写着关于天关发展,商贸整顿的实施计划,林琅邪彻夜陪伴。 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清晨。 林琅邪和玉清寒悄然离开了天关,谁也没有惊动,为了避免引人注目,玉清寒一个影卫也没带,独身与林琅邪踏上了去北苍的路途。 林琅邪驾着马车回首望了一眼宏伟苍凉的天关城楼,雾气中像一头匍匐的兽守护着大夏,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你不舍得吗?”玉清寒坐在车内,白袍裹身,眉目清冷如画。 林琅邪深呼了一口气道,“有一点吧,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清寒出来这么久了可想家?” 家……这个字眼让玉清寒出现了瞬间的恍惚,面无表情的道,“我在哪里都一样。” 在哪里都一样,是不是意味着因为心中没有任何牵挂,林琅邪心中因为少年的话微微一颤,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邪魅一笑,“离开了天关我们可就成了江湖中人了,天地之大,四海为家,本少会一直陪着清寒的。” 尘土飞扬,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辆素色的马车消失在官道上。 京都,上书房,夏祁帝看着桌上一封关于北苍发来的密信,沉默不语。 夏北渝神色有些疑惑,“父皇,这北苍到底是何意思?”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说的是和亲事宜,以半壁江山换一个玉清寒。 夏祁帝手指沉默的敲打着紫金桌,房内的气氛渐渐压抑,半响出声道,“迎曦之战夏军大获全胜,据传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忽然出现的白衣少年以一曲琴音震慑四方。”注:迎曦之战为林琅邪打败两国的战争。 “那个少年的名字是玉清寒。”说到玉清寒三个字,夏祁帝声音略有些奇怪。 “玉清寒?”脑中蓦然想起那个白袍素衣,不良于行的少年,夏北渝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会吧?” 那人任自己下狱不敢反抗的半身残废有这么大的能耐? “太子觉得和亲事宜如何?” 夏北渝阴柔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和亲之事,北苍早在十七年前就有了,结果呢,最后竟然还敢妄图联合南戎犯我大夏,分明是狼子野心,不甘成服,儿臣认为并不可取。” “你的话有理,不过,”夏祁帝,微微眯眼,吐出几个字,“我们还是要赌。” 以一个人来换北苍的半壁江山,这买卖就算有风算仍是合算的。 微微一叹,半壁江山啊…… 这样的诱惑,让一代帝王如何拒绝,人越是站的越高,贪心便越大。 “可是,父皇,玉清寒真的愿意为了大夏去和亲吗?” 夏祁帝一笑,那笑容却是冰冷之极,“这可由不得他拒绝。” “那林琅邪呢?我看他们两个分明有些猫腻,林琅邪会放他走吗?”夏北渝一语指出要害,林琅邪可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单看他愿意为玉清寒交出兵权,玉清寒怕是在他心里所占的分量不小。 “皇儿以为,父皇特赐给林琅邪之母为靖夫人让她在京城安居是何意?可不仅仅是荣耀,否则凭她一个青楼出生的烟花女子也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父皇的意思是?”夏北渝眼中怨毒的光芒一闪,心中冷笑,林琅邪你会做什么选择呢,要母亲还是要情人? 夏祁帝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朕的意思是,为国之臣,为国家做出点牺牲是做臣子的本分,若是林琅邪识趣,朕也就不计较他犯上私做决断,放了北苍兵俘之事。” “父皇英明。” “恩。”放下茶杯夏祁帝道,“如今离战争结束也有些时日了,派个人去天关传话让林琅邪即刻拨营回京,顺便宣旨,赐玉清寒与北苍公主淳于茹回京完婚。” “敢问父皇派何人合适呢?”以夏北渝对林琅邪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听的皇帝的话万一发起飙来把宣旨的人宰了可怎么办。 “让天辰去吧,他跟林琅邪自小就有些感情,也比较合适。” “儿臣遵旨,儿臣这就去告诉三皇子。” 夏北渝走后,皇帝独坐在龙椅上,眼中光芒明灭不定,片刻手掌忽然握上茶杯,青瓷茶杯应力而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夹杂着一句极轻的叹息,林浩天,你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啊。 ——第二卷·完——第三卷 第六十八章 “清寒累吗?再忍一会我们就可以到曲阳了,我们在曲阳歇歇?”林琅邪一扬手中的马鞭,马车行的更快了。 车内的玉清寒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有些疲倦,他极少坐马车,颠簸的厉害,两人已经行了一天,拨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暮霭四起,已近黄昏。 “少将军决定吧。”玉清寒淡淡道,不想多言,长时间的颠簸着实有些累了。 “清寒,如今本少可不是什么将军了,清寒给本少换个称呼吧。”林琅邪有些委屈的说道,在天关玉清寒甚至对段无双都改口直呼其名了,可是对于自己仍是一成不变的少将军,像是一种习惯。 玉清寒想了想,林琅邪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问道,“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林琅邪笑,停下马车凑到玉清寒的耳边低语一句。 玉清寒脸色微红,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林琅邪知道玉清寒的脸皮薄自然不会答应,只是逗逗他,“那清寒想如何称呼本少?” “林琅邪。” “不行,这也太生分了。”听见他直呼这三个字,林少将军十分不乐意,哀叹一声,“清寒啊,你怎么能对本少如此不公平,再不济也得叫本少一声琅邪吧。” 玉清寒直接闭目养神不再理他,林少将军只能认命的接受这个事实。连玉清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甚至可以对相交不深的段无双亲近的称其为无双却怎么也念不出林琅邪的名字。 两人到了曲阳城,城门下有士兵检查着往来路人。 林琅邪停下马车,皱了皱眉,两国刚刚交战过,虽说自己最后放过了北苍,但以自己的身份想要入城还是太过困难,况且自己和玉清寒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两人这样的美男子在一起,细心点的人很容易看出端倪。 “咳咳。”林琅邪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清寒啊,委屈你了。” “马车里是什么人?”北苍的士兵拦住了林琅邪的马车。 “是在下的内人,前些日子带着我夫人周游列国去了,这是怎么了,曲阳城什么时候检查的这么严啊?”林少将军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顺手塞了不少银子给士兵,“兄弟们这么辛苦,拿去喝点酒。” 那士兵咧嘴一笑,不着痕迹的收下了银子,“公子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北苍和大夏在打仗,现在上头下令边关的检查更加严了。” “天啊,打仗了吗?”林琅邪十分惊讶的样子,连带着脸色都白了不少,把没见过世面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模仿的惟妙惟肖,“真可怕啊,本少还是带着夫人老实呆着北苍好。” 他这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让那士兵心中有几分鄙夷,却未多说什么,毕竟收了别人的好处,“公子,行个方便我看下里面的人放你们进去。” 车内传出一声柔到极致的声音,夹杂着虚弱的咳嗽,“夫君,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林琅邪为难的看着他道,“内人身体有点不舒服。” “过往车辆必须检查,公子就多担待吧。”说着士兵便掀起了车帘。 士兵只见眼前女子白衣素裹,以袖遮面轻微的咳嗽着。 眼如泉水蕴出淡淡的光华,额间的梅花印给苍白如玉的脸庞染上了丝丝妖娆魅惑的气息,虽然只露了半个脸,却足以倾城,士兵一时看呆了。 林琅邪拉下帘,强忍笑意道,“官爷,不好意思了,内人怕生,如今身体也不方便。”说着又是一袋银子塞了过去。 联想着先前那道娇柔的声音,车内确是女子无疑,虽然心中极想看看车内美人的全部芳容,不过显然银子更为实际一些,伸手接过了银子,士兵有些不爽的道,“赶紧进城吧。”心中却是骂骂咧咧的,有钱人就是好,同样是男人,这待遇可不一样,在哪都有绝色陪伴。 林琅邪也不在乎他变得恶劣的语气,驾着马车进了曲阳城。 第六十九章 两人进了曲阳找了一家客栈,刚踏了进去,小二便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林琅邪笑道,“住店,一间上房。” “两间。”玉清寒冷声说道。 小二面露难色,“抱歉了,客官,本店只剩下了一间上房了,还是别人临时有事退的。” 林少将军乐道,“清寒,天意如此啊,就一间吧。” 看着满脸笑意的林琅邪,玉清寒甩给他两道冰冷的眼刀,“那就换个客栈。” “客官啊,如果你们现在不入住的话,晚点是没有房间了,本店是全城最大的客栈,连我们这都没有房间了,其他的地方更不用说了,你们两个男人挤挤也没有什么的,床足够大的。” 他的话让玉清寒的脸明显又黑了一分,林琅邪自然知道玉清寒为什么置气,也不管他,笑嘻嘻的问小二,“有什么原因吗?今日这么多人来住客栈?” 小二殷勤的介绍,“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今日是我们曲阳一个特殊的节日,消寒节,具体的两位晚上出去街上看看就知道了,千万别错过啊,可不少人专门赶来曲阳参加这个节日呢。” 两人随着小二入了房,玉清寒面色淡漠的倚在窗边,林少将军一脸玩味的盯着他,不停的看,一副想笑又极力忍着的样子。 玉清寒目光转向窗外,面无表情的道,“少将军想笑就笑吧,憋出了内伤那就是玉某的不是了。” “哈哈哈。”林琅邪终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想到玉清寒叫的那一声夫君,只觉得乐不可竭,玉清寒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竟然真的笑出来。 虽是怒视,配着绝色的容颜看起来仍是风情万种,“咳咳。”林少将军正了正脸色,连忙赔不是,“清寒为了我们两人能入城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不惜扮作女子,让本少深受感动,本少竟然还因此发笑,额,本少错了。” 听着耳边毫无诚意的道歉之语,玉清寒脸上冷的几乎可以冻死人,不提还好,一提简直想吐血,自己的一世英明全毁啊,简直就是毕生的耻辱。 