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李纪良重生了，他不知道买哪注彩票能中奖，也不知道股市行情，但是他知道，他能够踢球了 中国足球黑暗、沉沦、一败再败……可如果我们有一个重新的十年，会不会有所改变？ 内容标签： 竞技 三教九流 平步青云 搜索关键字：主角：┃ 配角：王浩然，杨鸽，吕凯 ┃ 其它：足球，重生以及其他若干甲乙丙丁 【金牌编辑评价】 重生的李纪良放弃了去二十一中学习国际贸易的机会，顶住家中父母的压力，利用自己精湛的球技加入到铁中的足球队，这一次他决定把握住重生的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球场上踢球。从此，李纪良开始在足球的生涯中奋斗成长，向着自己的冠军目标前进。 文章的故事开始在李纪良重生、中国足球踢出亚洲之时。作者沿用了一贯的行文风格，文笔精到老练，情节展开自然，没有过多的人物描写，只是通过大小事件，从侧面就能把主角的形象刻画的饱满生动，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年轻人为了足球自立自强、奋斗向上的故事。 第一章 “现在的大梁包子真便宜啊。” 咬着鲜嫩多汁的肉包子，李纪良发出这样的感叹。这样的包子，在后世要卖到一块，而现在才不过三毛。他拿着一袋包子，一边吃一边四处打量，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熟悉而又新鲜的。 他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任何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他都从小看到大。而新鲜则是，这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东西。 是的，他重生了。 那些哲学时空宇宙之类的东西他没心思去琢磨，也琢磨不透，总之在经过两三天的研究探索后，他可以确定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五岁。这个时候他刚初中毕业，正等着上中专，再之后他会在那个野鸡中专里混上三年然后进入科技城的一家电脑专卖店，然后从一个临时工成为所谓的业务经理。 “早知道会重生，我怎么也要记几个彩票号啊。” 这是他早先的感叹，无奈他并不是彩迷，就算随大流的买过几注，也都是机选的号码，发现没中也就丢到了一边。这几天他没少想发财的机遇，房地产和股票都是能投资的，但前者需要本金，后者需要时间，他对股票的认识也就局限在07年是头猪来也能发财的境地里，现在股票的形式是什么样他完全不知道。 如果说他对这一年最深的印象也就是中国足球终于冲出了亚洲，虽然在世界杯上吃了个鸭蛋，可那也是前无先例，后……反正从他来的那时候还没见中国足球能超过这个高度的。 足球…… 李纪良突然愣住了，是的，足球！ 他重生了，他不知道什么彩票能中奖，不知道干什么事业能发财，但是他能踢球了！想到这里，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再也没有心情闲逛，转过身看到一个出租就拦了下来：“到铁中。” 李纪良从小就喜欢踢球，初中的时候就加入了足球队，他还记得初三那年铁中的教练于建学还对他伸出过橄榄枝，但他没有接受，一是他当时还不知道足球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二来也是因为家庭的原因。 但现在没有什么能挡着他踢球！ 虽然是暑假，但毕业班的学生还在补课，李纪良一看就是学生的样子，门房也就没拦他，他很顺利的到了操场上，铁中的足球队正在训练。 “传球！” “跑啊，跑起来！” “拦住他！拦住他！” 二十多个小伙子在操场上奔跑着呼喝着，李纪良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就是他要的，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他慢慢的走过去，没有马上上前，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于建学感觉到身边来个人，可也没有在意，总是有学生来这里看球了。直到一波攻击结束，他才转过头看到李纪良，就觉得有些面熟，但也没有多想，看了看他就又去关注场上的情况了。 一直到二十分钟后，对抗训练结束，李纪良才走上前：“于教练。” “什么事？” “我想加入足球队。” “哦？你哪个班的？” “我不是铁中的学生，过去在十八中，于教练你曾问过我要不要来铁中，我叫李纪良，在十八中打前锋的。” 于建学想起来了。铁中在大梁可以说是独树一帜，每年他们都会到各个中学去挑选学生，好的苗子就作为特长生录取过来。这个十八中的学生他曾经相中过，觉得他够灵活有自己的特色，后来李纪良没给他信，他也就罢了。 铁中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足球，在大梁，那是老牌的第一，在省城里也一直有自己的位置。可也就那样了。虽然因为是铁路中学，福利待遇都要比一般的学校好点，可也没有办法和私立学校相比，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升学率不好。所以一心要去考大学的不愿意来，而放弃考学打算的一般也都是去上中专技校了。 “改主意了？这可晚了。”于建学笑着摇摇头，“你现在的档案早就进别的学校了吧。” “不晚，只要教练你给我机会。” 于建学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么一句话从一个孩子嘴里出来着实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道：“真的不行了。想踢球的话，在你们那个学校也可以。” “教练看看我的球技再说行吗？” 他说着，已经把旁边地上的一个足球勾到了脚上，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的身高体重都有变化，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练球，可现在还有点生疏，于建学看了一眼就摇头了，正要说什么，就见李纪良已经把球晃到了肩上，再之后又是头，然后又是膝盖，来回晃了三遍，竟仿佛像在耍杂技，于建学不由得一愣。 颠球可以说是球员的基本功，他这里的正式球员都能随随便便的颠个一二百下，可是像李纪良这样颠的这么花里胡哨的还真没有，这哪像颠球啊，根本就像转动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转了十来个来回李纪良才停下，于建学点点头：“你在足球上的确是下了苦工的，但足球并不是颠球，不是耍杂技。” “我知道，刚才只是热身，我是做前锋的，教练能不能看看我的过人？” 于建学沉吟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八月了，大学里也许还没定，高中中专是一定定了，当然不是不能操作，可学校不见得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正要拒绝，就见李纪良的两个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眼眸黝黑，里面却仿佛有一把火，他突然就觉得张不开嘴了。 “那你就试试吧。”这么说着，他也有点暗自失笑，他在想什么啊，只是看看这家伙的水准，就真的要去提人了？要早一个月也许还行，现在嘛……更何况一个初中学生能有什么高水平——真有的话，他一定是印象深刻的。 “王松、马斗、张林夏，你们三个过来一下。” 被他点到名的三人走了过来，于建学道：“我用三个人拦你，是有点不公平，但前锋本来就是做突破的，要在球场上做什么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如果你觉得难的话我就去掉一个。” “不用。” 这话一出，王松等人都有点愤愤的，这小子谁啊，以为耍了一手杂技就能目中无人吗？他们的这种情绪变化当然没瞒过于建学，他嘴角含笑：“你们有什么要求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三人异口同声的大喊道。 四个人，只需要打半场，李纪良只要能绕过三人把球带到球门区就行。这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就不容易了，他只有一个人，没有人给他接应，没有人帮他掩护，相反，他只要有一点不注意就会陷入包围，然后，就什么都不用提了。 “那人是谁啊？” “不认识呀。” “教练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来做突破？”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小子绝对突破不了。” 众人一起点头，一人连过数人这种事他们听说过，也见过，但都不是在大梁。大梁没有职业球队，他们铁中可以说代表了大梁青少年组的最高力量，哪个学校有好球员他们最清楚了，对面那小子他们可没见过。更何况，他们对王松等人也有信心，要知道…… 就在众人这么想的时候，李纪良已经发动了，只见他一个晃身已经绕过了王松，蓄势待发的王松甚至没能来得及抬一下脚。马斗从左面插了过来，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倒是有机会伸腿了，但李纪良只是轻轻的一拨球就把他甩在了身后，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李纪良已经跑远了。 “林夏！” 不用人叫，张林夏也跑了起来，他有些发懵，他不知道对面那个小子是怎么连过两人的，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这小子再过去。他的速度是三个人里最好的，位置又站的好，片刻就逼了上去，就在他准备去勾球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再之后竟失去了李纪良的身影！ 甩牛尾巴！ 于建学差点没把眼睛凸出来，他看到了什么？牛尾巴！甩牛尾巴！罗纳尔多的经典动作！在世界顶级联赛上才有可能出现的动作！哦，不不不，不对，他的学生中一直有人模仿这个动作，也有练习成功的，所以在他们这个学校里这也是有的。但那只是练习！在比赛里，在冲突中，还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个动作用出来，而且用的这么干脆利落！ 前面再没有阻拦，李建良快马加鞭，直把足球带进了球网。 静默—— 偌大的操场上一时竟陷入了安静，从教练到球员都惊愕的看着那个站在球门里的少年，他那普通的运动衣和球鞋在这一刻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靠！” 不知道谁先喊了这么一句，然后整个球场都轰动了。 “太神了吧！” “连过三人啊。” “连过三人算什么？你没看他甩林夏时用的什么动作？” “这家伙到底是哪儿跑出来的啊。” “我认识他……”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刻向那边看去，被看的人一个畏缩，一时竟不敢开口。 “杨鸽，你他妈的有话快说！” 杨鸽连忙道：“他是十八中的，我和他打过比赛。” “十八中的？我们这里有十八中的吗？” “程功好像是，但他毕业了。” “操，说的什么废话！” …… 在球员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李纪良也来到了于建学身前：“教练，我真的很想踢球，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着，深深的鞠了个躬，于建学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起来，操！老子答应你了，老子去给学校说，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踢球，你哭什么，收起你那没出息样。老子答应了答应了已经答应了！” 李纪良擦着眼泪，嘴角咧开，没有人知道，这对他有多不容易。 上一世，他和很多像他一样的青年活的浑浑噩噩的。初中的时候虽然进了足球队，但也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也没有想过就靠足球为生了，所以当家里不愿意的时候他也没有坚持。 在家人的安排下上了个中专，学的是根本不感兴趣甚至不理解的国际贸易，之所以会学这个只是因为热门，然后好为将来铺路。那时候他的父母是想让他从中专升大专的，但他根本没心思学，一直到毕业都说不清国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家里又有了变故，父母也没心管他，他就进了那个小公司。 还要托玩游戏的福，多少懂点电脑知识，这才能领那么一份工资，但要说什么理想啊未来啊，根本是连想都不必想。在这个过程中，陪伴他的一直是足球。 一开始真的只是把足球当兴趣，但是渐渐的，他发现他已经离不开足球了，哪怕是在单位上班的时候，他的脚下也要有一只球。也想过去做职业，但那个时候他已经二十了，中国足球的大环境又无比恶劣，他也只能把足球当兴趣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能好好的踢球，不是自己单独的练习，而是真的，到球场上了！ 感受到他心里的激动，于建学也感慨，连连拍着他的肩，心想中国的球员要都是这份精神，早就冲出亚洲了吧！ 第二章 李纪良一直到训练结束也没有走，于建学道：“回去吧，你的事我会帮你解决的，对了，你本来要上的是什么学校？” “二十一中。” 于建学点点头，一个一般般的中专，从那个学校抽人，他倒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教练，这是我的一些基本资料，还有我家的电话。” 李纪良递过去一个纸条，于建学接过，果然就见上面已经写了他的出生日期以及中考是哪个学校的，考了多少分之类的信息。于建学点点头，这虽然是很基本的，但也能看出这个孩子很细心。 “教练有什么事都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晚上八点以后我都会在家。” 于建学笑了：“好，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其实你明天就可以来参加训练。” “谢谢教练，我明天一定会来的。这个电话主要是……教练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 于建学一愣，李纪良道：“我知道现在社会上有时候是要托关系的……” “你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 “总之就拜托给教练了！” 李纪良知道，于建学会为他努力的。就在两年后，铁中杀进了全省第二，那一次大梁的报纸给了他们整整一个版面，还说今年第二明年第一，那时候他还想如果他当初进了铁中会如何？是不是也能跟着到省里参加比赛？是不是也能这么出风头？ 但根本就没有明年，因为就在第二年，铁中取消了高中部，和二十一中一样，再招收的都是打算学一门技能的学生，两年后，当初考进铁中高中部的学生毕业，铁中的高中部彻底变成了一个技校。 像铁中这样的学校在大梁还有很多，他的母校十八中甚至到后来都消失了。这其中固然有政策方面的因素，也是因为学校实在是太凋零了，没有升学率没有荣誉没有生源，恶性循环下去，不用什么政策学校也半死不活的了。于建学作为这里的老师当然非常清楚，他也许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会改变，但他一定会感受到某种危机。 不管他想怎么做，他都需要荣誉，而他，能带给他荣誉！ 不过他还是留下了那个电话，他不能允许一点的失误。 李纪良回到家，一地狼藉中只有他那喝的醉醺醺的老爸李中兴。他走过去，把酒瓶收拾了一下，就在要扶他上床的时候，李中兴突然睁开了眼：“儿子啊，你相信爸爸，相信不相信爸爸？” “相信。” “这就对了，别——别和你妈学！爸爸一定会成功的，一定能挣大钱的，到时候我给你买汽车，买奔驰，买宝马！宝——马！” “是是。”他一边应着，一边把他拖到了床上。这种事他过去经常做，但现在换了少年时代的身体就觉得吃力了，用了一番功夫才把他安顿好，李中兴嘿嘿的笑着，嘴里胡乱的嘟囔着什么，李纪良只是敷衍，过了一会儿，他也就睡去了。 见他不再乱动，李纪良到厕所给他弄了条湿毛巾，帮他擦了把脸，心中也有些唏嘘。在他小时候曾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万能的，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在别人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他跟着起哄的唱世上只有爸爸好。 但是后来，这个男人一点点的展示他的虚弱。 他的手是巧，但工厂不行，半死不活的维持了好几年最终还是垮台了，所有的职工都一刀切，让自谋出路。有的人去做生意了，有的人早找好了门路。年轻的可以重头来过，年老的也差不多该到退休了，而像他这样的，正是不尴不尬的。离退休还早，但要重头再来，又不年轻了。于是就这么一天天耽搁了下来，每天都醉生梦死，一直说要相信他，要相信他还可以创造辉煌的，但其实他一直在做梦。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这样吧……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他有了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能让这个机会从他手上溜走！ 两个星期后李纪良的档案终于抽到了铁中，这个时候也终于瞒不住李家夫妻了，两人如遭雷劈，怎么也没想到这好好的二十一中就变成了铁路中学？夫妻俩难得的同仇敌忾，一致对李纪良展开了全方位的批判。李纪良坐在沙发上，任他们两个人施展狂风暴雨，等两人都说完了，才慢慢的道：“我不想上二十一中，我不懂什么叫国际贸易。” “不懂就去学！”李中兴咆哮。 “我不想学。” “你！”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你们希望我将来能有一个好工作，一个好的未来，你们希望我能完成你们没能完成的梦想。但你们知道我的梦想吗？” 李家夫妻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露出一个微笑：“踢球，踢足球，这就是我的梦想，为了这个，我可以付出一切。” ……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他的语气太过梦幻，还带着无限向往，李家夫妻一时怔住了，但随即的，李中兴就又咆哮了起来，“踢你娘的球！踢球能有什么用？你觉得别人能踢到国家队你就能了？我告诉你，在中国做体育是最没出路的！你王叔叔家的姑娘，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打排球，最后怎么着，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去考大学？为了让他家姑娘长的高点，什么药没吃，冤枉钱花了多少？你还踢足球呢！你知道什么是足球吗？” “你爸说的没错，你看早些年上体校的有多少，最后又能怎么样？铁中还不是体校呢。”有那么一两年都没同意过丈夫意见的徐金玉连连点头。 “总之我上铁中是定了的。” “老子不给你学费！” “我是特招。”李纪良慢慢的说，“特招不用学费。” “你！” 不管李家夫妻怎么不愿意，李中兴还拿出了皮带，李纪良就是铁了心的不松口。夫妻俩无奈，最后也只有自我安慰的想，好歹李纪良还是要上学的，铁中的高中也不是特别差，他只要努力，还是有希望能考上大学的，本科他们是不怎么想了，大专总还行吧。可惜的是李纪良根本就没想过要在学校里学什么东西，他只有上英语课的时候才会集中注意力好好的听听，其他时候他不是在养神，就是在应付。对此他的班主任张果灿很是抓狂，还找到了于建学：“看你招来的好学生，成绩不怎么样也就罢了，态度总要能过得去吧，那么光明堂皇的睡觉，他这是在上课啊还是在休息啊！” 于建学被说的哑口无言，只有连连应是，后来找到李纪良对他说了一番：“我知道你喜欢踢球，我也看到了你在这其中的努力，但是文化课不能丢，你以后还要靠这个考大学呢。” “我不考大学，教练。” “不管考不考大学吧，学习文化总是不多的。” “教练，我的未来就是踢球。” 于建学明白了：“你想踢职业的？” 李纪良点点头。 于建学沉吟了片刻，点了根烟：“作为你的教练，本来，我是应该鼓励你的。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支持你把未来赌在足球上。你有天赋，够努力，本来是可以去搏一下的，但咱们国家足球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层层叠叠的，都是要收钱的。没有钱，你再好的天赋也只能糟蹋在里面。” “我知道。” 于建学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李纪良一笑，有后世记忆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中国足球黑到什么程度？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去努力，他不想再过记忆里那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你这孩子啊！”于建学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李纪良是不该了解的，但是从他的笑容里还让人感觉到一种他真的了解的感觉，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说不出别的，只是暗暗的决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帮帮这个孩子。 于建学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棱角早就被磨平，热血冲动也是少了又少。早先之所以会帮李纪良，一是被他的态度感动，但更多的是他知道李纪良多么难得。 语文老师需要成绩，物理老师需要成绩，他一个体育老师也是需要成绩的，只是体育不是国家的必考项目，他要想有奖金有荣誉，那就只有打比赛，铁中在大梁早就没了对手，就算年年拿第一学校区里也不会在意，只有在省里拿出名次！他带队这么多年，只在八年前拿过一次第三名，其他的，虽然每次都能进入前八，但很少能打进前四的。 他需要更进一步，他需要冠军！ 李纪良让他看到了冠军的希望，所以前段日子他才会那么不余遗力，托关系找熟人，那真是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还倒贴了二百块请人吃饭。 而现在他想帮李纪良，只是他单纯的想帮帮这个孩子。 他看到了这个孩子的努力。 在一开始他还担心李纪良仗着自己的技术而忽略训练，还想着要怎么敲打敲打他，但李纪良完全没有。他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的，他所规定的任务都一丝不苟的完成，空闲时间还会找他来请教动作。 他的动作已经很标准了，但他还在一遍遍的练习。 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每天训练完他都会给自己再加练二十圈，当他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球队的都是喜欢足球的，也都下过苦功，但他带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加练，本来，他们的训练已经很累了。就算年轻力壮，练完也都几乎瘫在了那儿，能不要求他少跑都是好的了，更何况还是加练？ 他们不是标准的体育场，一圈不过二百米，但二十圈下来也是四千米了。他曾问过李纪良为什么要加练。 “我是前锋，前锋不就是要能跑吗？” 前锋要能跑，事实上整个足球队，除了守门员每个都要能跑，如果必要的话，守门员也要能跑起来，这个道理踢球的都知道，但有几个真能做到的？ 而除了刻苦，李纪良还有天份，什么甩牛尾巴，托马斯回旋他都信手拈来，如果不是档案是他亲手去抽的，他简直以为这是某个职业队培养出来的呢。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于建学现在是真的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了。 “你进队也快一个月了吧。” “是的教练。” “明天就进一队吧。” “好。” 没有半点犹豫扭捏，他知道自己的实力。第二天，当于建学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互相看了看也没说什么。虽然一队和二队是分开的，但都在一个操场上，他们也能看出李纪良的实力。如果他们愿意承认的话，真的是要比他们好。但他们还是有些不舒服。一队就是正式队了，他们当初最少也是在二队呆了一个学期才上来，现在李纪良才一个月就和他们一样了……总是让人有些别扭。 不过于建学在队里的声望还是不错的，大家一时也没有别的话。只是在训练的时候对李纪良有点疏远，结束的时候也没人要和他走一路。 “有人要喝汽水吗？”这天训练完，李纪良没有再加练，而是和众人一起向校门外走，没有人应声，他又道，“我今天初来一队，就请大家喝汽水怎么样？” “什么都请吗？”有人停下了脚步。 “当然。” “我要喝醒目。” “好。” “我要芬达。” “好。” “我要……” “我要……” 有了第一个打头的，下面的人纷纷报出自己的需要，李纪良一一应好，然后就和一群人来到了门口的小卖铺里。此时物价便宜，但汽水却不便宜，有的还比后世的更贵一些，十几个人点的有贵的有便宜的，整个下来也要四五十了，李纪良拿出一把十块五块还有一块的凑了半天才凑够数，交给老板后，他什么都没有说，等众人喝完也只是微笑着挥手告别，倒弄的众人都有些不安。 “那小子，好像还行啊。”看 着他远去，有人道。 “切，不就是一瓶汽水呢。” “但我们这么多人，要五十多块呢！” 五十多块，在这个时候的大梁还是一个对学生们很有点威慑力的数字，此时很多人的工资也不过四五百。像他们这样的学生，每天也就一两块的零用。 “他好像也没得罪过咱们。”又有人开口了，这次没有人再说什么。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 第二天当李纪良再来到操场的时候，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王松走上前和他对视了片刻，一拳捶在他肩上：“行了，小子，我们收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们，是不是？” “是——” 几个队员跟着一块儿大叫，李纪良微笑着，心情也微微的有些激荡，学生时代，果真是纯真的呀。 第三章 李纪良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好歹也有后面十几年的从业经历，要让他去做什么办公室政治也许不行，对付一些学生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和王松等人搭上话后，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他技术好，本身又刻苦，让王松等人在抱怨他太努力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敬佩，再加上他不时的用留着的压岁钱请大家喝个汽水吃个冰糕，没一个月，一队的人就对他消除了芥蒂，而在球场上，他更是一点点的在成为领袖。 时间进入到九月下旬，铁中的赛季终于来了，在大梁市，这个赛季完全就是铁中的练兵，前几轮于建学甚至派上了二队，只有到最后四强的时候一线队员才基本上都上场，但也是以操练为目的，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气的其他学校哇哇大叫，但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铁中夺冠的那一天正是中国冲出亚洲的那一天。铁中是在下午夺得冠，中国是在晚上战胜了阿曼。这个胜利对于不关心足球的没有任何触动，而对喜欢足球并一直关注的，那就是爆炸性的喜讯。李纪良家的电话只差没被打爆。王松、张林夏等人一个接一个的打，最后甚至还有于建学。 “中国冲出亚洲了！” “咱们胜了！” “进世界杯了！” “太得劲了！太得劲了！太得劲了！” …… 这样的话在他耳边不断的响起，他跟着应付却没有什么激动，他知道，这次中国能进世界杯是因为抽到了绝世好签再加上上苍的眷顾，无奈，这样的好签和眷顾都只有那么一次。 “良子，我真恨不得早生几年啊，我要早生了，现在一定也进国家队了！”马斗挥舞着手臂，“披着国旗跑，再跑一百圈我也愿意！” “就你？别做梦了？”张林夏在一边嘲笑。 “怎么是做梦，我再长大几岁，好好练练，技术不差。” “是啊，技术不差，就体力不行，你一个中场不能跑，还说什么？” 马斗恼羞成怒：“不能跑怎么了？不能跑也是能练的，但你这身高却难说了。” “谁说的？我现在才十六，二十三还蹿一蹿呢！” 两人互相攻击着，越吵越厉害，眼看就要动手了，王松道：“好了，闹什么？国家队进世界杯了，咱们也算看到希望了。从现在开始努力，争取大家一起进去。咱们能在大梁拿冠军，将来一定能在世界杯上拿！马斗，你体力不行就好好练练，你看看良子，天天加练，你要是有他这精神，早能跑了。林夏，你个头矮，也好好练练，练练就好了。” 张林夏一脸为难：“队长，我这身高……是能练出来的吗？” 马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王松又是想笑又是尴尬，咳嗽了一声：“怎么不能？身高就是锻炼加营养堆上去的，你好好练，总能上去，再说咱们是足球又不是蓝球，也不是非要你身高。” ……这意思还是他长不高吧，张林夏暗自思忖着，却到底没有再把话说出来。 铁中拿了大梁的冠军，也就无可争议的进入了省赛，这次比赛的时间就长了，要从小组打到四强里面，怎么也要二三个月。因为中国足球的刺激，这次的省赛那是难得的隆重，不仅体委的人到了，人大政大的一些官员也在开幕式上出席了。每个人的讲话都是高瞻远瞩，直把他们这次比赛说成了未来世界杯的演练，学生们最好哄，听的一个个热血沸腾，气氛倒是一点都不冷。 之后，于建学找到李纪良：“这次比赛，前几轮我还是不准备把你放上去。” “嗯。” “没什么想法吧？” “没有。” 于建学看着他，大梁的所有比赛他都没有放李纪良上去。虽然学生比赛要说球探那是夸张了，但秘密武器嘛，当然是越秘密威力越大。大梁的比赛对他们不是问题，李纪良没必要上去。省赛的前几轮对他们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在后面让李纪良感受一下气氛就好了。等到八强后，再让李纪良上去给他那些老对手们一个惊喜。 这个事他琢磨了好一段时间，觉得这是最合理的，但就怕李纪良有情绪。他也是从球员时代过来的，知道不让上场心里会有疙瘩，特别是这个年龄，正是爱出风头爱展示的时候，就算李纪良一直表现的很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虽然在市赛的时候他就对李纪良说过了，现在还是忍不住再说说——如果李纪良真的想上，说不得他也要改变计划。 “杀鸡不用牛刀，这个道理我懂的，教练。” 于建学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理！” 果然就像于建学所想的，铁中很顺利出了小组赛，十六强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不过也是有惊无险，等到打八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此时，梁城基本已经进入冬季，虽然还没下雪，可供暖已经开始，树叶基本也是黄的了。 在学校包的大巴车上，于建学开始布置任务，他们条件差不可能在省城包宾馆住，所以都是当天往返的，好在大梁离省城近，倒也不是太劳累。 战术安排是已经说过多少遍的了，但一会儿就要上场，于建学只有再啰嗦一遍，等他说完，最后强调道：“这次的对手是L市的建中，这是我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一个对手，所以我要求你们一定要小心！我翻了他们的记录，他们只在去年打进了三十二强，此外没有任何成绩。不要笑！这代表他们过去很差，但也代表了现在的他们很可怕。” “教练我们不怕！”王松高声道。 “对，我们不怕！” “再强能有省城的四中强？” “我们的目标是四中！” “四中！四中！四中！” 在王松的带领下一车人都挥舞着拳头，如同嗷嗷待哺的小狼羔，于建学心中高兴，他当初之所以选王松做队长不是因为他的技术，也不是因为他的年龄，事实上无论是体力还是技术他都只能说还可以。但他有一种鼓舞人心的能力，这在球场上可是非常难得的。 从内心中他也不相信新杀出来的建中能有四中强大，他们去年和四中可是只有两球之差，而四中最后拿到了亚军！ 不过这种心理他不能让他的学生们知道，因此他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我很高兴你们的目标更远大，不过这不代表着我们可以轻敌。我们现在这是淘汰赛，输一场，我们就到此结束了，所以我要求你们全力以赴，能拿下几个球，就拿下几个球！” 他一挥手，全车跟着响应。 果然，新杀出来的黑马并不是特别黑，虽然一上来也给铁中制造了一定的麻烦，但稳住阵脚的铁中很快就适应了下来，铁中用了十来分钟来适应对方，又用了十来分钟稳住了节奏，然后，在上半场的最后十分钟里展开了进攻，面对他们老道战术，建中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很快就丢了两球，虽然之后没有再丢球，但也只是因为时间到的缘故。 而下半场一开始，他们又丢了两球，建中的教练脸色难看了起来。在一些世界级的大赛里，四比一基本就是奠定了战局，但在这种业余比赛中，经常出现十比四，八比六的分数。所以上半场的那两个球他本来不是太放在心上的，但下半场这么一开始就被压着打，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马连，你准备一下，一会儿上场，我要你封住他们的左路。” “是，教练！” 被点到名的学生站了起来，他坐在那里还不显，但这一站起来就给人一种压迫感，等他上场的时候，于建学的眉头不由一皱，这新上来的起码有一米九吧，没听说建中的有这么高的球员啊，秘密武器？ 的确是秘密武器，建中的教练王超是去年才接手球队的，他刚接手的时候，建中的足球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他用了两年来打造这个球队，终于弄的像那么回事了，正想靠着今年的东风再进一步呢，怎么也不能折戟在这里。 不过他心中也有点懊恼，他一直雪藏着马连，可不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时候起作用的，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马连应该在四强的时候出现，那么只凭他的体格对这些学生们也有影响。 的确是这样，人高马大的马连技术并不怎么出众，但他横冲直撞下来，直把铁中的进攻弄的一团乱，有的球员正带球跑呢，一见他不由得就绕了，有的是往后退，还有的一紧张，甚至球都被勾走了。 “杨锐！你他妈的在搞什么！”眼见足球到了对方手里，王松气的大叫。 杨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吭声，只是闷头去跑。 “一定要把球抢回来！”他在心里发着狠。被对方抢到的那是技术原因，但他这，明明是心理原因。他知道自己刚才怕了，在发现那么一堆肉直撞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胆怯了。 马连拿到球后并没有带球跑，直接传给了自己的队友六号，建中终于展开了下半场第一次像模像样的进攻，这个进攻有点突兀，铁中的人本来都压上来了，后防线只有两个球员，等到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建中的那个球员已经来到了门前。 铁中的门将刘子阳选择了出击，他今年高三，是整个队伍里资格最老的队员之一，省赛也是从高一打到现在，技术经验都没的说，他出击的时间选的相当好，正压在建中那个六号将要起脚的前一刻，他这一下与其说是去抢球，不如说是去打乱对方的节奏，只要这个球员在这里一耽搁，铁中的人就过来了。 但那六号却是聪明的，铁中拿不到对手多少资料，建中却把铁中研究个透彻，刘子阳又是老牌的门将，王超早就对自己的球员有交代，一见他过来，那球员也不往前踢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很难把球踢进门，他脚下一磕，直把球塞到了后方。 这时，不仅铁中的人到了，建中的人也到了，六号的球传的不算精准，但在这样程度的比赛上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比起铁中，他的队友和他更有默契，所以率先拿到了球。 但是那个建中的刚把球控制到教下，王松就杀到了，直逼着对方跑了十多米，然后在对方想要传球的时候把球拿到了自己脚下。 “杨锐——” 不用他叫，杨锐也明白了，立刻转身回跑，铁中建中十几个人的跟在他身后。王松的这个球传的有点大，一直过了中场杨锐才把球拿到脚下，正要带球跑，就感觉到眼前一片乌云，抬起头就看到马连。 “你以为老子还会被你吓到？”他这么想着，就想突破过去，然后他就感觉右边传来一股压力，再之后，他不由自主的向左边倒去。 “犯规！” 马斗从教练席上跳了起来，其他球员也一个个的站了起来，裁判却没什么动静，从他这个角度，看到了马连的逼迫，但他却不以为那是什么犯规。 球又丢了，马连拿到球后采取了和上次一样的措施，此时建中还有三个球员在前半场，一人拿到球后，另外两名球员立刻从旁边维护，刘子阳终于没能守住这一分。 下半场第六分钟，建中又拿到了一分。 再之后，比赛进入了胶着。每当铁中的人把球带到前场的时候，马连都会出现，虽然不见得每次都能拿到球，但却破坏了铁中的进攻。铁中试图绕过他，但他们毕竟只是一帮高中生，连续的控球和传球必然出现诸多失误，有时候传着传着就被对方拿到了，在之后的十分钟里，建中的人甚至两次杀到了他们的前半场。 下半场第十八分钟，比分依然是四比二，但比赛的天平正在一点点的向建中倾斜。 第四章 “这黑马还算是有点意思，老罗你让我们过来总算看到点东西。” “嗯。” “但大梁的铁中今年怎么这么弱啊，要知道去年他们只落后我们两球啊。” 就算足球现在在国内很是火爆，这种程度的比赛也依然没有多少观众，如果是在自己的主场，也许还会有同学校的或者什么朋友来助助威，但现在无论是铁中还是建中都是异地作战，所以此时的球场几乎没有什么观众。不过在球场的一角却站着四五个学生模样的人，他们虽然在看球，却没有半点激动，其中的一个，还大大咧咧的吃着甜筒，而他穿的，还是校服。 黑蓝色的校服，印着两个白字：四中！ 正是去年拿到了全省亚军的省城四中。 那穿着校服的人道：“之所以看他们弱，那是因为我们今年强大了！” “吕凯，我认识了你这么久，终于觉得你说了句人话。” 那被叫吕凯的也不理会，继续道：“而我们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有了本天才！” …… “老罗，你觉得我们还需要继续忍受这个家伙吗？” …… “我知道你妒忌我，华宇。放心吧，本天才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天才，从来不会在意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会想什么！” “老罗，我真希望你是大猩猩。” 一直被叫做老罗的无言看向远方，他也希望来个铁拳让身边的家伙闭嘴，但为什么他要是大猩猩？他长得要比那个类人猿好太多了吧！ “猩猩更没有办法理解本天才的思路，朱永你说是不是？” 朱永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无辜，老罗好歹还嗯了那么一两声，他可是连嗯都没有嗯一声啊，这个现实中的问题儿童为什么要找上他啊。 “看球吧。” “这种球还有什么好看的？那个黑猩猩虽然块头大了些，但怎么也不会是本天才的对手的，本天才……咦，铁中也换人了？” 铁中换上来的是李纪良，就在刚才，建中通过不懈的努力又进了一球，现在已经是三比四了，而虽然不太愿意于建学也不得不把李纪良换上去，虽然他早就想过要让李纪良在这一场适应一下气氛，但那本来是在他们已经掌握了全部优势，胜券在握的时候。现在虽然还是他们领先，可场面已经很难看了，关键的是，他能感觉到队员们的那种心理状况，就连王松都不时的向他这边看来。 畏战！ 对方的那个九号不仅为他们稳定了后方，更令他的队员开始害怕上前。 “不用和那个九号拼，带活全场就可以了。” 他对李纪良交代着，李纪良微微一笑，他明白李建学的意思，他们现在一球领先，而比赛已经进入到了下半场第三是一分钟，带上伤停也不过十多分钟的事情，跑到这个时候他们累，建中的也累，稳定住成果就是胜利。但他不这么想，他没想过怎么大出风头，可对面的那个大块头也很有意思啊。 李纪良一上场铁中的气氛就是一变，外人不知道，铁中内部的可是太知道李纪良的厉害了，因为一些顾虑，李纪良并没有施展太多花哨的技巧，但他的踩单车他的突破都是无人能比拟的，王松就说过：“球只要到了李纪良脚下，那就不可能抢走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真上来十个人，李纪良再厉害也突破不了的，但他的强大却早就深入到了铁中所有球员的内心。早先和他交过手的杨鸽还有疑惑——在他的印象里，十八中的李纪良是没有这么厉害的。 但现在，他早忘了这种事。 所以他一上来，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再看向建中的人时，那目光里就带了点幸灾乐祸。 “情况有些不对。”建中的队长道，“一会儿你上去试试这个新上来的。” 马连点点头，心中却没有太在意，技术好又怎么样，只要让他近了身，统统都没用！ 球正在铁中的手里，王松一个直塞传给了马斗，马斗带球跑了五六米就踢了出去，他这一踢有点偏，但在他出脚之前李纪良就开始奔跑了，正在点上将球控制在脚下，而一看到他拿到球马连就动了起来。 在刚才的时间里，铁中的人都是绕着他跑的，所以这次他没有紧逼李纪良，只是从旁边斜插过去想要将他逼到旁边，谁知道李纪良竟迎着他跑了过来。 “糟糕！” “有了！” 铁中和建中的两个教练，此时的心情那是绝对的冰火两重天。于建学不怀疑李纪良的技术，也不怀疑他的身体素质，虽然刚进队的时候稍稍有点差，但这几个月的锻炼，就算不能说是全队最强的，但也在一般队员之上了。可他对面是那个身高起码有一米九，体重怎么也要超过二百斤的九号。 这样的大块头在比赛中有很多弊端，比如不够灵活，比如耐力可能不行。可在他们这样的比赛里，简直就是大杀器。就算于建学号称大梁的寂寞如雪，他也要承认，他们这种素质其实是相当一般的。之所以能在大梁横冲直撞不是说他们有多么好，而是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不行了。就算到了省赛也一样。 对面的九号技术虽然也不怎么样，但他的身体在那里放着，学生见了他不自觉地就怕了，毕竟还是一帮学生，低年级的对高年级的还存在一定的惧怕呢。 李纪良技术虽好，但是面对那个大块头…… 而建中的王超此时心里则乐开了花，其实对李纪良他一直有些在意，在他搜集的资料里，李纪良一直都是替补，但一直都没有上场，他自己就雪藏着马连，于是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个铁中的二十一号估计也是秘密武器。