深知玉清寒此刻铁定心情不好,林少将军也有所收敛,识趣的转移话题,“清寒有没觉得,这个客栈环境不错呢,依山傍水,难怪生意如此兴隆。” 意料之中的沉默,林琅邪长叹一声,“清寒原谅本少嘛,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那你为何不自己扮作女子?”玉清寒质问道。 “那也得有人相信啊。”林少将军一副不是我不愿意的样子,“本少若扮作女子别人一眼就看的出来,哪像清寒生的花容月貌,绝色无双,美的模糊了性别……” “林、琅、邪。”,玉清寒咬牙切齿,真想在林少将军那张欠扁的脸上踩上几脚。 “本少开玩笑嘛,清寒消消气消消气。”林琅邪讨好道,“累了一天吧,清寒肯定饿了,本少去找点吃的。” 在客栈端来了晚膳,两人用过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外不断传来烟花飞跃绽放的爆鸣声。 “今日是消寒节呢,好不容易来北苍我们出去看吧。” 不待玉清寒拒绝,林琅邪的手便已经抚上了椅背,玉清寒无奈,轻叹了一声,只得由着他推自己离开了房门。 第七十章 曲阳的街道相对于天关繁荣了不少,整条街灯火通明,夜幕璀璨。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穿梭在人潮中,像是两个最单纯的少年,平凡而快乐。 “清寒,我这场景让本少想起了元宵那次我们一起看烟花。”林少将军感叹一句,“时间真快啊,三个月就过去了。” 玉清寒眼眸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温柔,那一次是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感动,低头轻吟,“时间真快呢……”这三个月经历的事情可不少。 “虽然不知道北苍这节日为何这么喜庆,不过本少喜欢这种氛围,特别是可以跟清寒在一起。”林琅邪摩擦着手中的椅背,目光迷恋,“这才是本少要的生活的。” 这样的生活也许也是自己想要的话,如果可以的话,玉清寒看了看自己的手。 两人走着,顺着人潮来到了街中心,那里有个很高的架子,以九十九层的红木搭筑,显得贵重端肃,“哗——”一张巨大的白纸顺着阶梯而下,悬挂在空中,周围人潮爆发出一阵欢呼。 有人大笑道,“消寒节正式开始。” 所谓的消寒节,就是去冬迎春的节日,寓意美好的祝福,以丹青在白纸上画满九九八十一瓣梅送福,花神便会保护被赐福之人。 “还是老规矩,先到花架的人为胜者成为送福人,并且获得奖银十两。” 话一完,人群争先恐后的扑向花架,耳边劲风响过,林琅邪身姿一闪,已经冲进了人群,仗着自己身手好,硬生生的破开周围的人群,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玉清寒无奈失笑,堂堂一个将军,此刻竟像孩子一般同老百姓竞争。 脚尖一旋,林琅邪凌飞入空,顺手拿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毛笔。 一点朱砂,为他作画。 一手攀沿着木架,一手如流光般在白纸上点过,红色的朱砂在白纸上晕成一朵朵红梅,娇艳欲滴,凌空傲立,又透着股清绝。 林琅邪傲然站在花架的顶端,邪魅一笑,“本少祝清寒福泽深厚,万事如意。”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齐齐看向安坐在轮椅之上的少年,清俊的容颜,眉目如画,似是被林琅邪的话说的微微一怔,而后恢复常态,水唇一勾,绝世风华。 四周安寂无声,消弥了红尘的喧嚣,如梦似幻的场景中两个男子遥遥相对,相视一笑。 一个俊美邪魅,一个清冷高绝,一黑一白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光华。 风起花落,仿佛过了悠悠万年。 领取了赏银,林琅邪推着玉清寒离开,黑白相携的身影,显得异常般配。 想着先前林琅邪敏捷的身法,众人心中蓦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两人莫非是天生来的神仙,不过,神仙应该不会要钱的吧? 第七十一章 林少将军乐呵呵的收了银子,笑的直让玉清寒皱眉,“十两银子而已,少将军不用这样吧?” 林琅邪一本正经的说道,“十两银子很多了。”像个管家婆婆计算着,还不忘教训道,“一听就知道清寒从小没在钱上吃什么苦,这可够我们一个月的开支,房钱就靠它了。” “房钱?”玉清寒直觉不妙,一语命中要害,“堂堂将军,连房钱都交不起?” “哎呀,清寒。”某人一脸委屈的神色,“先前为了进城,本少不是把银子打赏给那士兵吗。”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 “我们两人只剩下这十两银子了?!”玉清寒忽然觉得额头的经有种暴跳的冲动。 他极少外出,每次必有人相伴自然没有带钱的习惯,而林琅邪却是京都有名的风流公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了,以至于两人落到只有十两银子的境地。 “没事,没事,没钱照样走天涯,本少还不信了我们能被饿死不成?” “你——”玉清寒话还未说完,“清寒,那边有烟花诶,本少去买点来。”身影一动,林少将军已经满脸兴奋的跑去买烟花了。 这次和林琅邪一起出来,是对是错?两人总不会被饿死吧?玉清寒忽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未来的路多半坎坷了,不过触及林少将军脸上那抹单纯的笑容,心却也被暖了。 也许这样够了, 至少两个人还在一起。 “清寒,放过烟花没啊?”林琅邪抱着一堆烟花问他。 玉清寒摇了摇头。 意料中的答案,林琅邪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手指着夜色中隐着一座青山,“我们去那放烟花吧。” 玉清寒犹豫了,“山很高。” 并不是拒绝而是不方便,一个不良于行的人如何上的去高山? 林少将军邪气一笑,“没事,清寒要相信本少嘛。” 两人站在山脚下,夜暮像一层纱披在山上,空气中能感觉到丝丝寒气。 “我们如何上去?”玉清寒疑惑,若是让林琅邪推自己上山,怕是要走到明天早上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林少将军自然不会干,他笑看着轮椅中的少年,道,“今晚,本少要给清寒一个毕生难忘的经历。” 将烟花置于腋下,林琅邪走到玉清寒面前将他打横抱起,低头轻笑,“清寒既然不能自己上山,那就让本少抱你上山吧。” 他的目光正对上玉清寒的,那目光就如那次一样有错愕,有羞恼,却没有明显的抗拒。 朗声一笑,林琅邪抱着玉清寒,足若行风,上山的每一步都走的稳而快,怀中的少年的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 依了他吧,到如今自己还该为什么而抗拒呢,林琅邪,你不知道你在玉某心中是怎样的位置,遇上你到底是命是劫?玉某不知道,只知道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第七十二章 山巅之上,纵然是夜晚,站在崖边,放眼看下去,仍是有种气势磅礴的感觉,只是在夜间看不到山雾缭绕,只有万家灯火。 清风飘过,花香遗落。 暗香浮动月黄昏。 林琅邪小心的将玉清寒放坐在地上,自己则坐在他的身边,取出火折子,然后将一把烟火递到玉清寒手中,还不忘记婆婆妈妈的嘱咐道,“点燃引线,小心烧到手啊。” 玉清寒以一副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该被提醒的人似乎不是自己,被火烧到这种事只会出现在林少将军身上吧? 握住手中的烟花,玉清寒心中此刻也如小孩子一般有着几分新奇和激动,打开火折子,燃上引线。 烟花绽放,点点星火洒在空中,姹紫嫣红的一片。 流光飞转,如火树,如银花,将山顶照的亮如白昼。 “清寒,你看——”林琅邪蓦然叫道,手指着身后。 烟花下,少年的身后竟然是一片梅林,难怪有香味传来,原来这山顶上竟然有一处梅花林。 火光映照梅花,花瓣纷飞,落在白衣少年身上,纠缠着他的墨发,少年唇边绽一抹微笑,美的似幻似梦,宛如一副绝世的水墨画。 林琅邪呆呆的看着,他的笑如流云缱倦,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恬静,这是林琅邪第一次看见玉清寒如此纯粹的笑容。 烟光下,梅林旁,少年那绝世的一笑深深的刻进了林琅邪的心,心中苦笑,毕生难忘的恐怕是自己吧? 山顶上看烟花的感觉跟平地上的感觉是绝然不同的,仿佛整个世间只剩下自己和林琅邪一同看着寂寞的烟花。 “真美。”玉清寒喃喃道,目光迷离,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四散的烟花,如同散尽了一场绝世的繁华。 “林琅邪谢谢你。”他真心实意道,心中是真的感动。 林少将军笑了,轻柔的拂去少年发上的梅花瓣,“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玉清寒淡淡一笑,轻叹一声,“如今已经是三月了,这梅花怕是今年最后一次盛放。” 林琅邪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掌,认真道,“清寒若是喜欢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里放烟花,赏梅花可好?” 玉清寒并没有挣脱他的手掌,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坐着,沉默的看着空中烂漫的烟花。 “清寒——”见他没有回答,林琅邪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惊慌,忽然抱住了他。 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温暖,玉清寒一怔,身体略有些僵硬,耳边响起了林琅邪带着几分恳求和害怕的话语。 “不要离开我,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好吗?” 微微的放松了身体,玉清寒垂下眼,轻声说道,“好。” 第七十三章 玉清寒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林琅邪的怀中,不知何时林琅邪将他的外袍解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动了动身子,玉清寒拿下身上的外袍披到林少将军的肩上,抬眼看向空中,昨日两人决定在山顶等金乌东升。 此时天未明,远处的空中仅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云色昏沉,料峭风寒。 玉清寒有些艰难的移动到崖边,山风吹的他墨发乱舞,白袍悠荡,眼睛却是一贯的清冷安定,看着尚还有些混沌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肩上忽然传来一阵温暖,侧眼看去,林琅邪已经起来将自己的衣服又披在他身上,柔声说道,“这里风大。” 玉清寒浅笑,“没事。” 两人都没有说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的改变。 “日出了。”东方欲晓,曙光渐现,一点红破开白云,喷薄欲出,先是一角,然后跃升而出,彩霞缠绕着层云,流连不去,散发出万道金光。 云烟四散,红日周围,霞光尽染无余,像极了热烈燃烧的岩浆,红遍了大半个天空,灿若锦绣,“真美啊,想不到北苍竟然有此奇地奇景。”林琅邪感叹,忽然兴起提议道,“不如我们给这里取个名字吧。” 看着被红光照耀,脸上染上瑰色的玉清寒,林少将军微微一笑,“这里就叫倾情崖吧。” 为你倾情,此生无悔。 “倾情崖……”玉清寒轻轻的念了一遍,默默点头,并未言语。 两人在崖边站了很久,山间云雾翻腾似海,瞬息万变,天地浑然一体,成为二人并肩相依的背景。 皇城。 夏天辰拿着圣旨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赐婚玉清寒与北苍公主淳于茹,以示两国停战交好。 “父皇让我去天关宣旨,那个玉清寒也在边关吗?” 太子淡淡的点头,“如今林琅邪又打了胜仗,父皇可是高兴的很,不过他不知为何私自放了北苍俘虏,虽然现在北苍有意与我国联姻,这罪责还是要追究的。” “我知道你与林琅邪素来交好,若是想要他平安,玉清寒就必须跟北苍公主成亲。”夏北渝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夏天辰的肩膀,“皇弟,事关林琅邪性命,你可要好好的处理。” “皇兄放心。”夏天辰乖乖应道。 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意,夏北渝缓缓道,“若是林将军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传达下本太子对他的问候,就说靖夫人想他了。” 夏天辰脸色微白,这其中的威胁他怎会听不出来? 太子毫不在意哈哈一笑,出了夏天辰的府邸。 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夏天辰面色恢复如常,眼中跳动着几分兴奋,琅邪哥哥,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第七十四章 三月的天,暖阳高照,路上行了大半个月的夏天辰一行终于到达了天关,京都皇子要来于情于理,将士们都该出城迎接。 “三皇子,我们到了。”随行的太监恭敬的对着马车中的夏天辰说道。 夏天辰一身明黄的云段锦袍,从马车中跳了出来,俊秀的脸上有些奔波的疲倦,眸子却掩不住兴奋,终于到了吗,这大半个月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见他一面,琅邪哥哥…… “恭迎三皇子。”段无双带领着将士们对夏天辰微微躬身行礼,边关的将士性子本来就硬,想要获得他们的尊敬,凭借的是强大的实力或者人格魅力,而不是尊贵的身份。 “大胆,你们见到三皇子为何不下跪。”太监尖声喝到。 他们的无礼夏天辰并没有在意,目光一遍一遍的在人群中扫着,怎么也不见自己朝思夜想的那道玄色身影,“琅……林将军呢?” 见他发问,段无双答道,“这件事容属下稍后再向殿下禀报,殿下先进来吧。” 一拨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天关城,夏天辰来不及休息便抓住了段无双,半是着急半是迫切的问,“琅邪哥哥在哪里?” “殿下,林将军已经走了。”京都方面迟早要知道的,段无双本就没打算隐瞒,夏天辰其人,他也曾听林琅邪提过,待之于弟。 “走了?去了哪里?”夏天辰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颤抖,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猜想,他和玉清寒一起走了。 “属下不知。”段无双淡淡道。 他的话让夏天辰有些疲倦的脸上忽然苍白了几分,明亮的大眼泛起了迷茫和惘然,心中自嘲,自己紧赶慢赶的来天关,他的人却已经不在,沉默了一会,夏天辰问道,“琅邪哥哥是和玉清寒一起走了吗?” “是。”,听见段无双的回答,夏天辰抬头,看向透彻的天空,脸上是孩子般委屈的神色,抬手遮住眼,仍是有些阳光透过指缝洒进眼中,“阳光真刺眼呢。”似是呢喃,却有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段无双一下子被吓到了,感觉眼前的皇子十分奇怪,“殿下,你没事吧?” 夏天辰摇了摇头,不想说话,失魂落魄的走向自己的营帐中。 北苍,青水镇。 白玉桥,垂杨柳,碧波荡漾,树光照影融。 然而最美的不是景色,而是那宛如画中人的两个男子。 黑衣少年撑一叶扁舟随水逐流,慵懒的姿态撩拨出无限风情。 轻舟的船头静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手下抚琴,弹指如诉,琴音寥落惹起几分愁意。 这二人正是林琅邪与玉清寒,自从离开了天关,他们二人一边游山玩水一面寻着神医无毒,传闻无毒居住在雪山之颠。 玉清寒一面轻抚琴弦,一面淡淡道,“少将军执意花高价租了这一叶扁舟,如今我们手上可连一分钱都没有了。” 二人手中本还有十两银子的,虽不多,可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也绝对不少了,可是林少将军不管到哪吃用都不知节制,如今为了租这小舟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 “没事没事,清寒放心,像我们这样的美男子走到哪都是饿不死的。”林琅邪漫不经心的撑着舟,毫不在意。 手下的琴音微微一顿,玉清寒脸色略有些难看,“少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出卖色相吗?” 林琅邪嘿嘿一笑,“这种事哪能让清寒做,要做也是本少做啊。”眼睛随意的在江上一瞥,不远的一叶黄色的小舟上正坐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目光偷偷打量着他们这里。 “我们有钱了,清寒。”林少将军语气有几分兴奋,撑着小舟慢慢逼近了那一叶黄色的小舟,正在两船刚刚邂逅不过一米的距离,林琅邪暗自用内力震的那只小船剧烈摇晃了起来,一个少女被忽然的晃动惊到,惊叫一声,一头像水中倒去。 林少将军恰时出现,身子一个翻动,便将温香软玉抱了怀,脚步稳稳的落在舟上,顺带温柔的关怀了一句,“小姐,没事吧?” 少女睁眼,发觉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眼前的脸俊美无俦,顿时羞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公子。” “不谢。”林少将军邪魅一笑,把两人电的七分八素,“那……我走了。” “公子且慢。”开口的是另一个小姑娘,瞅了眼还赖在林琅邪怀中不肯起来的少女眼中有羡慕的神色,而后娇羞的说道,“公子救了我姐姐,我们二人怎么也该表达下谢意,不如两位公子来这坐坐?” “两位姑娘不必在意,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林琅邪假意推脱道。 这时候那位少女也清醒过来了,连忙起身,语气有几分幽怨,“公子连给个莲儿表达谢意的机会也不愿意吗?” 林琅邪面目犹豫几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我和舍弟就叨扰了。” 玉清寒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琅邪,又见识了一遍林少将军的无耻,不仅先差点把别人的小舟打翻让人落水,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推脱,连玉清寒自己都有些为林琅邪的做法脸红。 林少将军却笑的春风得意,跳回自己的船上,抱起玉清寒上了少女的小舟。 明明是两个男子相拥,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美的令人窒息,两个少女忽然很怀疑自己眼前的美景到底是不是真的。 直到林琅邪咳嗽了两声,二人才回神,将他们请进了小舟的舟帘内,林琅邪小心的将的玉清寒放在自己身边,抬头一笑,“多谢姑娘了。” 名为莲儿的女子局促的看着他又看看玉清寒,满脸通红,“不谢,该说谢谢的是我……” 看不惯少女结巴的样子,妹妹明显活泼一些,大方的说道,“我叫荷儿,谢谢公子救了我姐姐,听公子的口音不是青水人吧?不知道两位公子在这青水哪里落脚,也好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意。 这可算问到心坎上了,林琅邪心中一乐,洒脱的笑道,”姑娘猜得对,我们本不是这青水人,只是听说这里景色很美,便想带着舍弟过来游玩一番,哪知道路上遇到了小偷,那小偷又十分可怜,舍弟心善将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小偷,如今我们二人还未找到落脚之地。“ 少女看了玉清寒一眼,对他们二人肃然起敬,差点被这感人的故事说的哭了起来,倒也未去怀疑这话的真假,单论他们的谈吐衣着实在不像是会撒谎的人,连忙从香袋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林琅邪,”公子是心善之人,如今却陷入这等境地,这些银票是小女子的一点谢礼,还望公子能收下。“ 林琅邪脸色一板,十分正经的开口道,”我怎能拿姑娘的钱呢,救姑娘本就是应该的,相信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这样的。“ 见他不肯收下,莲儿神色哀伤,险些落泪,”公子嫌弃莲儿吗?“ “对啊,公子,你救了姐姐,这些银票你们救急用吧,大不了以后再还就是啦。” 见少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在不收下太对不起别人了,林少将军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那在下,就谢谢两位姑娘了。” 发挥以前风流公子的专长,林琅邪将军将两位少女说的笑靥如花,芳心暗许,聊至黄昏才依依惜别。 上了岸,林琅邪推着怀抱古琴的玉清寒像客栈行去,路上玉清寒一直很沉默,这点让林琅邪敏感的察觉了,当下有些奇怪,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啊。 “清寒……” “有事吗?” “你不开心吗?” “玉某没什么事能不开心。” 这语气,不对劲,林琅邪忽然低头在少年耳边轻语,“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果不其然,少年耳垂微红,面色却是更冷了几分,哼了一声,执拗的辩解,“我没有。” 林少将军哈哈一笑,“我的清寒啊……” 第七十五章 暗兵阁。 老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看两个少年进来却倏然睁大了眼睛,黑衣少年衣衫单薄,面目邪魅,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容,一副散漫的贵公子形象,他手中推着的白衣少年却是被厚重的白髦裹身,眉目清冷,安定高雅,截然不同感觉的二人却都隐隐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玉清寒有些不懂林少将军一早发什么神经,推着自己直奔这里,近一个月的行程两人已经接近了神医无毒的居住之所,越是接近雪山,天气越是寒冷,所遇到的江湖人也越多。 