刚才铁中的反应也证实了这点，所以他先前还真有些发愁。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他们还一球落后，如果在这里输了…… 王超并不是正式的老师，他是在办公室斗争里失败而被下放到建设中学的。虽然他喜欢足球，但他可没想到一辈子做老师，他想重新回到自己的领域，不过前提是，他要做出成绩。 最近足球的这股风正好，他要尽可能的多走一步。他相信，只要李纪良面对马连那就一定会失败，而只要他失败了，建中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就会再度沉迷下去，而且沉迷的更低！ 马连也是心中一喜，虽然是下半场才上场的，但这三十多分钟他一直在奔跑，现在真有些累了，要李纪良和他绕圈子，他说不定会真的跟不上，可要是对面撞上的话…… 他这么想着，更加快了步伐，两人越来越近，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提起了心。 “让开啊让开啊让开啊！”铁中的替补大叫着。 “上上上！”这是建中的声音。 马连的眼中浮现出了笑意，正在他想象着将李纪良一下撞开的时候，李纪良脚下一磕，球往右跑，而人一侧，擦着马连的边就过了他！ 人球分离！ 铁中的一片欢腾，而建中的已经傻在那儿了。那是什么？被过了？人球分离？是的，那是一个规规矩矩，没有任何花招的人球分离。可是、可是，怎么有这么短距离的人球分离？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利索？怎么事先能没有半分征兆？怎么、怎么就发生到他们面前呢？ 而就在他们还在发懵的时候，李纪良已经拿着球直入门区，建中的门将选择了出击，但他怎么可能拦住李纪良，就在他扑上去的时候，李纪良已经轻轻的把球给搓进了球门。 五比三！ 铁中再下一局！ 剩下的时间就是铁中的表演时刻，李纪良没有再展露什么惊艳的技巧，但王松等人已经完全恢复了斗志，在比赛还剩两分钟的时候马斗小角度射门入网，彻底断绝了建中的希望。 而直到伤停补时的时候，于建学才把替补放上去，虽然王超还非常不甘心，但这个时候他也无能为力了，最后的比分就是六比三，铁中顺利晋级！ “四强！” 王松高呼着，所有的球员和他一起嗷嗷直叫，看到这一幕的华宇不由得感叹：“铁中还是这么有精神啊。” “他们这次不仅有精神了。” 没有人说话，过了片刻，朱永道：“天才，你觉得刚才的二十一号表现怎么样？” “还行吧。” “只是还行？” “没有人能是本天才的对手！” 华宇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大，我不相信你能做出他刚才的动作。” 吕凯哇哇大叫：“你是在鄙视我吗？” “我是在说出事实。” “好，我会让你看到天才的实力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天才的！” 他们这番对话，铁中的当然不知道，虽然已经看到了他们，但也没太放在心上，这里是省城，就在这个地方的四中来观察一些潜在对手实在是太理所当然的了，而且他们隐隐的还有点自得，四中的人来看他们，当然是有点怕了。 这一次比赛后，铁中能休息两个星期，这中间，还有一个元旦。这次的元旦没有调整，就是三天的假期，而在之后，铁中还能休息十天。于建学微一考虑，大笔一挥，就给他们全放了假。而且还给他们弄了一人二百块的补助。这对铁中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但其实并不多，因为这是从市赛到现在，他们第一次拿补助。 市赛拿了冠军，学校里也就是请他们去吃了顿包子，这几个月又是比赛又是奔跑的，要换在工厂什么组织里早就被抗议了，但学生们挺知足，特别是还有三天假，一个个就动了心思。 “良子，要不要出去玩？”马斗挤在他身边。 “玩？” “是啊，我们放了三天的假啊！三天，不用上课，不用训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有钱，咱们去省城吧，听说那里的酒吧老带劲了！”张林夏也挤了过来，这次他倒没和马斗斗嘴，说到酒吧，两人都是一脸兴奋，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对这些向往的时候。 李纪良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不是怎么想去。” “那这三天你做什么啊。” “训练。” 他这理所当然的回答，令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这就像是两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面对一个学习成绩更好的学生时的样子，本来他们自我感觉还不错，但听到那成绩更好的要在他们玩乐的时候更努力，就不免别扭了。可要让他们像李纪良一样，他们又着实有些做不到。 好在这个时候王松和杨锐都走了过来，王松道：“良子，训练是没错，但，总要劳逸结合，这几个月你这么努力，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毕竟下面我们还要面对更艰难的比赛，你要精神一直这么紧张，也影响你的状态。” 马斗和张林夏连连点头，纷纷说：“对，就是这样。” “咱们课本上不是学过吗？还有什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就是说要放松啊！” 李纪良有点哭笑不得看着两人，据他所知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学生，这也是常态，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一个方面取得了成绩，必然要牺牲另外地方。他们天天的训练量这么大，每天练完就想回去休息，哪还会去做功课，能把老师交代的做完就是有刻苦的了，要像别的学生那样再做额外的功课，根本就不可能。 就这么两个家伙还对他说课本学习？ 李纪良本想说不去的，但转念一想，这次连王松都开口，他如果再说不去，就会让众人觉得他孤僻，虽然还不至于敌视他，可也影响团结，因此他点点头：“好吧，不过就一天，我还有别的事呢，到时候你们要还想玩，我也只有先回来了。” 一阵欢呼，王松道：“放心吧，我们也不是那种光图玩的。” 第五章 对于王松等人来说，省城是很有诱惑性的。 大梁虽然也号称是一个市，但因为种种原因发展缓慢，在这个时候十层以上的楼都没有几个，因此省城的双层巴士，高楼大厦都给他们一种这才是大城市的感觉。 几个人不到八点就赶到了火车站，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省城。在王松的安排下，他们先在已经不收费的公园里溜达了两圈，此时天寒地冻，树叶都是黄的，好在因为是元旦，娱乐设施倒还开着，虽然收费贵了点，但大家刚拿到一笔巨款，因此什么碰碰车啦，小型过山车啦也可着劲的坐。 中午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又到了商场，用王松的话说就是要给家里人捎带点东西，他的这个举动令李纪良很有点惊讶，在他的感觉里，这个年龄的少年是很少会想到家里人的。王松对此的回答是：“我们这次来省城，是瞒着家里的，这次给他们带点东西，将来露馅了也不会太挨训。” “……你倒是想的周全。” 王松嘿嘿一笑。 不过他们想的虽好，大商城里的东西却令人咋舌。他们从大梁来省城，路费倒只用了几块钱，但他们一上午玩的太开心，平均每人都花了三十以上，再加上坐公交吃饭，现在大多也只剩下一百五了。按照马斗的说法，要去有点档次的酒吧，怎么也要七八十，再去掉晚饭以及回去的路费，他们能动用也就是只剩下五六十左右，这在商场里实在买不了什么东西。 “到批发市场吧。” “咦？” “其实能有东西捎回去，家里就高兴了，是不是多贵重并不重要，更何况批发市场里的也不见得不好。” 李纪良带着几个人到了批发市场，直扑一家卖工艺品的铺子，一进去王松等人的头皮就炸了。看看那上面摆的东西？都是玉的、珍珠的、玛瑙的！标价，最少的也要三百！贵的都要上万了，一般的也要一两千。 王松拉着他的衣袖：“良子，进错地方了吧。” “放心。”李纪良对他点点头，然后对老板道，“怎么拿货？” 那老板看了他一眼：“两折。” “老板，我们是真心来拿东西的。虽然不能大批量进货，但我们这几个，每个人起码会拿一件。” 那老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一折五。” “一折。” “一折五就是很低的折扣了，小兄弟面很生啊。” “我们是听人介绍过来的，老板要是不做，我们就去到别家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那老板虽然知道这只是个还价的手段，但也清楚他如果不再低，这人真会走，毕竟这里可不止他一个卖这些东西，因此他一咬牙：“好好好，一折就一折，可你们不能对外说啊，我也是今天还没有做生意，让你们来给我开开市，这个价钱我真的赔死了。” 十几分钟后，五个人都拿到了东西，有拿到小挂坠的，有拿到珊瑚手串的，有拿到扳指的，李纪良买了一串标价六百八的玛瑙项链，算是这里面出血最多的。等出了批发市场，众人也没回过神，一直走出来老远了，王松才道：“靠！奸商！奸商！奸商！” 马斗道：“队长你在骂谁？” “做生意的都是奸商！你们看看这个，咱们刚才在商场里也看到过类似的吧，卖多少？八百八十八！而现在是多少？五十八！我敢打赌这老板还是赚了，他们买的说不定不到十块！” “队长你别这么说，不到十块，那一定是假的了。” “不一定。”李纪良开口，众人一起看向他，李纪良道，“咱们买的这些不算A货是一定的，但也不能说就是假的，经过加工的B货也是有可能的。而商场里卖的，也不见得都是A货。” “什么A货？B货？” 李纪良大概的解释了一下，众人都有些呆愣的看着他，马斗道：“良子，你知道的好多。” “正好有过经验。” “什么经验？你卖过这个？” “当然不是。”李纪良笑着摇摇头，却也没有再多做解释，众人见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但他的神秘等级在众人的心中却不约而同的又上升了一步。 买了东西，众人就向自己的目的地去出发了。马斗有一个表哥在省城，本来说是他带着大家玩的，但他家里临时有事被圈住了，他也不好对父母说小表弟从大梁私自跑来混吧了，因此只有给马斗介绍个他觉得不错的酒吧，然后表示只要自己能脱身，一定赶过来。 对此马斗有点不太高兴，觉得在队友面前落面子了，其他人却觉得无所谓，他们是来泡吧的，又不是来看马表哥的，他出不出现实在没什么重要的——他又不帮大家买单。 酒吧是在下午五点才营业，所以众人是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才进去的，一进去，就听到了震耳的音箱，马斗王松等人的眼顿时亮了，李纪良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表。 酒吧的东西是外面的十几倍，但众人对此也有准备，大家把钱对到一块，倒也点了不少东西，然后一边吃喝一边观看。 “这里的女的穿的少吧。”马斗说着，带着一种炫耀。 张林夏冷哼了一声：“这叫什么少的？和游泳池的差不多。” “游泳池的有这么漂亮的吗？” “切，不过是化的漂亮，卸了妆，不见得怎么样呢。” “那你少看一眼啊。” “老子才不是看这些女的呢，老子是在看氛围！氛围！知道吗？”虽然这么说着，张林夏的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DJ和越来越多的女孩，而其他人也渐渐坐不住了，终于，在DJ号召大家和她一起跳舞的时候，众人都跳了起来。 “走啊，良子。”总是队长，走在了最后，还注意李纪良没有动， “我不会跳，你们去吧。” “嗨，在这里谁在意你会不会跳啊！” 王松一力怂恿，李纪良只是摇头，虽然觉得不能丢下他，但见舞池里大家都跳的高兴，王松也没心思多劝了，怪叫一声，也跳了下去。李纪良看着他们，在那边静静的喝着啤酒，心里微微的有些厌烦。今天出来玩这么一天，他少做了很多练习，在他本来的计划里，这三天是做突击练习用的。 “李纪良，你还有时间耽搁吗？” “李纪良，你还想将来再后悔吗？” “李纪良，这样的地方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 这么想着，他很想起身就走，但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他们约的是八点离开，九点多钟，有一趟从省城回大梁的火车，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大概就是十一点左右，虽然有点晚了，但对于他们这样的男孩子来说也不算什么。 现在已经六点了，他都出来一整天了，没必要因为这么点时间闹的不愉快，但在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以后绝不再这么浪费时间的念头。他现在的时间是偷来的，一点一滴都不能浪费。 酒吧里越来越乱，他则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思绪越飘越远。他想到了他“以后”的生活，想到了他那浑浑噩噩的十几年，在那些日子里，他和王松他们一样喜欢这样的地方，刚工作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这么跑出来玩。 喝酒、打牌、跳舞，一起吹吹牛，幻想一向未来的生活。那个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将来一定是会富贵的，就算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临时工，就算现在自己的工资还养活不了自己，但他总觉得未来是美好的。 他好像也是做过计划的，先在现在的公司里摸清路数，将来自己开公司做老板，他甚至还想过上市。但摸清什么样的路数他不知道，需要多少资金他也不知道，怎么管理员工……他以为他是知道的，其实，还是不知道。 他唯一真正清楚的只是在背后怎么嘀咕自己的老板，怎么对国家对世界表达自己自以为聪明的观点。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狗屁不是的时候，他已经真的狗屁不是了！ “操！” “你操！” “你碰到老子了！” “你想干什么！” …… 舞池中隐隐穿出这样的声音，陷入沉思里的李纪良却没有听到，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酒吧已经一片混乱了，叫好声，摔酒瓶子的声音，痛骂声，还伴随着哎呀哎呀的声音。 李纪良隐隐的好像看到了王松等人，他暗叫了一声糟，立刻站了起来。 “下面的朋友，下面的朋友冷静一下！” DJ在上面劝着，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她？一个椅子飞了过来，她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也不敢说话了，不知道谁把头顶的灯打碎了，舞池更乱了。 “他妈的你不想活了！” “你找死！” …… “王松——张林夏——” 李纪良着急的想找到自己的同伴，可却收效甚微，此时音乐倒是停了，但整个酒吧都被嘈杂声给掩盖了，他即使扯着嗓子喊也没几个人能听到，就在他准备抗个椅子跳下去的时候，突然灯光大亮，酒吧里的白炽灯竟全开了，他猝不及防，一时竟睁不开眼。 “蹲下——蹲下——都蹲下——” 一队七八个人拿着砍刀跑了过来，有那正打的兴起不服的，立刻就被刀背砍下，虽然不见红，但也是一痛。这些人虽然还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是知道好歹的，眼见酒吧里的人出场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一个个蹲了下来。 “没有下舞池的不要乱动，舞池里的，统统跟我们走。”一个拿着大西瓜刀的光头吆喝着。 “我没有打架。”一听要被带走，有人顿时慌了。 “我也没有！” “我是无辜的。” “我是来劝架的。” …… “统统给我闭嘴！”那光头气势凶猛，“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都跟老子走。” “凭什么啊。”因为不知道后果，有人就想反抗，但他的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个剪着板寸的就给他脸上来了一拳，“就凭你他妈的现在归老子们管！” 这一下打的极重，那人顿时就肿起了半张脸，同时左鼻子冒血，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还有不服的吗？”光头道。 不服的当然是有，可前车之鉴就在这里放着，一时也没人说什么了。 “都跟我走！” 众人一个个不乐意的站了起来，正要开走，那板寸来到光头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光头看了他一眼：“好小子，有你的啊。现在，所有人把皮带解了。” “你们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解皮带？” “老子的皮带是鳄鱼的！” 这次的反抗声比刚才更大，但光头的手段更狠，当下在一个跳的最欢的人的手上砍了一刀，那一刀并不怎么深，但鲜血直冒，顿时就把众人吓住了。他们先前打架的时候也没少流血，但这种被刀砍更有冲击力。 板寸道：“大家不要怕，我们不是要你们的皮带，只是避免误会，如果你们真不愿意解皮带的话，那就只有被拴住了，我想那更不好受。” 众人思忖了一下，觉得要是被绑了手脚更不方便，因此一个个也都不情不愿的解了皮带。当然也有没有皮带的，但穿松紧裤的被板寸抽了皮筋，板寸说一会儿会再还给他们的，至于说还给他们以后要还能不能用那就不归他负责了。不过他们还不是最倒霉的，还有那用挂钩的，对这种人板寸就剪了挂钩，对此，那些人自然不愿意，那些被抽了皮筋的，将来也不过是缝缝皮筋，他们的裤子可是真要毁了。 不过他们毕竟是少数，其他没了皮带皮筋的，也幸灾乐祸的推波助澜，再加上光头板寸手段凶狠，最后他们也只有无可奈何的认了。不过这样一来，也把先前杀伐之气弄的带了几分喜气。旁边那些没有下舞池的，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提好裤子啊，兄弟们。” “别露鸟喽！” …… 这里还有几个女生，对于他们，光头倒没什么措施，只是让她们跟着走。 裤子不方便，也没人想逃跑了，老老实实的就跟着往后面走，李纪良也跟了过去。 “你看什么？” 负责压阵的人一挥刀，李纪良向后退了一步：“我找人的，王浩然，不认识老同学了吗？” 第六章 在李纪良过去的生涯里，有很多的无奈很多的失落很多的……刺激，王浩然就是这其中最突出的最鲜明的一个。因为王浩然，是他们中最先有钱的那个。 他一直还记得，在他们初中毕业三年后，第一次同学聚会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中有几个已经先工作了，不过更多的，还是刚刚高中毕业，有准备工作的，也有考上了大学的。后者是要被前者羡慕的，虽然那时候大学生已经不包分配了，但毕竟还是大学生，还算是他们同龄人的佼佼者。但这些人的优越都被一个人给打破了——王浩然，在吃完饭他们准备走的时候，这人拿出了车钥匙，问他们有谁要送吗？ 小车！汽车！ 这种奢侈品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遥远，在他们的父辈还骑着自行车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开上了汽车！ 被叫到名字的板寸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也很是意外的道：“李纪良？你怎么在这里？” “一会儿再说，我能跟着过去吗？” 王浩然向队伍看了看，杨锐想开口，不过被李纪良的眼神制止了。留意到这一幕的王浩然想了想：“好吧。” 李纪良跟着众人上了楼，安静的等在外面，过了一会儿王浩然出来了：“这里面有你的朋友？” “嗯，一个球队的，别太为难他们。” “这种事在酒吧里也常见，不过是要钱。我们这里的规矩，没什么大事的话一人三百，你是我同学，给你个折扣价，二百怎么样？当然，你们消费的酒水是要另算的。” 李纪良苦笑：“我们现在总共都不见得有二百。” “那你们来什么酒吧啊！” 李纪良叹了口气，他是知道酒吧里是要打架的，他过去也遇到过几次，还参与过两三次，不过都是在大梁，一看情况不对，他们就立刻走人，真正被抓的也只有一次，还是被警察抓的。 “没想到你们这里措施这么严。” “不严怎么办，总有人打，打坏的东西总要有人赔吧。” “再低些吧，我们真没有这么多。”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王浩然拿出一包烟，李纪良接了，王浩然见他手法娴熟，想了想，道，“好吧，我再去说说，估计也不可能太低了，其实你没有参与随时可以走人的，这些人他们自己没有钱，家里人总是有的。” “一起出来的，怎么能把他们丢在这里？而且这要是让家里人来了，哪个都落不了好。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们留个路费，其他我们身上的钱都可以拿走，我再给你放个抵押。” “什么抵押？” 李纪良把刚才买的玛瑙项链拿了出来：“这是我本来准备送给我妈当生日礼物的，现在先给你压在这里。你又是知道我的，总不怕我赖账吧，对了，我现在在铁中，足球队的，你随时可以找过来，再过十来天我们还会来这里参加省赛，绝对跑不了。” 他这个项链虽然只花了几十块，却找老板要了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上面六百多的标签也没去掉，王浩然看了就有点发愣。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你现在变的这么生猛。” “猛什么啊，也就是这次来省城才把压岁钱拿过来的，我就这么点家底了。” 王浩然过去和李纪良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他是真正的坏学生，虽然李纪良也不怎么好的，但基本还是规则范围内的学生。他会写作会听课，会去参加学校的活动，而他，虽然也在上学，但却是真正的在混日子，他更多的精力时间都用到了打架混朋友上。所以他虽然刚才说看老同学的面子，但也没有怎么出力，不过现在，却觉得这个同学还真有点不一样了。 “好，我去给你说说。” “拜托了，我承你这个情。” 王浩然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就带着王松等人出来了，他们几个，杨锐穿的牛仔裤，没有系皮带，虽然王浩然给他找了跟绳，却没有办法把他的挂钩修好，所以他很是羞愤的往下拉着上衣，脸都是红的。 李纪良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王浩然道：“谢谢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王浩然把他们送到外面，又道，“这是我的Call号，你来省城就找我。” “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已经出来了，但更多更普遍的，还是Call机。 回去的路上，铁中一干人就像蔫了的茄子，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连话都很少说。等到坐上火车，李纪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上面只知道下面有人打架了。” “靠！说到这个老子就来气。”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马斗先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帮鳖孙先开打的，竟然把老子卷了过去！” 张林夏道：“还说呢，要不是你先动手，我们也不会插手，弄到皮带都差点被人抽走。” “是我先动手的吗？是他们先打我的！” “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你，还不是你和那个小姑娘眉来眼去的太厉害了。” “哪个小姑娘啊，黑乎乎的鬼才认出来是男是女呢。” “去吧去吧，没认出来你还往上凑。”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王松道：“好了好了，你们是想在这里再打一次吗？反正就这么回事吧，老马被人打了，我们就被卷进去了，也不知道最初是因为什么。” 李纪良知道酒吧舞厅就是这样，可能就是因为谁碰着谁一下，也可能就因为一个女孩子，就打的翻天覆地死去活来。 王松叹了口气：“良子，这次多亏你了，刚才那人是你朋友？” “嗯，十八中时的同学。” “我看他好像拿了你买的玉坠。” “那是抵押物。”李纪良也不隐瞒，事实上他之所以挑起这个话题也是为了说到这里，他们家的情况一直不怎么好，他前段时间之所以能请队里的人喝汽水吃冰糕，一是还留了点早先的压岁钱，二来则是剩下了自己的零用。也亏得现在天冷了，否则他可是没钱再请下去了，当然，他现在也不用请了。 这次的事总共也不过八百，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他现在可实在没有。更何况他也想让王松等人吃点苦头。当下，他就把和王浩然怎么商量的说了。 一听说他们总共还要再拿六百，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几人中，杨锐的家庭条件是最好的，但一天也不过两三块的零用，其他人更少的可怜。 “如果打进了决赛，学校会再给我们一笔补助吧。”马斗喃喃着，心中很是没底。 “不管怎么样，这事都是我们惹出来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凑齐的！”王松心下也发虚，但他既是队长又是这帮人里的老大，总要把担子给撑起来。 “其实，我们也不见得一定就要凑六百。”杨锐的声音细细的传了过来，众人向他看去，他心底有点发颤，还是道，“我记得良子的玉坠是六十多买的，我们把他的坠子钱凑出来就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还钱了。李纪良没有说话，王松道：“不行！那个东西虽然看起来好，但只有六十多，那是坑人！如果是坑别人也就算了，可那是良子的同学。” “但商场里也是这样啊，还不知道坑多少人呢。”被他一反驳，杨锐的胆子倒大了起来。 “商场是商场，我们是我们。我们知道那东西值多少钱，良子那同学就算现在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的，等他知道了，良子还怎么做人？良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还要让他难做吗？” 杨锐还想说什么，马斗已道：“不错，队长说的对。钱我们可以慢慢凑，但一定要还上，这次是我带大家出来的，也是我最先卷进去的，那我就出一半。” “老马，你不要逞英雄。”王松道，“打架我们都有责……” “我不是逞英雄，这真是我的责任。只是良子，这钱我要到过年才能对的上，你和你那同学好好说说吧。” 李纪良点点头，张林夏道：“其实这钱也不见得就那么难凑，你看这同样的东西，商场里卖那么贵，批发市场里就卖那么便宜，我们也可以这么干啊。” 王松等人狐疑的看着他，张林夏看向李纪良，李纪良笑着摇摇头：“你准备卖给谁？” “谁都可以啊，错这么多呢。” “你有证书吗？” “啊？” “你能分辨出来真货和假货吗？” 张林夏继续发愣，李纪良道：“拿货价这个事，只要跟着懂行的人来看过就都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人恐怕也不会相信我们，这么说吧，这个东西三四十你愿意买，可要是三四百，你愿意吗？” “我们可以不卖那么贵啊，哪怕就卖八十也行啊。” “可以，只要你能卖的出去。”这种事，他父亲在“以后”企图尝试过，但却赔的血本无归，那个男人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一点的精神，就在这次失败里彻底湮灭了。不过张林夏能在这个时候就想到这件事，倒是很有点经商的天份。 剩下两天，王松等人再不提出去玩的事，李纪良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他按照计划，每天跑步，锻炼力量，练习技巧。这样的安排，枯燥劳累但却充实，唯一的苦恼也就是他饿的太快。 他现在正在发育期，本来就食量大，每天这么训练更是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一顿饭有时候只能撑两个小时，他只有多准备一些鸡蛋，饿了就吃两个补充一下。 铁中并不是寄宿制学校，但也有一个小食堂，是专为教工准备的。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好在实惠，早中晚饭都可以一块钱吃饱，再怎么说足球队也是学校的一个门面，所以足球队的正式球员也都有了这项福利。当然味道是不怎么好的，很有一些队员不爱在这里吃，李纪良却是天天都会报道。 李中兴下岗一两年了，工资是早就没有了，只是逢年过节的可能还会见点东西。徐金玉帮着人家卖衣服，刨除掉奖金提成，每天做十二个小时也不过五六百块，什么都算上的话，也不会超过一千。现在通货膨胀还没那么厉害，五六百已经算不少了，但要养活一家三口还是很捉襟的。 以前他不知道时势艰难，见到别人有个好自行车也想要，见到别人养了电子宠物也想有，天天在家里哼唧，完全没有想到为了挤出这份钱他的母亲需要怎样的努力。 所以就算天天吃那些东西吃的嘴巴都有点腻味了，他也还是吃着。但现在元旦了，就算高三的还在补课，学校食堂是也不开了，他这一在家里吃，立刻就展现出来了消耗量。 “吃吃吃，老子早晚被你吃死。”这天晚上，李中兴难得没有喝糊涂，见李纪良一口气吃了六个馒头顿时被惊住了，“你这吃这么多，都长到哪儿去了？” “爸，你们那个厂快被卖了。”喝着汤，李纪良开口，其实他也不至于吃这么多，但他们家的饭没有肉，鸡蛋他也不敢吃太多了，就只有多吃其他东西了，他知道在这点上绝对不能少吃，否则身体有了亏空就不好补了。 “什么？” “那块地卖了总会给你们点钱吧。” “卖厂？他们敢！”李中兴跳了起来，“他们要敢卖厂，老子就和他们拼了！老子十六岁就在工厂里做工，他们算老几？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李纪良不理他，只是道：“你不如去找人问问，将来也好多拿点钱。” “老子不要钱！老子一定不让他们把厂卖了！老子……” 李中兴还在那里骂骂咧咧，李纪良已经把汤喝完进了厨房。后面的事情他早已知道，不管这个男人嘴上说的再凶，还是没有办法抵挡住大势，最后他工作了几十年的机械厂还是被卖的干净，而他，也拿到了最后一笔补助——两万块。就是因为有了这笔钱，他想着自己终于能干点事了，可最后还是竹篮打水。 第七章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再上学的时候，学生们都有点魂不守舍，足球队的训练也是这样，换鞋做准备的时候，一二十个人嘻嘻哈哈的，交换着这几天的心得，也就是王松等人因为心里有事，显得有些沉闷，其他的都在兴高采烈的说这几天上哪儿玩了，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一个家里有帝都亲戚的最得众人羡慕，因为他竟然吃到了那亲戚捎来的北京烤鸭！ “这几天，大家玩的怎么样啊。” 等到集合的时候，于建学道，一群人一边笑一边说：“挺好的。” “就是假期短了点。” “是啊，教练，等比赛完再给我们放放假呗。” “教练，我们严重缺休息啊！” …… 于建学并不是一个严肃的教练，虽然对球队有着相当的掌控力，平时却乐于和球员们打成一片。他太知道这帮年轻人了，血气旺盛而又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的严苛弄不好就会令他们有逆反心理。这也是因为铁中实在是太寒酸了，要是像那些私立学校那么有钱，或者像那些重点掌握着庞大的资源，他再严苛学生们也只能乖乖听话。 现在，却是要一边压着一边哄着，好在这帮小子们也算给他面子。 “想要休息？” “是啊是啊。” “想休息多少天啊？” “越多越好。” “那好办，现在就退出球队，以后都不用训练了！”于建学突然变脸，终于都愣住了，于建学冷哼了一声，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走了两回，直把一伙人都吓的不敢大声出气，这才道，“是的，我们进入了八强，也许你们觉得这已经足够了，全省第八说出去也有面子了！可是为什么我们只能拿第八？我们在大梁是第一，为什么不能在全省也是第一？” “也许有人要说，我们的条件不行，可条件是必须的吗？如果是必须的，那我们以前是怎么打败日本鬼子的？是怎么取得新中国的？如果只讲究条件，我们早不知被人侵略多少次了！” 这话他如果再晚个三五年说也许会被人冷笑，但这个时候的孩子，小时候学的还是红军翻越雪山的课文，不管真假，被学校树立的还是张海迪之类的精神英雄，他们也还没经历过社会，也还不知道有些事情不管你怎么想，如果客观条件不符合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的。 所以虽然觉得于建学这话有点对不上号，但一个个也有点羞愧了。 “而且，我们这八强是怎么来的？想想你们上一次的表现，我都为你们丢脸！杨锐！” “教练……” “那个球你是怎么丢的？” “我……” “说！” “被、被挤丢的。” 杨锐低着头握着拳，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于建学本来还想说什么，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改了口：“在比赛里我们会遇到很多事，有时候是我们技不如人，有时候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但有一种事情是我们不该犯的，那就是主动放弃！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放弃希望，哪怕我们已经零比十落后，哪怕我们只剩下一分钟，但只要还有时间，我们就要踢下去，并竭尽全力的去争取最好的成绩！不错，比起那些私立学校，铁中是给不了你们更多的物质奖励，可那些私立学校不都被我们打败了吗？想想你们是为什么而踢球的，你们是为什么天天这么辛苦的训练的！” 经过这么一番敲打，众人总算收拢了心思，在下面的训练中也都战战兢兢老老实实的了，而且也不知是运气，还是有这股气的支撑，他们竟然竟然靠着过去的人马干掉了下一轮的对手，在李纪良没有上场的情况下顺利的杀进了四强，这是连于建学都没有想到的。 是的，他会进四强，在有了李纪良后，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松的就进了四强，这次连学校的领导们也重视了起来，他们上次之所以会发那二百块，也是想着足球队差不多就到顶了，这突然就进了四强……他们也是有好几年没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前四，那不仅是荣誉，还有实实在在的收益——二级运动员！根据国家的规定，在全省范围内，拿到1——4四名的都可以申请，虽然只是申请，但是申请了好歹都会有点批准的，这也代表着，哪怕铁中只拿到了第四，他们也会有几个名额，然后，每个名额也都代表着二十分的加分！ 在小说里经常出现什么一半火焰一半海洋之类的话，而在高考里，那是实实在在的一分天堂一分地狱。铁中不是什么好学校，没有多少升学率，但这不代表一点升学率都没有，也不代表就没有学生想上大学，所以这二十分……却是有很多可操作的余地了。 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不过却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足球队的比赛还没有结束，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军心，要知道这第一和第四，可是在名额上有差距的。 不过他们也开始表达善意，比如足球队的每人中午可以领一个鸡腿鸭腿兔腿之类的厚重肉食，晚上还有一杯牛奶，这时候还没有爆出中国奶粉的种种事迹，大家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喝的不亦乐乎，就是李纪良每次总不领，一次两次后，这事就被王松发现了：“良子你怎么不喝牛奶？” “嗯，不喜欢。” “那你这份给我吧。” “好，不过……你也不要多喝吧。” “为什么？这牛奶是好东西啊，补钙，咱们更要多喝点的。” 我怕补出肾结石！李纪良在心中暗道，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只有道：“我们家有个亲戚在奶厂工作，他说这牛奶都不怎么好，奶粉更不知是怎么弄出来的。” “不会的，你看这牛奶这么稠，咱们学校没糊弄咱们，用的都是好奶粉。” 李纪良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在根据他的记忆，貌似倒没听说多少成年人因为喝奶粉喝出直接毛病的。这个晚上，他第一次没有加练，而是找了个网吧上了当时最著名的一个论坛，写下了一篇奶粉不能喝，特别是某个奶粉婴幼儿绝对不能碰的帖子，他不知道这个帖子管多少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留意，甚至不知道这个帖子会不会被删，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一月十二日，铁中终于迎来了他们四强赛里的第一个对手——省城绿色，这是去年全省的第三名。头天晚上，省城飘了点小雪，这天虽然晴了，但乌突突的，还带了点小风，在外面一站，那绝对是寒气逼人，冷的能让人打哆嗦，但这天的体育馆却难得的热了起来，起码有几百个学生在那里给自己的球队加油。 “绿色——加油！” “绿色——必胜！” “绿色——冠军！” …… 在有组织的号召下，呼喊声又响亮又整齐，比赛还没有开始，省城绿色已经从气场上压倒铁中了，马斗哼了一声：“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省城的学校了！” 王松道：“他们喊他们的，足球，还是踢出来的。” “不错！”于建学道，“这次我们碰上了省城绿色，应该说他们的实力很强，但能进入省城前四的，有哪个实力不强？而相比于其他学校，省城绿色还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因为，他们是私立学校。” 说到这里，于建学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这种学校条件好，补助多，这种学校的学生也必定是怕吃苦的，今天这样的天气，我们一定更占优势！今天，我们一定要多拿分，只有拿到更多的客场球，我们的下一场比赛才更有优势。” 进入了四强，比赛才算是有了那么点正式的意思，比赛不再只是打一场，而是打两场，只是虽然说是主客场，却都是在省城比的，对此，省城外的学校当然非常有意见，但组委会也有理由——除了省城，哪个地方还有完全合乎标准的场地？ 要说到足球场，每个城市总是有那么几个了，但要说完全的合乎标准，却不见得了。虽然说这样的比赛，差上那么个几十厘米也没有人会在意，但领导们不想批这笔钱不想费这个事，其他人也无可奈何。而且，往往能进入四强的，都是省城本地的学校，就像这一次，除了铁中，其他三个就是省城绿色，省城四中以及去年的冠军，省城六中，就是铁中，也是淘汰了省城建设杀上来的，在这场比赛里，倒算是个小小的冷门了。 大多数城市的学校都是打不进四强的，所以抗议也不是那么激烈，而少数能打进去的呢，就算再不满无奈势单力薄，也只能咬牙认了。不过就算是在同一个城市里，也还是分主客场的，这一次铁中就是客场，下一场他们则是主场，和欧冠那样大赛的规矩一样，在同等比分下，客场进球更多的球队获胜。 铁中先是客场，从心里上来说倒是有了那么点优势。 这次于建学没有再雪藏李纪良，一开始就把他放到了场上，这已经到四强了，再雪藏也没什么意思了，万一丢球丢到李纪良也回天无力，他可没处哭了。 他想的没错，在开场的前二十分钟铁中都没能进球，不过绿色也没能进，场地实在是太不好了，有的地方有泥污，有的地方结了薄冰，人跑在上面能正常带球就不错了，更不要说什么突破防守带人了，偶尔某个球员发起狠踢了个大脚，也不会引来什么紧张——那明显就是进不去的。 比赛就这么呈现出胶着状态，到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双方竟然是零比零，绿色的教练对这个状态还算满意，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们不用担心环境因素，却有可能拿到更多的客场进球。于建学却有点急了，前面那些比赛他们都还能轻松，但到了这一步不说别人，他也有点患得患失了。学校改制的传言一天比一天热烈，看情形，很可能是真的了，就算不是今年也很可能是明年后年。 那些教主课的老师还好，就算不再进学校，也总能去带带学生，他这种的，就只能进学校了。当然，他是编制内的，教委总不能不管他，但进什么学校，进去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地位那可要看成绩了。 他是想过能进四强就好了，可要是能多走一步，为什么不多走一步？ “刚才的情形我已经见了，大家都踢的很不错，下面我们要做的就是踢的更好。李纪良、杨锐，你们两个继续向前压，马斗，你也往前带带。这样的环境里，我们踢的难，他们踢的也难，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大胆的冲上去，这是我们四强的第一场比赛，我们一定要来个开门红！” “是！”王松大声道，其他人也被他带的精神一震，长时间的僵持再加上恶劣的环境，令他们都有点麻木，有的，还有了厌战心理。不过他们也是最容易热血的，见周围的人都提起了精神，也振作了一下。 于建学招手让李纪良跟他到一边：“一会儿想办法先进一个球，有了进球就轮到对方坐不住了。” 李纪良点点头，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也不满意。但在后世，他虽然艰苦练习，比赛却打的不是很多，毕竟要凑齐十多个人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打半场，双方也要有五六个的。 所以他更多的是自己，或者小范围的练习，不过后者也随着他技术的进步而越来越少——靠，良子，和你做一对一实在是太痛苦了，那纯粹是找虐啊！ 没有人喜欢只输不赢，而他也无法做到假装，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只做防守而不做进攻，但最后也没人愿意和他练习了。他一个人，当然也就不讲究什么场地了，有的时候只是在楼下的小公园里练练的，有的时候会到学校的操场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自然不出来，这也导致了他对这种环境没有太多的适应力。 不过他不会给自己找理由，就像将来，他不可能只遇到好的天气，好的环境。 第八章 于建学和李纪良都想着想进球，但他们却被省城绿色先进了球。 这个球有点突兀，下半场是绿色的球，他们经过几次倒脚几次失败后，就把球送到了前场，但也仅仅只是前场。在这个时候，绿色的人没想到他们会进，铁中的人更没想到。 不过球到了前半场，他们总要跟着跑。杨锐在和对方挣拼的时候把球控制到了脚下，但是当对方抢上来的时候，他一紧张，一失误，竟把球又往前送了送，应该说，杨锐是绝对没有想过把球送给对方的，当时马斗正在那个地方，但场地实在是太不好，他虽然是向着马斗踢的，拿到球的却是绿色的一个球员。 拿到球后，这个球员也有点慌，直接就向球门踢去——没有进，他这一脚实在开的有点大，不过在靠边缘的时候，被他们的前锋拦住了，此时，铁中的两个球员已经向他跑去，那前锋也知道自己很难突破，所以他射门了，他是向着球门射的不错，但在这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能设进去。 