老板一生阅人无数,眼力自然毒的很,连忙收起瞌睡迎了上去,“两位公子看看需要些什么?” 林琅邪扫了一眼周围的暗器,抬手取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排银针,针约三寸,通体莹透,针尾泛着寒光,随手一扬,银针呼啸的插在门上,入木三分,林少将军满意的点头,“清寒,我想为你置办些暗器。” 玉清寒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我不需要。” 他的一曲琴音,确实比暗器的威力更大。 “本少想过了,你的琴音虽然高深,可我们游玩在外总不能时时刻刻带着琴吧,如今已近雪山,遇到江湖人越来越多万一碰见不长眼的,总能多一份防身的保障。”其实是林少将军担心玉清寒不良于行,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总会难免吃亏。 “对啊,公子,人在江湖,有点防身的东西总是好的。”老板也在一旁喋喋不休。 玉清寒也不傻,没必要拒绝林琅邪的好意,两人在店中随意看了看,这林琅邪倒也是行家,选取的都是针类,飞镖类,擅远击且威力很大,不过价钱嘛,算不上高了,对于他们这种境界来说,飞花摘叶皆能伤敌,买下的暗器也不需要很贵重。 看着林少将军尽选些便宜货,老板不乐意了,“咳咳,客官啊,你不如看看本店新到的弩器,令弟双腿不便,像这九龙飞天弩威力甚大,杀人无形啊。” 可惜林少将军的注意力一点也不在暗器上,剑眉一皱,十分不爽,连带着眼睛都射出两道寒光,“你说他是我弟?” “难……难道不是吗……”看着林少将军寒气逼人的眼睛,老板结结巴巴,战战兢兢的问道。 “当然不是。”林琅邪邪魅一笑,“他是我的人,我的清寒,你懂不懂啊。” 老板跟呆了一下,摇了摇头,看着林少将军沉下来的脸又连忙点头,一脸谄媚道,“懂懂懂,小的懂,那二位公子看看这个吧,保准你们喜欢。” 说着取出一个制作精美的木盒,刚一打开一股摄人的寒气扑面而来,林少将军目光一凝,盒中装着一赤一玄两支短箭,赤如情人红唇,玄如情人青丝,相互依偎,“此为情人箭,上面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两位公子一人一支危机时刻可配上大用场啊。”,老板一面介绍,一面对林琅邪使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于是林少将军乐呵呵的付了银子,推着玉清寒离开,怀中揣着那对情人箭,玉清寒十分怀疑林琅邪的动机,总觉得林少将军买这箭纯粹冲着这名字买的。 出了暗兵阁,玉清寒脸上有几分寒意,认真道,“少将军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前说些肉麻的话。” 林琅邪哈哈一笑,佯作听不懂道,“肉麻的话?清寒指的是什么?本少没说过肉麻的话啊。” “你……明明知道。”见林少将军一副无赖的样子,玉清寒有些羞恼,耳根也红了不少。 林琅邪知道他脸皮薄,笑意更深,“本少为何不说,本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说。” “本少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清寒,玉清寒是林琅邪的人。”清朗的声音引的周围人纷纷观望。 冰天雪地里,黑衣少年放肆微笑,旁边的白衣少年恼羞成怒,面色微红,却更像一抹娇羞染上颊,凭添了几分春意。 ****** 情人箭取自古龙《怒剑》中的暗器。 第七十六章 月上柳梢,疏影横斜。 客栈内,小院里。 玉清寒静然独坐,轻奏一曲琴音,飘曳似风中浮柳。 肩上一暖,林琅邪将白髦披在他身上,关切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睡?” 两人在外,一直习惯住一间房,最初是因为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到后面就是林少将军充分发挥了自己死缠烂打且脸皮奇厚的特征,并大义凌然的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 清寒随本少在外,若是本少不贴身照顾好清寒,回京都了以何面目去见一方小朋友啊。 换来玉清寒的一记鄙视,可怜的一方小朋友,林少将军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想到你…… “玉某不困。”玉清寒淡淡答道,继续拨弹着指下的九霄环佩。 “清寒,晚睡对皮肤不好啊,这边又冷,你身子又不好。”林少将军以为各种理由劝说道,只差一句,“没了你,让本少如何睡得着?” “无碍。”两个字堵下了林琅邪所有的话。 “好吧,好吧。”长叹一声,林少将军忽然兴起提议道,“清寒若是没有睡意,不如,本少教你暗器如何?” 玉清寒冷眉一挑,横了他一眼,“玉某虽不擅暗器,倒也不需要你教。”这话其实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就是看不惯林少将军老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清寒的意思是会咯?可敢和本少比比?” “有何不敢?”他从来都是骄傲的。 手一扬,林琅邪掌中便躺着一排针,“看见树上的叶子了吗?我们来比谁射下叶子多,就谁赢,如何?” 玉清寒淡淡点头。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个奖罚。”林少将军笑的奸诈。 “哦?什么惩罚?”玉清寒问道,看看林琅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咳。”林琅邪清了清嗓子笑道,“若是本少赢,就罚清寒亲本少一下。” 对于这无耻的惩罚,玉清寒面不改色,“若是少将军输了呢?” “那本少就亲清寒一下。”林琅邪继续无耻道。 “你做梦!”听了这自己两头不讨好的惩罚,玉清寒恼羞成怒。 “开玩笑,本少开玩笑,若是本少赢了就按我说的来,若是清寒赢了本少就听清寒的,这样行了吧?”说完,林琅邪一双凤目可怜兮兮的看着玉清寒,一副“本少已经很吃亏”的样子。 玉清寒犹豫了一下,看着林琅邪的样子,拒绝了反而显得自己胆小,缓缓点头。 两人的比试不多做赘述,夜色渐深,玉清寒始终不肯安眠,林少将军倒也颇有耐心,时不时的“嘿嘿”笑两声,笑的玉清寒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忍受不了林少将军聒噪的笑声,玉清寒决定速战速决,拖着总不是办法。 “林琅邪,你过来。”玉清寒冷着脸道。 林少将军笑的无比开心,走到玉清寒身边半跪,与他对视,“清寒决定履行惩罚了吗?本少很期待啊。” 看着眼前的邪魅笑颜,玉清寒再次反省自己为何要头脑发热的答应他那个比试。 心一横,身子前倾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清凉的水唇覆上林琅邪的薄唇,然后迅速离开。 玉清寒的脸红的几乎烧了起来,莹白如玉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额间的梅花印,勾人心魂。 林琅邪眸色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半响,声音染上了一分嘶哑,“清寒,你这可算不上亲吻。” 话刚说完,薄唇已经印上了少年的水唇,林琅邪的目光触碰到玉清寒错愕的眸子。 不过他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灵巧的撬开少年的口舌,深深的探进去,那唇太过柔滑鲜嫩,甚至带着冷冽的梅香,让人忍不住的一再含住,吮吸,轻咬。 玉清寒吃痛,挣扎,却被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想要推开林琅邪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暗器伤他。 可是自己会吗?玉清寒眼中的清明渐渐褪去,在林琅邪的吻中中渐渐沉醉,痴迷,深深的陷进去。 月光透过树梢撒在两个相拥亲吻的少年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旖旎温柔。 第七十七章 皇城,巍峨阴冷,埋藏着一个又一个秘密。 林琅邪辞官一事随着夏天辰一行拨营回京已告知了朝廷。 夏祁帝不仅压下了他辞官离开一事,并且一纸诏书,震惊天下。 琴师玉清寒于六月初五与北苍公主淳于茹成婚。 地点,北苍国都。 送行礼官竟是林琅邪之母,靖夫人。 此言一出,天下皆惊,世人皆知北苍与大夏早在十七年就有过姻亲联盟,此次和亲之事却又和十七年不尽相同。 已有人敏锐的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这分明是两国的一场交易。 众人心中皆有此疑问,玉清寒究竟为何人?而为何又牵扯到林将军的母亲,众说纷坛,却无人能下定论。 华丽的宫殿,面容娇艳的妃子,一袭艳红鎏金坠珠长裙。 再艳丽的颜色也掩不住脸上的疲惫之色。 玉妃手中尚还捏着一颗荔枝,指甲用力,鲜嫩的汁染上红色的指寇,像鲜血一般流下。 “母妃息怒。”夏凌绮恭敬的站在一边,温雅的面容也蕴着淡淡的冰冷。 猛地将荔枝扔到地上,溅出了汁渍,玉妃的面容几乎扭曲,“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如今我们北苍为了寒儿竟然用半壁江山来换,早知道如此,本宫早该将他送到北苍,怎会付出今日这么大的代价。” “他活着本就是错。”夏凌绮嘴角勾起一个似嘲似讽的笑容,又带着些许不甘心。 听了他的话,玉妃眼中冷光闪过,寒声道,“本宫怀疑当年留下了你,到底是对是错,你也知道他命为权星命,有他相助,夺这天下定然容易的多,可是这些年,你干了些什么?甚至还不如寒儿。” “父皇不信任我。” “啪。”迎面的一巴掌,夏凌绮没有躲,如玉的脸上很快浮现五道红印子,“他不信任你,你不知道去取得他信任啊?真搞不懂,本宫当年怎么就留下你了?” “是,儿臣会努力。”夏凌绮面无表情的答道,甚至语气都没有变化一分。 “退下吧,本宫累了想休息。”玉妃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是,儿臣告退。” “让影卫转告寒儿,若是他赶不回来就等着给本宫收尸吧。” “是。” 退出了玉妃的宫殿,夏凌绮的脸上又挂上了温雅的笑容,只是眸中的寒意却能冻死人,喃喃自语,“皇家无情,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安远将军府内。 女子正在抚琴,并未因皇上的诏书情绪有所波动。 “夫人,少将军的意思无双已经传到了,他人已经不在,这局面……” “墨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若是可以我希望邪儿他不要回来,京城已是龙潭虎穴,邪儿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女子平和的语气像是沉淀了岁月的光华,哪有曾为烟花女子的半点浮华。 “不管,邪儿做什么我都支持。” 第七十八章 玉清寒不是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影卫,只是没有料到,这么早,时间太短了啊。 阳光在他长睫上投下一片阴影,给人的感觉却有点冷了,事实上玉清寒除了在林琅邪面前会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以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清冷高贵,波澜不惊的。 听完了影卫的汇报,玉清寒嘴角勾起了一个怪异的笑容,看不出是不是在笑,莫名的让人感觉冷而悲,连阳光都温暖不了的温度。 “六月初五么?”算算日子,时间差不多刚好,最终还是要走,忽然轻笑出声,眼前的影卫被自家主子的笑容吓了一跳,抬起眼看见又是一贯清定无波的眸子。 “今夜子时,云来客栈。”说完,推动轮椅离开。 不知道为何看惯了玉清寒和林琅邪一起出现,他一个人的背影显得单薄孤寂,却又是骄傲的。 回到客栈的时候,林琅邪正在用龙泉剑削着木头,玄色的衣衫上尽是木屑,见他回来,抬头冲他明媚一笑,“去哪了?” “随意走了走。” 见少年只身穿了一件白袍,林琅邪停下手中的活,皱皱眉,“这里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要是冻着了本少多心疼。” 他的话让玉清寒笑了笑,心中涌起了一阵怅然,以前的玉清寒怎会被人如此呵护着?原来温暖也可以慢慢习惯,沉溺了就再也不想醒来。 拿出了白髦披在少年肩上,林琅邪握住少年冰冷的手掌兴奋的道,“清寒的轮椅本少快做好了,上面的机关也安装好了,要不要试试?” 玉清寒点头,被林琅邪抱起,温柔的放置在新轮椅上,这架新轮椅比不上先前的华贵,坐上去甚至有些粗糙,却温暖了玉清寒的心,打趣道,“若是龙泉剑知道被你这主人拿来削木头,定然不乐意了。” “嘿嘿,怎么会呢,能为清寒削木头是它的荣幸。”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雪山,林琅邪道,“清寒的轮椅先前就被震坏了,如今在上雪山之前,换一个比较保险。” “等我们找到了神医无毒解了你的毒,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却沉默了。 林琅邪,如果可以,我多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玉清寒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你根本不懂,如今竟然还要牵扯到你的母亲,玉清寒根本不能选择,没有选择。 少年静静的看着林琅邪,很难形容是什么表情,手指摩擦着轮椅,脸上慢慢的绽一个笑容,“再上雪山之前,玉某给少将军做一顿饭吧。” 林琅邪惊喜不己,“当真?本少还以为清寒赖着那顿饭不还了呢。” “少将军想要吃什么?”玉清寒微微一笑,笑容像流淌的月光,眼底藏着林琅邪看不见的情绪。 “只要是清寒做的本少都爱吃。” 第七十九章 两人人借了客栈的厨房,玉清寒的手艺自不必多说,饭菜香的让林少将军忍不住的趁他转身的时候偷偷动筷子,却不料正碰见玉清寒回身,玉清寒忍不住的失笑,“少将军已经等不及了吗?” 林琅邪边点头边大方的夹着菜,“太久没有吃到清寒做的菜了,本少馋死了。” 玉清寒也不反驳,素手握着锅勺,翻炒着白菜,眼神静静的看着窝里的菜,缓缓道,“喜欢的话,今天就多吃一点吧。” “嗯,本少一定要多吃点,以后清寒要天天做菜给本少吃,一直做到本少吃腻。” 也不管林琅邪话中的暧昧,玉清寒淡淡道,“少将军出去买些酒吧。” “好,本少这就去。”林琅邪一口答应。 回来的时候,玉清寒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树荫下,少年神色淡淡的,月光撒在脸上,莹玉一般的光辉,分外的秀逸空灵,林琅邪随手将两坛酒放在石桌上调笑道,“清寒觉不觉得这样子想在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呢?” 玉清寒报以一笑,奇怪的没有反驳,“去厨房把菜端来,我在这等你。” “嗯。”应了声,林琅邪连忙转身去厨房端菜,在他走后,玉清寒催动轮椅来到了酒坛边,揭开了酒坛的红布将一包粉末的倒进了酒坛里,看着化在酒水里的白色粉末,仿佛和林琅邪的所有的感情都随着这粉末消融不见,心疼的几乎难以呼吸。 “清寒,快吃啊,干嘛光看着本少。”脸皮向来厚的林琅邪被少年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何,自从自己回来,玉清寒便一直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琅邪竟在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不舍。 摇了摇头,林琅邪制止了自己胡思乱想,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玉清寒的碗里,“快吃,等会就凉了。” “好。”玉清寒温柔一笑,陪他一起吃饭。 看着林琅邪满足的神情,玉清寒一阵恍惚,半响,放下筷子,亲自为林琅邪斟了一杯酒,杯中水光潋滟,因为手的细微颤动荡起圈圈的涟漪,“不要光顾着吃饭,喝点酒吧。” 林少将军嘿嘿一笑,不疑有他,“清寒对本少真体贴啊。” 接过酒杯,酒至唇边,林琅邪却忽然放下了,“本少有礼物要给清寒,差点忘记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褐色的木盒递到少年眼前。 木盒中静静的躺着两枚情人箭,一玄一赤,不同的是,每一枚的箭尾被装饰了一枚同心结。 “昔日清寒送了本少一个同心结,本少也要送清寒一枚,专门定制的,清寒喜欢吗?”林少将军拿出那枚玄色的情人箭放在玉清寒面前,“这个就是本少,清寒带着,好吗?” 情人箭,同心结。 微微一怔,玉清寒看着眼前的情人箭,眼神有些复杂地缓缓接过。 见他伸手接下了自己的礼物,林少将军无比开心,端起被自己放下的酒杯,正欲饮尽,忽然听见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幽深的瞳孔似乎在恐惧着什么,“等等。” “怎么了?”林琅邪疑惑。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玉清寒低头,不忍再看,心几乎是颤抖的,声音却仍是被拿捏的极为平静,“没什么,喝酒吧。”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玉清寒,坚强的,不会被任何事影响。 林琅邪粲然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问道,“清寒,本少为何觉得你今晚怪怪的?” 少年眼中浮起看不清读不懂的情绪,复杂深邃犹如夜空,寂寥空旷, “林琅邪,对不起。”声音从风声中传来,吹起的墨发散乱遮住了玉清寒脸上的表情。 “清寒,你……”林琅邪此时也觉得不对劲了,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脸上惨笑,“为何?” 得不到答案,便已经昏了过去。 确定眼前之人已经昏迷,玉清寒催动轮椅慢慢的行到他的身边,手指一点点抚过自己熟悉的眉眼,水色的唇掰温柔的印上林琅邪的薄唇。 两唇相接,柔情缱倦,心中却生出几许悲凉。 林琅邪,玉清寒不能继续陪着你。 这三个月来,是玉某此生最开心的日子。 唇分,少年坐在林琅邪的身边,无声苦笑,手指握紧了袖中的情人箭。 很久很久,直至露湿重衣。 “公子。”等候一旁的影卫出声唤道。 最后看了眼昏睡的林琅邪,少年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清冷安定,声音淡淡道,“走吧,回京。” 第八十章 京都, 小院, 依稀如昨。 玉清寒端坐在梅树下,静然弹琴,琴音极静极冷,幽寒如冰,丝丝缕缕,袅袅不绝,仿佛一朝春尽冬去,历过沧海桑田,带着让人心惊的寂寞与绝望。 自从回到了京都,他每日每夜都在此抚琴。 似乎在等一个人。 然而当那墙头熟悉的破风声响起时,手指一颤。 “嘣——”,弦断,手伤,有鲜红的血液顺着琴弦留下,染红了九霄环佩。 目光之中出现了那阔别一月有余的玄衣少年。 “清寒……” 林琅邪脸上没有初见的桀骜不羁,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混杂着心痛的迷茫与不解。 他开口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真的要娶淳于茹?” 离开已经表明了自己的选择,林琅邪你何必再问? 沉默,玉清寒抬头,眸子里是林琅邪看不懂的坚决,“是。” “那我呢,我算什么?”林琅邪逼视着他。 “少将军是玉某的好友。”少年抹去手上的血迹,淡淡答道。 好友?林琅邪忽然大笑起来,半响,声音嘶哑道,“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我们是不可能的。”玉清寒的眼神执拗,又带着一丝悲凉。 他的话让林琅邪猛然一窒,唇角牵起了一丝苦笑。 风起花落,徒留几缕暗香。 “梅花落尽了,清寒可记得明年陪本少去倾情崖看梅花?” 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玉清寒没有想到林琅邪会忽然说这么一句话,目光触及他的脸,邪魅的脸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沾染了几分沧桑,眼神却沉着坚定。 收回目光,强压下心中心痛的感觉,玉清寒淡淡道,“夜深了,少将军该回去了。” “本少不会放手的。”林琅邪面色阴沉。 “少将军可记得曾答应玉某一件事?” “如今玉某要少将军兑现。” “玉某要少将军答应,不要再来这里。” 少年手指抚上轮椅,转动,不再看林琅邪一眼,他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背影孤寂,树影斑驳,月光洒在地上,仿佛走过了一世的苍凉。 林琅邪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恍惚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踏月而来,喝着梅花三月,听着少年抚琴,两人相谈甚欢。 如今,他却叫自己,不要再来。 玉清寒,你对林琅邪何其残忍。 林琅邪勾唇一笑,带着血腥的气息,“清寒,你若执意要娶淳于茹,本少会杀了她。” 玉清寒回头,白衣胜雪,神情冷漠。 手指按住轮椅,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目视着林琅邪。 一字一字的说,“少将军若是那么做了,玉某会杀了你。” 语气平静的让林琅邪几乎以为他在同自己谈论明天的天气。 “清寒可以试试。”林琅邪仍是不羁而放肆的笑容,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少年没有说话,顿了顿,淡淡道,“阿大,送客。”声音虽冷,林琅邪却感觉那声音染上了一分倦意。 第八十一章 小院一别后,林琅邪再次见到玉清寒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这一个月京都中林少将军的风流之名再次响彻大夏,每日每夜的留恋在烟花之地。 只是没有人知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林琅邪都会独自一人来到小院,夜夜徘徊在门外,静静的听着少年的琴音。 两人隔着一堵墙,相思不相见。 林琅邪没想到自己会在金銮殿上见到玉清寒。 