但这个球，偏偏进了。 那是怎样一个传神的射门啊，如果有摄像机，如果有快速照相，我们能够看到那个球还带着一种弧线，在苍茫的，带着一种空旷的背景下，那球简直就像个精灵。 …… 静默，绝对的静默，就连绿色的人都愣在了那儿，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本来因为长时间没进展的啦啦队们也开始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绿色——绿色——绿色——” 于建学的脸变的铁青，他能看出来刚才这个球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但这种球对他们的士气却有绝对的伤害。的确是这样的，消磨了整个上半场，只是来回的倒脚，别说他们，就是职业球员也会浮躁。好不容易刚提升来点士气，就面对这么一个进球，一些人心中不由要浮现出这是命之类的感觉，还有的想四强已经不错了，他们回去已经足够骄傲了。 再怎么说，铁中也没拿到过省赛的冠军，他们甚至连决赛都没有打进过，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管王松怎么叫喊目标，也不管于建学怎么说胜利，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其实是觉得这已经够了。这就像中国足球，好不容易出了回亚洲，一个球也没能拿下，这里面自然有种种原因，但恐怕从上到下众人的心里都觉得完成了既定目标了——二十年的梦想都实现了，下面的，也不用想太多了。 此时铁中的就是这样，如果这是在大梁，哪怕拿不到冠军他们都会觉得屈辱，但现在，却没有太多感觉。 “老于，别忙，这一场不行，不是还有下一场的吗？” 见他脸色大变，于建学身边的男人说着递给他一根烟，他摆摆手。 “你看这天冷的，一会儿咱们去找个地去吃火锅吧，也暖和暖和。” 于建学点了下头，心中却烦的要命。取得了成绩，上面人就想来摘桃子，他也不是愣头青了，副校长张德荣过来他也不会有意见，但在这个时候还一边吸烟一边说吃火锅的事，这让旁边的队员会怎么想？不过张德荣却没有自己已经被人嫌的感觉，反而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这么说，身边的队员一定会念他的好，这么冷的天，可不就是要取取暖？ 他还要在说什么，突然就觉得身边的空气一窒，再抬起头，就发现众人都有点发。 “怎么了？怎么了？” 他连连问，却没有人理他，然后他身边的于建学突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好——” “好！” “漂亮！” “良子！” “呀——” 铁中这边已经沸腾了，王松第一个扑上去把李纪良压到了身下，之后是马斗、张林夏、张南，就连门将刘子阳都开始向这边跑。张德荣终于反应了过来：“进球了？” 是的，进球了，就在刚才，李纪良进球了。 绿色那个进球令李纪良非常恼火，而铁中表现出来的氛围更令他不快，在拿到秋后，他就想这个球一定要进，但是糟糕的场地却限制了他的跑动传递，在还有禁区三十米的时候他被绿色的人拦住了。 这是一个危险距离，在那个时候他是不该射门的，如果是在平时，他可能选择突破选择过人选择传球，但是在那一刻，他只想到了射门，在球飞出来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能进，哪怕此时场地糟糕，哪怕这个球身上沾满了泥点，哪怕这个距离有点远，但这个球一定会和过去的很多球一样，进去！ 在很久很久以后，或者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踢出过很多这样的球，对着空无一人的球门，不断的练习，各种角度、各种距离。但在那个时候，他再练习，也不过是在发泄。而现在，他是真正的进球。 白色的皮球直扑球门，门将没有反应，他也不可能有任何反应。后来有绿色的球员说，这个球其实很正，但却没有多少人接这个球员的话，更没有人说这个球不该进。 因为这个球实在是太快了，别说门将，就是拦住李纪良的球员也没能反应过来，在他甩开大腿射门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家伙是要往哪里传呢。 绿色看台上的众人也被这个球打击了，他们本来热闹的喧闹也有了瞬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道：“切，这有什么啊，我们那个球还先进呢！” “绿色——加油！” “绿色——再来一球！” “绿色……” 绿色的组织是很好的，但这次他们再次哑口无言了，因为李纪良又进了一球。铁中的庆祝足足有两三分钟，直到裁判干预他们才结束，此时李纪良被压的已经只剩一口气了，还是在王松的帮助下才从地上爬起来：“良子，你这小身板有点弱啊，还要好好练练。” 李纪良没有说话，只是给他比了个中指，王松哈哈大笑，欢快的向后场跳去，然后鬼使神差的截了绿色的球，虽然后来他不承认，但他那个截断却是是很有运气成分的。 球刚到绿色的脚下，绿色还没有回过神，铁中的也还没从刚才兴奋中缓过来，王松向前跑，不过是责任，是习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把球截下，不过虽然有点惊诧，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把球传了出去，他本来想传给马斗的，但开的有点大，马斗虽然追上了，却没能把球停下，眼看绿色的人堵了上来，他直接一个大脚把球传到了前面，球是先到杨锐脚下的，他尝试着往前带了带，却发现带不动，就横向传给了李纪良，然后，李纪良射门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人这么说：“当李纪良开始射门的时候就无人能阻挡。” 现在，省城绿色最先享受了这种待遇。 五分钟，如果去掉铁中庆祝的时间，甚至不到三分钟，他们的大门被洞穿了两次！就算在这种规模的比赛里进球和被进球都是家常便饭，可这种现象也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而铁中的，这次彻底疯了，王松大叫一声就扑向李纪良，李纪良一见他就往后退，但却被马斗包了后路，然后，他再次被众人压到了身下。 “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这是意外，他们不会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看死那个二十一号，没了他，铁中什么都不是。” 这话在早十分钟也许是对的，那时候铁中士气低迷，很多人想的，也不过是少丢球，但现在有两球在手，铁中上下都是干劲满满，李纪良虽然被看住了，但其他人的压力却大大减少了，于是在十分钟后，杨锐又进了一球，这一球彻底打破了绿色的幻想，虽然绿色的教练连着换上了两个人也没能将局面搬回来，在马斗又进一球后，绿色陷入了恐慌，主教练只有站起来大声呵斥着让自己的队员防守。 总算场地状况实在是太糟了，铁中下面几次的进攻都没能很好的完成，否则士气大涨的铁中说不定能再进一球，也许是两球。 四比一，客场四个球，于建学的脸，笑的那就像大连的市花——秋菊，连看张德荣都觉得他顺眼了不少，张德荣也高兴，当下就决定，不回大梁了，就在这省城，找地方去吃一顿！ 张德荣此时豪气大发，但很快他就后悔了——二十二个球员，二十二个小伙子啊，这哪是人啊，这是凶兽！是饕餮！这个能吃啊！ 张德荣选火锅，一是比较应景，二来也是比较实惠，点菜要二三百的，火锅可能一百多块钱就打发了，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刚打了一场比赛，又正在最能吃年龄的足球队众人，那是完全不够的不够的不够的啊！ 一开始张德荣也非常大方，牛肉羊肉猪肉鸡肉都是两盘的上，蔬菜更是点了一大堆，但很快，这些东西就见底了。张德荣又叫了丸子粉条年糕，甚至还叫了面，可不管他叫多少，都仿佛是不够吃，那些球员，一边吵闹着，还一边往嘴里夹菜，也不见他们有多少动作，那锅底就一次次的空了，到了后来张德荣也麻木了，反正就是不断的叫，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每桌都吃到了六百！ “大家都吃饱了吧？”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差这一点了，虽然心中在滴血，张德荣还是故作大方的说。 “吃饱了！” “饱了！” “我觉得我还能再吃点。” “我也是，不过不想再吃咸的了，想吃点甜的了。” …… 张德荣眼皮直跳，只当没听到后面的话，转而道：“大家今天的表现都很好，以后再接再厉，拿到冠军，学校一定会给你们庆功的！” “好！”于建学带头鼓起了巴掌，其他人也很给面子，张德荣本来受伤的小心灵，感觉也修复了不少。 再一场比赛，绿色很顺理成章的输了，他们丢了四个主场球，当然是可这劲儿的想追回来，可于建学哪会如他们的愿，直接使出了龟缩大法，除了杨锐和李纪良，其他人全部缩到了后半场，认你如何挑衅就不出来，而他们偶尔的一次远传，却把绿色给惊的心惊肉跳，一直到上半场都没能有什么成绩。 等到下半场的时候，绿色也想明白了，这时候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对铁中展开了狂轰滥炸似的攻击，但他们实在是太焦急了，于是被铁中来了个反扑，直接又进了一球。 等到下半场二十五分钟的时候，绿色终于取得了他们想要的进球，可这个时候也回天无力了。最终，省赛最低的一场比分诞生了：一比一，铁中以总分五比二的成绩杀进了决赛。 当意识到这个成绩的时候，铁中自己也有点发愣，他们打进了决赛？决赛？决赛！ 他们就这么轻松的打进了决赛？ 好像有点突然，好像有点梦幻，好像有点童话，但这个童话实在是太美了，学校的人来了，连报社的人都来了，回到班级里，他们也被一群同学围着问东问西，那些过去鼻子都朝天的好学生也以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一时间，从王松到张林夏走路都有点发飘，就像是踩在云端上。 如果说还有谁是正常的，那也就是李纪良。他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事的，继续上课，继续训练，或者说，他比过去更刻苦了。那一场比赛令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更苛刻的要求着自己。 他知道，那一次是他的射门打开了局面，他当然是相信自己的射门的，就像他的过人，那都是经过几千几万次的练习，甚至真说起来，射门比他的过人练习的次数更多。但，如果他不能射门呢？绿色的门将没有反应，不代表他将来的对手也没有反应。他这次能射门，不代表他下次还有机会。 第九章 天很冷，才下过雪，阴霾的天空下不时的也会飘下点雨雪，并不持续，就是落在脸上冰冷，让人看了，心中也有点寒意。 于建学抽着烟，看着在操场上来回奔跑的少年，他跑的并不快，因为场地实在是太糟糕了，但他的带球依然干脆，一种和此时状况融为一体的干脆。 “这个学生真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德荣站在他身后，他连忙拿出一根烟，张德荣接了：“我记得和绿色的比赛也是他先进的球？” “是的。” “好苗子啊好苗子，老于，你为咱们学校发掘人才了啊。” “其实也不算是我发掘的，校长你还记得不，开学的时候我找学校要特招，招的就是他。” 他这么一说，张德荣也有了印象，铁中每年都会有几个特招的，他原本也急不得，但李纪良却是要开学了才特招的就有了印象：“原来是他啊，这可是老于你实实在在的功劳，怎么说不是你发掘的？” 于建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有时候让领导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坏事，何况要不是他跑前跑后，李纪良也真进不来。 “你们今天不是没训练吗？” “天这个样，我只让他们在室内活动活动，这是他自己在加练，从进校队，他没一天不加练的。” “天天都自动加练？” “嗯。” 张德荣也不免动容，再怎么说他也是搞教育的，知道这样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多么难，再想到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种困难更要提升一倍。 “真是个努力的孩子啊。” 这句话，就比先前说的真诚多了。于建学点点头，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李纪良的刻苦有一种苦行的味道，那就仿佛是在自己折腾自己似的。 “我去对他说说，天不好，让他早点回去。” 于建学说着掐灭了烟，正要离开，张德荣又叫住了他，于建学回过头。 “哦，没什么，下次再说吧。” 于建学觉得有点古怪，但他不愿说，他也不好追问，只有道：“那校长我先过去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说就好。” “嗯。” 看着于建学下楼，张德荣又把目光转到了李纪良身上，这个学生才高一，应该是愿意让出自己的名额的吧，不过这事现在也还不急，不还有一场比赛的吗？而且，下面还有全国大赛呢。想到后者，张德荣的心也不由得有些热，全国啊！铁中还没什么项目，能拿到全国里呢！如果能拿个全国四强，不不，哪怕是八强呢？ 铁中以后能不能成为专门的足球学校？如果那样的话，铁中也不会被改掉了吧。这样想着，张德荣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大梁连个专门的足球队都没有，更何况足球学校了。 他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就见操场上的李纪良又跑了起来，而于建学只能在旁边看着，这么远，他其实是看不到于建学的表情的，但他就觉得老于这时候很有点无奈的样子。 “不过那个学生……那个学生，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有点出息？”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随即就抛到了一边。 省赛的决赛很快就到了，这次铁中终于舍本让自己的球员早一天住到省城了，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可能是标间，就是普通的招待所，还是四个人一间房的，好在还算干净，每个房间也有配套的卫生间电视，只是那卫生间脏了点，而电视，也实在收不住什么台。不过铁中的孩子也没什么要求，能不在家住就够他们兴奋的了，四个人一个房间更是高兴的要打滚。 有的已经打起了扑克，有的已经跑到别的房间去串门了。相比之下，李纪良的房间有点安静，他和王松、张林夏、马斗一个房间，这是王松要求的，他也无可无不可，对于他来说，和谁住都行。 “良子，你那个同学这段时间来找你了吗？” 王松有点吞吐的开口，李纪良一愣。 “就是那个在这里的同学啊。” “哦，还没有。” “那你去找他了吗？” “也还没有。我准备决赛后就找他。” “那你现在找吧。” 李纪良一怔，王松就走了过来：“这件事啊，还是在比赛前解决的好，要不心里总有个事，这钱我们还没凑齐，不过也先凑了一部分，你先给你那同学说说，我们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马斗和张林夏在旁边用力点头。李纪良想了想：“好。” 在向于建学请示后，李纪良给王浩然打了电话，王浩然很快就来了，一来就给了他一拳：“好小子你终于舍得露面了啊，我还说回家的时候去找你呢！” “早就该联系你了，但上两次来都匆匆忙忙的，也没有办法和你见面。”李纪良一边说一边摸兜，“不好意思才凑了两百，剩下的钱我们会慢慢凑的。” 王浩然没有接钱，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还差的四百我们一定能凑齐的，不过要费点时间，你知道，都是学生，在不敢和家里人说的情况下真的只有攒零用了，不过这次比赛完，学校应该还会给我们点补助，到时候就差不多了。” “看不起我了是不是，我来找你就只能是为了钱？”王浩然握着他的手，往里面一缩，把他的手往回推，“我要是想要你这点钱，早找到你家门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住址。” 他们虽然没什么关系，但临毕业的时候也是交换过同学录的。 “我知道，不过那也不是你的钱，不能让你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拿工资的人了，这点钱还是垫的起的。这钱，你们先自己拿着，等凑齐再给我也不迟。” 李纪良迟疑了一下：“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浩然露出了笑脸：“这才像话嘛，走走走，我请客，请你去喝正宗的好酒，人头马我们那里都有！” “这个真不行，我明天还要比赛呢。” “明天才比赛嘛，不耽误。” “我们教练不会让出来的。” “不用告诉他啊，你出来一会儿，他不会知道的。” “真的不行。” 不管王浩然怎么劝，李纪良就是不出来，最后王浩然也有点恼了。其实那次的事并不严重，在有了其他几个冤大头顶梁后，有没有王松等人也不是太重要，更何况王松他们还凑了二百呢。 酒吧其实也不是太想把这事闹大，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帮学生，逼急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就算只是把家长逼出来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王浩然虽然帮着劝说了，却也只是劝劝，自己也没出一分钱，倒是落了个吊坠。他不怎么懂这些东西，就是觉得那坠子看起来不错，天天挂在脖子上，就快当幸运物了。有时候想到李纪良，也觉得他不会找过来了，像这样的学生他见多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小的可怜，能上一次酒吧就不知道回去怎么吹了，出了事是没有什么担待的。 他也没想过再去找李纪良，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后遇到了都不见得会打招呼，收到李纪良的传呼他真有点惊讶，正好他还没上班，就过来了。 本来是想着能再拿点钱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李纪良说话的方式，处理事情的态度都令他有一种熟悉感——那种经历过社会磨练的熟悉感，因此他才有兴趣和李纪良多聊聊。 多个朋友多条路，他是不介意现在就培养培养感情的，就算李纪良现在还只是个学生，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但李纪良这么不愿意也令他不高兴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我要回去上班了。” “嗯。我们明天上午比赛，就在体育馆，你要有兴趣就来看看。” “好。” 王浩然虽然这么应了，心里却是没有想过要去的，什么足球篮球的，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钱有用。回到酒吧，也差不多开始营业了。虽然是周末，但因为天不好，倒还不如平时的，却省了他们很多麻烦，不到两点酒吧就关了，他正准备回去，就被叫住了：“耗子，一会儿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啊，元哥。” “一块儿吃个饭，操，这天真能把人的卵蛋都给冻掉。”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 在街边要了个锅子，要上豆腐肉片之类的东西，虽然帐篷不隔寒，但看着那沸腾的热汤以及发着蓝光的火苗，就让人有些暖意。他们一行六七个一边喝一边说，重点是听元哥说他的英雄事迹，当年怎么砍人的，怎么坐牢的，怎么出来混的，旁边人都在鼓掌附和，王浩然也不时的附和两句，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这番话每次吃饭都要说，也不来点新鲜的。再英雄怎么样，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看场的，再过些年砍不动了还不知道如何呢。 “我这一辈子啊，风光过倒霉过，和我同年龄的有比我强的，也有不如我的，我错失过很多机会，十五年前我有朋友让我开电子游戏，我没听，结果呢，人家现在都开上宝马了，我还骑个电动车。但我不后悔，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一人立刻开口道：“嗨，开宝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我们那儿就有个老板，开宝马，老有钱了，结果都不敢在自己家住，就怕人家暗杀他。那些大老板哪有咱们现在自在啊，想干啥就干啥。” 元哥摇摇头：“开店那是要钱的，我当时没钱，就算知道电子游戏赚钱也没办法。做生意有赚也有赔，我要想做就要冒险赚钱，我现在看我那朋友赚了，怪羡慕，他要是赔了呢？所以我不后悔。不过有件事我是真后悔，那就是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 这话一出，气氛很有点尴尬，这帮人里就没几个好好学习。元哥仿佛没发觉众人的脸色不对，依然一边喝一边说：“我那小子现在才三岁，不过我已经让他妈教他背古诗了，他以后要不好好学习，我就照死里打他。” “元哥，学习好了也不见得就有出息，我有个同学过去是班长，考上了大学，现在也没能找到工作啊。” “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哪条路不能走啊。” “对对，风水轮流转，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与其说是在打消元哥的沉迷，不如说在给自己找理由。元哥可是他们的老大，要是他都后悔了，他们怎么办？但也不知道元哥是喝多了，还是心里有事，只是固执的摇头：“对，你们说的都对，我那开宝马的朋友也是没上什么学的。现在这世道，大学生怎么样？照样有可能找不到工作。我说那混的不如我的，就有我过去的班长，当初进了个好单位现在却是下岗了，上个月碰上，在那里出摊卖水果呢，过去多水灵一个小姑娘啊，现在满脸的皱纹，比你们嫂子，那起码老十岁！” “原来这班长是女的啊！” “元哥，你当初一定暗恋这班长？” “哪里是暗恋啊，明恋，绝对是明恋！” …… 一帮人起起了哄，元哥笑骂了他们一番，然后道：“我后悔，不是说因为没好好学习就怎么怎么样，后悔的是我错过了那段日子。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那是一定的，错过了，那就再也找不过来了。” 一堆人诺诺的，却没几个放在心里的，王浩然在旁边，却突兀的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酸有点涩，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在心上的感觉。 第十章 刮了一夜的风，第二天倒是个晴天，虽然依然很冷，总算是能见到太阳了。 于建学在更衣室里做着最后的动员：“在两个月前，我们说过什么？” 他的语气强调完全学自电影，无奈没人配合，一众球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两个月前他们说过的话太多了啊。 “王松你说。” “啊？”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王松恍然大悟：“四中，我们的目标是干掉四中！” “对！我们的目标是干掉四中！那个时候我们想的是在八强、四强的时候干掉四中，但不管哪一场赛事我们都没有遇到，本来，我以为已经不可能了，这会是一场遗憾，虽然铁中还在，四中也还在，但你们中的很多人是等不到明年了。” 这番话，说的几个高三的学员都有点落寞。在他们上学的时候，总想着快快毕业，时间早点过去，但现在真要过去了，他们又觉得不舍了。 “但上天是眷顾我们的，我们在决赛里遇到了四中，我们终于能报去年的仇恨了，你们说，我们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不会！” “我们能赢吗？” “能！” “冠军——” “冠军！” “胜利——” “胜利！” 铁中上下喊的信心满满，此时，四中也在议论他们：“哇哈哈哈，什么叫天才？就是被上天眷顾的天才，我想碰到大梁的铁中，铁中就进入了决赛，如果不是为了本天才，他们怎么可能进决赛？哇哈哈哈哈。” 吕凯咧着大嘴笑的无比开心，华宇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觉得你这话有逻辑问题吗？” “什么逻辑问题？” “被上天眷顾的天才，不重复吗？” “小华子。”吕凯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知道你为什么成不了天才吗？就是你太注意这些小问题了。当然天才是天生的，你没有这种天分，就算像本天才学习，也成不了的。” ……谁要向你学习啊！ “好了，好了。”四中的主教练刘蓉拍了拍手，“拌嘴的话就不要说了，大家这么有信心我很欣慰，总之，我们是要拿冠军的。” “教练，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误。” “大梁的铁中根本不带来！” “有本天才在，冠军，那就是手到擒来的！” …… 众人七嘴八舌的表示着决心，刘蓉微笑着点头，最后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队几乎是同时出了更衣室，一到操场，灿烂的阳光都令他们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同一个动作——闭上眼睛，还有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喂，四中的教练好像是个女的啊。” “不是吧……” “但她坐的那个位置好像就是啊。” 就算一会儿就会在赛场上拼杀，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互相打量的，而一看到刘蓉，众人就愣住了。 于建学道：“你们在说什么？” “教练，四中的教练好像是个女的。” “嗯，那又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只是没有想到。” “不管对方怎么样，我们总要做好自己的事，现在还不快去热身？” 一干人在他的指挥下跑了起来，于建学向那边看了一眼，四中和六中的比赛他是看了的，当时也有点奇怪，后来还找人证实了一番。四中这次的教练的确是女的，据说是老教练退休了，她就顶了上来，本来也是有很多意见的，但他们一路走到今天，那些质疑反对也就消失了。 “女孩子家家的，混到男人的队伍里做什么？”他心中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太在意，又不是他们的队伍换了个女教练，当然，他也不会小看对方。 和绿色一样，四中也有很多本校的学生来支持了，不过他们不像绿色那样有组织，有穿校服的，也有穿平常衣服的，叫喊声也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有喊四中加油的，也有喊四中必胜的，还有喊某个球员的名字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倒是把赛场烘托的怪热闹，同时，也显得铁中比较冷清。 “其实，咱们学校也可以组织点学生的。”马斗的声音很有点幽怨，“我们班就有同学想来，就因为家里才不敢的。” “学校才不会组织呢，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对了，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靠，张林夏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知道老子最烦听这几个字，还在这时候说，一会儿我发挥失常都是你的错。” “你发挥有正常过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王松连忙来打圆场，“你们也像良子学学，看看人家……咦？那四中的跑过来做什么？他和良子认识？” 李纪良也发现了有个四中的向自己这边跑来，不过他开始也没怎么在意。铁中和四中是打过比赛的，说不定就有认识成朋友的，谁知道那四中的竟跳在了他眼前：“喂，你，就是你，二十一号的小子，说的就是你了。” 李纪良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记住我的号，十二，记住我的名字，吕凯。记住，是我打败你的，我是你人生中的宿敌！” …… “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强大，什么叫真正的天才，在我的球技下颤抖吧！哇哈哈哈哈！”他说着，大笑着离开了，王松等人围了过来，“良子，那小子你认识？” “你们认识吗？” 众人纷纷摇头，李纪良道：“我也不认识。” “那他来……？” “发神经吧。” …… 吕凯当然不知道自己被定到了精神不正常的行列，回去后还大吹特吹自己怎么闯到敌营里去耀武扬威了，当然，没有人理他也就是了。 比赛开始了。 一开始，铁中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十分钟以后，铁中上下开始觉得不舒服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就是感觉别扭，传球过人都非常的难受，一直到了十五分钟他们也没有发起一场像样的进攻。于建学的脸色难受了起来，紧逼防守，四中竟采取了这种模式？但和六中的比赛里，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老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球队跑不起来啊。”跟了队伍这么久，张德荣也算知道了点足球知识，别的还不是太清楚，但他知道足球是要跑的，跑的越多机会越多，他曾就这个问题问过于建学，于建学的回答是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他的队伍就是要能跑的起来。这现在跑不起来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看得严。” “那要怎么办？” 于建学没有说话，虽然被看死了，但他觉得这还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把他们看严，四中自己的消耗也是很大的，到最后比拼的，就是体力了。何况，铁中的没像样进攻，四中的同样也没有，虽然这一次是他们的主场，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是还有李纪良呢。 “没事，比赛是要慢慢打的。” 他的话音没落，突然听到看台上一阵喧哗，扭过头，就见四中的一个球员正在长途奔袭，就见他从中场，绕过了马斗，绕过了张南，片刻间，竟快要杀到禁区了。 这一刻风起云涌，铁中替补席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拦住他拦住他！” “不要让他过了！” 就在他们的叫喊声中，王松斜着从旁边插了过来，虽然他后面还跟着看着他的人，但他在第一时间抢到了个好位置，此时，那四中球员的后面紧跟着张南，马斗等人也在拼命奔跑。 拦住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就见那四中的，把球往左边一磕，人往右边一偏，再之后又把球带了过来，但就这么一个摇摆间，竟把王松过了！ “甩牛尾巴！” “我靠！” “好样的——” 铁中的大骂着，四中的大叫着，一片鼓噪声中，那四中的已经杀入到禁区，直扑球门，两个铁中的球员早就从旁边开始向这边跑了，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有点回天无力，王松咬着牙从后面追，可始终和对方错着一点。刘子阳选择了出击，他盯着对方，表情凶狠。 威慑，这也是门将要修炼的一门功课，在单刀，在点球，在一对一的拼杀中，一点点的心理因素就可能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 刘子阳一边跑一边大喝一声，希望能耽搁着对方的脚步，可对方完全不受影响，没有丝毫停顿直扑他而来。 “这家伙想做什么？”他刚这么想，就见对方的身体一晃，他立刻跟上，再之后，就没了对方的影子。 “吼——” 铺天盖地的欢呼从四中的看台和板凳上而来，他们疯狂的大叫着。过了！过了！过了！他们的球员从中场连着过了四个人，最后连对方的门将都过了！ 再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场面了，虽然比赛才刚刚开始，四中的也像自己拿到了冠军，一直不齐的啦啦队也整齐了起来：“吕凯！吕凯！吕凯！” 吕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疯狂的大笑着，这个造型着实雷倒了一大批人，虽然这个时候还没这个词汇，但众人都是嘴角抽搐，华宇捂着自己的脸：“怎么办，我不想上去庆祝了。” “走吧，起码他还没有脱裤子。” “队长，你……” “再说不见得每个人都知道他这手势的意思。” 的确，不见得每个人都知道，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高中生了，历史总是学过的，就算有那几个不注意听讲的，此时听听身边人的解释也明白了，马斗此时就跳了起来：“靠，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佛祖吗？” 回应他的，是吕凯那嚣张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大笑。 比赛继续。 进了一球的四中的比先前有些松动，但依然紧紧扒着铁中的，于建学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果说刚才他还能不在意，那在对方一球在手的情况下，他就不能不在意了，他站了起来，看向身边的杨鸽，如果没有李纪良的话，杨鸽可以说是他今年最大的收获，这小伙子技术细腻，突破犀利，就是体力不太行，而且胆子也有点小，不过后者那属于性格问题，在目前的球场上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而这种胆小的性格倒省的惹事了。 在这些比赛里他一直只在垃圾时间让杨鸽去体验体验，不过在平时的训练里，他还是有一个组合的，那就是杨鸽和李纪良。关于李纪良，他一直是有些头疼的。 李纪良实在是太好了！ 从突破到射门都没话说，力量和耐力也与日俱增，这样的李纪良是他手里的一把剑一杆枪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但足球，并不是靠一个人打的，李纪良再猛，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一个球队。所以他一直想着要怎么给李纪良找个配合。他尝试过王松，尝试过马斗，甚至尝试过杨锐和张林夏，结果都不是太理想。 这些人里，像速度是技术差了点，马斗则是体力不行，而杨锐呢，技术上又实在跟不上。一直到前不久他让众人做联系，无意中将杨鸽配了上来，竟是出乎意料的合拍。 当然，杨鸽还是没有办法和李纪良相比，但这小伙子跑的快，技术也细腻，倒是能对李纪良做个掩护，只是这套打法他刚刚试验，现在就要用出来吗？ 就在这时，四中那边又是一连串的鼓噪，他连忙去看，不由得眼皮一跳，四中的那个十二号，再次拿到球了！ 第十一章 这一次吕凯是从边路杀过来的。 球本来是在马斗的控制下，他本想把这个球传给李纪良，无奈四中的紧逼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因此在试了几次后，他就想把球传到后面，然后从其他地方再试。 他是冲着王松传的，可是就在王松要接到球的时候，吕凯从他的右边抢先了一步，就见他一脚把球踢开，然后没等王松有所反应，就向足球奔去。 王松的反应也不能说慢，但毕竟比吕凯慢了一步，再追上的时候，球已经到了吕凯的脚下。四中的看台上完全沸腾了，他们拍着巴掌跺着脚，大声叫着吕凯的名字，而吕凯也没让他们失望，一路直奔到门区，愣是没被任何一个铁中的堵截到。 “拦住他拦住他！” “张南，往左往左！” 铁中的替补席上大声叫着。刘子阳再次选择了出击，他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拦住吕凯。 “不就是甩牛尾巴吗？比起良子你差多了！” 他在心中发着狠，却不断的判断，吕凯这次是会先左还是先右。上一次这个十二号是左了，那这一次会是右？不，不对，人的惯性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吕凯上一次是左，这一次可能还是左。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只是一闪，在发现吕凯要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向左偏，而与此同时，吕凯正和他偏向一个方向。 抓到了——他心中一喜，可是没等他有所动作，吕凯就迅速的向另一方倒去，再之后，他就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 轰—— 四中的看台上简直就要爆炸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对足球是没有多少喜欢的，虽然四中的足球不错，可也就是不错，偶尔赢来那么一次冠军，也就是当届学生更有感觉，新加入的是很难有什么感觉的。而四中，已经有很多年没拿过冠军了，甚至在此之前的前三年，他们还有一次没进入过四强，去年的第二名是他们三年来最好的成绩，也是老教练赵忠马上就要退休，这才会去全力拼那么一把，那时候学校也支持，队员们也努力，可最终，他们还是只拿到了第二名。 人类的习惯，永远只记得冠军，亚军……哦，那是谁？ 别说这种比赛了，就算世人最关心的财富问题，我们也永远只记得世界首富某某某，亚洲首富某某某，中国首富某某某……第二富是谁？这个、那个…… 所以四中第二名的成绩，并不能让那些不喜欢足球的学生有更多的认同感，他们之所以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很多是班级要求，少数是真的喜欢，还有一部分，是和足球队的某个人是很好的朋友，而更多的，就是很无奈很怨恨的坐在这里的。不过在这一刻，他们统统忘了这些，包括先前只是在这里吃零食+聊天的很多女生都尖叫了起来。 “吕凯——吕凯——吕凯——” 这样的声音响彻整个球场，扩散到外面。吕凯再次比起了自己的手势，这一次，已经没有那么多人说他了，包括四中板凳席上的人也道：“虽然看这家伙不顺眼，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其实这家伙也就嘴贱了点。” “他要一直踢成这样，那就不是贱了。” …… 听着身边的议论声，刘蓉的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她的目光投向正站在操场上舒展着自己双臂的吕凯。没有人上前和他庆祝，但他的队友们都三三两两的围在他身边，而整个看台上，此时都在叫他的名字。 “去吧，去展现自己吧，你会慢慢的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就会是你的了。” 吕凯的这个进球对铁中的打击是巨大的，自己一方被人家看的寸步难洗，对方却能连进两球，不说别人，就连王松都有一种，四中远远超过他们的感觉，但他是队长，就算心里没了底气也不能表现出来，他迅速的摇摇头：“不要慌，只是两球我们能追过来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铁中的士气也没有随之高涨多少，众人拿到球后，既不敢太往前带，也不敢随便传了，特别是不敢再向自己的后场传了，因此就见铁中的人在中场来回倒脚，引得看台上一片嘘声。 于建学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头：“你去做准备吧。” “教练？”杨鸽又惊又喜的看着他，于建学道，“你上去，就按上次训练的那样和良子做搭，告诉他我只有一个要求，进攻！不管球能不能进，不管防守如何，不管对方怎么样，你要和他，一起进攻。” “是！”杨鸽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脱了大衣，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 而在此时，四中的又展开了一轮进攻，总算这次王松等人前堵后拥，总算没让吕凯顺畅的跑起来，可就算这样，也打的铁中的士气进一步低落，还被四中的拿到一个角球。 两队的球员都挤在了一起，有站在门边等着或顶或破坏的，有站在旁边等着查漏补缺的。吕凯站在球前，踢了踢场地：“站好了吗？站好了吗？你们马上就要看到精彩而伟大的一幕了！” 马斗冷哼：“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吕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庸才，是永远不能理解我这样的天才的。” “天才？天生的蠢材吧！” 吕凯嘿嘿的笑了起来，马斗皱了下眉：“你笑什么？” “佛者见佛，魔者见魔，庸才者见庸才。” 虽然一时没能理解出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斗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下就道：“你说什么呢？”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马斗大怒，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被王松拉住了：“别上当，你听他在这里说大话呢。” “是不是大话，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吕凯做了一个舒展运动，然后蓦地出脚，皮球划过杨锐的面颊，竟然直向球王飞去，刘子阳的心都快提起来了，就在他几乎绝望的要闭眼的时候，就听碰的一声，皮球撞到了门柱上，他连忙扑上去，紧紧的把球抱在了怀里。 于建学和张德荣同时长出了口气，四中那边则发出遗憾的叹息，不过就算这样，这个球也把他们本来就高涨的士气再次添了把柴，上上下下就像疯了似的摇着手臂，而被他们赞叹的吕凯则是又踢了踢场地，很遗憾的看了眼球门。 比赛继续，杨鸽终于被换到了场上。刚上场的杨鸽自然的带着一股朝气，不过没等他把这股朝气带给全队，比赛就进入了伤停补时，上半场就这样结束了。 “那个十二号真令人讨厌。” “是啊，还说什么天才。” “还有他的庆祝动作，怎么看怎么古怪。” 更衣室里，铁中的人议论着刚才的比赛，不过更多的是对吕凯的牢骚。于建学本来只是听听，他知道，整个半场都被对手逼着，又被人拿走了两个球，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听他们说起来没完，就觉得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要说的吗？