他向来不喜早朝,除非避无可避,今日一早却在秦时楼接到皇帝的诏书,硬生生的将自己传来上朝,连林少将军自己都觉得好笑。 少年仍是寂寞如常,白衣胜雪的样子, 只是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彻人心骨的寒意,端坐在一干大臣之前,清华似月,凌然冷傲,显得突兀,仿佛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虽静,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玉阶之上的夏祁皇笑容慈和,“如今北苍公主马上就到了大夏,我们的驸马大家还没有见过,今日朕特地给各位引见一下。” “既然是配北苍的公主,清寒的身份朕也想过,今日朕会昭告天下收玉清寒为义子,封贤王。” 此言一出,朝廷之上顿时炸开了锅,所谓亲王比郡王更高一级。 而当今三皇子不过才被受封为郡王而已。 夏祁帝微微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声,带着几分笑意和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众位爱卿还不快点拜见我们的贤王。” 皇帝发话,臣子岂能有不遵从之意?况且在皇帝面前,接受百官朝拜,此等殊荣以前可从未有过,傻子也知道这个玉清寒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一般。 纵然心中再不满也丝毫表现出来,百官乌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参见贤王。” 少年微微抬眼,如玉的脸上疏离而冷漠,无悲无喜,宠辱不惊。 大殿之上,站着的除了皇帝,只有三位皇子,和林琅邪。 按礼,林琅邪为臣,此时此刻应行跪拜大礼。 而他,就那么孤傲的站着,面色平静的看着倚在轮椅中的少年。 林琅邪的桀骜不驯众人皆有所知,但他从来不做逾越之行,可谓深谙为官之道。 “林爱卿,这是何意?”夏祁帝微微眯眼,带着一丝危险,其中的不悦谁都可以感到。 林琅邪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看着玉清寒。 若是跪了,就等于承认了他的身份,贤王。 北苍公主的丈夫,大夏的贤王。 玉清寒啊,你到底将林琅邪置之何地? “你当真要当这贤王吗?”声音不大,却震惊了所有人,这其中的逾越和暧昧吓了众人一身冷汗。 “林琅邪,你放肆。”夏祁帝一拍龙椅,“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皇帝的怒声并没有被林琅邪听进耳中,他在等,等玉清寒给自己的答案。 玉清寒抬头看他,眼神冷淡,仿佛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淡淡开口,沉静似深秋寒潭波澜不惊, “是,我是大夏的贤王。” 听了他的话,林琅邪却笑了,带着几分冷诮,缓缓跪下,声音清脆的响彻大殿, “臣,林琅邪,拜见贤王。” 每一字都似乎砸在玉清寒的心上,他的神情终于变了,却是更冷更寂,毫无生气。 袖中的手几乎捏碎了轮椅才勉强压住波动的心绪, 心疼的几乎滴出血来,声音却仍是古井无波,“少将军不必多礼。” 阳光照进金銮殿,洒在二人身上,一坐一跪,明明相距很近,却仿佛咫尺天涯。 缓缓的放松手里的力道,一向坚强的玉清寒,此时竟然有些想哭。 这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终于让自己以最惨烈的方式狠狠的推开。 斩断了所有的牵绊,从此他是北苍的和亲王爷,他是大夏的风流将军。 林琅邪,你不懂,玉清寒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保全你。 第八十二章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最后还是夏凌绮打了圆场,百官起身,各站其位。 殿中气氛沉凝,明明是喜庆的事被林琅邪这么一闹,谁都笑都不出来。 于是有人立刻出来提议道,“林将军的年纪也不小了,陛下何不趁着今日为少将军配一段良缘。” 此话一出,朝堂再次沸腾了,家中有女的官员皆两眼放光的盯着林琅邪,没女儿的心中悔的捶胸顿足,只恨老婆不争气没给自己生个女儿出来。 林琅邪,双十年龄,相貌俊美,一身本领惊才绝艳,手握重兵,出生将门,身上的每一点都是成为女婿的最佳条件。 虽然人风流了点,不过,没关系,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谁都有年轻风流的时候, 这一点也不妨碍林琅邪成为众人争相竞抢的香饽饽。 谁都知道若是和林琅邪攀上了关系,以他的手上的兵力和老爹的威望,定然能震慑住朝中不少人。 夏祁帝平静道,“林爱卿,这么些年为国征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年龄也不小,今日趁着喜庆朕就为你指一门婚事如何?” 虽是商量的语气,可谁敢和皇帝商量啊?众人心中皆知,怕是夏祁帝心中早就策划好了,不然也不会特地今日将林琅邪叫来此地。 “朕素闻礼部尚书之女,容貌出众,品行端庄,依朕看,你们男才女貌,登对的很呐。” 听了皇帝的话,众人红着眼睛瞪着礼部尚书,心里十分羡慕。 林琅邪微微颔首,答的恭谦有礼,“谢陛下好意,臣暂无娶亲的打算。” “你是在抗旨吗?”皇帝脸色一沉,心中起了杀意,公然驳了皇帝的话,分明是大不敬,隐隐感觉到林琅邪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臣不敢,只是臣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众人的脸色古怪起来,林琅邪交往的姑娘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可谁都不曾听过他在哪个姑娘的身上认真过。 “林将军所指何人,若真是心有所属,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林琅邪看着白衣少年,一字一字的说,“臣心仪之人是……” “陛下。”玉清寒打断他,“微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准,清寒好生注意身体,我们大夏的驸马可不能病怏怏的。” 玉清寒推动轮椅,白色的衣袂缓缓地滑过了林琅邪的视线,像是走过两人相遇相知的岁月,静寂的大殿只听的见轮椅碾过发出的声音, 两人错身的那一刻,少年似是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神态寂寞。 “林将军,方才说的是何人?” 林琅邪仿佛还沉浸在少年的那一眼中,他从未见过玉清寒那样的眼神。 苍白,脆弱,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自己的话割成碎片。 胸口猛然一窒,林琅邪的嘴角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这一切,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玉清寒,这世上无人能阻止我爱你,包括你。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话而伤害你。 苦涩慢慢的在心中蔓延,林琅邪神色淡淡开口,“回陛下,恕臣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 “林将军之前的话难道是在欺君罔上吗?”夏祁帝眼中寒光一闪。 “臣不敢。” “那就择日迎娶礼部尚书家的小姐。” “臣不能。” 一再的拒绝,夏祁帝忍无可忍,“林琅邪,你简直放肆。” 群臣俯跪在地,纷纷高呼,“陛下息怒。” 林琅邪只是站着,孤单的站着,玄色的背影,落寞挺拔。 缓缓的在心底说出那句,未说完的话, “林琅邪的心仪之人是玉清寒。” 是你啊,清寒。 除了你,林琅邪谁都不要。 第八十三章 林琅邪抗旨的结果就是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毕竟刚为大夏立功,如今算是功过相抵,夏祁帝也发作不得。 在他待在家的时候北苍的公主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抵达了大夏。 金銮殿里,淳于茹一眼便看见那一袭白衣。 给人的感觉就是, 静, 恬静。 这个男子有胜过世间所有女子的容貌,清华似月,幽若兰芷。 永远一副清清定定,无悲无喜的样子,仿佛周围的任何事都影响不到他。 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被他的光芒所掩盖,除了他。 脑中莫名的出现那一袭玄衣的少年。 微微一恍惚,淳于茹已经收回了思绪,对夏祁帝恭敬行礼,妍丽的容貌,略做勾画,掩下了往日的几分英气,秀美端庄,雍容华贵。 夏祁帝亲自扶起了她,慈爱道,“公主从北苍而来,对大夏还不熟悉吧,难得来一趟,这一次就让清寒带你在这京都游玩一番,玩的尽兴点,清寒意下如何?” “是。”玉清寒微微垂目,面无表情。 这是玉清寒一贯的样子,夏祁帝也稍有了解,见他并无半丝兴趣也有些无奈,又道,“天辰也一起去吧。”总得有个活跃气氛的不是。 三人便装出行,也未带什么随从,淳于茹秋水剪瞳凝视着眼前之人,遥想当日,两国联战,北苍败,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这静坐在轮椅中,看似孱弱的少年。 孱弱只是表面,谁也无法预料这具身体里潜藏了多大的能量,甚至愿意让北苍以半壁江山来换。 淳于茹自小就知道玉清寒这个人,两人第一次接触竟是因为战争,少年的英姿早就印进了自己的心里,自己国家的子民也可以说因他而得以保全。 自古美人爱英雄,强者总会比一般人更容易俘获芳心,即使淳于茹知道这是政治婚礼,私心里也并不排斥。 “表哥要带我去哪里玩?”淳于茹眨了眨眼睛,俏脸上有些期待,很自然的称玉清寒为表哥。 “公主想去哪?”玉清寒淡淡问道,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最近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吗?”对于玉清寒的疏离,淳于茹并没有在意,反正以后的时间很多,总有一天玉清寒会喜欢上自己的。 “玉某不知。”这是实话,谁能指望玉清寒对京都的游乐之事有所了解? 淳于茹有些无奈,终于知道为什么夏祁帝要三皇子跟着自己了,跟玉清寒一起,时刻都面临着冷场的危险。 “天辰知道吗?” 夏天辰微微一笑,脸庞上尚还有一分稚气,看起来十分可爱,语气欣悦的介绍道,“最近听说京城的青源河捞上了一块神奇的石头,每天都有好多人去看呢。” “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嘻嘻,姐姐不知道吧,听人说这石头是姻缘石呢,能保佑人的姻缘。” “真的吗?”淳于茹也被激起了好奇心。 “对啊,对啊,姐姐不是要和清寒哥成婚了吗,这姻缘石就出来了,真是巧啊。”夏天辰笑盈盈的看着玉清寒道,“说不定是天定的缘分呢。” “胡说什么呢。”淳于茹嗔道,心中却真因为夏天辰的话开心了几分,手也抚上了玉清寒的轮椅,“似乎很好玩,表哥,我推你去吧。” 玉清寒的轮椅却是横移一分躲开了淳于茹的手,“玉某自己能走。” 淳于茹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听见一道邪气的笑声,“你们想去哪里,不如让本少来带路。” 林琅邪出现在宫门外,夏天辰又惊又喜,“琅邪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的林少将军应该在家闭门思过才对! “本少听说今日公主来了,特地来迎接下。”林琅邪似笑非笑的看着淳于茹,手却抚上了玉清寒的轮椅。 先前玉清寒的举动被他收在眼中,心下有些窃喜, 玉清寒心思缜密自然知道林少将军的举动为何,心中虽不排斥如今也不想让林琅邪误会什么。 想要横移轮椅却被林琅邪稳稳的按住了,表面平静二人私下却是在内力较量。 两人拼的不分上下,玉清寒耳边却忽然听见了林琅邪的声音,“清寒若是不愿本少推你,本少可不介意抱着你去。”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林琅邪表面并未说话,是逼音成线,只有自己能听见。 以他对林琅邪的了解,他还真做的出来,只能开口道,“有劳将军了。” 第八十四章 四个人的组合着实有些怪异,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琅邪却是毫不在意推着玉清寒在街上走着,夏天辰和淳于茹反倒像多余了的了,在一旁陪着。 林少将军此举气的淳于茹狠狠瞪了他几眼,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夏天辰目光悲伤的看着他们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将军怎么来此了?”玉清寒传音给林琅邪,对于金銮殿林琅邪抗旨一事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林少将军幽怨的白了他一眼,“本少想你了。”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看来这些天的过算是白思了…… “清寒,本少后悔了,本少以为自己忘得了,可是越想忘记,记得反而越深刻。”这话指的是金銮殿上的那一跪,“本少后悔了,本少不会放手的。”幽幽的声音,像是叹息。 早已经习惯了陪在你的身边,习惯了听你抚琴,习惯了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林琅邪怎么能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玉清寒抿了抿唇,眼中情绪复杂,开心,痛苦,挣扎,自己又何尝忘的了? “琅邪哥哥,我们到了。”夏天辰出言,原来不知道不觉已经走到了青源河了。 青源河本就是京都有名的景点,如今自河底打捞起一块奇石,更引的游人如织。 “几位公子买一个姻缘牌吧。”旁边的老汉指了指桌子上垒起的一堆的牌子,“来这的都是求姻缘的吧,把名字写在牌子上然后挂在姻缘树上,菩萨会保佑的。” 抬头看,果然,河边的树上竟然挂满了木牌,牌子下缀着红线,风一吹,线随风动,宛若舞女蹁跹起舞,映着碧波荡漾。 “这个好玩。”夏天辰被老汉的话说乐了,“想不到现在连姻缘树都出来了。”连忙买了一个。 林琅邪和玉清寒却移步到了那奇石前。 石为褐色,约一米的高度,上面刻着一句话,三生石上定姻缘,上穷碧落下黄泉。 “真是一块奇石,上穷碧落下黄泉——”林琅邪抚摸着石块从怀中拿出了赤色的情人箭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 “少将军是在破坏公物吗?”玉清寒有些好笑,口上却正儿八经的。 林琅邪嘿嘿一笑,“谁规定不能刻在上面了。”说着还用手指一指,“这是本少的名字,这个是清寒的名字,别说三生三生,就算永生永世本少也要追着清寒。” 玉清寒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刻下两人的名字,力道之大,稍稍仔细点就能看见痕迹。 林琅邪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对玉清寒的爱也从来不怕别人知道,这些玉清寒都知道,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陪他一起面对过,玉清寒不明白林琅邪的心里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执念,让他这么不顾一切的不肯放弃。 看着石头上的字,玉清寒心中被巨大的悲伤和喜悦填满,静默了半响,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似喜似悲的情绪,喃喃道,“林琅邪,你争的过天命吗?” “我自出生就被算出是天煞孤星之命,你跟我是没有结果的。” 听了他的话,林琅邪却笑了,“清寒难道想说是天要阻止我们在一起吗?” 玉清寒定定的看着他,并未说话,林琅邪邪气一笑,傲然道,“本少不信天,不信神,天要反对,我便逆天,神要反对,我便诛神。” 少年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往直前的霸气,玉清寒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道,“林琅邪,我……” 第八十五章 “琅邪哥哥,你们在这干嘛呢?”夏天辰拿着姻缘牌走了过来,正好打断玉清寒想要说的话,目光扫过石头上刻下的字体,眼神冰冷,面上却撒娇道,“琅邪哥哥,帮天辰把姻缘牌挂树上去好吗?不准偷看。” 林琅邪对天辰还是很好的,几乎是有求必应,接过了木牌,像姻缘树走去。 玉清寒看了一眼夏天辰,兀自向前走去,却听见一道极冷的声音,“玉清寒。” 停下轮椅,他知道夏天辰有话要说,很久之前夏凌绮便告诉了自己,夏天辰是喜欢林琅邪的。 “琅邪哥哥是我的,你别忘记了你是用来和亲……的工具,你生下来就注定自己的命,你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夏天辰上前,俯在玉清寒身边,语气冰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若是答应了琅邪哥哥,不仅玉妃这边受牵连,甚至靖夫人也会,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玉清寒若是想要杀夏天辰,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他不能,尽管不愿意承认也知道他的话是事实。 手缓缓的握紧了轮椅,玉清寒脸色略有些苍白,他跟林琅邪不一样,他永远也不能跟林琅邪一样无所顾忌,不顾一切,有时候想的太多反而更加局限了自己的行为。 “玉清寒,你能做的就是乖乖的成婚,你逃了,我父皇是不会放过琅邪哥哥的,你是知道的吧。” 玉清寒冷冷一笑,笑中满是讥诮之意,“我知道怎么做用不着你提醒。”说完,再也不停留。 行到姻缘树下,林琅邪正在提笔写姻缘牌,见玉清寒来了停下了手中的笔,笑问,“清寒方才想和本少说什么呢?” 玉清寒看了看他,垂下了眼眸道,“没什么。” “表哥,你看我的字写的对吗?你们大夏的字好难写啊。”淳于茹拿过姻缘牌递到玉清寒眼前,木牌上刻着两个名字,字体略有些扭曲,却是能辨认的出来,玉清寒和淳于茹的字样。 “姐姐好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写大夏的字,快挂到姻缘树上吧。” 淳于茹羞涩的笑了笑,“日后有机会我和表哥在来大夏可以过来看看。” 北苍的女子向来善武,淳于茹也不扭捏,足下一点,将木牌挂在了树上最显眼的地方。 刚刚固定好,那根系着木牌的红线却断了,木牌悬空,然后坠入河中,下面传来了林琅邪欠扁的笑声,“看来公主这段姻缘不合适啊,红线断,可不是吉兆。” 淳于茹哼了一声,从树上下来,看着林少将军脸上挂着的那一抹邪魅笑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林琅邪,我马上就要和表哥成婚尽使些卑鄙的手段,你以为能改变什么吗?” “卑鄙的手段?说起卑鄙二字,本少哪里的比得过公主。”林琅邪一脸“不敢当”的表情,气死人不偿命。 淳于茹语塞,当初迎曦之战,自己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哪有受得了林少将军这么直接的讽刺,恶狠狠道,“我不玩了,林琅邪,你死心吧,等着来参加本公主的婚礼。” 林琅邪凤眼微眯,凌厉的视线逼视着淳于茹,“你别逼我。” “公主累了,今天回去休息吧。”玉清寒淡淡道,打断剑拔张弩的二人。 四人最终不欢而散,离开时,玉清寒在留下一句话,“玉某成亲那天,少将军不要来了。” 远远的看着玉清寒消失在视线里,林琅邪的神情忽然变的暴虐,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震的树叶纷纷落下,洒在地上。 第八十六章 六月初五。 大夏贤王玉清寒与北苍公主淳于茹奉旨成婚的日子。 地点定在皇宫嘉庆殿。历来大夏发生重大之事,都会在这此处解决,像是作为喜堂的还是第一次。 整个大殿金碧辉煌,被装潢的十分华贵,文武百官皆在此朝贺。 玉清寒安然坐在殿前,一身大红的华贵喜服,衬的肌肤晶莹如玉。 红衣似火,肤白胜雪,额间的梅花仿佛流露淡淡的光华。 极致的红与白相交,少了几分不染纤尘的清幽,多了几分惊绝的艳丽,让人移不开视线,哪怕是盛装打扮的淳于茹相较与他也失色了不少。 众人皆是第一次看着玉清寒身着红衣,以往的少年总是白袍裹身,清华高贵,白色仿佛生来就适合他,却不想穿上红衣仍然是如此的耀眼,像是漫卷天际燃烧的火焰,带着几分凄烈的美丽。 “陛下,吉时到了。” 夏祁帝摆了摆手,示意礼仪开始,目光复杂的望着坐在轮椅中少年。 少年淡淡的神色,往日清清定定的眸子,此时竟有些飘忽,有些神不守舍。 “一拜天地。”随着礼官的叫声。 玉清寒手执红花与对面的淳于茹相对交拜。 缓缓的低下头,目光看过首座的夏祁帝,看过端坐在一旁面色有些复杂的玉妃,看过露出笑意的夏天辰,看过各种各样的表情,却看不见自己想看的那张脸。 心,不断的在下沉。 第一次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会失去林琅邪。 “二拜——” “等等——”殿外忽然传来的冷喝,打断了正在进行的仪式,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随之转移。 听见了声音,玉清寒错愕的抬眼,目光之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与以往不同,林琅邪换下了惯穿的玄色衣袍,身着与自己同样的艳丽红衣,邪魅的俊颜更增添了几分奇异的魅力,手抱着古琴,向殿内行来。 红影一闪,已至玉清寒面前,林琅邪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展颜一笑,“清寒,你穿红衣真美。” 笑容像曼陀罗一般绽放,带着几分张狂,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个笑容玉清寒有种奇怪的感觉,林琅邪变了。 “你为何在此?”玉清寒有些艰难的开口。 林琅邪仍是笑着,炽热如火的笑容,几乎灼伤了玉清寒的眼睛,“清寒的红衣只能为本少而穿。” “你不该来的。”玉清寒的语气混合中多种情绪,悲伤,喜悦,挣扎,像是在叹息。 “清寒,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在顾忌什么,本少能感觉到,你的心里有我,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本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让你面对。” 玉清寒尚还没理解林琅邪的意思,耳边传来夏祁帝冰冷的声音,“林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能娶公主。”林琅邪目光沉静的看着夏祁帝。 “你说什么?”夏祁帝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群臣噤声,看着傲然站在殿内的红衣男子。 “我说,玉清寒不能娶公主。”平静的声音,宛若宣判,带着不容违逆的坚定。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皇帝,夏祁帝气的脸色铁青,猛的站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琅邪爱玉清寒。”像是平地上的一声惊雷。 响亮的,清脆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大厅,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看着少年,一字一字的说,“林琅邪爱玉清寒。” 天地俱静,众人屏着气甚至不敢呼吸,没有人想到林琅邪会在此刻说出这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玉清寒同样被林琅邪的一番话惊得不能回神,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表白了,说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甚至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心底猛然涌起一股不可竭止的喜悦与悲伤,看着眼前对自己微笑的男子,不知道为何,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放肆。”夏祁帝一声怒喝,眼中杀机涌现,“给朕拿下林琅邪,生死不论。” 此时的林琅邪,皇帝自知掌控不了,留下也是祸害,当机立断的下了杀令。 “是。”整齐的回声,御林军一拥而上,包围着两个红衣少年,其他人好似没有没有回神,皆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敢在此时说话,生怕惹怒了皇帝,将自己一同治罪。 听了夏祁帝的命令,林少将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光扫过一干侍卫,王者霸气尽显,像是淬了火的剑锋,染着杀气,凌厉的让侍卫不敢上前。 “清寒,本少眼前是悬崖,你是陪本少一起博那一线生机,还是看着本少粉身碎骨。” 林琅邪还是一成不变的微笑,语气淡的仿佛眼前不是生死之局。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林琅邪静静的看着少年,将琴平放在手中,等待着玉清寒做决定。 空气几乎凝滞,所有人都看着玉清寒。 少年抬起头与林琅邪的目光对视,将那双眸中的爱恋以及伤痛尽数收入眼底。 伸出手,缓缓的接过九霄环佩,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琴身,眼眸安定,眉目静楚。 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我陪你。” 我陪你一起,同生同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淳于茹更是惊愕的捂住了嘴。 他接受了?他这话的意思是接受了林琅邪吗? 林琅邪半跪下来轻轻的拥住玉清寒,火红的衣服仿佛燃烧了起来,将少年冰冷的身体一起温暖。 “林琅邪,死而无憾。” 玉清寒嘴角微微掀起,像是散尽世间三千软红的笑容,不染凡尘,纯净透彻,“有玉某在,少将军不会死的。”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那段一同征战的时期,相依相伴,生死不离。 众人痴痴的看着相拥在一起两个红衣少年,红的仿佛要燃尽天地间的一切,疯狂又惨烈。 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寒儿。”玉妃一声悲呼,娇艳的脸上满是恐惧恳求。 玉清寒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竟有几分不舍以及眷念。 慢慢的垂下眼,长长的羽睫在颤动。 没有回答,手指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林琅邪,仿佛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牵绊。 “咳咳。”高坐上的夏祁帝猛的咳嗽起来,面色铁青,“都是死人吗?给朕拿下他们!” 周围呆住的侍卫的回神,凶神恶煞的包围住二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少年的身上的冷香,林琅邪不舍的放开怀中的少年,长臂一挥,龙泉剑立于身前,剑指地面,剑气激荡。 冰冷似刀锋的目光冷冷一扫,一干侍卫皆在这目光中软了手脚,无一人敢上前。 眼前这人可是军中的神话,军中所有人的信仰,林琅邪。 面对他有多少人能兴起反抗的念头。 这个情况倒是林琅邪未曾料到的,八年的戎马生涯,如今剑指同胞,若非夏祁帝一再逼迫,他绝不愿意如此。 见无人敢阻拦,林琅邪抱起少年朗声清笑,“多谢陛下成全~” 说完,红衣一闪,人便消失在大殿中。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啊!夏祁帝险些一口逆血喷出来,“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还不滚去捉拿林琅邪。” “陛下,林将军他……” “啪”夏祁帝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面上,语气阴冷,“从此以后大夏没有林将军,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他是整个大夏公敌,抓住了就地格杀,绝不能让他们逃出京都。” “是……是。” 第八十八章 皇城外的密林,林琅邪抱着玉清寒快速的穿梭在其中,树影憧憧,月光透过枝蔓在两人身上撒下清冷的光,艳丽的红衣更添了几分妖异。 在清源河的下游站定,林琅琅放下了怀中的少年,玉清寒半坐在地上,大红的喜服像盛开在三途河畔的彼岸花,绸缎般的墨发及地,泛着月白色的冷光,凄美的不似凡人。 林琅邪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忽然赞叹道,“清寒,你真美。” 闻言,玉清寒一时间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 淡眉微皱,玉清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伤口怎样了?我看看。” 两人已经在城中逃了一天了,出了皇宫以后,夏祁连番下令誓要找出林琅邪,两人在途中遭遇到几次袭击,似是忌惮,禁卫军中派出了不少弓箭手。 为了不让怀中的少年受伤,林琅邪肩头硬生生的中了一箭。 “放心吧,没事,不过是一支箭。”林琅邪毫不在意的一笑,“不过,我们要从清源河过去,玉清寒得帮本少将箭头折断。” 城门处,不知道被增加了几倍的守卫,两人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从京都出去,清源河的下游与城外相连,过了清源河,两人才能离开京都。 林琅邪在少年身边俯下身,微微一笑,“过了清源河,我们就能回天关了。” 天关吗……玉清寒看着微笑的林琅邪,就像初见的那日一样。 邪魅的脸上挂着可颠倒众生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痛楚折损一分。 他少年封将,名满天下,却向往着策马天涯,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是如今, 如今,一切都毁了。 出了皇宫,谁都明白林琅邪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变成人人指骂的叛国者。 欺君犯上,不忠不义,伤风败俗…… 伸手握住林琅邪肩上的那支短箭,玉清寒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只随身携带的玄色的倩人箭,稍一用力,便折断了半只。 突来疼痛,让伤口出现一阵刺痛,林琅邪却连眉头都没有皱。 随手扔掉手中的半只箭,玉清寒的目光停留在凝固着鲜血的伤口上,有些怔忡。 “林琅邪,你后悔吗?” 玉清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显得空寂,单薄。 似是诧异玉清寒这么问,林琅邪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那双清淡的眼眸,如明月般皎洁,此时却有淡淡的迷茫。 “清寒后悔吗?后悔陪本少一起离开吗?” 玉清寒摇摇头,如玉的脸上染上几分伤痛和犹疑,“以后也许不是单单中一支箭的问题,我记得,你想要的不是这种生活。” 握住少年略显冰凉的手掌,林琅邪认真道,“只要能和清寒在一起,本少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无所谓。” 即使老天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 林琅邪不怕以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只怕以后的日子里没有玉清寒。 缓缓从怀中摸出泛着寒光的赤色情人箭,两枚情人箭尾缀的同心结,随着夜风微微荡漾,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林琅邪忽然伸手抱紧了怀中的少年,邪气的话语在少年耳边响起,“清寒早已经接受了本少的同心结,是本少的人了,怎可与他人成亲?” 如往常一样霸道肆意的话语,带着林少将军独有的腔调,听在耳里,玉清寒鼻子泛起微微的酸意,却被竭力忍住了。 这一刻,玉清寒忽然什么也不想想了,什么也不想顾了, 天煞孤星也好,身中剧毒也好,只想紧紧的抓住这一刻的幸福。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林琅邪仿佛要将怀中的少年深深的揉进骨子里,眼中柔情似水,语气低哑有如誓约,“苍天为鉴,林琅邪爱玉清寒生生世世,生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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