整个上半场，你们除了对一个人有抱怨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刚才抱怨的人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那个十二号，但你们难道不应该承认他的技术的确是非常好的吗？去年我们还没有见过他，所以他很可能是一年级的新生，而你们呢，大多是二年级的，还有三年级的，就这样输给一个新生，你们甘心吗？不甘心！我相信我的队员都是要强的，都是有骨气的，你们还不至于输了球就认命。那么你们的不甘心表现在哪些方面？就是抱怨吗？” 众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进攻！”这两个字于建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对手强大的时候，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强大，当他们凶悍的时候，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凶悍。如果你们觉得十二号讨厌，那就把他打倒，否则他只会表现的越来越令你们讨厌！” 的确是这样，下半场一开始，吕凯就肆无忌惮的来到了铁中的场地上：“上半场我进了两个球，但我觉得这远远不够，下半场，我会进你们四个，然后等到下一场比赛，我会进八个，在我的强大下颤抖吧，哈哈哈哈哈！” “弱智。”马斗冷哼了一声，而王松则是在旁边吐了口痰，不过这些对吕凯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依然嚣张的笑着，令铁中的一个个都觉得拳头有点痒。 杨鸽跑到李纪良身边：“他比你差多了。” 李纪良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杨鸽又道：“主要是我们不适应他们打法，要不然你早就破门了。” 李纪良终于明白这家伙是在安慰自己，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有点暖意。对于杨鸽，他一直有点冷淡，当然，对于所有球队的人他都说不上多热络，不过杨鸽却是他下意识中最冷淡的一个。 因为杨鸽知道他的过去。 作为重生到自己身上的李纪良，倒不怎么害怕遇到熟人。可杨鸽是和他一起踢过球的，虽然并不怎么熟悉，但对他的实力应该也有所了解。他当然可以随便的糊弄过去，可在下意识里，也不想和杨鸽有太深的联系。 好在杨鸽虽然实力不错，却还不是主力球员，他们倒也没有太多说话的机会，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有些胆小的同学会在这个时候来安慰他。 他犹豫了一下，拍了拍杨鸽的肩：“你放心吧。” 杨鸽一怔，然后更用力的点起了头：“我们一定行的！” 拜吕凯所赐，此时铁中上下都憋了一把火，虽然在四中的严防死守下，他们一时也没有太大的作为，但四中的也感觉到，他们的防守比上半场更难了。 特别是负责看守杨鸽的华宇，现在已经累的有些直喘气了。在上半场他就觉得杨鸽能跑，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新上场的嘛，总是亢奋一点，而且根据四中掌握的情况，这个十九号是很少上场的。 在小组赛的时候不上场还有可能是被雪藏了，而到了八强四强的时候，那就真的只能是板凳了。他本来想着只要自己中场休息一下，立刻就能把这个十九号看的严严的，哪知道这小子竟然几次三番的跑出了他的包围。 旁边的刘蓉看到这一幕，也微微的蹙了下眉，铁中这样的变化，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啊，就在她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那边的杨锐又一次将华宇给甩开了，等到华宇追上的时候，他已经顺利的接到了马斗的球。 “朱永——罗峰——” 他大声的叫着，他就不信了，这家伙还能有吕凯的本事。而被他叫到的两个队友也丢下了正在看守的人，快马加鞭的向这边跑。铁中的队员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千方百计的从旁边阻挠。 这时，就能看出两个球队的差距了，同样是防守紧逼，应该说负责看守的人更累，但这么跑开的时候，四中竟比铁中的更快一线，没等杨锐跑到门区，朱永和罗峰已经赶到了，华宇也从后面贴了过来。 “传球——传球！” 杨锐大声的叫着，他现在的位置很好，他相信只要自己拿到球是一定有机会的，而杨鸽也真的传球了，他向杨锐看去，但传球的方向却是李纪良。 这个球传的相当隐蔽，不管是他的动作还是表情都表明他是要向杨锐传的，就连杨锐也已经开始跳跃着准备接球了，但当他把球踢出来的时候，那球，却是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第十二章 李纪良接到了球。 其实杨鸽把他也骗了过去，但先前杨鸽明显是突破不了了，所以在他传球前他就开始跑动了，倒不是为了接球，而是为了抢占位置，而也就是这个提前启动，令他在第一时间拿到了球。 位置很好，位置相当好，这个时候四中的还没有逼上来，而在他面前，一片空白！ 于建学都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其他队员更是又叫又跳：“良子！良子！” “上！上！上！” 四中的也感觉到了压力，他们从四面八方开始向李纪良那边奔跑，在整个上半场李纪良都是四中的重点照顾对象，他们甚至不允许皮球向他这边踢，拥有吕凯的他们太知道让这种人一拿到球是什么后果了，所以现在一见到球在他这边，有些人甚至忘了自己的阵型，更有些人就不是冲着球去的。 但不管他们有再多的打算，再多的努力，这个时候都太晚了，此时此刻，阻挡在李纪良身前的只有一个六号唐家璇，以及门将张重喜。唐家璇是带着绝对的重力冲向李纪良的——他是四中最重的球员，也是速度最慢的，但却是最有分量和耐力的。而他此时的奔跑，简直就是爆发了小宇宙，要换在平时的训练上，绝对会引来四中上下的赞赏的，不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去看，甚至是被人忽略的。 他迎上了李纪良，他甚至想着要把这家伙撞下去，但李纪良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一见他过来，身体就开始摆动，唐家璇跟着要去堵，但他只跟着摆了两下，就把自己给摆趴下了。 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张重喜的身上，他没有选择出击，和吕凯做过练习的他知道这时候的出击很难有作用，所以他大喝一声，做出凶狠的表情，同时两眼紧紧的盯着李纪良。 李纪良还在奔跑，仿佛没有看到他似的奔跑。 “这家伙是想跑到球门里？！” 张重喜终于有这个意识了，他再也站不住，大喝一声就跑了出来，而就在这同时，李纪良脚下轻轻一磕，皮球就这么滚动着，进了球门…… …… …… 没有激动人心的过人，没有振奋人心的挑射。这个球就这么轻松的轻易的，不为人所知的，进去了。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铁中的和四中的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怎么能是这个球的射门呢？这个球他不应该，更华丽一些？更绚丽一些？更有特色一些……好吧，这是有特色了，可这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特色啊！ 一时间，连铁中的都有些无法接受。而四中的看台上更是一片嘘声。 “干的不错。”王松拍了拍李纪良的肩。 “踢的很好。”马斗在旁边点头。 然后两人就和其他人一起抬起了杨鸽，根本就没有准备的杨鸽被吓的哇哇大叫，好在王松等人还有理智，将他高高的举起，吓唬了他一番，还是轻轻的放了下来，而杨鸽脚一落地，立刻一跳三步远，逗得马斗哈哈大笑：“看你那点出息，我们还能吃了你？” 杨鸽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杨锐道：“喂喂喂喂，不识好歹了是吧。” 杨鸽一怔，不知道说什么，王松道：“好了好了，别闹的太过了，鸽子，刚才踢的不错！” 他说着，还比了一个大拇指，杨鸽一笑，伸了伸舌头。比赛继续，众人开始向自己的位置上跑去，李纪良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你刚才踢的真好。” 他回过头，就看到杨鸽。 “真的，你刚才真的踢的很好，虽然、虽然不是以前那样的，可是、可是那个射门也很好，真的！” 杨鸽说着，又用力的点了点头，李纪良笑了起来：“我知道。” “啊？” “我知道我踢的很好。”李纪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隐隐的傲然，他当然踢的很好。那么多年的练习，那么多次一次次的练习。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别人喝酒、唱K、玩游戏的时候他都在踢球。 杨鸽长大了嘴，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是真的觉得李纪良踢的很好，可是听李纪良这么说，怎么他又有一种怪异感？一定是他的感觉错了，一定是！ 虽然不是以期待的方式进的球，但毕竟扳回了一局，而四中上下对杨鸽也更上心了，不过没等他们采取什么动作，李纪良又拿到了球，这次倒不是杨鸽传给他的，不过杨鸽的跑动拉开了空隙，李纪良本身又更向后场退去，所以几乎没有怎么费事，就又拿到了球。刘蓉的脸色变了，李纪良拿到球没有出她的意料，但他这么轻易的拿到球就说明四中的防守出了问题。 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快，于建学甚至没来得及坐下，他紧紧的盯着李纪良，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能拿下来吧，能拿下来吧，可是，这还只是在中场…… 是的，李纪良现在只在中场，在他前面，还有华宇唐家璇，而在他旁边，还有朱永张亮，而离他不远的地方还站着吕凯。一个球队十一个人，去掉门将，现在半场的人都在他前面，而后面的，更是快马加鞭的在往这边赶。 没有人相信李纪良能再次来个单骑，特别是四中上下更是发着狠——小样，再让你进球了，爷爷们就不要活了！ 李纪良已经开始了奔跑，他跑的很顺畅，他根本就没奔着大门去，而是直接走了边路，没想到他会这么走的四中，在第一时间落了后手，不过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 此时，比赛已经打了五十多分钟，就算是最能跑的年龄，这时候也有点累了，不过现在四中上下都像是打了亢奋剂，愣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风采。 李纪良在奔跑，朱永在奔跑，王松在奔跑，全场上下，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奔跑。 “追上了追上了！” 四中的人大叫着。 “趴下吧趴下吧！” 看台上的人鼓噪着。 “不行了吗？” 铁中板凳席上的人盯着赛场，紧握双拳，但心中也有一种无力感，此时，李纪良几乎要被包围，而他离禁区还有一段的距离，虽然他不是不能再跑了，但显然，是突破不了包围圈了。 “这里！” 杨锐一边大叫着一边跑位，杨鸽更是埋伏在左右，刘蓉抿起了嘴，他们的阵型全乱了，这个球只要能传出去，铁中现在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进攻。此时，场上的朱永等人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有想着要把这个球拦下来再说。 “他会往哪里传？十六号那里是有越位的危险的，十九号？十九号的位置并不理想啊……” 李纪良没有传球，他射门了，把球又向前面带了两步，就在禁区线附近，他抬起了脚，皮球挑高的向前飞去。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自毁长城？ 直到球落到网里，他们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射门，而且是一个设进去的射门！ “我操！”四中的板凳席上有人丢下了水瓶。 “靠……”铁中的板凳席上有人喃喃自语。 而场上四中的，则都愣在了那里。这怎么会是一个射门呢？这怎么能是一个射门呢？最关键的是，这个射门怎么能设进去呢？不错，他是快到禁区了，可是他这个位置很偏啊，怎么能设进去呢？最抓狂的就是门将张重喜，他看到那个射门了，他看到了！但是他没有什么动作，因为他不相信这个球能进去，那明明就是射高了的。 “那是一个落叶球吗？”他有些呆呆的想着，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想有那么点玄妙。 而这个时候的李纪良踢了踢自己的鞋，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他表现的很淡然，就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有做，王松等人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走过，他们才如梦大醒。 “他妈的良子，你干的实在是太棒了！” 王松大叫着就扑了上去，一听他的声音，李纪良就知道不好，但王松愣是发挥出了比堵人时更犀利的动作，一个熊抱，就把他压趴下了，之后是马斗、张林夏，杨鸽犹豫了一下，也红着小脸，依依呀呀的跳到了上面。李纪良无力的伸着手，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铁中的替补席上更是又跳又叫。 “反超！反超！反超！” 他们只有十来个人，此时却愣是把对面几百个人都压了下去。毕竟不是忠实的粉丝，四中的看台上了也有了各种议论：“怎么这么快就被赶上来了？” “他们在做什么呀。” “太没劲了！” 这就是真正的球迷和一般观众的区别。如果是真正的球迷，他们当然也关注胜利，关注进球，不过他们也会关注场上球员的表现，关注他们是不是够努力了，够坚持了。中国男足一片骂声，很多时候并不只是成绩的因素，更多的时候，男足同学们总出点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而一般的观众则不会太关注这些，他们更多的就是看结果。 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四中的表现其实是很好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跑的这么卖力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对于被强迫来的学生们来说，他们不关心这些，看到对手这么快追平，他们只觉得这些队员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因此虽然还有人在喊加油，但已经有人站起来走人了——这么冷的天，还是回家暖和吧。 李纪良被众人压的几乎断了气，等王松等人站起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 “起来吧，知道你没这么脆弱。” 王松在旁边嘿嘿的笑着，李纪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杨鸽担心的看着他：“你真没事吧？” 李纪良没有说话，王松道：“鸽子你就瞎操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压他了。” 李纪良正在喘气，听到这一句差点没再背过去。什么叫不是第一次压他了？尼玛这是什么话啊？！ 杨鸽没有想那么多，他可不像李纪良那样经受过后世各种看起来正常，其实处处在卖腐的影视新闻类的袭击，很认真的说：“但上次只是你们，这次还有我啊，我也压上去了。” “哎呀，你那点小分量算什么？良子你别看他瘦，其实很有肉。” “我知道，但我们把他压到下面……” “都给老子闭嘴！” 李纪良终于忍无可忍了，杨鸽一怔，王松也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李纪良没有再理他们，站起来，向旁边走了。 “会不会有事啊……” 杨鸽满是担心，王松也摸着下巴，张林夏道：“没事的，他这种人啊，要真生气了，是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杨鸽有点怔怔的看着他，张林夏心里也有点忐忑，不过还是道：“你们不觉得他这样更有人气了吗？” 杨鸽皱着眉，王松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 “是吧是吧。” 王松一拍大腿：“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有点怪，但一直想不出哪里怪。训练也认真，也不是那种自私的，对弟兄们也仗义，好像没有缺点，但就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我知道了，就是人气啊！” 张林夏大有知音之感，两个人四目相对，用力的点着头。而已经走远的李纪良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自己什么，他只是想着下次再进球后一定要跑的远远的，否则被他们这么压下去早晚压出毛病，想到这里他用力的摇了摇头，什么压不压的，太难听！ “喂！”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以后还是少想，踢球踢球！唯有踢球是最重要的！ “喂，那个二十一号的，叫你没有听到吗？” 李纪良转过身，就看到吕凯。 第十三章 如果要问李纪良对吕凯的感觉，那就是，没有感觉。他承认吕凯的技术很好，如果不是“后世”那么多年的练习，他绝对不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张狂的小孩的对手。但，他毕竟是来自后世的，就算他其实对足球新闻没有多少关注，也知道名脚里，是没有一个来自于省城的吕凯的。 是的，热爱足球的李纪良并不怎么看新闻，特别是国内的足球新闻，这里面自然有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理，也有，其实他觉得这都和他没关系。他是踢不成什么正式足球的了，这辈子再也当不成职业球员了。所以国家队成员有谁，足球界又爆出了什么新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单纯的爱球，踢球。 他把足球当成自己的寄托，一点点的磨练着自己，每一次的进步都能令他更充实，同时也更惘然。他也想过是不是要做教练，但是他发现他并不爱指挥指导，他只是爱踢球，爱足球在脚下在身上的那种感觉。当他身边有了球，他就觉得自己是不孤单的。虽然很酸，但他非常认同那句话：足球，是朋友。 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朋友。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重生，还能再一次接触足球，更有机会去成为职业的！是的，这就是李纪良的目标，一定要成为职业的。虽然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年，可以说是中国足球最黑暗的时候，虽然他知道要想踢出来一定会有诸多困难，但他还是没有丝毫要改变目标的想法。 他是重生的，他是又活过一次的，他是一定不能让梦想再从手中飞走的。 吕凯是很好，很有特色，但他的目光早就越过了吕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此时看到这个有着一双大眼，看起来应该很乖，但偏偏就给人一种无良感的小孩就站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喂，我在给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嗯。” “你……我是吕凯。” “你刚才说过了。” 吕凯跳了起来：“你没有发现我这是在对你做自我介绍吗？在别人对你做了自我介绍后，你不应该也介绍一下自己吗？你叫什么名字？出生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始踢球的？家里……” 他正说着，李纪良就向他身后指了指，他回过头，就看到裁判向他这边走来了，华宇也在那边边跑边叫：“快回到你的位子上，笨蛋，你想让我们再丢一球吗？” “那球可不是我丢的。”吕凯也开始跑了起来，不过边跑还不忘丢下一句，“总之，二十一号我记住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当做对手的！” “……我可不会把你当做对手。”以没有人听到的声音，李纪良低低的念了一句。 比赛继续，连丢了两个球，四中不由得有点浮躁，从朱永到吕凯都想再进一球，这无形中为铁中创造了机会，他们突然发现压制了他们五六十分钟的束缚仿佛没有了，王松和马斗两个传球就把球传到了前场，不过很可惜，这个球没能演化成一个进攻，在马斗要传给杨锐的时候，球被朱永截下了。 “你怎么传的！”杨锐大叫。 “什么怎么传的？你怎么接的？” “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张林夏大声的叫道，两个人不服气的隔空瞪了对方一眼，跟着球再次跑了起来，而那边的刘蓉已经站了起来，她慢慢的来到球场边，什么话都没有说，而四中的气氛却为之一变，先前的浮躁匆忙很快就消失了，铁中再次感觉到了那无形的压力。于建学眯起了眼，第一次正式的向刘蓉那边看去，这个女人，可比他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比赛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节奏上，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他们的防守一次次受着冲击。开始只是杨鸽，后来是李纪良，再之后王松、张林夏、马斗都开始加速的跑了起来。而在他们的带动下，铁中其他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跑！跑！跑！ 每个人都在咬牙，比赛到了这个程度上，他们本来就很累了，这个时候的加速更令他们有点难以坚持，可是每个人都还在坚持。四中的人是看到了刘蓉。 和外人想的不一样，刘蓉刚进校队的时候，虽然外面很有争议，但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学生方面的压力，因为他们是真的服这个老师。而在这一年的训练比赛中，这种服气也越来越深，现在她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知道要怎么做。 而铁中的很多人只是无意识的在跑，因为身边的人加速了，他们也在跟着加速，而当发现加速真的有用的时候，他们也就不想慢了。上半场那种郁闷的足球，他们谁都不想再踢了！ 铁中的累，四中的那边更累，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吕凯还在大呼小叫，其他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在比赛还有十二分钟的时候，四中的终于又创造了一次机会，不过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因为铁中不断的跑动，这个球被华宇踢到了门柱上，最终没能建功。这也是两队最后一次成规模的进攻，再之后，就是两队不断的扯皮，比赛进入了沉闷时间。看台上没有了欢呼，但也没有了嘘声，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看着球场上那些人在卖力的奔跑，看着他们摔倒又爬起来，他们终于不再去追逐进球或者不进球了。 “四中——加油——” 不知道谁这么喊出了一句，然后看台上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张德荣的脸沉了下来，有点发狠的说：“下次，咱们也组织人过来！” 于建学没有说话，他担心的看着球场，他能感觉到刘蓉站在那里时对四中的影响，他很害怕自己的球员顶不住这种影响。如果再被他们进一球…… 不错，一个星期后是还有一场比赛，但是带着输一球的心情进入赛场和带着平局的心情进入赛场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算现在这是他们的主场，铁中其实已经略逊一筹了，但毕竟在比分上还没有输。 此时两边的都难受，四中的想要让比赛回到他们的轨道，就算一时不能进球，但只要进入他们的节奏，那他们就有大把的机会。而铁中的则是想给李纪良杨鸽他们再创造个机会，那两个进球令他们隐隐的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和蓝球不一样，足球没有随时叫停的机会，虽然能在场边大叫，能叫住某个球员对他们叮嘱一番，但却不能控制比赛，场上的变动和节奏，更多的还是要靠球员的努力。 再怎么说，铁中也还只是一个校队，这里面的孩子热爱足球，也不能说没有天赋，但他们的训练、比赛，他们接触到的东西都很普通，他们的足球意识也说不上多么的优秀，但前面的那两个进球给了他们例子，让他们在无意识中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于建学此时所能想的，也就是是不是再换个人上去，他现在还有一个换人名额，到了这个时间，也说不上要再留杀手锏了，但他就怕换上去的人一时跟不上节奏。 “加油——” 他终于采取了行动，不过不是换人，而是喊了起来，作为主教练的他其实是不该这么喊的，但他就这么做了，而他身边的人在一愣之下也跟着喊了：“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这一声声的加油在四中几百人的呐喊声里实在不显眼，但却始终存在，到最后，连张德荣也跟着喊了，在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副校长，忘了那二十分，他就是觉得这些在场上奔跑的小伙子们太棒了，有生以来，这个自上学期间就不怎么喜欢运动的中年大叔终于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运动的魅力。 “嘟——” 哨声终于响了起来，球场上的人一怔，然后，就像是下饺子似的，有那么十几个球员都扑通扑通的坐在了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动动，不能就这么坐下来。”于建学冲到球场上，拉着最接近他的张南道，其他的替补球员也跑了上来，对倒在地上的球员或拉或拽，四中的也跑了上来。从这里就能看出四中的体能储备比铁中的更深厚，虽然在一开始他们也倒下了，但这个时候却站起来的更快点。 经过一番或拉或拽，球员们终于站了起来，就在铁中的准备回更衣室的时候，刘蓉走了过来：“今天你们真的很令我意外。” “彼此彼此。” “你们是一个好对手，我很期待下一次的比赛。” 于建学继续道：“彼此彼此。” 刘蓉呵呵的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张德荣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学的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老于，你知道这女的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是很清楚，在比赛前我只是大概的了解了一点。她好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以前在四中实习过，赵忠退休的时候就推荐了她，一开始也是有很多异议的，谁知道她还真做出了一点成绩。赵忠算是没有看走眼，这女的的确不好对付。” “不过咱们也不差，这不是打个平手吗？” 于建学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平手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杨鸽的出色发挥，李纪良的技术，还有最后大部分球员的努力，这些加在一起，才有了现在的成绩。真的比对球队的掌控力……虽然不怎么愿意，他也要承认他其实是比不了刘蓉的，这个女的只要站起来她的球员就知道要怎么做，相比之下，铁中真的差的太多了。 这是在教练层面上，球员层面上，他们也很有差距，要知道，是八中的防了他们整整八十分钟！他们的体力消耗更大！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在回去的校车上他狠狠的夸赞了所有的球员：“刚才的比赛你们打的很好！非常好！超乎我想象的好！我以前没有说过，但是现在我要说，你们是最棒的！” 这样的夸赞铁中的队员可没有享受过，一个个长大了嘴，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过了一会儿，杨锐道：“但教练，我们只是和他们平手了。” “成绩不重要，关键的是你们这种精神，你们一直拼到了最后，而且找到了最重要的办法。小鸽子，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加速的？” “啊？” “说呀。” 于建学鼓励的看着他，杨鸽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道：“那个、那个，不是教练你说的吗？” 全车大笑，于建学也是哭笑不得：“好吧，你是我交代的，那么王松你呢？” “这个教练……是说实话还是假话啊。” “当然是说实话了。” “那我就说了啊……” 于建学知道他应该不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鼓励的看着他，王松道：“我是看着鸽子和良子都在跑，才跑的。” 全车再次笑了起来，张林夏一边笑一边道：“对对，我也是这样。” “哎哟哎哟，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人家还在痛苦着啊。”马斗抱着自己的腿，一边叫一边笑，刚才跑的太过火了，他有点抽筋，虽然被拔了腿，但还有点僵硬，“但他娘的，老子也是这样啊！” 没有人在意他说粗话，其他人纷纷附和：“我也是！” “我也是！” “靠，你们都跑了，老子不跑不是太傻了吗？” …… “良子你呢，你不是看到别人跑才跑的吧？”在嚷嚷声终于有点停息的时候，于建学开口，李纪良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也可以说实话的。” 又是一阵大笑，李纪良也笑了，他道：“好吧，实话就是，我发现这是对付他们的最佳办法。” 第十四章 这话一出来，全车都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不由得有那么点古怪感，还有的，已经撇起了嘴。李纪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还是忘形了啊。 一直以来，李纪良在足球队里都没有太多的话。教练交代的事情他会完成，队友们找到他了，他也会帮一下忙。当然，后者很少，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人起哄的让他请喝汽水，但随着天气变冷以及比赛的进行，这样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和这些心理年龄要比他小一二十岁甚至更多的孩子们说什么呢？哪个女生好看？哪个电视好看？哪个明星怎么怎么样？他是重生的，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所谓朦胧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样，他们议论的那些电视剧他早就知道结局，至于那些明星……他比那些经纪人影视公司都清楚他们未来十多年的发展，特别是那些大牌的。 以他的角度来看，这些青少年是在浪费时间。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而且对他来说，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珍贵的，他也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浪费口舌。 所以他一直很少说话，真到要说话的时候，也是说出个随大流的答案，比如像刚才那个问题，他其实是会说和大家一样的。但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气氛太好了，也许是因为他太放松了，结果，他那么说了，他说的是实话，但他也知道这话是会令人不舒服的——那就像是他要比所有队员都聪明似的。 “良子，你好了不起哦。” 就在他想着要再说点什么补救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抬起头，就看到杨鸽正满脸赞叹的看着他，那两只小眼睛，简直就快要闪出星星了。 “鸽子，你这语调……” 王松一脸无奈，后面的马斗立刻跟着：“好肉麻。” 他说着还抖了抖，一副受不了的架势，杨鸽脸涨得通红：“我、我怎么肉麻了？那良子是很了不起啊，我是教练交代了才知道要怎么做，良子是自己想到的，他技术又这么好，又这么用功，我、我……我当然觉得他了不起了！” “哎哟哎哟，还脸红了，鸽子，你是男人吗？”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 “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容易脸红？” “你、你……” 杨鸽气的不行，一直含笑看着他们的于建学也觉得要插嘴了，但还没等他开口，张林夏就站了起来：“阿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良子的确是技术又好又努力的。” 马斗的脸变了：“你叫我什么？” 张林夏不理他，径自道：“我们大家也都觉得良子很了不起。” 杨鸽一脸感激的冲他点头：“是吧是吧。” “但我们绝对不会说，良子你好了不起哦。”张林夏突然声音一变，带了几分假音，还翘了一个兰花指，在那里一边扭腰一边发颤音，“哦，哦，哦，哦……” ……全车大笑，马斗更是笑的打跌，连一向注重在学生面前注重形象的张德荣都被口水呛住了，在那边不断的咳嗽，于建学在那边哭笑不得的指着张林夏，想要说他两句，但一时也组织不好语言，只有杨鸽的脸红成了猴屁股，连眼眶都快要红了。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他拼命的对自己说，哭了就更丢脸了，但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在自己的手上拍了两下，看过去，就发现正是李纪良。 “谢谢！”李纪良看着他，很认真的说。 “良子……” “谢谢你这么肯定我。” 他这么郑重的表情倒弄的杨鸽有点手足无措：“我、我……” “他们只是在开玩笑，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嗯。” “哟，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见逗乐了全车人，张林夏更来劲了，一见李纪良和杨鸽在私语，就凑了过来，“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杨鸽立刻小脸一板，“不告诉你！” “哎哟嘿！”见张林夏过来了，马斗也紧跟而上，正要跟着说两句，就听李纪良道，“既然是我和鸽子的悄悄话，自然是不能和别人说的。” 他这么淡淡的开口，引的马斗和张林夏都是一怔，两人都想要再说什么，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不好开口了。而这个时候，张德荣终于咳嗽过来了，他正了正嗓子：“没的说，今天还要请大家吃火锅，羊肉火锅！” 一片欢呼，正处在发育期的青少年们立刻就把杨鸽抛到了一边。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次张德荣就没把青少年们往大地方带，直接就领着他们去了铁中门口的一个小地方，饭店虽然不大，麻辣烫却非常有火候，冒着热气的锅里滚着正宗的骨头汤，原味的那边汤汁泛白，而麻辣的那边则一片红火，上面还有红红的小辣椒，虽然刚才都累得不行了，但一坐在这里，一众青年也都开始流口水了。 张德荣知道要是让这些青少年们敞着吃，那是多少肉都不够的，所以虽然也点了几份羊肉牛肉，更多的却是粉条粉丝千张年糕这些能压肚子的，果然，这次的费用大大的降了下来，但两桌下来也有五百块了，不过这次张德荣没有太多的心疼，吃完饭，他搂着于建学的脖子：“老于啊，说实在话我过去觉得这足球也不过是一二十个人抢个球玩，可现在……我真觉得这运动有那么几分意思了。你好好干，学校不会亏待你的！” 于建学用力的点着头：“校长你放心，学校和您对我这么支持，我一定会努力的。” “好，那我就期待了啊。对了，那个李纪良，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这个我倒不是很了解，赶明儿我问问他？” “问问吧，问问吧，对这些球员，咱们也要努力关心是不？还有今天新上来的那个叫什么鸽子的，也很不错啊。” 于建学嘴上应了，心里则不免的有些纠结，终于又打到了这里，终于又要面临这些，而这一次，恐怕比上一次要有更多的是非了。良子的那个家庭…… 虽然对李纪良的家庭不是很了解，于建学也感觉到应该不是太好。他虽然不是主课老师，却也和他队员们的家长基本上见过面，不说别的，孩子一大早起来了，很晚才回去，家长们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要来和他这个教练见见面，说点什么该打就打，该教育就教育之类的场面话，这一次要去参加省赛，特别是他们打进了四强后，更有很多家长偷偷的跑到他家里塞东西说好话的，就算有的学生已经不准备再升学了，但孩子能在更大的场面里露露脸，将来说出去也是荣耀，而李纪良的家长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更何况李纪良还是他从别的学校调过来的。 是不满他在没经过他们允许就把李纪良调到了铁中？ 这点确实是他的疏忽，或者也不能说是疏忽了，在看到李纪良展露出的技巧后，他就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学生，所以虽明知道会有麻烦，他也还是做了。也准备好了，当李纪良的家长找来时怎么和他们说，但没有。 无论是李纪良的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出现，他也问过李纪良，而李纪良对此的回答是：“他们同意。” 同意……应该是同意了吧，不同意早来闹了吧。但他们就这么放心自己的孩子？要知道李纪良可是天天加练的，他也曾偷偷在旁边看他练完过，发现他是要练到高三的学生下课，学校里要关灯的时候才走人的。 早先天长，他就在操场上练技术，后来这天短了，他就在室内练力量，八点钟之前就没走过人，往往都是到九十点钟了，他才开始收拾东西。所以无论李纪良的技术多么好他都没有惊讶，这么的刻苦这么的努力，要是没成果才奇怪呢。 但李纪良的父母呢？他们就像是消失了似的。在打进前四的时候，他也找李纪良问过这一点，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他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是不想影响李纪良心情的，但也要和家长通通气。 李纪良是他的主力，这一点是肯定的，他是绝对不会把李纪良换下来的。所以如果李纪良将来还是要上大学的——虽然现在他说自己的梦想是职业足球，但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将来的事那颗难说的很。哪一个孩子在刚上小学的时候不是想要做科学家做老师做雷锋的？后来呢？李纪良就算有这样的心气，也还是要经过他家长的同意，而他相信，一对让孩子上了正常小学初中，又安排让孩子上技校的家长，大概是不会想让孩子走职业足球这条路的。 但没有，李纪良的家长一直没有出现，是他没有对自己家里人说吗？但一个孩子，哪怕他表现的一直都很稳重老成，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也是要对自己的家里人炫耀炫耀的吧。 他没有想到，李纪良是真的没有对自己的家里人说。一方面是他不太想，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成绩并不能说多好，省赛第二了，打进全国比赛了，对于一般的高中生来说应该是很不错的吧，可他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二十七了。就像他不会像普通的高中生为了多一块零用钱而窃喜一样，也同样不觉得现在的成绩有多么了不起。 铁中的底子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他，当然要取得更好的成绩，其实这次打四中打的略逊一筹还让他有点意外呢。 而另外一个，也是他实在没有机会说。 他的母亲徐金玉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他走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床，而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她一般都休息了。而他的父亲李中兴呢，过去是天天喝的晕晕乎乎的，现在则每天都不见人影，偶尔碰上了，就是以那种炫耀的口气对他说：“儿子，我早对你说你爹是要出息的吗？就是欠缺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他不喝酒了，可是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有一次问了问，李中兴则说不能告诉他：“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说实在话，李纪良不觉得李中兴能做出什么事业，他不认为自己的这个蝴蝶翅膀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但不管怎么样，这都要比喝酒强。 一个是太累了，一个是根本就看不到人，他想去说也无从说，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那么在意呢。至于说前四加分什么的，他倒是听王松他们议论过，但他是立志要踢职业足球的，也就没有去在意。 这一天他还是快十点才回到家，虽然上午的比赛很累，虽然于建学根本就没有安排任何他们训练的内容，但在吃过饭后，他还是回到了学校。当然，他也没做太多劳累的练习，只是好好的练习了一下柔韧性。 足球不是体操，好像是不怎么要求运动员的柔韧性的，但那只是不表现出来，其实足球中有很多动作都是要求身体的柔韧度的，如果身体僵硬，一些动作就很难做出来。而且柔韧感很好的话也会减少伤害。 这一点，他每天都会训练，现在基本上已经能把两腿给竖着拉开了，就是横劈叉还差些，腰部的柔韧度也有欠缺。不过这东西不能急，只要每天坚持，总能越来越好的。 铁中的条件差，也没有沐浴设备，天热的时候他还能对着锅炉里的热水抹两下，现在只能用毛巾将身上的汗擦掉再换上一身他原本的衣服了。身上黏糊糊的并不舒服，不过对这些他也已经习惯了。 在打开门的时候他有点惊讶，家里竟是一片漆黑，过去他母亲总是会为他留灯的，难道今天还没有回来吗？他打开灯，就看到徐金玉一脸呆滞的坐在沙发上。 “妈，你怎么了？” 第十五章 徐金玉坐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话慢慢的抬起头，但就像是刚睡醒似的，目光有些呆滞，仿佛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哪里。 “妈？妈？” “啊，是小良啊。” “是我，妈，你怎么了？” 徐金玉摇摇头，李纪良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家里还和过去一样。沙发上凌乱的堆着衣服，餐桌上随便的放着装着咸菜的碗，那个一条腿有点问题的凳子靠着墙，前两年新买的椅子则放在沙发的对面。没有碎酒瓶，空气里也没有烟酒味，应该不是他父亲喝多了又耍酒疯的。 “妈，我爸呢？” 徐金玉冷笑了起来：“你爸？呵呵，你爸……” “妈，到底是怎么了啊？” 徐金玉用手使劲的搓了下脸：“你爸被警察带走了。” “啊？” “小良，我已经决定要和你爸离婚了，你不要怪我，这几年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爸什么事都不做，整个家全靠我，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打两份工，回到家连个热水都没有。我说这些你现在也许不懂，但是我累了。我一直想着要撑下去，起码也要撑到你高中毕业，或者等你上了大学，或者等你有了工作。但现在，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完全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想的，他好像疯了，你知道吗？他竟然去打警察！那警察是我们能打的吗？没有事的时候我们都要绕着这些人走，现在，现在他竟然去打那些人……他被拘留了，派出所的让我去给他送东西，可我去给他送什么？送什么？” 徐金玉一开始还比较克制，但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最后已忍不住哭了起来，李纪良完全傻了，在后世里，他的父母还是离婚了，但那是在五年后，那时候他已经工作了两年，在知道父母已经领了离婚证后他完全呆在了那里。在那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的父母会离婚，虽然他的家庭不怎么和睦，他的父亲也不是多么有本事，但他总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就是一个心理定势，就像小孩子总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一样。 “怎么会离婚呢？”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他的父亲没有开口，他的母亲道，“我也没想到会和你的父亲走到这一步，不过倒这里是再也走不下去了，你也大了也有工作了，妈妈也安心了。” “别说这些漂亮话，明明就是你在外面有头了！” 头是他们的俗话，意思就是有了外人，他的母亲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简单的提着东西走了：“你有妈妈的电话，想找我，随时能找到。” 这就是他母亲离开家时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一开始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他的母亲怎么能就这么简单的抛弃他们呢？而且她还在外面有了人，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而在之后日子里，他的父亲也不断的对他说他母亲的坏话，爱慕虚荣、浪荡、拜金。那些统统不该是由一个父亲对孩子说的话他完全都说了，不仅说他的母亲，他还在抱怨社会，抱怨现在功利的人心，他无数次的回望过去，说还是那个时候好。那时候没有这么多享受，但人们都很和善，那时候的条件差，但邻里都非常亲切；那时候女人嫁男人在意的是人品，越穷越光荣，条件再差负担再重都没关系，只要人品好女人就能守着那个男人过下去。 而现在的女人呢，只认钱钱钱，没有钱连孩子都能不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爱上了足球。一方面，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失落的父亲，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调整自己。只有在足球里，在一点点的练习中他才能忘了这些事。 而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渐渐的知道了他母亲的不易。 在他母亲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费用是他母亲出的。水费电费，这些看起来不多，但每两个月一交的话少说也要一百多。他们这是老式的房子，不通天然气，所以还要买煤气，又是一笔费用。除此之外还有菜钱。那个时候物价还不像后来几年么凶猛，可一个月就算不吃什么荤菜，起码也要三四百。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每月最少是要五百的，而那时候，他的工资不过八百。而他的父亲还要喝酒，不是什么好酒，却喝的多，每天最少都要半斤，于是又要几十块。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不到五十，离退休还有十来年，而和他同样年龄的人大多都找个工作，有技术有机遇的是不说了，而就算最一般的，也可以去给人家看个车当个保安，每月最起码也有四五百，而且还管饭。 但他的父亲不做：“老子辛苦一辈子了，再不去给人当奴才了！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给老子一口饭吗？” 这是在他给他父亲做出提议后，他父亲给他的回答，而他，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在重生后，他即对李中兴不怎么亲昵，也对徐金玉不怎么热情。他知道徐金玉的不容易，所以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找自己的母亲要钱，但他也没有办法像普通孩子那样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 对于自己的家庭，他采取了一种“遗忘”的姿态，他装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似的踢着球，装作对这些都不在意，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被抓，而他的母亲，在这个时候就提到了离婚。 这一次李纪良是真的愣住了，徐金玉抓着他的手：“对不起小良，你跟妈妈走吧。” 又是一句意料之外的话，上一次他的母亲并没有说要带他走。 “妈，你先等等，我现在有点乱。”李纪良反握着她的手，徐金玉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她的儿子会这么平静。这次的事，除了让她下定决心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态度。她想过李纪良会大吵大闹，想过李纪良会大哭，甚至想过李纪良会摔门而去，她想过很多——离婚这件事并不是今天她才考虑的，而在她过去的考虑中，是从没想过儿子会这么冷静的。 “我们现在先一件件的说。首先，你和我爸的事，是你们两个的事。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我支持；你们两个不愿意在一起了，我也支持。然后，我爸现在是怎么回事？” “啊？”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要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他这种态度也令徐金玉平静了很多，她想了想道：“还不是他们厂的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他们厂要拆迁了，他们这些工人真的没地方去了。唉，其实他们那个厂早就没了，这些年也就逢年过节的发几块不知道猴年马月做出来的月饼什么的，还叫什么厂？你说没了就没了呗，他不愿意，就撺掇了一帮人找这个找那个。又是去上访呢又是写信呢，还到市委去闹，你说那是他们能去的吗？警察不在那里守着的吗？这可好，他现在连警察都打了，人家立刻就定了他一个袭警，还不知道要怎么判呢。要说在这个时候我是不该说离婚的，但我实在是受够了，你爸他就不是个男人……” 徐金玉还在那里抱怨着辩白着，而李纪良已经听不进去了，原来他爸出这个事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妈，那些警察有说把我爸送到哪儿了吗？” “说是送到了看守所，将来要给他判刑呢！” 李纪良的眉皱了起来，据他所知，大梁的警察抓到人一般会往两个地方，一个是看守所，一个是拘留所。如果是拘留所那就是情节不严重，向后世那些酒驾但没有出事故的都会往那里送，一般也就十五天左右。而看守所则不一样了，那里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判了刑的，一部分是等着判刑的，判刑的最少就是一年，而等着判刑的，那将来不是劳教就是劳改。 他爸这个，显然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的。 “那除了我爸，还有其他人被关吗？” “好像还有两三个，我不是太清楚，我也没本事救他，真不行你给你三叔打个电话吧，你们家要说有点能力的，也就是他了。”虽然恨李中兴恨的牙痒痒的，也准备离婚了，但徐金玉还是不想那个男人真的被关进去的。 李纪良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行动，他的三叔一早跑客运，算是李家最有钱的一个，也隐隐的是李家人的依仗，但他以后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三叔其实是不想关那么多事的。八年后他二叔李振兴出车祸断了腿，急需钱做手术，他三叔赶到只拿了一千块，后来还是他奶奶几乎要下跪去求，这才又拿出两千。在后来的家庭聚会上还说：“我为老李家做的事情够多了，咱爹的事就是我管的，咱娘我也会管，但你们也是做儿做女的，别光想着赖我！”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他的三叔，其实是不能依靠的，可笑他父亲早先还说什么他三叔早就许了，他如果要结婚，他三叔会给他出套房子。一套房子少说也要三四十万，他三叔会给他出？换成他也不会随随便便给别人出的。 不过现在，他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要去跑门路估计别人也不会认，还真的要找他三叔，但是要怎么找，却是要好好想想的。 “天晚了，你先休息吧，妈。” 徐金玉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爸爸的事我会找三叔。其他的事，那就是将来你和爸爸谈吧。” “小良……” “我没事的，妈。” 徐金玉看着他，份外挣扎，她是真的受够了李中兴。她当初会嫁给李中兴，是因为他是厂里的标兵，他有技术，他能干，而且对她也不错。这么些年，他们过的日子不怎么能说好，但也是一般人的生活。虽然也会抱怨工资少，虽然看到人家做生意发了财也会眼热，可她也真有想过要和李中兴离婚。 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折腾什么呢？ 但一夕之间，毛纺厂不行了，机械厂也不行了。记得是她先下的岗，那时候李中兴还安慰她，说他总能养活住媳妇的。那段日子她是真难受，但也是真幸福的，她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是爱情。她是真的觉得她能和李中兴白头到老的。 但很快，机械厂也不行了。一开始她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影响很大，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找到了工作，每个月也能拿四百多了，虽然没有什么保障，却比在工厂里的时候还强点。 可李中兴却像是变了个人，他先是不说话，再之后就是酗酒。她一开始想着他心里苦闷也不阻止，还给他做菜陪他喝。但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了，李中兴没有任何改变。她开始督促他找工作。 是的，他们没了工厂，但他们还有手有脚，还身体健康，他们能做很多事情，而光喝酒，却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她一直在忍一直在期盼，而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下去了，可是…… “小良，我刚才只是脑子有点乱，我……我不是真的要和你爸离婚的。”儿子还这么小，忍忍吧。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妈，你先休息吧，我也要擦擦汗。” “你要擦汗？我给你烧水。” 徐金玉给李纪良烧了热水，李纪良和着凉水在厕所里简单的冲了冲，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母亲给他准备好的干净秋衣。他默默的穿上，想着，自己前一阵子其实也是有些魔怔了。 第十六章 曾经有人说过，不管如何艰苦，生活总要继续。 第二天，徐金玉依然是七点半起来了。其实这个晚上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一夜不由自主的想了很多，直到五六点了才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头疼，身体也疼，她却不想请假，她现在给人卖衣服，每个月只有两天的假期，请假当然也可以，但请一天假就要扣五十，昨天已经请了一次，今天是怎么也不能再请了。 她打开门，就闻到一股鸡蛋的香气，在之后就看到自己儿子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起来了，妈，正好，我正犹豫要叫你呢。我刚到咱们门口去买了袋豆浆，正热着，白菜我也炒好了，你刷刷牙就能吃了。” “良子？” “嗯？” “你、你这是怎么了？”徐金玉简直是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了。 “没什么啊，就是给你做顿早餐啊，过来试试我的手艺吧。”他说的自信满满，在后世可都是他做饭，但徐金玉却有些不能接受，她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快去吧，妈！” 在他的催促下，徐金玉去洗了脸刷了牙，再回来的时候桌子已经摆好了，四个煎的金黄的鸡蛋放在两个盘子里，旁边还有一个小碗，里面放着酱油醋。再一个盘子里则是炒白菜，嫩白的白菜，鲜红的辣椒，闻着就透着一股香气。还有两个大碗里都是白浓的豆浆，她知道这种豆浆，是他们门口一对夫妻鲜榨的，机器就摆在外面，当着大家的面榨出鲜豆浆，用锅或塑料袋盛了买回来还要煮，偶尔她休息的时候也会去买一斤半斤的回来，味道醇正，和街上一般的豆浆完全不一样。 也曾很羡慕这对夫妻，他们同样是下岗的，但却能和和睦睦的一起做个小生意。 再之后的一个盘子里放着葱花油饼，还冒着热气的饼显然是刚买来的。 “鸡蛋和白菜是咱家都有了，豆浆一块饼两块，我从您兜里拿了张五块的，还剩两块已经给您放过去了，您不会怪我吧……” “小良……” “快吃吧，妈，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他就拿了一块葱花饼到自己母亲的嘴边，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嘴唇也向上弯了起来，带着几分期许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但徐金玉却没有动，最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哭的那么惨痛，把李纪良都给吓住了。 “怎么了，妈，你怎么了？” “我不离婚了，小良……我不离婚了……你放心，我昨天只是说说的，我不是真的要离……” 徐金玉仿佛崩溃了似的，一边哭一边说，而李纪良在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他的母亲会这样是以为他害怕他们离婚。 昨天晚上徐金玉没睡，而他也是一夜无眠，他想着自从他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是可以做很多过去有遗憾的事情后，就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足球，唯有足球。 他拼了命的踢球练球，为此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样有错吗？也没有错。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踢球的了，无论是否能取得什么成绩，他总不能让自己再有遗憾。当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也是想要好好生活，想要豪宅名车，但这些都没有足球重要。 他记得07年的牛市，记得大梁的房市是从05年才开始缓慢上涨，到10年才进入飞速时期，他也还记得金价也是一个劲儿的在涨的。他现在还没有身份证，做什么都不方便，等再过一两年他自然可以徐徐图之。 他总觉得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还有时间，而足球是不等人的。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值得他去珍惜去拥有的。 友情、爱情、亲情…… 前两样暂且不说，这亲情却是在他身边，扎扎实实的。 不错，李中兴没有本事，就算到了后面十多年他也仿佛只是一个窝囊废，一个始终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软蛋。但那是以后，而现在，他才刚刚四十，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么些打击，他不一定就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而徐金玉呢，不管她以后是不是真的又找了个男人，在现在以及以后的好几年她是真真实实的非常辛苦。一个女人要支撑起一个家，没有任何帮扶，说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真做起来却是各种艰辛。 后来他只养活李中兴和自己都感到千难万难，更何况现在她要养活他们一家三口，他还在上学！ 她之所以在他毕业两年后提出离婚，其实不只是对李中兴的失望，也是对他这个儿子的失望吧。想想那两年里他做了什么？除了玩还是玩。 上班的时候他没怎么用心工作，每到下班就和一帮狐朋狗友安排好了节目。不是到歌厅酒吧，就是找个地方去打斗地主，他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有时候甚至不回家。 他不知道工作了要给家里一些家用，也不知道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父母买些东西，只有在他母亲生日的时候，笑嘻嘻的说一句生日快乐，在外面的小饭店里叫上几个菜。这样的生活现在想起来真是猪狗不如，而那时候他还觉得自己不错，因为在他的那帮朋友里很多甚至记不得自己父母的生日，更不要说带父母到饭店去吃饭了。 他上学的时候是不说了，工作了还是那个样子，怎么不让他的母亲绝望？但她什么都没说，反而在他二十五六的时候很愧疚的对他说自己没本事，不能给他买套房。 他还记得那一天徐金玉问他有什么打算，那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什么大老板的了，但还是很烦躁的不让她管：“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操你的心。” “那你是什么打算呢？” 什么打算？他完全不知道。工作了这些年，他对电脑也算有了点了解，但也就是给人修个机子，处理个一般问题，要说多么精湛那是绝对没有的。自己学的专业是早就丢了，其实本来也没学到多少。因为天天踢球，也没多少社会关系。要说做生意他又完全没有本钱——他那点工资养活两个人，不出现亏空就不错了，却是存不下多少钱的。 “小良，你也二十五六了，该谈女朋友了。” “嗯。” “我现在还年轻，你要有了孩子还能帮你带带，再过几年，恐怕就不行了。”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别想那些没影的事！” “……你王叔叔说，不行就去学开出租，将来和他一样开出租。学费他来出。他正准备再买一辆车，你到时候开他那辆，也都方便。” 其实那也是条路，包别人的车也许赚不了多少钱，但如果用那个人的车，那就有各种便宜了。但他还是摇了头，他已经能接受他母亲再嫁的事情了，但却不能接受来自另外一个男人的帮助。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他那原本的未来，还真是无比的失败混蛋啊！ 现在他一直在努力，但是还不够，他其实是可以做的更好的。 “妈妈，你别哭。”他抱着徐金玉，“我不是怕你和我爸离婚才这样的，我就是想给你做一次早餐，你看，你给我做了那么多次，我给你做一次算什么？真的，如果你觉得不能和我爸继续了，那就离婚，我真的没有什么意见的。” 这些话徐金玉哪里会信，她只是在心中发着狠，为了儿子，不管李中兴多么混蛋她也会坚持下去。李纪良也看出她不信，但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有哄着她把鸡蛋吃了，然后稍一收拾就出了门。 他没有到学校，这个点，训练已经结束了，而对于去上课，他是没多少兴趣的。他要去找他三叔，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他爹丢到看守所不管。 他三叔不在家，又出车了，他三婶王倩倒是在的，对于他说的事也很惊讶，但只是表示会给李再兴打电话，连他要李再兴的电话号码都不给：“小良，我知道你急，别说你，我也急。但你说你叔是做什么的？是做司机的！这司机最怕的就是意外，你说要是他一接你的电话，一着急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是小事。这样，这点钱你先拿着，我掐着时间，到中午就给他说这件事，你放心吧，咱们都一家人呢。” 李纪良看着她递来的二百块，沉吟了片刻，然后一笑：“好的，那麻烦三婶了。” 见他拿了钱王倩也是松了口气，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吃了吗？” “吃过了，那我先走了。” “不再坐会儿？” “不了。” “也是，你还要上学呢，回去好好给老师说说。” “嗯。” 李纪良一边应着，已经走了出来，他知道能从这里得到的帮助很少了，但恐怕也不大了。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他想，自己不仅要踢好球，更要做一些能做的事情了。 中午的时候李纪良到了学校，正吃鸡腿的时候就被于建学叫到了一边：“你今天上午没有来上学？” “嗯。”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今天早上是没训练的，本来他也不知道李纪良上午没有来，还是李纪良的班主任找过来才知道的。 “是家里出了点事。” 于建学看着他，李纪良沉吟了一下：“教练，我那二十分是能换人用的吧。” 于建学一惊。 “如果换给别人，对方是要给钱的吧。” “这个……”于建学想了想，“这个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什么时候让你家里人来一趟。” “但现在恐怕只有我来操心了。”李纪良说着，就把李中兴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道，“教练，我们家真没有什么人能处理这个事，我自己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现在我只有两个想法，第一个就是，我想知道我爸到底出了什么事，第二个，就是尽可能的把他捞出来，不管是谁，能做到这一点，我一分钱都不再要。” 于建学看了他片刻：“我知道了，我去给你问问。这个事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个，法不责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有点不信，但还是转头就找到了张德荣，张德荣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的道：“这真是他说的？” 于建学点点头。 “这小孩倒早熟的很啊，好吧我去问问，就冲他这份心，能帮的也要帮他一把。你告诉他，他父亲的事我会帮他打听，让他安心训练比赛。” 李纪良也知道自己要安心，他还知道他们的成绩越好，学校越可能为他下力气。他还不知道张德荣已经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但他知道换名字这种事是一定要通过学校的。 这个下午他照常训练，但注意力却不是太集中。他一会儿想想徐金玉，一会儿又不由得想想李中兴。他想着他们的过去，也会想到他们的未来。 刚踢过一场比赛，接下来又会有一场比赛，于建学也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太强难度的训练，只是安排了一些趣味练习，又针对四中的紧逼防守做了一些训练，不到两个小时也就结束了。 之后于建学找李纪良谈了一次话，重点也就是让他放宽心不要多想之类的。李纪良当然是满口答应。等他们走后，他犹豫了一下就也准备离开了，他想找徐金玉一起吃顿饭，如果可能的话再跟她到派出所，虽然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但总有值班的，也许能打听到一点情况。 “良子……” 他刚走出来，就看到了杨鸽，后者犹犹豫豫的看着他，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有事吗？” “没，啊，有，不是……你，那个你没事吧？” “我？” “嗯，那个我见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教练又找你谈话……你没什么事吧。” 杨鸽紧张的看着他，小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关心，李纪良不由得就感到心中一暖：“没什么。” “哦哦，那就好，那、那这个给你。”杨鸽说着，匆匆忙忙的丢了一个东西，然后就慌里慌张的走了，李纪良打开一看，是一个烤红薯，不由得发怔——又不是什么违禁东西，这人跑什么啊！ 第十七章 经过多方打听，李中兴的罪名是妨害公务。其实他也没有怎么对警察动手，就是推搡了几下，但他这个事，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再加上上面正想抓个典型，就把他给竖起来了。 张德荣多少还有点面子，一番打听下来就给出了两个办法，要不就是判刑，要不就是交罚金。 判刑是要一到三年，罚金却是要三万。徐金玉一听到这么多钱顿时就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存下了不到两万块，三万……就算借，也是不好借的。 而就在这纷纷攘攘中，铁中与四中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这也是省赛的最后决赛。 铁中提前一天就到了省里，这次不仅有张德荣，校长周东峰，团支部书记程金宝还有其他两位副校长都跟着去了。 当然，领导们是坐着小车去的，五个人的小车，带上司机又多了一个人，张德荣就主动在后面压车。 前面是黑色皇冠，后面跟着学生们的大巴，两辆车开出来也有点威风，这次也总算不是住招待所了，他们找了个临近体育场的三星级酒店，虽然学生们是三个人一个房间，但无论是设施还是环境都要比招待所好太多了。 李纪良和张林夏杨鸽一个房间，这也是于建学安排的，他现在已经决定要让杨鸽和李纪良做搭档了，当然要让他们两个好好磨合磨合。本来他还想安排马斗过来的，但张林夏吵嚷着要和李纪良一个屋，他也就这么安排了。反正他本来就是想安排个活泼的进来，张林夏也不比马斗差。 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张林夏发出长长的叹息：“你们说，我们要天天能住这样的房间多好。” 杨鸽看着他：“你们家不好吗？” “大杂院，你说好不好？上个厕所都要跑老远，邻居家放个屁我都能听到，当然我放屁他们应该也能听到。”张林夏悻悻的说，“良子你们家呢？” “我们家也不怎么样，老式的家属房。” “那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有独立的卫生间，鸽子你们家呢？” “还好。” “什么叫还好。” “就是还可以啦。” 张林夏翻过身盯着他，杨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你你你，干什么？” “老实交代，你们家住在哪儿？” “土岗。” “什么？” “就、就是土岗啊。” “土岗小区？” 杨鸽摇摇头，张林夏瞪大了眼：“土岗别墅区？” “也不是什么别墅啦，就是两层小洋楼。” 杨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张林夏一跃而起：“我靠，真的？你们家真住在别墅里？” “真不是别墅啊，我们家的房子小，还不到二百平方。” “什么叫还不到二百平方，你这是在气人吗？你知道我们家多大吗？多大吗？还不到五十平方！你小子行啊，平时哼哼唧唧的像个小媳妇，谁知道竟是个有钱人，打劫打劫打劫！” “我哪里像小媳妇了？”杨鸽不愿意了。 “看看你脸都红了，还不像小媳妇？” “我、我、我……” 杨鸽气恼无比，他皮肤白，又容易脸红，从小到大都没少被人打趣。这也养成了他胆小不善于交流的习惯。刚来铁中的时候，因为他是低年级的，彼此不熟悉，倒也没有多少人说他，谁知道这几场比赛踢下来，这些人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你、你、你，你什么啊。”张林夏继续逗他。 “哪有我这么小眼睛的小媳妇啊！” 杨鸽冲口而出，张林夏一愣，顿时笑倒在床上：“哎哟哎哟，我第一次知道这眼睛大小还和是男是女有关系，照你这么说，这眼睛小的女人可就不能结婚了。让我想想我们班有几个小眼睛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长的才不像女的呢！” 杨鸽急的跺脚，张林夏却不管，自顾自的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眼见杨鸽的脸更红了，李纪良道：“土岗我记得有新区老区，你们家是新区还是老区啊？” 张林夏终于停了下来，有点吃惊：“还有这种说法？” “也不算是什么说法了。老区就是过去大队里统一盖的房子，新区则是后来人过去自己盖的，你们家属于哪一种？”后一句是对杨鸽说的。 “我们家是队里的。” “你们家是大队的？” “也不是啦。”杨鸽有点害羞，但这个话题比刚才那个要让他舒服多了，“是我爸找了人，就买了那儿的房子。我妈一直说背，上哪儿都不方便，正说卖呢。” “不要卖。” “咦？” 李纪良看着他：“真的不要卖，那个地方现在看着还有点背，再过两年就不背了，以后会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杨鸽点点头：“我爸也这么说，再说我们还有个小院子，种个什么东西挺好的，等明年我请你吃葡萄啊，我们家自己种了葡萄树，明年应该就能吃了。” “哟，只请良子吃，我的呢？” 张林夏凑了过来，杨鸽道：“都吃都吃。” 说完就红着脸溜到了洗手间，显然是怕他再说什么让他脸红的话，但就算这样，张林夏也在他背后喊：“等回来我们到你们家去玩啊！” 杨鸽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 李纪良摇摇头：“你别老逗他。” “就是开个玩笑。”张林夏笑嘻嘻的，“你不觉得这小子很有意思吗？” 李纪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铁中到的早，所以晚上在饭店里又安排了一顿，虽然只是酒店旁边的小饭店，却也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在会上，周东峰亲自许诺，拿了冠军就有四百的补助，每进一个球就再多加一百，等到了全国大赛上，学校更有奖励。 一席话说的学生们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四五百着实不少了。只有李纪良有些抑郁。他当然也是想拿到钱的，四百块，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少了，但被周东峰这么直白的说起来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吃完饭于建学又把他单独叫了出来，重点还是为他减压，不要被他父亲影响了心情之类的。 李纪良知道他是好意，当然连连点头，等他说完，犹豫了一下道：“教练，你当时是为什么踢足球的呢？” “我？我的专业不是足球，我是练田径的。” “那……” “说起来那应该是二十……不对，是十七年前的事，你看这些年咱们国家的足球这不行那不行，但过去还是不错的。我记得那一年，咱们在苏联举办的世界青年足球锦标赛中击败了英国队和乌拉圭队，进入了八强，虽然以0：1负于苏联没能打进四强，但真的很涨士气。” 李纪良瞪大了眼：“咱们，打败过英国队？” 那什么乌拉圭队也就算了，但英国队……虽然英国拿到大力神杯的次数也局指可数，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世界第一纵队里的，英超更是世界五大赛事之一，而中国队竟然还踢败过英国？ 于建学笑了：“怎么，不相信？不只是英国，美国队日本队咱们也都踢败过的。” “教练，您确定您说的是男足？” “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像是女足啊。” “你也不能这么灭咱们男人的威风啊。”于建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说别的，咱们这不刚打进世界杯吗？” 李纪良不说话了。 “总之，那次的比赛对我影响很大，从此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足球，再之后就当了足球教练，好了说完了，滚你的蛋吧！” 李纪良呵呵一笑，摸着鼻子走了。他本来只是一时有些感慨，觉得中国足球本来就是欠缺了一点精神，周东峰的做法更是在磨灭这种精神，但被于建学这么一说，这点感慨立刻丢到了一边。 中国足球的问题那是方方面面，真说起来那简直就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挖根，就算是后世的其实也只是打了一个方面，并没有立刻就把问题解决了。但这是大环境，他不过就是一个踢球的，现在还在踢高中联赛，说什么改变都是笑话，他也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第二天一早，所有球员都被拉到了体育场。老天给脸，这一天阳光份外灿烂，虽然零下的温度会让人打哆嗦，但看着那明媚的阳光，也会在心中有一份暖意。这一天不仅双方的领导都出息了，省里的领导也来了，主席台围了红布，旁边还挂着几串气球，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典礼仪式。 在寒冬大腊月还搞出这种做派，领导们也着实不容易。 当然这些都和队员们没有关系，他们这个年龄还想不到什么关系啊露脸啊，有那早熟的或喜欢出风头的，也实在够不上。 “这场比赛的重要性就不用我说了，但是大家也不要有负担。好好踢，把我们平时训练的水平拿出来就可以了。”在更衣室里，于建学做着最后的训话，“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们努力了，认真了，我就高兴！” 这番话说的一干队员的有点莫名其妙，李纪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怪不得铁中一直只是市里一流，好不容易进了次全国也很快就没了声息，首先于建学的这个心气就不够。 他这虽然是在给队员们减压，但也无形中给队员们松了劲。如果他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这时候恐怕就觉得这场比赛赢不赢都无所谓了。 “教练，我们会赢！”他突然开口，于建学也是一愣，他继续道，“在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打败四中，在决赛里打败四中更有意义！” “对！”王松叫了起来，“让他们在决赛里输！” “他们去年也只比我们多赢了两个球，今年我们可比去年厉害多了！” “他们今年也比去年强了，那个十二号就满厉害的。” “那算什么，我们有良子。” “我最讨厌那个十二号的，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很快热烈了起来，上一次的平局带给他们无限信心，让他们觉得只要稍稍一努力，就能战胜四中。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一上场，铁中的满腔热情就碰了个头疼。 四中还是用出了老一套，紧逼防守。 若说和上次有什么不同，那也就是他们贴的更紧了，防的更严了。铁中上下本来是存心想把四中搅个人仰马翻，结果就觉得自己像是网里的鱼——折腾的那叫一个厉害，可就是折腾不出去，这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比赛一直进行了二十分钟，两队都没有什么建树，四中的啦啦队还有精力喊叫，看台上的领导们却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当然他们表面上还是正襟危坐，心里却觉得这足球实在不如蓝球，不说别的，蓝球好歹还在室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建学不由得急了起来，虽然他觉得在这样的比赛里打出个零比零的可能性非常低，但照这个架势，却是有的？如果是平分的话，却是铁中输了。 变化出现在第三十八分钟，在这个时候，两队都有点麻木了，更有的已经在期待中场休息了。 铁中拿到了球，和过去一样，始终很难传到前场，马斗试着长传，结果却传歪了，球直接到了铁中七号华宇的脚下，杨锐跟着逼抢了两下，很快就放弃了，华宇直接将球传回了中场。 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多想，因为这个场面在上半场实在太多了。 朱永接到球传给了吕凯，吕凯带球跑了两下直接射门，皮球应声入网，刘子阳甚至没有反应。 …… …… 四中的看台上彻底炸锅了，领导们也是精神一振，这个球实在是太快了，快的大家都没有想到，但也是太准了，别说刘子阳来不及反应，就是来得及恐怕也接不住。 这简直就不像高中生能踢出来的，当下就有领导夸奖起四中来，四中的领导表面谦虚心中却是得意的，而铁中那边，则不免的有些恼火带失落。 而更失落的，则是铁中的队员，他们努力了整个半场也没有什么有效的进攻，对方防了他们四十分钟却进了球，这叫什么事啊！ 第十八章 “哇哈哈哈。”四中的更衣室里，吕凯叉腰大笑，“在本天才的脚法下，那些人都震惊了，我就说有本天才在，所有的对手都不是问题！” “切，主要是朱永传的好。”当下就有看不上他的吐糟。 “其实是华宇传的好。”被点到名的朱永连忙道，“如果不是他那一球塞的那么及时，我也不可能把球传过去。” “我传过去也要你能接住啊。”华宇微微一笑，“对方的十六号上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要像过去那样磨呢。” “所以说，还是对方的十六号先放弃了？” “那是，他居功至伟啊。” 两人一个对视，同时笑了起来，其他四中的也跟着大笑，纷纷议论起铁中的不足，只有吕凯被气的上下乱跳：“是我是我，是本天才，最后那一脚是本天才射的。喂，就算你们传的好也不能忽略了本天才，我才是射门的那个好不好。我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刘蓉含笑的看着他们吵闹，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拍了下手。四中的本来很乱，但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包括吕凯都不再说什么。 “刚才你们做的很好，发挥出了我们应有的水平。下半场我们还要这么做，现在我们离冠军只剩下这四十分钟了，坚持住这四十分钟，我们就彻底胜利了，告诉我，你们想要胜利吗？” “想！” “你们是想要冠军还是亚军？” “冠军！冠军！我们只要冠军！” “很好，这才是我刘蓉的队伍，如果我们在省赛里都不能拿到冠军，那更不要说什么全国大赛以及更远的路途了。” 一番话说的四中的信心满满，刘蓉的话锋又一转：“我相信你们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你们应该发现铁中并不是没有了还手之力。所以在下半场我们应该更小心，更谨慎，直到比赛的最后一秒。” “是！”一行人大叫，吕凯连蹦带跳的说，“放心吧教练，有本天才在，绝对不会让他们反了水！” “笨蛋，反水那是造反，不能用到这里啦！”华宇照他后脑拍了一下。 “小华子你又拍我脑袋，本天才的脑袋那是能随便拍的吗？以后中国第一个诺贝尔科技奖说不定就要从这里诞生呢。” 华宇呻吟了一声，捂住眼：“谁来告诉这个笨蛋，诺贝尔是没有科技奖的。” “没有吗？你确定没有吗？真的没有吗？哇哈哈哈哈，那就由本天才来发明一个吧……” …… 相比于四中这边的各种欢乐喧嚣，铁中那边则是紧张沉默的。在四中进了那个球后，他们就进入了梦游状态。当然，和国家队的那种梦游不一样，那是群体性的突然失踢——就和突然失聪失明一样，总之就是不知道怎么踢球了。而铁中的这是不想踢了。 被压抑了四十分钟，他们本来就很不舒服，就有了着急的状态，再被进了一个球，就更懈怠了。 好在四中的没能及时调整方针，再加上时间也快到了，这才没被再进一个球，但就是这样，铁中上下在进入更衣室的时候脸色也异常难看。 他们一个个沉默的擦着身上的汗。杨锐没有擦汗，随便批了件衣服就去拿水。 此时的省体育馆还没有重新装修，设施老旧，更衣室里是没有空调的，好在大家刚踢了四十多分钟的球，倒也不冷，但为了不受伤，也有的去拿自己的衣服，也有去拿水的。 水是成捆的脉动，应该说这次铁中是真出血了，两个多月前他们第一次来比赛的时候，喝的甚至是锅炉里烧出来的。也亏得于建学有经验，一直让队员们自己带水杯，否则还真有些供应不及。 后来张德荣跟着，资金充足了些，就喝康师傅哇哈哈这样的纯净水。一瓶纯净水超市卖一块，批发不过四五毛，就算这样队员们也乐的不行。虽然纯净水矿泉水没滋没味，不怎么好喝。但对于他们来说，喝这样的瓶装水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比如马斗就回自己家炫耀过：“我们去比赛，喝的都是纯净水呢！” 这话立刻引的小他两岁的弟弟两眼放光，他的父母在对外面说的时候，也会这么说：“我们家老大去比赛，喝的都是那种纯净水，成捆成捆的纯净水，就放在那里让他们随便喝。” 这种话说出去，总是能引来别人那种带着妒忌羡慕的感叹。一直到十多年后，大梁的很多家庭还都是烧水喝，这里面自然有出于健康卫生觉得自来水更好之类的考虑，更多的，还是经济因素。 这次的脉动当然更引得铁中上下骚动不已，还没开车就有人频频向放饮料的地方看去了，等到了地方已经有人叫渴了。于建学也知道他们这种心理，早就放话，三捆饮料都是他们的，但不渴的时候不要拿，省的老想往厕所跑。 所以这饮料现在才去了十多瓶，因为上半场丢了球，大家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这饮料了，杨锐也是真渴了才去拿的，但他一摸之下竟没摸出来，因为整个塑料袋只是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只够拿出一瓶水，他这角度不对就被卡住了。 他拿了两三下都没拿出来，也发了狠，用力向后拽了下，饮料倒是拿出来了，但把整个塑料袋都给拽到了地上，剩下的几瓶饮料砰砰砰的乱响。 更衣室里正安静，这点声音也就显得更响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这个。” 马斗开口，杨锐的脸一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反正我们那个球本来是不该丢的。” “照你这么说是我把那个球弄丢的？你别忘了最后那个球是那个十二号踢进去的，而防十二号的应该是张林夏，还有当时队长也在，真说起来他们也有责任。” “你别找别人的事，要不是你让那个十六号舒服把球传出来了，十二号根本就接不到球，上次咱们和建中踢，就是你耽误了大家的事！” 他这么一说，杨锐也恼了起来：“我怎么耽误大家的事了，我几次找你们要球都不给，还说是我耽误了大家的事？” “凭什么给你？你只会浪费大家的机会！”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眼见两人都要吵起来了，王松插口，“杨锐，喝你的水去，马斗，你给我坐下。” 杨锐瞪了马斗一眼，转过了身，马斗在他后面冷哼了一声：“你也好意思喝！” “马斗！” 王松大叫了一声，但那边杨锐已经真恼了，他啪的一声把水扔到了地上：“你是想打架了是不是！” “来啊，谁怕谁！” 眼见两人就要抗上了，旁边人纷纷去拉去劝，马斗被王松抱着还在大呼小叫：“来啊来啊来啊，怕的就是孙子，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马斗你等着。”杨锐红着双眼，早想冲过去了，但他后面被张林夏等人七手八脚的拽着，也只剩下嘴上的功夫，“老子早晚干死你！” “做不到了你就是孙子！” 李纪良默默的扭过脸，他真是被后世熏陶坏了，这么平常的骂人话，他怎么就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呢？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吐糟。有像王松这样担心的，害怕两个人这么吵下去更印象士气；也有像张林夏这样也觉得杨锐不对，但还必须要顾全大局的，不过更有就是觉得杨锐需要好好说说的，特别是一些替补队员，他们在场下看的清楚。 当然在场上，谁都不可能做的完美，都有浪费机会，出现失误的时候，可那大多都是无意的，而杨锐有几次，却是有意的，特别是在和八中的比赛上，他直接就畏惧不前了。 这些事早先没人提，只是因为他们成绩还不错，就像那句话说的，胜利能掩盖一切。 但是现在，他们不再走向胜利了，出现了问题，于是那过去被隐藏的矛盾也就爆发了出来。特别是现在，加分就在眼前，虽然于建学还没有提这个问题，但在他们的家里，他们的周围，自然有人去说去提去问，就算他们中有的人已经不准备再继续上学了，也会想着这二十分能不能换点什么东西。 而他们也都知道，二十分不是谁都有的。主力的、功臣，像李纪良、王松这样的那是不用说了，前者虽然上场次数不多，但是是关键人物，他们也都服气。后者是队长，一向对大家都很照顾，他们也没有怨言。 而其他人嘛，这都可以要被评价评价了…… 在这最后一场比赛的关键时刻，这些事本来是不会爆发出来的，可有了引子，那也就不一样了，当下那真是各种议论都出来了，一开始还只是说杨锐不对，后来场上的其他人也受到了牵连。 “其实上半场那个球是不该进的，关键还是跑动。” “四中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他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很多球都不该丢，跑快一点的事。” ……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李纪良也给包括了进去，说他防守本来也不错的，刚才却没见他有什么作为，就算是前锋，也不能光想着进球出风头之类的。还是学生，还都没学会怎么含沙射影，于是这话说的也更直白更让人生气了。张林夏等人本来是劝人的，听到后面也忍不住了：“合辙我们上场踢的都有错，就你们在下面的这些能蛋是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有本事你们上去踢踢看啊！” “这时候说大话了，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威风啊！” “还让良子上去防守，前锋都用来防守了，咱们要多失败啊。” …… 他们是队里的主力，平时就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这么一开口当下就有人退缩了，不过也还有那不服气的，虽然声音压低了很多，但还在嘀咕：“你们也就是平时怪傲，真对上硬茬就不行了。” “对我们凶什么，有本事去找四中的麻烦啊。” “还说不失败呢，这不都要输了？” “哪里要输了？这才只是上半场，我们还有整个下半场呢！” 王松大声道，他声音刚一落，就听到重重一哼，顿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本来吵的脖子都粗的队员一下就想了起来，这时候不只是他们，教练于建学也在！ 于建学一直都在，从马斗和杨锐吵的时候他就从战术板上抬起了头，不出声就是想看看这些队员能吵到哪一地步，他已经意识到带着早先的情绪，铁中下半场还不会有什么起色。 “你们还记得有下半场？”于建学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走过，刚才吵架的队员纷纷低下头，“我还以为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输了呢，当然，照你们现在这样的情绪，下半场是一定要输的。” “教练……” “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个教练啊。” “教练，我们不是……” “不是忘了我？还是不是忘了比赛？” “都没有……”王松吞吞吐吐的，回头去看自己的队员，只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没一个来帮他的，不由暗自大骂，你们是吵爽了，可坑了老子。好在这事他也习惯了，虽然一肚子苦水，也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都记得呢。” “我可看不出来。” “教练，我们是在交流感情。” 就在王松感到为难的时候，李纪良开口，于建学看了过去，他这一眼对普通的队员倒是有威慑力的，但怎么说李纪良也在社会上闯荡过，倒不怯气，当下还非常有自信的道：“都说吵架是交流感情的最好方式，我们就是在交流感情。” “放屁！”于建学破口大骂，“夫妻吵架是在交流感情，你们这一帮子，谁和谁是福气？马斗，你和杨锐是吗？” 马斗立刻把头摇的像不郎鼓。 “杨锐你呢？” 杨锐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说：“不是。” “那你们吵什么？能把那一球吵回来吗？能把比赛超赢吗？是，我在比赛之前就说过输赢不重要，但那是建立在你们努力了，你们做到了最好的基础上，可现在呢？这是你们的最好状态吗？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你们吵了七八分钟，老子再训你们个七八分钟，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一会儿还踢个什么比赛！” 一行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现在该喝水的喝水，该拉筋的拉筋，都收拾干脆了，跟我走吧！” 众人抬起头，都愣住了。 第十九章 铁中上下进更衣室的时候那是脸色铁青，现在出来的时候，那是都小心翼翼。跟在于建学的后面，那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互相怒视的，有互相求助的，有满眼打着问号的，一个个，就像在演默剧。 到了地方，他们才偷偷的松了口气，张林夏摸到王松那边：“队长怎么办啊，教练好像真的生气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刚才你不是吵的怪高兴吗？”就算老成了点，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王松现在也是一肚子的窝火加委屈。 “哪是我吵的怪高兴，还不是……” “行了，还想再吵起来吗？” 张林夏不出声了，只是表情里还带着不服气。 “教练是真生气了。”李纪良慢慢的开口，“如果我们这次输了，回去是一定有苦头吃的。” 他这么一说，王松等人的脸上更苦了。于建学是一个说不上多么温和，也说不上多么严厉的教练。在出去吃饭玩闹的时候，他会对队员放纵，不管他们是要东西还是吵闹都不会去制止，有时候还会纵容两句。但在训练比赛的时候，他也会呵斥大骂。所以铁中的也就养成了在私底下嘻嘻哈哈，到了正式场合比较老实的作风。 而此时，他们也就更希望于建学能大骂他们一通，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不由得就让他们觉得厉害还在后面。 “那怎么办？” “很简单，赢下这场比赛。只要我们赢了，教练就算有话说，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你说的轻巧。”也凑过来的马斗嘀咕了一句。这两场比赛他都踢了，作为体力比较差的他最有感触。四中看起来不厉害，但就能粘的你没脾气，“要是这么容易，我们也不会落后一个球了。” “那你是认输了吗？” “当然不是！”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努力一些吧。”李纪良微笑道，“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在下半场，我们就放开了踢好了。” “放开了……踢？” “嗯，我往前面带，你们也跟着往前面走，咱们把球就直接开到前半场去。” “这样……能行吗？”王松偷偷的看了那边正眯着眼看着光秃秃的球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于建学，“教练会不高兴的吧……” “如果我们输了，教练当然会不高兴，但如果我们能赢……教练当然还是会不高兴，但不高兴的程度一定会大大减低。”李纪良没有去看于建学，他能感觉到于建学已经有点想放弃这场比赛了。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他觉得亚军已经足够了，也许是他觉得铁中比起四中实在不行，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他没有，他可不想就这么结束比赛。 他上半场最大的苦恼就是摸不到球，不管他的技术多好，碰不到足球都白搭，当然他知道王松等人也尽力了，这个是整体上的差距，不是某一个球员能抵消的，就像是中国队就算有了马来多纳也拿不到大力神杯一样。 但他们和四中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就算有，他也不接受就这样结束。 王松等人面面相觑，于建学没这么交代，他们有点不敢这么做。 “我觉得良子说的对！”杨鸽突然开口，众人都向他看去，他不由得脸上一红，但还是道，“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们要是再不冲就真的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输一个球和输十个球没有什么差别。” “可这样一来阵型就乱了……”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阵型了吧。” 李纪良道，王松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好，那就这么干！上半场那样的足球，我也踢的够憋气了。” 李纪良伸出了手，杨鸽第一个神了上去，王松也啪的一声按上了，马斗没有什么犹豫，张林夏一咬牙：“干了！” 这一声有点大，于建学的目光不由得转了过来，见他们这边的气氛不一样，倒是一愣，不过也没有多想。反而是张德荣道：“老于你厉害啊，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有了干劲。” 铁中的领导大多都到了主席台上，张德荣却没有跟着去，他也是想的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在球队这边，如果跟着领导走，总会让人有点不好的印象，反而不如坚守到底。如果球队最后拿了冠军呢，那就是他领导有方，如果只是个亚军呢，好歹也是有了苦劳——省里的领导，对他这个小小的副校长来说还是比较遥远的，等他再进一步再去不迟。其实像其他的书记什么的也不过是凑个热闹混个脸熟，真要指望这么一露脸就被领导看重，那纯属做梦。 “四中……不好踢啊。”于建学暗暗的叹一声，听起来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给张德荣打预防针。 张德荣看了他一眼：“我对咱们的球员有信心。” 于建学没有说话。整个上半场他看的清楚，虽然最后是麻木了，但在前三十分钟里，铁中上下真的是努力了。马斗跑的小脸都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红了。今年的四中看起来不起眼，但就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 一个高中生的球队能上下一心的困住对手，然后找到机会就发出致命一击，这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他的目光向刘蓉看去，过去他只觉得刘蓉是继承了老教练赵忠的遗泽，现在看来却是他想错了，如果明年再遇上，可要好好打听打听。不过就算真遇上了，拿到亚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他脑中这么一转，嘴中已道：“许镇，你去做活动吧。” “教练！”他话音一落，马斗已经跳了过来，“教练我还能跑！” 于建学看向他，马斗急匆匆的道：“真的教练，再让我跑三十……不，二十，哪怕十分钟呢！” 于建学没有说话，马斗讷讷的，一边不断的跳来跳去表示自己还有体力，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于建学：“教练……” “又没说现在就把你换下来，你急什么？” “不是急，只是我们还不想就这么放弃。”李纪良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一开口，王松就道，“对，我们还不想放弃！” “教练，我们还想再努力一把。” 张林夏目光囧囧的看着于建学，杨鸽在旁边用力的点着头。众人向他们看去，一时间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于建学就算再没有水平，这个时候也知道说什么：“谁说我们要放弃了？我们只落后一球，一球，很容易就追回来了，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有！” 随着李纪良的第一个出声，铁中上下终于都喊出了这个字，再上场的时候也终于不是那么有气无力的了。 这边的变化也引起了刘蓉的注意，她往这边看了一眼，两道很好看的眉毛微微的蹙在了一起。她虽然不认为铁中在他们的打压下就要一蹶不振了，但也不该这么有朝气了，现在这个样子……这铁中的大叔倒不容人小觑了。 但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他们的目标早就跨过了省赛的范围。刘蓉这么想着，也没有太在意，但在下一刻，铁中那边就传来疯狂的尖叫，她连忙回头，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铁中进球了。 是的，铁中进球了！ 就在下半场开场的第一分钟，铁中就把那一球给扳了回来。 这不能怪四中大意，在刘蓉的教导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大意，但他们也没有想到铁中会在比赛的第一分钟就发动进攻……不，也不能说他们没想到，他们只是以为比赛会像上半场那样，铁中的拼命想突破，而他们只要拦着就好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铁中会把后卫都放在中场上！在发现王松就在中场附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铁中的在梦游呢，谁知道这家伙直接把球传给了李纪良，而李纪良丝毫没有耽误时间，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朱永后就直接射了门，而这个时候四中的门将甚至还没能准备好呢。 进球了！ 虽然还差一个客场进球，但在比分上，铁中已经和四中拉平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于建学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那边王松等人已经向李纪良跑去了，后者吓的连连大叫：“靠，不准过来！” 但哪里有人听，王松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李纪良想躲来着，但王松腿上功夫差他几个等级，手上功夫却足以当他的老师，这么大手一挥，直让他没有反抗之力。 “小良子，你就别害羞了。” “靠，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还要再进一球！”李纪良奋力高呼，王松等人想了想，放开他，“好吧，等你再进一球了，我们再来。” “……你们其实是不想让我进球吧。” 王松哈哈大笑：“你要是再进一球我们绝对不压你，真的，说到做到！” 这话正被旁边的华宇听到了，心中暗暗撇了下嘴，再进一球，当他们吃干饭的啊！ 华宇不认为铁中的能再进球，但当他回到位置的下一刻，铁中再次发起了进攻，虽然这次四中也有了准备，人马都向前提了一步，可还是被李纪良轻松的拿到了球。 就像后来有人说的那样，只要让李纪良有宽裕的拿到了球，就没有人能够阻挡。 这时候铁中门前其实挤了一大堆的人，四中的铁中的黑压压的一大片，在发现李纪良拿到球后，四中的所有人都向他围堵了过来，看台上和板凳席上彻底沸腾了，众人拍着巴掌大叫着。 “拦着他！” “良子——” 朱永是第一个赶到的，但看到他，李纪良在几步外就绕开了。华宇追了上去，他甚至伸出手想去拉李纪良，可李纪良就向身后有眼睛似的，腰一扭就避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纪良身上，有人激动着，有人担心着，更有人怀疑着——他这是在往哪里跑？他想干什么？ 李纪良现在已经偏离了门区，虽然不能说不能射门了，角度却是不好的，不过这一点正在追逐他的四中上下是不会想到的。 三个球了，铁中的三个进球都是和这小子有关，怎么也不能让他再进球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四中的后卫们简直是使出了老命，而就在这个时候，李纪良脚下一磕，皮球不为众人所知的直向他的左方插去。 这个球实在传的太隐蔽了，连铁中的都没有发现，直到球到了跟前，杨鸽都没反应过来。 “射门——” 左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大喝，杨鸽想也不想的就抬起了脚，白色的皮球挑高飞起，四中的门将张重喜托了一下，还是让球进到了网里。 四比三！ 开场不到五分钟，铁中完成了反超！ 张德荣忍不住站了起来，于建学一甩胳膊，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板凳席上一片欢腾，众人抱着又叫又跳。 而此时，王松等人已经向着向李纪良扑去。真的说起来，李纪良的长相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他的容貌偏徐金玉的多点，一双眉毛长的份外秀气，尖下巴，圆鼻头，看起来还有点可爱。但这家伙天天冷着脸，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再加上他自己刻苦严谨，时时刻刻都一副苦行僧的架势，不说别人，王松从心里其实都有点怵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家伙的表情才有点松懈。众人这么乐意逮着他起哄，也是因为这个反差，所以虽然此时李纪良大叫着这次不是他进的球，众人也还是摸了过去。 “靠，我恼了！我恼了！我真恼了啊！”被众人拉着手脚，李纪良就算想要挣扎也没办法，不由得心下暗暗发狠，等老子练成泰森，看你们还敢这么弄老子不敢了。 “一、二、三，起！”随着王松的一声大喊，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李纪良抬了起来，李纪良的头向后仰去，刺目的阳光令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明明是恼火的，但嘴角，已经忍不住的勾了起来。 这是四中的主场，看台上到处都是四中的人，但此时抬着李纪良的铁中上下，就像是一柄闪着银光的大枪，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特别是对于看台上的王浩然来说更是如此。 第二十章 王浩然本来是不想来的，一个高中生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说足球，国家队的足球也不怎么样，更不要说高中生的了。 王浩然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在其他的同龄人还懵懵懂懂，就知道哪个女孩子的眼更大，哪个台的动画片更好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社会的艰辛了。 在别的同龄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他自负的相信这是很多成年人都不知道的。所以对于李纪良的邀请他从未放在心上，就算当天晚上元哥的感叹，他也不过是心中那么微微一动罢了。 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的事？用一句现在比较流行的话，那就是很可能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而且，要想那么干，也是要条件的。他这样条件的去上学，就算能用功，学费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来看比赛，甚至连那些欠债他都忘了，只是在昨天在报纸上发现了这么一条消息：全省高中生足球最后决赛，省城四中对大梁铁中。 看到这个消息他是有那么点吃惊的，他没想到大梁还有学校能打到决赛阶段。他不知道大梁的足球水平如何，但能打到决赛，总是不赖的吧。 因为李纪良说过自己在铁中，无形中就有了点亲近感，但也就是那样了，在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有想过要来。只是今天早上，本来该睡到下午的他突然就醒了，看到CALL机上的时间，他还以为是机子出了毛病，但真的还不到九点，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那一点光亮。 他的这个屋子是酒吧给他住的。他们这样的保安其实是没有这样待遇的，但他嘴甜会办事，年龄又小，酒吧里一个很有人气的DJ就帮他说了两句好话，于是他就有了这么一个免费的安身之地。 说是给他住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储物室，堆放着酒吧里的各种杂物，只有在墙角处给他留了个地方，能搁下一张钢丝床。房间昏暗，不开灯的时候只有左边的一个小天窗能透出点光亮，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一到下午基本就是全黑了。 他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在黑暗中睡觉，然后又在黑暗中起床。像这样能见到早上阳光的日子，实在不多。 他看着那一点光亮，想去睡，但又睡不着。不睡，却又想不起来做什么。 他发了好一会儿愣，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个报纸，然后，想到了李纪良，最后，他是抱着如果比赛还在继续，他就来看看，如果已经结束了，那就当散散步的心理过来的，实在是没有多迫切，路上的时候他还买了个火烧夹辣条吃，还顺带买了杯豆浆。他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东西了，咬到嘴里的时候还有点感叹，觉得早起也是不错的，也想过以后是不是要早点起来，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就自动不想了。来到体育场的时候他刚把火烧吃完，那时候李纪良正在奔跑，再之后，铁中的就进球了。 他眯着眼，看着被高高举起的李纪良，突然就又有一种自己身处在那个杂物间里，看着窗口阳光的感觉，突然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元哥为什么感叹了。 这样的激情，是他没有的；这样的青春，也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此时李纪良当然不会知道他这点感叹，其他人更不会去留意，就算发现他这么一个貌似闲杂的站在这里也不会想太多。偌大的省城，总是有那么点青少年足球爱好者的，在这么大冷的天，不用学校组织的来看看比赛，也不是那么不令人理解的。 比赛继续。 很快，铁中就为自己的亢奋付出了代价，他们本来想如法炮制，再进四中一球的，最终却没能成功，而且被四中的打了个反击，要不是门柱给力，说不定又要被打回去了。 但就是这样也把于建学吓的不轻，连忙把马斗给换了下来，而他的下场也意味着铁中的战术回复到了原样，许镇是带着叮嘱上场的，而领先了对方一球的铁中上下也想保留自己的胜利果实了，反而是四中的开始焦急了起来，他们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只拿个第二。铁中的大门立刻频频告危，刘子阳成了最忙的人，到最后李纪良都撤回来防守了，而他一回来，四中的也就更放心了，但他们立刻就发现，李纪良，防守也很不错，再之后的二十分钟，没有人能过了他！ 从场面上来说，这下半场实在是比上半场好看多了。 上半场只是沉闷的黏人，倒脚、防守。而下半场一开始铁中就进了两个球，再之后就是四中对他们进行了狂轰滥炸，四中的看台上就没消停过，见自己的球队这么勇猛他们都站起来助威，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再一脚就能把比分追回来，再两脚就能反超。 但这一脚实在是来的太慢了点，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铁中的大门始终没被洞穿。铁中上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防守，用出了所有的手段来拖延时间，刘子阳每次拿到球都要喘两大口粗气，然后慢慢的站在门前，所有人拿到球那都尽量的往后传，张林夏有一次甚至直接踢出了前场过界，令四中的都差点破口大骂——你这厮也忒不仁义了，你们前场还有谁？你那球能传给谁？射门？那也离球门太远了点吧！ 看台上都有四中的在骂铁中卑鄙了，但不管怎么说，铁中还一球领先。 时间进行到下半场第三十四分钟，于建学早就坐不住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也有想过铁中有可能拿冠军，但他没有想到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铁中刚进了两球时，他虽然激动亢奋，但还不是太期待，后面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反超，但是现在，在时间只剩下六分钟，就算带上伤停也不足十分钟的时候，他也无法维持平常心了。 冠军？冠军！ 在他手下能出来一个省赛的冠军？是的，铁中几乎年年都能拿到市赛的冠军，但这是省赛啊这是省赛啊，他还没拿到过任何一个省赛冠军呢！铁中的历史上也没有！ 而此时，张德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在一开始就想到过冠军，但那种事就像买彩票，总觉得自己能中五百万，可什么时候中以及到底是不是真的能中，那就是完全没谱了——潜意识中未尝也没有那样的好运是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想法。 现在，五百万真砸到了头上，张德荣也终于可以想想这个冠军意味着什么。 铁中的第一个省里的冠军，第一个省里的第一名。而他张德荣一直跟着这个队伍，放在报告新闻里，那就是在他张德荣的悉心关照极力督促下拿到的啊！ 在这一刻，张德荣真恨不得让自己有时间加速的能力，赶快让比赛结束吧！ 而四中现在已经是完全踢出了火气，怎么看对方也不如他们，现在竟被对方反超了，这怎么说的过去？心慌意乱下他们连连出现失误，让李纪良很是感叹，铁中现在要是有能力，完全可以再打一个反击的。但铁中现在别说能力了，连体力都快没有了。除了他，其他人只知道埋头苦拦，对于场上的局势，对手的情况，那是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也理会不来。他们中，连体力最好的王松和张林夏也是气喘连连了，每一次的跑动，那都是用尽了意志力。 状况发生在第三十八分钟，裁判已经给出了伤停补时的时间：三分钟，这也就是说只要再有五分钟铁中就能拿到冠军了，刘蓉已经站到了场边，仿佛是不甘心这种状况，但也没给出具体的指示。 看台上的领导们议论纷纷，仿佛是在点评着某个球员，又仿佛在说着其他事情。啦啦队们已经没有了整齐的呼喊，一些人已经泄了气，一些人还在不甘心。 而在这个时候，吕凯拿到了球。 就像四中的在意李纪良一眼，铁中的也非常在意吕凯。如果是其他情况下铁中的也许没什么办法，但他们身边就有李纪良，再有四中的做例子，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不能让吕凯舒服的拿到球。所以在先前的时间里，吕凯虽然也有几次拿到了球，但都很别扭，不是没好的角度，就是刚接到球就被人干扰了。 而这一次，他是在角落里拿到球的，铁中的实在是太累了，谁都没注意到他，当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起来。此时吕凯在球门的左边，角度并不好，但他的前面有一大片的空档，只要他开启了速度，再到一定的角度，就有可能给铁中致命一击。 “拦住他！拦住他！” 王森一边跑位一边大叫，刘子阳来回摇摆着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张林夏是第一个赶到的，他没有减速，那架势与其说是防守，不如说是撞人，他想的明白，时间不多了，就算是吃一个黄牌也没有关系，但他根本就没机会碰到吕凯，后者一个急停，再一个转身，就错到了他旁边，张林夏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是他完全刹不住脚。 而在这个时候，吕凯已经找到了一个角度，虽然有点勉强，可他觉得自己行，而就在他准备抬起脚的时候，李纪良到了。此时吕凯有两个选择：一，直接射门；二，过了李纪良之后再射。 如果是其他人，吕凯也许就选第一个了，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这个球不进，他们还要再组织一次进攻。但是在看到李纪良后，他决定先把他过了。 角度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他不觉得比李纪良差，不，是他会更好！ 绵软的四中看台终于又有力了起来，四中的领导们也紧张了起来，相比于大梁的，他们和省领导更经常照面，也更想着要出彩啊。吕凯在跑，李纪良也在跑，在两人照面的刹那，吕凯的前脚轻轻一碰球，身体向左斜，右脚又去勾球。 过了！ 他心中一喜，但脚下却一空，竟然什么都没有勾到！ “不！” 耳边传来朱永的大叫，他抬起头，就只看到李纪良刚转过身的背影，脚下，正有被他刚勾走的足球。 “杨锐！”李纪良大叫一声，球向还在中场附近的杨锐直塞而去，杨锐是绝对性的前锋，进攻犀利，防守却不怎么样，虽然也撤了回来却没有怎么参与防守，于建学本来一直犹豫是不是把他换下来，但又怕被四中再反超了，这么一犹豫两不犹豫，就让他一直呆在了上面。他现在是铁中体力最好的，也是位置最靠前的。 四中本来是全服身心都用来防守的，怎么也没想到李纪良会在这个时候拿到球并塞到中场，一见皮球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向中场滚去，都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完了，完了！ 铁中的十六号会拿到球，然后和他们的门将单刀，他们仿佛能够看到皮球再次洞穿他们大门的场景了，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直任皮球穿过他向后方跑去，直到过了两三秒他才反应过来，但这个时候四中的前锋已经逼了过来，他再不可能游刃有余的往前进攻了…… 第二十一章 面对三个人的夹击，杨锐是怎么也突破不过去了，好在他总有几分急智，大脚一开，直把球向后场踢去。 他这一球是为了避免足球被抢，既没有准头，更没有控制力道，于是只见那白色的皮球飞过禁区，冲向了场外。 …… 我靠！ 此时此刻，铁中四中两个学校的球员倒想到了同一个词汇。 铁中的是想，兄弟，就算你突破不过去了，你往后踢什么啊，前面那么一大片空地，你往哪儿不能踢啊，面对空门你没准还能创造奇迹呢！ 四中的则更为悲愤：卑鄙！卑鄙！太卑鄙了！这不合规矩，你既没有准头又没有力道，你根本，根本就是在耍流氓！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球都踢了出去，而四中，得到了一个角球。此时离比赛结束已经不足四分钟了，这个角球很可能是四中的最后一个机会。 吕凯张张嘴，本来这样的球都是他的，也没人会和他争，但是这一次，他有些说不出来话了。他眼巴巴的看着队长罗峰，后者的目光却直接穿过了他：“朱永，你来。” “我？” “就是你，记得给我们创造机会。” 朱永接过了球，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马上去踢。铁中那边正吵着架呢。 “我说你会不会踢球啊，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往这边踢，你脑子被门夹了？”张林夏上蹿下跳，那架势不像刚踢满了全场比赛，更像是刚打了兴奋剂。 杨锐本来也是有些后悔的，这时候却有点恼了：“你脑子才被门夹呢，在那种情况下球不被抢走就是好的了。” “哦，是没被抢走，但现在球不是还在别人那里！” “那只是个角球好不好。” “怎么，角球就不是机会了？你也给我创造个角球啊！” “张林夏，你就是想找我的麻烦是不是？” “是，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事怪多，屁本事没有。” “你说什么？” 这两个人就像是被激怒的斗鸡，一个个都眼红脖子粗眼看就要掐到一起了，他们的队员却不制止，就算是王松，也只是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都是一个队的，别这么计较。” 他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你们一定要多多计较的表情。倒是四中的这时候发挥了友谊精神，一个个纷纷道：“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现在比赛还在进行着呢。” “等结束了你们再随便吵。”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张林夏和杨锐却是斗上了，被说的急了，反而咬开了他们：“我们吵我们的，关你们什么事？” “这个人脑子不中用，不说说他就不行！” “喂，你说谁脑子不中用？” …… 最后还是在裁判的阻止下两人才结束了口舌之争，但在站位的时候铁中也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什么你碰着我的脚了，你挤着我了，一个个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在排队等着吃饭乱糟糟的不成个规矩，看的四中的简直恨不得去给他们两拳。 没的说，最后还是裁判出来帮忙，他们总算是站好了，但此时，已经进入了伤停补时阶段。 朱永不敢再耽搁，一见他们站好，就把球踢了出来，他明显不是想让球直入球门，而是为了给自己的队友创造机会。没有人阻拦，这个球很顺利就到了吕凯这边，但吕凯完全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踢，因此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就他这么一愣神的时候，李纪良已经把球控制到了自己的脚下，然后迈开大步就向前场冲去。 铁中的已经不能想象比这更波澜壮阔的场面了，当李纪良跑过中场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把嗓子喊哑。 再进一球！在这最后的一分钟再进一球！ 四中的看台上就没有坐下来的，他们大声的喧哗着，企图用自己的声音阻止李纪良。 李纪良奔跑着，他身后是四中的全部队员，每个人都在用尽了力气的奔跑。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再被进一球的事情！ 门将张重喜也丢下了自己的大门，直迎李纪良而去。如果放在平常时间，他这样的阻拦根本就不能给李纪良造成什么困扰。但现在，李纪良实在是太累了，就算现在他的体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这一次他毕竟踢满了全场，后半场更是经历了将近四十分钟的高强度进攻。 现在的奔袭已经是他提起了最后的力气，看到张重喜的时候他想绕开，但脚下一软几乎摔倒，而就这么一耽搁，吕凯已经追了上来，奔袭而来的冲劲再加上心中的火气，一下就把李纪良给挤到了一边。 而吕凯也没有浪费时间，抢到球后立刻后传，白色的皮球溜过褐色的，就在要过中场的时候，哨声传来。 …… 原本还在奔跑的少年都停住了，就仿佛电影被定格了似的。 第一个有动作的是张林夏，他抬起头，天很蓝，碧蓝，湛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啊不，有一朵云，棉花糖似的绵软洁白。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注意什么蓝天白云，更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诗兴大发，但是现在，他就是有着这样的感叹，他不仅感叹了天感叹了云，还感叹起了风儿以及沙。 赢了！赢了！ 他们坚持住了最后的五分钟，他们拿到了最后的冠军！他们是冠军！ “呀啊——” 不知道谁最先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所有四中的都跟着叫了起来。 赢了！ 裁判吹响了哨声，结局再不可能更改！ 张德荣和于建学抱在了一起，马斗逮着身边的人就狂亲，杨鸽兴奋的挥着连个手不断的跺脚，王松神魔附体似的开始围着操场狂奔，姿态潇洒步履矫健，丝毫不见疲惫，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上没个国旗。 赢了！他们赢了！ 看台上的领导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逆转，真从内心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学校会赢！ 这就像大地方大城市，对很多小地方的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很多小地方的对大城市也有那么一丝畏惧，更何况在铁中的历史上，省里的冠军，那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啊！ 不过领导们总是经历过场面的，虽然一时有那么点背金蛋砸中的感觉，这时候还能端着架子，就是看向四中的领导，带了那么点矜持的得意，直让四中的领导们暗自咬牙。 其实对冠军，四中本来也不是多么渴望的，老教练的成绩才是亚军，今年四中能进入四强就是完成任务了，现在进入决赛，从某种情况上说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可现在输给了铁中就让他们不舒服了，更何况他们本来是要赢的，省领导们早先也还夸过他们。 说怎么愤怒生气倒不至于，但总是面子上挂不住。 相比于领导们，四中上下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输了……他们就这样输了？他们竟然输了？！ 一直到刚才，在吕凯抢到球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能赢的，而现在，比赛结束了？ “我操！”张重喜把手套扔到了地上 朱永呆滞的看向远方，他的目光在周围来回的摇摆，就是没有一个焦点。怎么会输呢？不可能的吧，这一定是个噩梦，对，这是梦！只要他醒来，这个梦就会结束。 他拧了把大腿，很疼，而他的身后则传来哭声，他转过头，就看到了正在抱头大哭的唐家璇，这个一向话不多的，高他一年级的学长此时哭的像个孩子。 “别哭了。” 罗峰走过去，唐家璇没有理会，依然哭个不停。 “你他妈的别哭了！” “队长……” “队你妈个头，让你别哭了听到没有！”罗峰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唐家璇哭的更大声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我明明答应好了赵教练的……”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语也模糊，朱永却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是的，他们都答应过赵教练，在他要退休的时候，他们答应过一定会给他拿一个冠军的，在这场比赛之前他们还说明天就去看老教练呢。 “没有关系，我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还有全国大赛。” “但那都不是省赛了！”唐家璇抬起头，哭喊道，“我们已经是高三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参加高中生的省赛了！” 所有高三的队员都沉默了下来，是的，这一场比赛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全部省赛的内容都结束了。 有的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有的虽然没哭，但眼眶已经忍不住发红了，罗峰咬着牙让众人住嘴，但他的声音里也带出了沙哑。 “都是你！”唐家璇看向吕凯，“刚才你明明可以射门的，你为什么不射！” 吕凯看着他，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大家把机会让给你，你在做什么？” “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说你是天才吗？你不是说有你就一定能够胜利吗？为了胜利我们才容忍你的，可是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唐家璇！” “我说错了吗？不是他一天到晚说自己是天才的吗？不是他总显摆自己的吗？可是两次！他刚才浪费了两次机会！早先他明明能射门的，但他没有射，于是球被那个二十一号抢走了。刚才，朱永都把球传到他脚下了，他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要不是张重喜出击，我们说不定又要被进一球了！我们不是败给了六中，不是败给了绿色，是败给了大梁铁中！他们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对手了？去年比赛的时候，我们可赢了他们两个球！” “别说了。”罗峰拉住他。 “我们本来能赢的！” “我说别说了！” 唐家璇还想说什么，罗峰已道：“输了球我们都难过，但没能赢我们都有责任，这一场输了不代表我们下一场还会输，在这里输的，将来我们一定能赢过来！” 唐家璇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吕凯本来想说什么的，最后，却是扭过了头。 虽然只是省赛，但毕竟是决赛，还是有颁奖一说的。省里的领导们先说话，然后就是给亚军颁奖，对他们也很有夸赞，但这个时候四中的队员没几个高兴的，拿着奖杯也只是应付的让记者照照相，而等到铁中的时候，那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一个个嘴角都能咧到耳朵上，就算是最最淡定沉稳的李纪良，眼里的笑容也是掩饰不住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太在乎这么一个省赛的冠军，他之所以这么努力，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热爱足球，他希望能靠这些比赛积累经验。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因为有过那么五六年的疯狂练习，在技巧上他是不弱的，没有比过，他也不能说自己就达到了某个高度。但在高中生里，现在看来还是首屈一指的，再怎么说，四中在去年也杀进了全国的前十六强。 但是他缺少真正的实战经验，没有经历过太多真正的厮杀。比如说在这两场比赛里，对方看住他的队友，他就有点无能为力了。虽然说他不可能靠一个人打败一支球队，但如果是真正的球星大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他的眼光早就跨过了省赛，对他来说只要能确保铁中进入全国大赛就好了。当然，他对胜利非常渴望，能赢就不想输，但这场比赛的输赢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拿到这个冠军，他很高兴，非常高兴，高兴的，简直就有点要发飘的感觉了。 省里的领导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学校的领导说了什么他也不是太清楚，直到王浩然仿佛漫步似的走到他跟前，身边王松等人的表情都不对的时候，他才从那种飘飘然中回过神。 “恭喜你！” “呃……” “刚才的比赛很精彩，我都看到了。” …… 第二十二章 …… …… 沉默，还是沉默。 王浩然说的是好话，但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违和感。李纪良眨眨眼，看着王浩然，其实王浩然现在自己也觉得古怪，心中也不由得有点后悔。看完比赛就走呗，看什么颁奖啊，就算是图新鲜，受着冷风看完颁奖也该走了，还跑来说什么祝贺词啊！ “谢谢。” 李纪良终于出口了，王浩然连忙笑了两声：“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这样就走了？” 王浩然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李纪良一笑：“没事，我回头再给你联系。” 王浩然点点头，有点仓皇的走了，待他走远了，王松才走过来：“他来干什么？” “看比赛吧。”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 王松纠结了一下：“剩下的钱我们很快就能还给他，四百呢！” 说到最后一句，王松很是兴奋，李纪良也点点头，然后，又向王浩然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对于他来说，王浩然不是简单的一个老同学，如果说在上一世，对于王浩然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车他只是羡慕妒忌的话，那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人有远超于他这个年纪的努力和别的什么。 别人跑过来可能只是简单的说上两句，他跑过来则很可能有别的意思？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也没有多想，无论王浩然将来多么成功多么有钱，和他都没有多少关系，他的未来，就是足球！ 出乎意料的拿到了冠军，铁中的领导们都高兴坏了，之后的庆功自然是不用说了，大梁的记者也开始对他们进行采访。 本来，铁中的是邀请了记者和他们同行的，但那些记者们没同意。在他们眼里，铁中实在不是什么香饽饽。升学率一般般，也没有多少资金，特长方面就一个足球，也就那样，所以就算铁中说包食宿他们也不怎么动心。 又不是什么私立学校，了不起也就住个三星的，吃的也不会多好，他们何必在外面辛苦呢？ 当然打进决赛是不容易了，但他们只要第二天来看就好了，反正大梁离省城也近，一两个小时的事，上了班，再过来，还不占用大家的私人时间。 但现在这些记者的态度就不一样了，领导球员教练一个个挨着采访，球员们没什么感觉，领导们却都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 没的说，这下面的庆功宴那是份外的豪华，份外的高规格。再不是什么火锅了，而是大梁的有名的老饭店，这饭店虽然装修已经跟不上时代，菜味还是没得说。 什么鲤鱼焙面，蒸耦合，东坡肉，锅贴豆腐那是可这劲儿的上。主食就是锅贴和小笼包。 真的来说，这里的锅贴和小笼包都不是最正宗的。在大梁，有专门卖锅贴和小笼包的地方。那锅贴出来是下面金黄焦脆，上面白嫩软口，汤汁鲜美。小笼包更是提起来像灯笼，放下来像菊花，怎么吃都是有讲究的。 但学生们不讲究这些，对他们来说，今天这饭已经是大大的好吃了。上的两条鱼都被吃的只剩骨头。至于什么红烧肉啦，小酥肉啦，梅菜扣肉啦，那更是连配菜都没有被放过。 吃完主食再来一碗酸辣三狠汤，那真是从里到外都舒服美了。特别是再接到发的补助，这美里更多了一份兴奋。 领导们已经说了，这四百只是最初的补助，另外进球的奖金会在之后在明天给他们。 “良子，你说这奖金到底是二百还是四百啊，咱们决赛可是打进了四个球啊。”张林夏摸这崭新的钞票，很是向往的说。他手里拿的是八张五十的，都是学校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也许是为了讨个彩头，特意要了新钱。 “不知道。” “都怪那个杨锐，要不是咱们还能再多一个进球，这多一个就是一百块啊！良子你也是的，那个球传给谁不好啊，还传给他。” 李纪良没有说话，杨鸽道：“良子那是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 他此时斜着眼，歪着嘴，手里还握着那八张崭新的钞票，怎么看怎么很有流氓的无赖风，杨鸽不由得就有些生气：“当时他站的位置最好，良子当然要把球传给他。” “他位置虽好，行动力却不行，还不如给我呢，要是给我，那个球就进了。” “你那时候哪有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你当时又不在我身边。哦——我知道，你当时没努力，在旁边看呢！” 杨鸽生性羞涩，更少和人有什么口舌之争，此时哪里说的过张林夏，当下就被气了个面红耳赤，瞪着他只剩深呼吸了。 “好了，林夏是和你说笑呢。”李纪良开口。 “才不是呢，他、他……” 他还想说什么，李纪良已经没心思听了，他看了眼天色：“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你不玩了？”张林夏脱口而出。 “玩什么？” “呃……” “不是又要去歌厅吧。” 张林夏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本来正在和马斗说话的王松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良子说他要回家。” “好端端的怎么要回家了？刚才我还和马斗说，找个澡堂去放松放松呢，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李纪良摸了摸鼻子。大梁不是一个发达城市，但却是一个休闲业非常发达的地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温泉澡堂，虽然现在还比不上后世那么夸张，但也是初具规模了。 这些澡堂当然免不了要有点不干净，但也有一家老小一起去的，特别是在寒冬的时候。澡堂暖和的可以穿短袖，稍具规模的澡堂都有健身娱乐中心，可以在那里花钱打游戏，也可以免费的做机械。 而且这样的澡堂也不贵，如果不要包间没有什么特别消费的话，十二个小时也不过十块钱。这十块里还包括免费的洗发水沐浴露，免费的一次性牙刷牙膏，免费的毛巾，有的地方甚至还带免费的一次性内裤。 也是李纪良受后世的影响，一听到去澡堂就想歪了，此时见王松等人一脸正气就知道他们不过是想去洗个澡，了不起了，也就是再打个游戏。从内心中来说，他也是想去的。省体育馆的条件不好，他们都没怎么冲澡，虽然一路不是坐车就是到饭店也不冷，可身上黏糊糊的总是难受。 他心中想着，嘴上却道：“我就不去了。” “那你跟我回家呗？” 杨鸽脱口而出，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却没有怎么在意，随口留下一句下次吧，就向前走去，这里离他妈打工的地方很近，他正好可以去看看。 徐金玉的那个店，算是一个高档的品牌店，一件衣服随随便便都要好几百，大梁一般人是买不起的，甚至往这里转的都很少。但就算再冷清，店员也要在这里熬着，站在大门口，随时等着为客人拉门，好在暖气打的充足，工作条件倒是不差的。 看到儿子，徐金玉是又惊又喜，连连问他怎么来了，又问他吃了没，听到他们得了冠军学校请客，连店里的其他人都是羡慕的。 “徐姐，你儿子真有出息！” “什么出息啊，不过是踢个球。”虽然这么说着，眼里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李纪良眼里也带笑，心中却不免带着唏嘘，在上一世，他从来没有让自己的母亲这么风光过，这么得意过。 一个女人，在自己丈夫不可靠的时候，还不就希望孩子能孝顺有出息吗？ “妈，这是学校刚发的补助，给你。”他说着把那四百块拿了出来，旁边的羡慕更多了，“哎呀，徐姐，你儿子真听话啊。” “是啊是啊，真孝顺，这么小就知道给你钱了。” “徐姐你将来一定能跟着儿子享福。” …… 徐金玉听着笑着，她已经想不起去说什么谦虚推辞的话了，她只觉得这两年的苦累都不算什么了。 儿子听话，儿子懂事，儿子知道心疼她！ 为了这个，别说只是丈夫不中用，就是受再多的苦，遭再多的罪又算的了什么？ 毕竟徐金玉还在上班，李纪良也不能长时间的留在这儿。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回去了。 他拿着衣服，在附近的小澡堂花了两块钱洗了澡，本来想让人搓背的，但搓背要两块五，他想了想，还是自己搓了了事。回来后，他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又尽可能的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之后又去买了一块豆腐，半斤五花肉，然后混着家里的白菜粉条炖了锅熬菜。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又回到了铁中，今天铁中的食堂可不关门。 等徐金玉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桌上的菜以及锅里的米，这时候饭菜当然都凉了，但现在天冷，热一下还是会很好吃的。 “你这傻孩子，给我做什么饭，你还没吃吧，我给你捎的兔腿，三盛公的兔腿。” “三盛公这时候还开门？” “哪这么多话，吃你的吧！” “我吃过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吃不要钱。” 知道这顿饭是专为自己做的，徐金玉更是感动，她现在有点活到梦里的感觉，不，不是梦，儿子这么听话懂事，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的！ “那就明天吃。” “我不喜欢吃兔肉。” 李纪良看着她，没有说话，见他突然不说话，徐金玉有点担心：“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想到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说是有一个母亲不爱吃鱼，专爱吃鱼刺，每次家里买鱼她都说自己就爱吃鱼刺，天长日久，所有的鱼刺都是她吃的，后来儿女们的条件都好了，母亲生了重病，儿女们给她做鱼，特意挑出鱼刺给她吃，她才说自己吃了一辈子的鱼刺，现在想吃吃鱼肉了。”李纪良看着她，“其实她一直喜欢吃鱼肉，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女们没有负担的多吃点，才故意那么说的。” 徐金玉红着脸，有一种被揭破了谎言的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儿子知道自己的欣慰与骄傲。 “小良，妈妈现在真是、真是死了都值了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 “是真的小良，你不知道。你爸出事那天我真的崩溃了，我就想着要死，活的真是太累了，什么地方都要钱，可钱又那么难挣，你爸那个样子一点都帮不上我，我真是……但是我想到有你，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呢，你爸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照顾好你呢？” “妈……”他抿着下唇，没有想到他的母亲还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她有过，那过去呢？上一世呢？他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母亲的艰难，其实知道的还不够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爸爸这个事现在来看也是好事，你懂事了，这比什么都强，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再累我也熬得下去。” “妈，我不会让你再累下去的。” “妈相信。” 徐金玉看着他，嘴角含笑，眼里是满满的信任，李纪良却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信了，她只是觉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足够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他后悔自己当年没记下一注彩票，哪怕是一个十几万的彩票呢，也能改善他们的生活了。 等等，十几万？ 彩票他是不记得，但今年夏天就是世界杯了，体育彩票里有没有针对世界杯的彩票？ 他过去买彩票，都是随意的让机选一注，过后对对号，见没中也就丢到一边了，从来没去研究过彩票走势，更没去留意过彩票都有什么种类。他不确定体彩到底出过什么种类，但是足球也是体育的一种，从道理上说，体彩应该是不会放过世界杯吧…… 当然世界杯的全部结果他是早就记不清了，可也还记得其中几场比较有特色的，如果有这样的彩票，也许他能做点什么？ 第二十三章 想到这里，李纪良心下也有点火热，不过现在已经是半夜，就算他想去问，也没地方让他去了。 他按捺了一下心情，道：“妈，你以后就在新世纪上班好了，那个什么果果乐就不要去了。” 徐金玉现在在两个地方卖衣服，距离不远，条件却天差地别。新世纪就是他白天去过的那个地方，堂屋明亮，暖气充足，虽然来这里的客人都带了几分傲气，但也不算什么。 那个果果乐他今天特意拐过去看了看，一个小地方，东西堆的满满的，服务员都在里面缩着手哈着腰，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没多少热气的。 “卖个衣服，又不是让妈干什么重活，不值什么的。” “可是熬人。” 徐金玉笑了起来：“熬什么，和一帮同事说说话，不知道多开心，真要让我在家啊，我才不知道要做什么呢。而且在果果乐还能做点毛活，在新世纪那可是什么事都不能干，每天吹暖风吹的想睡觉呢。” 李纪良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徐金玉喜欢做毛活，她织的毛衣毛裤又漂亮又暖和，以前在厂里的时候经常有人来他们家请教织毛衣。她下岗后还想过专门给人打毛衣，但试了一两次后也只有放弃了。 现在机器织的毛衣有各种花色，更关键的还是便宜。不要求什么好毛线的话，四五十块就能买个不错的，人工的，起码也要六七十。 有钱的现在慢慢不穿毛衣了，而一般人却不愿意多花那一二十就买个所谓的手工，更何况现在有很多妇女自己也能织。 在李纪良的记忆里，后世的手工东西是有市场的，但那好像是在大城市里，像大梁这样的小地方，他也就记得服务行业实在是涨价了。 “放心吧，妈不会累着自己的。没听那句话吗，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咱们家这情况，妈怎么也不会生病的。” 李纪良勉强的笑了一下，他知道他妈之所以不愿意辞工，关键的还是因为那份工钱，对于这个问题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卖了名额应该是会有些钱的，但如果想捞他爸，这个钱就不能用。 省赛的和全国大赛能分开吗？他不知道，但估计是不太可能的吧，这么来说，再等有名额的时候，那就是明年了，可那又能有多少？ 两千？四千？五千？怎么也不会超过一万的。 在十多年前，万元户那是绝对的富户，而现在就算在大梁这样的小城，万元户也不算什么了，而再之后，随着物价的上涨，甚至不用十年，万元户也会变成贫困户。 他那点卖名额的钱对于一个家庭根本不算什么。李纪良不由得开始去想自己未来的出路。 关于这个问题，他过去一直觉得不用怎么想的。再怎么说，他也有着后世十多年的记忆。 在过去他经常听到这样的话：“早知道房价会涨成这样，当年借钱也要买房。” “早知道黄金能涨到三四百，那时候就把钱都换成金子了。” 而现在，他就有了这个早知道。他还记得再过两年，西区的房子还打出这样的广告：首付两万，月供八百。 那时候觉得这价钱高，可是不用三五年，就知道这是多么的便宜了！就算他真的在各方面都不行，也完全可以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或抵押或卖出去，也不用多，只要买上那么两三栋也就足够了。 也就是因为有这些想法，他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文化课，一门心思的钻到了足球上。 在他的想法里，是要通过高中联赛习惯比赛磨练技术，同时培养团队意识。他知道足球不是一个人踢的，他要想好好踢球，就必须能和整个队伍配合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进球队，就请大家喝汽水的原因。 而当他们的球队拿到了成绩，而他也把自己的那些技术给磨练出来后，他也就可以到职业队里去试试了。 他知道中国足球黑暗，可如果他不想什么国家队的话，应该也不用在意那些吧。至于能不能进职业队，那就看他的实力了。这就像后来的公务员考试，总是有暗箱操作，总是有请客送礼，可如果你笔试面试都是第一，那谁也不敢刷你，只要他真的很好，那些球队能不要他？ 但按照他这个预想，要进入职业队，怎么也要一两年后了，他还要他妈再受这么一两年的苦吗？ 但是他能做什么呢？现在的他，还可以再做点什么呢？ “我今天给你二姨夫打电话了，他说要是要三万的话，还是能再还还的，我准备明天到他们家去详细问问，你爸的事你就别太担心了。你好好的上课、踢球，才是关键的。”徐金玉把菜热了，一边吃一边说。 “这个，合适吗？” “都是亲戚，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好了，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赶快去洗洗睡吧。” 徐金玉的语气淡淡的，李纪良却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他的二姨夫王胜利可以说是他母亲这边比较出挑的，在国税局工作。这在大梁，是扎扎实实的好单位，福利好也就罢了，还有来自各方面的照顾，他们家也着实红火了几年。但人的日子好过了，心思就多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王胜利在外面又找了人。 他二姨许银玉哭过闹过，还说过离婚，闹的最严重的时候，把徐家人都叫了过去，连他这样的小孩也跟着过去了，但没有几个人支持她，他还记得他大舅妈是这么劝的：“你说你要离，离了之后你要做什么？年龄大了，又带个孩子，还能找个更好的吗？现在下岗的这么多，很多都靠女人养呢，不管怎么说，胜利没亏待过你们母子吧。” “银玉，你可别犯傻。你现在离了就便宜那个女人了，你说说你们现在单位也不好，说不定什么也不行了。要是没了单位你怎么办？不还要靠胜利吗？你只要不离，有孩子在，胜利不管在外面怎么玩，总归是要回来的。你要心里不舒坦呢，就多去买点衣服。胜利不是管的有很多户吗？你还能去拿个低价的。” …… 在他的印象里，那一次他母亲是没有出声的，在之后他二姨的单位真不行了，也就不再提离婚的事了，但和他们这些人的关系却疏远了。在去年过年全家聚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借题发挥，饭吃到一半就在那里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说是亲姐妹，但没几个真正关心我的。让我忍让我让，有了事情找到我，不管是要借钱还是办什么事，我什么时候不为你们出头了，可当我有了事，你们有几个是真的想我了？” “是，我没本事，有本事的还是那王胜利。但要没有我，王胜利认识你们谁是谁啊。反正就是用我一个人的幸福来换你们大家的自在，你们以后有了事啊，也不要来找我！” 过去他觉得他二姨有些过分，他大舅妈那么说也是为她好。女人离了婚……不管是因为什么离的，总归不太好。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他二姨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太伤心了。她把全家人都叫去，与其说是真想离婚，不如说是想让娘家人给她撑腰，但她的娘家人没有一个是为她说话的，表面上好像是为她好，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吧。 他二姨是真伤心了，他妈再找过去…… “快去洗洗睡啊，你明天不要上学了？” “要，要。” 李纪良嘴上答应着，已经去了卫生间，而这个晚上，他依然没能睡好。他发现虽然他重生了，但还有很多遗憾，不是他想弥补就能弥补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怀疑。 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足球上好吗？只想着踢球好吗？足球真的能够代表一切吗？ 他不知道。 他爱足球，不是那种喜欢某种技术的爱，也不是那种出于崇拜的爱。他喜欢马来多纳，喜欢罗纳尔多，喜欢梅西，喜欢C罗。但也就是喜欢，他不崇拜他们，也没想过成为那样的人。 他就是喜欢足球。在那一个又一个的他无所适从的日子里，是足球令他不再空虚寂寞，当他面对只知道喝酒的父亲而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只能踢球；当他面对高额的房价望而兴叹的时候，他只有踢球；当他对未来迷茫的时候，他只有踢球。 足球，已经融入到了他的生命里。他没有那种我要成为世界级球星，我要靠足球发财出名那样的想法。 当然，他想踢球，他想踢好球，他想见识更大的场面，但那只是因为足球，而不是因为足球附加上去的那些东西。 中国足球有黑幕也没有关系，球员的生命力并不长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能在他能踢球的时候踢球就好了。 但是现在，这样真的可以吗？ 第二天早上，他照常一早起来去了铁中。 省赛完全结束，全国大赛要到过年后了，再加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于建学一下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 天气冷，住校的也没几个起来的，学校里空荡荡的。他来到体育室，却发现那里的灯竟是亮的。 “昨天晚上教练回来忘了关灯吗？” 他这么想着推开门，就看到正在那里换衣服的杨鸽。 “良子！”看到他杨鸽眼镜一亮。 “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来练练。”杨鸽脸一红，低着头道，“以前不觉得，参加了省里的比赛我才觉得自己还差的远呢。” 李纪良点点头也开始换衣服。杨鸽停了一会儿，慢慢的开口：“良子……” “嗯？” “你过去都一个人练？” “嗯。” “那……我过来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杨鸽的脸又是一红，不过眼里就带出了笑意：“那我以后要天天来你也不烦吧。” “我为什么要烦？”李纪良终于抬起了头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杨鸽纠结了起来，杨鸽来回扣着手指头，“也没什么，我就是、就是怕你其实不习惯……” “照你这么说啊，我就不该踢足球。” “啊？” “足球总是要十一个人踢的，我要是不习惯身边有人，那还踢什么啊。兵乓球还有双打呢，单打的也就只有台球吧。” “良子你喜欢打台球吗？” “一般吧，没什么感觉。” “哦。” 声音里满是遗憾，李纪良不由好奇：“你很喜欢打台球？” “也不是，我是说你要喜欢台球就好了，我们家有一个案子……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纪良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此时他已经换好衣服，就问杨鸽要不要一起出去，杨鸽当然是说要的，两人就一起拿着皮球、道具等出去了。 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练更好的，心理上不枯燥是一方面。还可以练练配合防守进攻什么的，只是在练习的过程中，杨鸽不时的会有点跑神，李纪良本以为他只是起得早，没睡醒的缘故，但见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没有改变，不由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 李纪良看着他，杨鸽低着头，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 “就是，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看我啊。” 李纪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是在体育室的时候？” “嗯。” “你就为了这个思想才不断的跑神？” 杨鸽眼巴巴的看着他，小眼睛瞪的圆圆的，很有点无辜又可怜的感觉，李纪良不由失笑的摇摇头：“我那么看你，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富二代。” “啊？” “台球案子是不贵，但要放下，那需要多大的地方？你们家里能摆上一张 第二十四章 在上一世，李纪良的老板就住在土岗，他曾过去帮忙抬过东西，知道那里的格局。 八十多平方的院子，二百多平方的建筑面积，用来住是足够了，但要说还富裕到摆一张台球案子……不是说不可以，总是会显得有些拥挤的。 他知道那里都是楼上楼下两层，楼下都是一个大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个饭厅，如果家里人口多的话，就还会再有一间卧室，但一般来说，那个小房间就是杂物室了。 杂物室饭厅都放不下桌子，客厅是能放的下，但除非不放沙发电视，否则绝对会显得拥挤。 而楼上会有四个房间以及一个客厅和一个卫生间。房间那么多，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但那么大一个案子……那里的房间也就是十几平方的，放个台球案子进去，人就没地方站了，所以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放台球桌。 一，有一个地下室； 二，以两块地的地皮，盖一幢楼。 这些都是他那老板在他们帮完忙，请他们吃饭的时候说的，他还记得原话是“我买这地皮的时候还便宜，两万多就买了，想着一家三口住，二百平方怎么也够了，那时候就没有长远的目光。你看看那边，有人就买了两三块地，院里都还带水池呢。” “老板你那房子已经够好了。” “现在看着是还可以，夏天就有点显潮了，还是没经验，其他人就有盖地下室的，以后要再有机会，我也要这么盖！” 他们只有跟着附和两句，走的时候，围着整个小区都转了一遍。那时候的土岗还没有后来发展的那么好，但已经初具规模了。那些占了两三块地皮盖的小楼就像是城堡式的。 有的也不知道是商量好的，还是本来就是一家人，连着盖两三幢同一样式的小楼，用的同样的瓷砖，看着就像城楼似的。 那时候他才工作没多久，总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机会，还想着自己将来有了钱，也要在这里买块地，好好的盖一个可心意的房子。当然这样的念头，别说后来，就是现在他也不去想了。 “我们家没钱的。那案子本来是我爸厂里的，厂里不要了，我爸就拉回来了，说我学习累了可以玩玩。真的，那案子就放在我那一层，我那一层也没什么东西，放上个案子也不多。”杨鸽急急的解释，仿佛就怕李纪良将他划分到另一类人群里似的。 “你那一层？” “啊，我们家的房子盖的是那种两层半的，就是中间高点，两边只是半层的。” 李纪良点点头。杨鸽停了停，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家没多少钱的，真的。” 李纪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心让这个话题过去，但见杨鸽这个样子显然是过不去的，想了想就道：“你怎么会来上铁中的？” “啊？” “土岗离铁中是比较远的吧，你选择二十五、三十三这样的学校不是更好？唔，三十三的升学率不怎么样，二十五还是不错的吧。” “我考不上二十五啊。”杨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再加上于教练说可以让我特招来上，我就过来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以后……你是问我要考大学吗？我妈妈的意思是还是要上大学的，哪怕上不了什么好大学呢？我爸爸想着让我早点根着他去跑业务，他说我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早点锻炼是不行的。你呢，良子？” “踢球。” “嗯？” “我以后就是要踢球，我们开始吧。” “啊，好。” 经过这么一番对话，杨鸽总算不那么三心二意了，虽然他还有很多纠结的。比如李纪良会不会想多了，比如他虽然那么解释了，李纪良会不会还不相信，还有他将来要跟着他爸爸跑业务的事会不会让李纪良有不好的联想等等等等。但这些他都不敢深想。 李纪良摆明了要好好踢球了，他要是配合不好的话说不定就会厌烦他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也早上来加练，可不想被讨厌。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比较快。很快，就到了七点多，他们一起去换了衣服，整理了体育室，又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相比于中餐晚餐，早餐更受学生们的欢迎。有大米小米绿豆红豆四五样粥，还有豆浆牛奶。虽然没多少菜，却有各式各样的油饼油丝卷油条，如果愿意多花一块钱，还能让师傅专门给炸个鸡蛋布袋。 自从打入决赛，足球队的待遇也有所提升，现在不用钱也能要一个鸡蛋布袋了。 “良子，你不爱喝奶是不是？” “嗯。” “那你把奶给我，我把鸡蛋布袋给你好不好？” 李纪良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王松找你要奶你不是都给他了吗？我还给你鸡蛋布袋呢，我看你也爱吃这个啊。” “喝奶不好。” 杨鸽不说话，闷着头在那里吃油条。李纪良等了片刻：“你看这奶这么稀，喝着也没什么味道，真不如不喝……好吧，你要真想喝，那就给你吧。” “不用了，你不想给我就算了。” “我是真觉得喝奶不好，你看我都没有拿奶。”他们体育队是有标示的，出示标示就可以去领一杯奶，当然他们现在天天来，不用出示也是可以拿，李纪良自己一个人来吃饭的时候，从来不拿。 杨鸽撅了下嘴，嘟囔道：“王松不在，你拿了他也喝不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 杨鸽垂下头不说话，李纪良也不再说什么，大口的咬着油丝卷。从口感上来说，类似于馒头的油丝卷是没有油条油饼好吃的，但他总觉得，油炸的还是少吃一点的好，所以虽然没什么菜，他还是就这咸菜和发的煮鸡蛋吃了五个，当然还有一个炸的焦酥可口的鸡蛋布袋，之后又喝了两碗粥。 等他吃完这些，发现杨鸽还在那里啃油条呢，那一根油条也不知被他咬了多少口，反正现在还有大半根。 他暗中叹了口气，到窗口那里取了杯牛奶，然后放在了杨鸽面前，杨鸽抬起头。 “你想喝就喝，不过我真的觉得这奶粉冲泡出来的牛奶不好。”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杨鸽看着他的背影，抬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他这是犯什么神经啊，就为了一杯牛奶和良子闹什么别扭啊！不过看着那杯牛奶，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他明明都拿鸡蛋布袋换了良子都不怎么同意，王松可是什么都没出的！ 上午的课程对李纪良来说都一个样。他本就忘了初中的那些东西，这个学期又完全没有用功，现在自然是跟不上了。 他也没有心思去听，就继续想昨天晚上的问题。如果有彩票，如果能中个十来万，那什么都好说了，如果不能呢？他还要做点什么？ 他拿出一张纸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把能想到的，在未来一定会火红的项目列了出来，但列来列去都需要一点：资金。 必须先有一笔启动资金他才能开始自己的计划，否则哪怕钱就放在那里呢，他也没办法去捡。 老师们是知道他这个样的，也不去管他，就任他在那里计算了一个上午。现在老师们也都知道足球队拿了冠军的事，在看这个明摆着就是不学习而且对老师没有任何敬畏的学生也不是那么不顺了，只是有的未免要在心里念叨几句，踢足球又能踢出个什么？真能踢到国家队吗？ 李纪良当然不管老师们怎么想，一到放学他就走了出去，连午饭都没吃的直奔附近的一个体彩售票点。结果那个地方别说什么足球彩票了，连他有印象的什么排列三排列五都没有，但彩票点的老板也说了：“倒是听说国家会针对这次世界杯发起个什么票，既然有这样的传闻，说不定就是真的，你过段时间再来看看吧，要我说啊，那样的彩票才有意思，也能提高人们看球的兴致，现在这彩票纯属是碰大运，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碰碰运气？” 李纪良想了一下，也买了两块钱的，他重生都重生了，这运气，也算是好的吧。 不过虽然这么想了，他也不敢把希望都放在运气上，回去吃了中饭他就找到了于建学，于建学一见他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你的事张校长昨天晚上还说呢，我正说下午去找你呢。这样，张校长有一个朋友就在看守所，能帮忙带点东西进去。你看看你们有什么想给你爸说的，就写封信，想有什么捎带的呢，也一起给我。不过不要捎太贵重的，那里的人多，再好的东西你爸也吃不了多少，弄点烧饼夹牛肉就很好了。还有这到底怎么选，你们也问问你爸，三万块……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必须是三万吗？不能再少点吗？” “少……估计是还能再少点，但恐怕少不多。你不知道，最近这事真没少出，市里对这一块也比较重视，你爸啊……说个明白话吧，就是撞到枪口上了。什么时候让你妈过来一趟，我和她好好说说。” 李纪良知道，有些事于建学还是觉得不方便和他说，他也理解，于是就点了点头：“教练……” “嗯？还有什么？” “我那个名额能卖多少？” 于建学为难了起来，他看了李纪良一眼：“我尽量让那边多给你点，等你妈来了一起给她说，好吧？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上课吧，别想那么多了，这都是大人的事。” 下午放了学，李纪良和往常一样往体育室去，结果在那里又发现了杨鸽。 “我、我也想晚上多练练。” 李纪良点点头，杨鸽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那个，良子……早上对不起啊。” “没事。” “真对不起，我可能是一时有点昏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天我都很后悔，我真不该和你那么说话。那是你的奶，你想给谁就给谁……” 李纪良脸色一黑，什么叫他的奶？动物界里有什么东西进化到雄性产奶了吗？ 杨鸽还在喋喋不休，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仿佛那一瓶奶其实是什么高级的核原料，而他非要喝的行为已经上升到了危害地球的程度。李纪良揉了揉眉心：“停停停停停，不过是一瓶奶，你没必要那么在意。” “但……” “说实在话，我不给你喝，只是觉得那奶不好，我怕你喝了有危害。其实我对王松也说过同样的话，但他非要喝我也没办法。对于我来说你们谁喝都无关紧要，当然最好是都不要喝，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好是不是。” 杨鸽连连点头，心下有点高兴又有点纠结。高兴的是李纪良并没有区别对待，并不是王松能喝他就不能喝。而纠结的还是李纪良没有区别对待。他能听出李纪良刚才的话是非常认真的，他真的觉得他们学校的牛奶不好。这也许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也许是他的家人在奶粉厂工作的，总之他觉得自己不喝，自己的朋友最好也不要喝，而他和王松，是在同一并列上的。 他这些纠结李纪良当然是不知道的，见杨鸽总算不再进行自我批判了也暗暗的松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一杯牛奶怎么就这么麻烦，弄不好那牛奶还是三鹿的，不过以他们学校冲泡的那种程度，就算是三鹿的，其实也喝不出什么吧。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也就放到了一边。之后他换了衣服就去训练，杨鸽的配合度要比上午好多了，趣味也随之上涨，在分手的时候，李纪良不由得觉得每天加练的时候有这么个人陪着，也不赖。 他回到家，没一会儿，徐金玉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徐金玉去找王胜利的过程并不顺利。其实这一两年他们和许银玉已经不怎么往来了，第一她实在忙，一个月就那两天假，家里还有这么多事，真没有多少时间去找这个过去经常在一起说话聊天的妹妹； 第二，从那个团圆饭后，他们也知道得罪了她，没事也不凑那个没趣。也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聚聚，还不见得能凑个团圆。 不过因为昨天给王胜利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她今天也就特意和果果乐的老板说了一下，出来一个小时。 王胜利倒是见她了，但态度已经和昨天不一样了，一个劲儿的说这事为难，说他已经找人打听了，李正兴这事非常不好，看的人多，要想办出来，只有花大价钱：“大姐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没有钱什么都用说，咱们是亲戚你不用管我，可是其他人总要意思意思吧。” “那……要多少？” “要想姐夫一点罪不遭，最少也要拿出个四五万……” “怎么就要这么多呢？” “不多啊，大姐，你听起来怪多，但真花起来就是这样啊。请人办事你总要请人吃饭吧，得吃好的吧，酒也要好的吧，还有烟。在过去这么一桌下来也就差不多成了，但现在的人哪还在乎吃喝啊。吃顿饭也不过是联络联络感情，关键的还需要送钱送东西。现在风头这么紧，人家也是要担风险的。 “但四五万……” “当然也许用不了这么多，可是大姐，咱们得往这上预备，总不能事情办到一半，钱没了吧？我也知道大姐家的情况，这样，您要方便呢，就先拿两万过来，我先活动着，免得大哥受罪。将来要是不够呢，差个千儿八百的，就算我这个做弟弟的孝敬你们了，要是差的多了那还要大姐你想办法了，我也是靠工资吃饭的，银玉又下岗了，这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良子的教练说只要三万呢……”徐金玉也知道这话不该说，可她也真忍不住，一个外人还对她说三万就能办下来呢，怎么自己家人就要多了几乎一倍呢？而且要她先把钱拿过来，等回来再算总账？怎么算？那是不是他说多少就是多少？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胜利的脸拉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也许要不了那么多呢？”徐金玉连忙道，“你姐夫真没干什么啊！” “姐夫干没干什么，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大姐你要真不放心我，那就去找良子的什么教练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到哪儿都正好，反正大姐你好好想想吧。”王胜利的口气倒没多恶劣，只是又道，“有什么决断呢，也早点实行。大姐你也许不知道，看守所那里的条件是最差的。劳教所监狱都要更规范点。那里，人要受大罪呢。” 这番话弄的徐金玉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徐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但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谁也没去过看守所拘留所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当然，这种地方是绝对不会好了，可也不是太清楚状况，让王胜利这一说，徐金玉不免往最坏的最恶劣的方向去想。 下午没事的时候，也就不免和果果乐的老板说了几句。李正兴的事她本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被人看笑话。但现在她也是真急了。李正兴再不好，也是她儿子的爹，也是和她生活了一二十年的丈夫，她再恼再恨，也不是真的就想让他受罪的。 果果乐的老板倒比她有点经验，听了她的话就帮她分析了一通：“不管怎么说，你那个妹夫倒是有两点没说错的，第一，现在办事不是光吃吃喝喝就行了，要送东西，要送钱，现在还流行送卡，那些超市卡一送就是好几百；第二，看守所的条件真不好，我过去有个朋友帮人担保，那请他担保的人跑了，他代人家进去了了，一个月瘦了二十斤，出来吃烧饼那都觉得香。你那口子进去后，你们给他送过东西吗？” “送过，送过衣服，还送了点钱。” “那就好，那里虽然也管饭，但真不能吃，还要吃点小灶，但小灶可不是一般的贵，你要想让他少受点罪就多送点钱，虽然可能他自己也吃不了多少，但他有钱了，别人总会对他好点。当然最好还是早点给他弄出来，或者早点让他有个结果，不管是到劳教所还是到监狱，都要比在那里强。” “至于你妹夫是不是说多了，这事真不好说。现在的人啊，别说亲戚，亲娘都不见得认！” 徐金玉心乱如麻，也没空去想老板怎么会对看守所这么熟悉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三万块她咬咬牙，找人借点，还是能拿出来的，但到底要给谁？王胜利？还是良子的教练？ 前者是亲戚，后者只是一个外人，但前者要的更多，她能相信吗？ 此时见到李纪良，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没能成功。 李纪良见她这个样子，心下一跳，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怎么了，妈？” “没什么。” “妈，我已经是大人了，虽然你觉得我还小，可我这马上也该十六了，这个年龄在古代可是都要结婚了呢。” 徐金玉被逗乐了：“你这孩子……别说古代，现代在农村也有当爹的。” “是吧是吧，所以你别瞒我了。” 徐金玉抿了下嘴，儿子这几天的表现真的令她刮目相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真的累了，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就说了出来。李纪良听后想了想：“二姨夫的事咱们先放倒一边，我们于教练想见见你。” “你们教练……是有什么事吗？” 徐金玉一下慌了，李纪良连忙道：“没什么，也是我爸的事。” 他说着就把于建学给他说的说了一遍，听到能直接给李正兴送吃食徐金玉精神也是一振。看守所是只能送衣服的，连牙刷牙膏都不能外面的送。现在于建学这边能送进去，那说明用的人更得力？ 第二天她就去见了于建学，于建学又对她说了看守所的事，然后就提到了李纪良的那个名额。徐金玉本来对这些是没什么概念的，现在听说名额能加分直接的就是拒绝卖，在她的观念里，还是考大学才有出路的，儿子学习不好，本来是没什么希望的，但现在有了加分也许能试试？ 可是现在这名额的事好像又和李正兴的事联系在一起，如果拒绝了，李正兴是不是只能坐牢了？ 这一刻她真想去扇李正兴两巴掌，看看他做的什么孽，别说给儿子出什么力了，就拉儿子的后腿了！ “本来我是不该多说的，但良子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欢，我就多句嘴。你们家现在呢，是正用钱的时候，加分呢，对别人也许重要，对良子来说，其实是不难的。我说句……也不能说是大话吧，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学校明年只会比今年更好，而良子呢，绝对是学校的主力。所以这个加分，他不仅今年会有，明年还会有。只要有我在，就不会亏了良子！” “于教练，真是、真是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也是多亏了良子，我们才有了今年的成绩。总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选一个最适合你们的。” 不用说，徐金玉又要纠结了，不过这一次她没纠结多长时间，晚上和自己儿子谈论了一番后，就拿定了主意——既然加分明年还会有，那今年就先换钱，不过这一点是要在给李正兴的信里说清楚的，用徐金玉的话来说就是：“这一次拉他，是最后的夫妻情分了，他要出来后还是这样，那我就带着你走，咱娘俩哪怕是去租房子住呢，也比和这个混蛋男人在一起强！” “我支持你，妈。不过这房子也该是咱们的，让他出去。” 李纪良说的干脆利落，徐金玉抱着他的头：“妈只要有你就够了，一切都足够了。” 说这一句的时候，她是又满足又幸福的，李纪良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这种感情，只是心酸。他想，这一世他一定要让他的母亲风光幸福，再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二姨夫也好，三叔也好，不管是谁，再也不能让人看不起她。 在这个晚上他也拿定了主意，他还是要踢球的，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但他也要钻研了，他不能再抱着当初的思想，有个两三套房就满足，他要有成就，哪怕这个成就是虚假的。 于是，李纪良的班主任突然发现，这个本来令她头疼的学生上课的时候终于不再是睡觉或跑神了，当然……他依然不怎么用心听课，可是他好像开始看书了？ 看的也是课本，什么语文历史地理的，但这不好好听老师教导，到底算不算好事呢？ 其实李纪良也有想过好好学习的，但他底子实在不怎么样，要想跟上必定要付出大量的心力，而且现在老师讲的主要是针对高考，而他如果要做职业足球的话，那是必定没办法去上大学的。所以他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好好上学，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多听，多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 有事情做，时间总是过的快的，很快，铁中就完成了期末考试，而同时，李正兴也从看守所出来了。 因为常年在家喝酒，虽然他后来也联系了工友们去抗议什么的，总没跑太长时间，所以人还有点虚胖的浮肿，而此时却是明显的瘦了，人更是显得憔悴。看到李纪良和徐金玉，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有点迟缓的开口：“你们……都来了啊……” 最后一个字已经带了几分哭意，徐金玉叹了口气：“先回家吧，炖了牛肉，给你下牛肉面呢。” 李正兴再也忍不住，抱头哭了出来。他过去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好，没意思，老天对他不公平，而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生活其实是很美很好的。他们家虽然小，好歹也是两室一厅有独立的卫生间，不用和二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房间里还布满了骚臭气。虽然不能天天大鱼大肉，但总能吃饱，每天的饭菜也是有油水的，米面也都是干净卫生的，不会在上面看到老鼠屎。 虽然他们没钱搞什么娱乐，电视总是随便看的，买张报纸也不算什么，但在那里，只有满满的法律书以及规矩。 他混的不怎么好，别人也许不怎么看得起他，可总不会打他。 他过去总觉得他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可现在他知道了，能在外面生活，总还是好的。 他的这些心理李纪良不是太清楚，不过他欣慰的看到李正兴有了改变。虽然还会喝酒，但总不会喝成一团烂泥了，也知道打扫卫生了，同时，也知道去找工作了，虽然目前只找了个保安的，总归也是一份工作，是有收益的了。 而也就在快过年的时候，铁中收到了一份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邀请——一起集训。 这种事，铁中还真没有搞过，他们在大梁是老大，在省里是中流，一般打打省里就结束比赛了，再之后也就是随便的练练，要等到第二年的四五月份才会再次加大马力。 这次他们打进了全国，当然是不一样的了，可对于这个于建学真没什么经验，虽然继续练着足球队，心中却是有点怯气的，要知道这次领导们可是给他下任务了——前十六！ 全国前十六啊，那么多学校，还有来自足球胜地的东北那边的，不说都比四中强，总也不会差太多的，他们真能拿上？ 按照四中的成绩来看他们是有希望的，可是人家四中要比他们有经验多了，他们能在省赛上赢人家，到了全国，不定怎么样呢。 四中现在发出的这个邀请可以说正是于建学需要的，但四中为什么要邀请他们呢？ 第二十六章 为了四中的邀请，铁中还专门开了个会。自从拿了冠军，足球一下成了铁中的重中之重，这个本来不怎么受他们重视的项目，一下上升到了甚至超过了升学率的地步。用校长周东峰的话来说就是大梁有升学率的学校有好几个，足球好的可只有他们铁中，他们完全可以把铁中发展成特色学校，走具有铁中特色的办学之路…… 在会上，有说四中是别有用心的，也有说他们不怀好意的，有人阴暗的猜测四中的目的，当然也有人觉得他们应该去，于建学是支持去的，他说：“我不知道四中有什么目的，但我们去的话应该是利大于弊；第一，球队现在有点自傲的心理，让他们多和四中接触接触，有利于缓解这种情绪；第二，比赛是打出来的，四中有全国大赛的经验，我们多和他们练习练习是有好处的；第三，现在正是假期，如果任着球员们乱跑，心就容易散，可要天天把他们圈到学校里，则很有可能令他们厌恶；到另外一个地方，和过去的对手在一起，更有利于他们集中注意力。” “听于教练这意思是去的好？”团支部书记程金宝道。 “我觉得是。” “那于教练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吗？” “意外……我觉得四中起码不会存心制造什么意外，再怎么说也都是教育系统内的，四中也不是说打败了我们就一定能拿到冠军，应该是不会对球员们下手的。” “我说的意外可不是这个。” “那程书记是什么意思？” 程金宝弹了下烟灰，停了片刻，把众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才慢慢的开口：“咱们这次能拿省赛的冠军，首先是校领导的支持，咱们铁中的足球有着深厚的历史和底蕴，这点只看咱们在大梁的成绩就知道了；其次呢，就是于教练的教导，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可不好带啊。” 他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众人也都捧场的跟着笑了笑。 “这次的比赛周校长、张校长和我都去现场看了，足球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但是我知道有几个球员很突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比如那个叫什么良子的小伙子，最后那场比赛他一个人可是进了两个球，是两个吧？” “一个助攻，一个进球，两个进球都和他有关。” 旁边有人补充道，程金宝不是怎么懂这些专用术语，不过他只要知道自己说的没大错就好了，因此点点头：“总之这个小伙子很重要，你说要是四中的来拉人，我们留的下来吗？” “程书记考虑的很全面。”他的话音一落，张德荣就道，“不过我觉得是这样的，如果四中想来拉人，他们直接找李纪良就可以了，没必要要我们全队都去集训。他们已经说了，食宿都有他们负责，一二十个小伙子就算只练十天，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啊。” 程金宝笑着点头：“张副校长说的有理。” 他虽然这么说了，但还是一副不能小看对手对方一定是有阴谋的表情，会议室一时有点沉默，周东峰咳嗽了一声：“于教练，我们这些人里和这些球员接触最多的是你，你觉得怎么样？” 于建学想了一下，道：“程书记的那种担心我不能保证绝对没有，但我和这些孩子们接触过，都是很好的孩子。特别是良子，他家的情况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一点，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么懂事真的很不容易……我相信他。” “好！于教练相信他，我也相信于教练。”周东峰一锤定音，“既然集训对咱们也有好处，那咱们就去。老张，你一会儿和四中的再联系联系，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过去。四中包了食宿，咱们也不能让孩子们受委屈，每人每天十块补助，务必要让家长也放心安心。” 一把手都这么说了，下面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了。张德荣和四中的又通了电话，知道这一次的集训其实不是在省城，而是在绿建的基地里。这让张德荣在感叹四中神通广大的时候，也多吃一颗定心丸——人家都和职业队有这么好的关系了，还会对他们一个个小小的高中有什么窥觑吗？ 而知道能去绿建集训，球队上下也是兴奋莫名。这个绿建可不是什么口香糖，而是绿色建设，扎扎实实的全省最有名的职业球队，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升入到中超过，但在过去的中乙现在的中甲里却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口碑也非常好。 “没想到咱们还能去绿建。”马斗摇着脑袋的感叹。 “是啊是啊。” “咱这也算是见识了职业球员的一面吧。” “是啊是啊。” “咱们有没有可能也成为职业的呢？” “是啊是啊。” “……张林夏，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林夏回过神：“你想干什么？” “你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马斗抓狂的大叫一声：“张林夏你个混蛋，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啊！” “你刚才有说话？”张林夏一脸惊诧。 “我要没说话，你附和什么啊。” “哦。”张林夏耸了下肩，“我在自言自语。” 马斗气绝，坐在他们前排的杨鸽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马斗立刻转移目标：“小鸽子，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你们这群混蛋！” 张林夏拍了他一下：“别迁怒啊，鸽子又没惹住你，我对你好吧，鸽子，别生我的气了。”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杨鸽说的，杨鸽脸一红，扭过了头。马斗在旁边幸灾乐祸：“你对人家再好，人家也不领情。” “那也和你没关系。” 张林夏不软不硬的一句，再次气的马斗气绝，喘了口气就道：“鸽子，这家伙嘴臭的厉害，你可千万不能随便原谅他。” “你也没好多少。”杨鸽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随即偷偷的看向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李纪良。其实张林夏刚才也没说什么，就是看到他要和李纪良坐在一起的时候起了下哄。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人调侃过多少次，虽然每次他都会脸红不知道怎么应对，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但不知为什么，张林夏刚才的那句起哄就是让他非常在意。 “小鸽子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开良子啊！” 这一句实在不算什么，他过去不知听过多少比这更过分，更令人不舒服的话，一开始他会生气会哭，严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后来他爸爸对他说，人活在这个世上，不知道要遭受多少人的非议，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容易的，他如果要在乎所有人的话，那真的就没法活了。他如果是个男人，就应该能承担起来。 为此，他爸爸还带他去过工地，在最热的时候带着他到乡下，让他看那些人的生活。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生活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听一些难听话其实不算什么的。 他一开始会接触足球也和这有关，他早先对这项运动是没多少兴趣的，看到别人踢球还会躲远点，总觉得球打到身上会很疼。接触下来是真的喜欢了，他也算是被磨练了出来。 只是现在…… 他又看了眼李纪良，这些人真讨厌，老拿他和小良开玩笑！想到他给李纪良起的单独称呼，他又有一种别样的兴奋感。 就在少年们的争吵、逗乐以及纠结中，大巴驶进了绿建的基地。 大，这是他们对绿建最初的印象。一个又一个的球场，一个又一个的球门，一排又一排的梧桐树，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也没有什么高大建筑，可是那份宽广，也震住了铁中所有的球员。 天冷，草坪还勉强能见到一些绿色，树木却已经完全凋零了，但这份孤寂更给这份大增添一份无边的感觉，马斗张大着嘴：“老天，这要有多少个球场啊！” 带着几分忐忑，几分畏惧，他们被接到了基地内部，因为快过年了，正式的球员们已经放假，一些员工也都回去了，不过基地并不十分冷清，因为四中的已经到了。 因为已经得到过通知，四中对他们到来也不意外，只是看向他们的目光绝对说不上友善。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铁中的本来还有点胆怯，但见到他们这个样子也一个个挺起了腰板，马斗还以一种绝对不小的声音冷哼：“手下败将。” “你说什么？”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唐家璇咬了下牙，“你们不要得意，要不是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自作聪明，你们根本就赢不了。” “但我们还是赢了。”张林夏走了过来，挑衅的看着对方，“而且这就是你们对待队友的方式吗？在你们球队里还真悲哀啊。” “他……” “小唐！”唐家璇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罗峰叫住了，他走过来拍了拍前者的肩，伸出手，“欢迎你们来到绿建基地，让我们在这里共同成长吧。” 张林夏和马斗还想再说点什么，王松已经先他们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嗯，让我们联手在全国大赛上大干一场，期待我们能在决赛里见面。” “我们同样期待，不过下一次就是我们是冠军了。” “不不不，这个冠军当然是我们的。” 两个人的手握的紧紧的，笑容也不变，但都不约而同加大了力气。张林夏和马斗在后面窃窃私语：“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假？说的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好像在演电影哦。” “你说错了，是动漫，而且还是小日本类的——让我们共同来完成这个约定吧！让我们向着目标前进吧！两个人一定要一脸感动坚定的表情，背景还要是一片光芒，太阳在苍茫的大地上冉冉升起。”张林夏说着还摆了一个昂首挺胸，右手向上高举的造型，看的两队都不由得窃笑，只有两队的队长尴尬的几乎想钻到地缝里。 因为这个插曲，两队的气氛总算不那么紧张了，但一个个也都打开了话匣子：“等着吧，会让你们知道厉害的！” “能打败你们一次也能打败你们两次！” “不过是凭运气而已。” “有本事你们也有这样的运气啊。” …… 两队你一言我一语就差互吐口水了，这让去办完手续回来看到这一幕的张德荣和于建学都一起拍头。 不管怎么说，铁中的算是进入了基地。虽然外面看起来有点不起眼，但内部却是标准化的，两个人一个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有一个大食堂，一天开放四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两次。饭食都是自助餐形式的，有鱼有肉有足够的鸡蛋牛奶，主食也是有米有面呈现多样化。张德荣和于建学窃窃私语：“四中好像也不是什么省重点，也不是私立学校，怎么这么有钱？” 于建学有点茫然的摇摇头。铁中对足球队员也免费供应饭食，但那是建立在他们能从其他学生老师那里赚回来的基础上，虽然也赚不了多少，总归是不赔的，可四中邀请他们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付出。他是觉得铁中没什么值得对方窥觑的，但现在也有点忐忑了。 他们的担忧李纪良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好地方，更不能浪费时间，所以安定下来后他就来到操场开始适应场地，他要早点记住职业场地是什么样的。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和他一个房间的杨鸽也跟着一起来了，只是他虽然尽了全力，还是跟不上李纪良的速度，这让他非常难过。 而此时，两队的其他队员都还在休整。两队的安排都差不多，这第一天初到基本上就是让大家来适应的，愿意跑的呢，就到操场上去跑跑，不愿意呢，就随便休息，反正这基地也有阅览室，房间里还有电视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青少年们，不是被要求，真没几个还愿意在这大冷的天还迎着寒风跑步的，所以还窝在房间里，但也有人发现了李纪良和杨鸽的动向，铁中的是早就习惯了，而四中上下，则被震住了。 第二十七章 今天没多少风，但天气也不好，有点乌突突的，李纪良就那么来回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奔跑着，跑过去再跑回来，保持着一样的频率，一样的速度。 四中围观他的，越来越多。 “这家伙跑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跑了。好像是小唐第一个看到的，他跑了多长时间？” “起码有半个小时了。” “他这半个小时都没什么变化吗？” “反正我没看出什么来。”唐家璇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怎么办，我好像开始有点敬佩他了。”华宇的声音很低，但此时环境并不吵闹，所以四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周围仿佛更安静了，就这样敬佩一个敌人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的，可他们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 “他能跑，我们也能跑！”唐家璇的声音带着几分发狠，但却没有人附和，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道，“那不就显得我们跟他学似的？” “是啊，铁中的也没几个出来呢。” “这家伙说不定是在装样子呢。” “多跑一会儿少跑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你一眼我一语，虽然不怎么明确，但都在说着李纪良的这种奔跑是没有用的，虽然也有人想上去跑跑，但见周围没有人动，也就忍住了，于是众人就这么默默的看着李纪良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又看着他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开始练带球跑，至于跟在他身后，却跑的越来越慢的杨鸽，直接就被人忽略了。 而这一幕，也落到了本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顺带交流感情的铁中四中两边领导教练的眼里。 铁中这次派出来三个人，除了于建学张德荣外还有一个叫裴锦的校医，虽然说是校医，这家伙却完全没有存在感，别说为足球队的做什么服务了，平时在学校里甚至很少能见到他。是铁中老师们都知道的，有后台有背景来混工资的一个人物，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了让他混点资历，还是为了展现铁中的力量，总之也把他派了过来。 而四中这边则只有一个刘蓉，和一个叫牛莉的教务处主任。 四中这边是两位女士，铁中那边是三个男的，最初相处的时候未免有点尴尬，好在那牛莉人到中年，快人快语。刘蓉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作风干脆利落，两边在一起聊点学生聊点学校倒也不冷场。 他们聊天的地方就在餐厅，正对着球场，隔着大玻璃就能看到球场的动静。 “真是一个好苗子啊。”刘蓉感叹道。 “是啊，良子这孩子够努力。”于建学的声音非常欣慰。 “他天天都是这么训练吗？” 于建学谨慎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道：“差不多吧。” “那于教练没有提醒过他这样练其实也不好吗？” “我有说过，但他……” 于建学想说李纪良自己上进，但还没等他开口，刘蓉就又道：“他这样练下去会有运动伤害的。” “……他一直很健康。” “那是他幸运。” 于建学皱了下眉，裴锦道：“刘教练这么说可有点不对了。这个球员一直没受伤，第一证明他训练方式正确；第二证明他底子好。当然他没受过冲撞伤害也是他运气的一个方面，可这不能说明他多练就不对。恰恰相反，这正说明他练的没错，如果不是他充分的训练好了，为自己做足了体能储备，说不定早就带伤了。” 于建学一直不怎么看的上裴锦，此时却觉得这小子还算上道，但没等他附和两句，就听刘蓉道：“你是谁？” 裴锦一怔，没好气：“我是铁中的校医，刚才已经介绍过了。” “校医，那么有从业资格吗？” “当然！我……” 裴锦正想介绍自己的光辉历史，刘蓉又道：“那你知道什么是急性伤害什么是慢性伤害吗？你知道慢性伤害分多少种吗？你知道骨膜肌腱炎和肌腱腱鞘炎的区别吗？你知道怎么处理和预防这些伤害吗？你知道这些伤害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最开始裴锦还试图解释急性和慢性的区别，但到后来他完全张不开嘴了，刘蓉看了他片刻，最后总结：“他现在没受伤，真的只是他运气好。” “呵呵，呵呵呵呵。”在沉默了片刻后，牛莉连忙干笑了两声，“小刘就是厉害啊，说的我们都不懂。唉，我以前没来过这里，真没想到绿建的基地是这样的。” “牛主任以前也没来过吗？”张德荣连忙道。 “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来还是在暑假，以前可真没来过。” “我这是第一次，总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一直没来过。” “我也是，要不是小刘，我也没机会过来。” “哦，刘教练和这里有关系？”于建学也搭上了话。 “你们还不知道啊。”牛莉做了个吃惊的表情，“这基地的总经理，是我们小刘的哥哥，亲哥哥。” “哦……” 这一声就是意味深长了，在之后铁中三人看向刘蓉的目光都带了些不同。绿建说是搞足球的，但人们对他最初的印象还是来自于房地产，省城最新的小区，最大的建筑群都是绿建的。这基地里的总经理可不单单只是个足球俱乐部的经理，人家不定有什么背景，而相应的，刘蓉背后估计也很有来头。 这一刻于建学明白了为什么刘蓉能坐稳四中教练的位子了，为什么一开始有人对她反对后来都没有了声音，为什么四中的老赵力挺她了，人家有这样的背景，别说只是在一个高中，就算是在大学里，也能教的下去，自己水平不行？随便从这里拉一个助理教练去就行了！当下，他那颗本来稍稍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人家有这样的条件，把集训安排在这里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们觉得这吃的住的太费钱，对人家来说，很可能就是免费的呢！ 有了这么一打岔，气氛总算和缓了很多，不过要想长久深谈是不可能的了，没一会儿这个小聚会就散了，铁中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裴锦立刻就说了起来：“什么玩意，我最烦这样的傻女人了。” 张德荣道：“小裴，话也不能这么说。” “张校长，她说我没关系，我可不是在乎她说我，但你看看她怎么说于教练的？什么容易受伤什么运气好，就像于教练什么都不懂似的。她才多大？于教练吃过的盐都比她吃过的米多。不就是什么总经理的妹妹吗？她要真有本事也不会输给咱们了，这么好的条件还没赢，就是没用！于教练，是不是？” 于建学笑了两声没有搭这个话，心中却是非常不舒服的，他知道裴锦这是在挑拨，但刘蓉的话语态度也很令他闹心。 于是这第一天，不仅学生们之间有矛盾，教练们相处的也不怎么愉快。不过不管怎么样，第二天的训练还是照常的。 一开始铁中和四中没什么区别，都是跑步热身，在之后就不一样了，铁中的这边是颠球。而四中的，则是在一个年轻人的指导下，来回的拨球，就是把足球放在中间，用脚不断的拨动，那个年轻人在前面带领着，嘴里还不断地说着要领：“左、右，左、右，脚尖抬起，对就是这样，要记得你们不只是两脚在动，如果只运动两脚，那会加大你们脚踝的负担，从腰部到大腿到小腿，然后才是两只脚，很好，让我们在做一遍，要不断的摆动手臂……” 他们都在一个操场上，铁中的在那边，自然也就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良子，你知道吗？” 李纪良摇摇头，他没做过这样的训练也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这个动作很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似的。这个训练四中的做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开始活动关节，而在这个时候，铁中的已经开始互相传球了，他们围成一个圆圈，一边走动，一边把球传到对角那里。如果那个球没能顺利到达，那么传球的和接球的都要退出圆圈在外面捡球。 因为人不断退出，空隙会不断变大，这个游戏也越来越难，直到最后两个就是冠军，可以不参与训练后的收拾工作。因为有奖励有惩罚，一直很受球员们欢迎，此时众人玩的嘻嘻哈哈的，也就不再理会四中了，只有李纪良不时的回头看看。 “良子！” 他连忙回过神，就见球已经到了眼前，他下意识的出脚去拦，却没能拦住，白色的皮球就顺着他的脚滚到了旁边。这是第一次，李纪良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率先出局。 出了局，他没事情做，就专心的看起了四中的训练，四中依然在做那些基本训练，不过这一次是内外、内外的区别，也就是先用脚的内侧把球拨过去，再用外侧把球拨回来。 这种训练很枯燥，李纪良却看的非常认真，连拾球都忘了，好在和他一起退下来的是杨鸽，无怨无悔的做着这个工作，倒也没出纰漏。当然他的这种状态也被其他人看到了眼里，等到训练结束，王松等人走过来：“良子你这一直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看看他们是怎么训练的。” 马斗挥了下手：“他们这种训练又无趣又枯燥，哪比得上我们？” 李纪良没有说话，四中的可不干了。李纪良刚才在那边看他们是知道的，心里拿是既有点忐忑又有点骄傲。忐忑的是怕自己的东西被对方学去，骄傲的却是自己的东西受重视。铁中这么说他们可不乐意，在他们来看，铁中也就有个李纪良，没有他，铁中早不知道被淘汰多少轮了，现在你们最厉害的都重视我们的训练，你们却在说大话，什么东西啊！ 他们现在的训练也到了尾声，那负责教导他们的小伙到了旁边喝水，没大人看着他们也没什么顾忌，当下就有人道：“你们那种训练有趣，一点科学性都没有。” “你们的就有科学性了？” 四中齐齐的哼了一声，同时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种我们的科学是你们这些乡巴佬不懂的姿态已经是霸气外露了。铁中在面对四中的时候的确有点自卑，这不是足球上的，而是地域上的，就像很多国人一听说外国，哪怕是外国的非洲呢，也觉得很好很强大一样。 要问铁中的，他们保准不承认自己怕四中，可他们也的确有相对于省城，他们有些土这样的感觉。这时候四中的不说话，他们更有一种屈辱感，马斗跳起来就要说什么，张林夏一把拉住他，一昂头，也摆出一副非常拉风非常高傲的姿态：“我们就是土包子，我们就是不科学，但我们就是拿了冠军。” 他说着还扭了下腰，那模样真是要多贱有多贱，连四中的罗峰都觉得拳头有些痒。吃过一次亏，四中的这次倒没喊那是你们运气之类的话，但一个个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张林夏，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绝对愿意学用目光杀死你这样的绝技！ “胜利，从来不是用嘴说的。”停了片刻，唐家璇走了出来，“你们既然练了颠球，那敢不敢和我比颠球？” 颠球那就是球员的基本动作，但凡是一个球员，哪怕是业余的也不敢说不会，铁中上下谁都能颠几下，也有能颠的比较多的，不过他此时这么说，倒没有人敢一时应承，对方敢这么说显然是有所依仗，他们赢了还好，输了那可不只是自己丢脸了。不过他们也不怕，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李纪良。 四中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虽然他们还没见识过李纪良的颠球，但对他却是有着绝对的顾忌。唐家璇也暗暗的叫了一声遭，直想收回自己的话，他正想随便说两句退下来，王松已经上前了：“别说颠球，比什么我们家良子都接的下来！” 他说着，一掌已经拍在了李纪良的肩膀上，满脸正气，满眼诚恳。四中上下同时在心中哀嚎一声：卑鄙啊—— 第二十八章 比颠球？我们有李纪良。 比进攻？我们有李纪良。 比防守？我们有李纪良。 总归无论你们要比什么，我们都有李纪良！ 四中上下抓狂莫名，除了李纪良你们就没别的吗？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啊！ 铁中上下厚脸到底，我们就是有李纪良就是有李纪良，有本事你们也找个和我们良子一样的出来比呢？ 如果是以往，不用人说吕凯都会跳出来展现天才的威力了，但自从上一次比赛后，他在队里几乎就是隐形的，这次虽然也跟着过来集训了，但基本就是教练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别人都去吃饭他也跟着去吃饭，教练问到他了，他才会开口，平时别说出风头了，就是话都没有几句。所以唐家璇现在倒有点骑虎难下了。 比和不比，那都是为难啊为难。 后来还是两边的教练过来，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但四中的面子也是彻底丢光了，马斗临走的时候还和张林夏演了个双簧：“小林啊，你说为什么有人就这么不识时务呢？没那个金刚钻还揽什么瓷器活啊。” “有人就是智商不够，这我们要理解。” 四中的咬牙切齿，几欲扑上去把他们给吃了。唐家璇把牙咬的咯咯响，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罗峰把手搭在他肩上：“不要急，教练是一定会安排对抗训练的，到时候自然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队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队长，就算我们赢了他们，也不能说是赢了李纪良啊。” 四中上下早就把李纪良和铁中分开了，他们是输给了李纪良而不是铁中。虽然输给一个人这种事貌似更丢脸，但要让他们承认败给了去年的手下败将更让他们无法接受。而且李纪良足够强大，当你的敌人足够强大的时候，那么败给他并不是屈辱。 “别急，他总是有弱点的。” 四中上下打定主意要找李纪良的弱点，他们分开训练的时候观察李纪良，在一起训练的时候更留意李纪良，但越看越绝望，这家伙也太变态了吧！体能，没的说；速度，没的说；技巧，还是没的说！ 唐家璇非常庆幸当时他没和李纪良比颠球，他留意观察过，如果李纪良想的话，完全可以颠上半个小时，而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之所以不颠了，是因为训练结束了，否则照他那架势，完全有可能颠上几个小时啊几个小时！ 而这还不算，关键还是李纪良的态度，你说都这么强大完美了，人家还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做任何基础练习都认认真真，并且还时不时的给自己来个加练。他们不知道李纪良是天天加练的，只是有的加练不用出来，他就在房间里做了。这也幸亏四中不知道，否则一定要说：“大哥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有你在我们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其实这话罗峰已经私底下问过王松了，虽然两队相处的不是那么友好，但两个队长还维持着表面的惺惺相惜，不时的在一起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当然，也就是在餐厅里碰到的时候会坐到一起。 “和那么个神人在一起，你们习惯吗？” “神人？你是说良子？” “你们队还有第二个神人吗？” “神人不在多，有一个就足够了。” …… “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吧，现在已经习惯了。” 罗峰疑惑的看着他，王松却没有再说什么。李纪良刻苦自律对他们是很有压力的，当李纪良每天都给自己加练，而他们明知道这样更好却做又做不到早起的时候，心中未免不会有点想法。但李纪良实在是太好了，这个好第一表现在他的强大，因为他，他们取得了本来难以想象的成绩；第二，则表现在他的态度上，不是对练习的态度，而是对人对事的态度。 淡然。 如果再过几年，或者王松他们再大一些可能会对李纪良的这种淡然送上装逼两个字，可现在他们还处于纯真的青少年时期，还没有经受过网络大军的熏陶，所以李纪良的那种淡然，就是一种他们无法达到而又很羡慕的荣辱不惊。 教练的夸奖，他不会太得意，有人对他说了什么腌臜话呢，他也不会太在意。他认真的和每个人配合，哪怕是杨锐呢，他也没有半点的别扭。这一次他们能打进决赛，拿到冠军，其实都知道，是李纪良占了大半的功劳，但他也从不摆出半点“我是功臣”的样子。和他们拿一样的补助，吃一样的饭。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在对抗训练的时候会有些意见，而他的意见，往往都是对的。 一个普通人做事淡然那是没存在感，而一个优秀的人做事还这么平淡，那就是波澜不惊就是有大将风度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他们本来就算有不满，现在也没有了。当然这些王松不见得有确切的意识，他只是李纪良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就像是一个人一直得第一，那在其他人的意识中，他就该是第一。 罗峰打听不出什么，也就没有了针对李纪良的招数，于是四中上下只能看着李纪良以那种堪称完美的姿态天天在他们面前表演，痛苦的那真是抓耳挠腮，辗转反复，就像是看到一个绝世美女而又求之不得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提出要用他们特有的训练项目去向李纪良发起挑战呢，不过这个提议一杯说出就被拒绝了，他们总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变化出现在第五天晚上，他们都已经知道就在第二天上午就会有一次实战演习，人数规矩都按正式比赛来。所以这一天两队都没有安排高强度的训练，稍微的热热身，练练基础动作就让他们去休息了。 六点钟的时候，两队到餐厅吃饭，餐厅里的东西随便拿，时间却是有限制的；六点到七点开一次，九点半到十点半再开一次，不过后一次就是补充点小吃做宵夜，要想吃饱不是说不能，但总和正餐不一样。所以六点的这一次两个学校的都非常守时，他们正是能吃的时候，每天只怕吃不饱，去的晚了，好东西就有可能被别人拿完了。 也只有两队的教练不太在乎时间，有时候怕学生们不自在还会故意和他们错开一会儿，特别是四中的两个女将，这晚上一顿是吃不吃都行的。 女老师们为了减肥美丽，晚上这一顿可以不吃，学生们却是绝对做不到的，更何况晚上这一顿本就是最丰盛的。像是今天，主食就有六样，扬州炒饭，肉丝炒面，青椒牛柳，爆炒河粉，此外还有白花花的大米和馒头。除了这些还有四五样凉菜，六七种热菜，除了平常都能吃到的炒白菜炒青菜，还有鲈鱼、大虾，这两种在现在这种时候是绝对少见的，像马斗这样的过去甚至都没有吃过这样的大虾，李纪良要不是有后世的记忆，其实也是没吃过这种差不多有人一个手指长的大虾米的。 基地虽然说的是自助餐，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可也是主食炒白菜之类的会无限量供应，像鱼虾类的，了不起也就是中途再加上一次。所以虽然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每次要吃饭的时候两队都几乎是同时出现，而不用说，每次的夹菜夹饭也相当于战争。虾和鱼是最先没有的，马斗还干出过把整条鱼都夹到自己盘子里的事，当然这种丢脸的事他也只干过此——这种事，不仅四中的不满，内部兄弟们也是有意见的。 不过就算没这种极端的事了，一筷子夹掉五分之一的肉，一勺盛起小半碗虾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王松就在私下里感叹过：“绿建的饭，真能锻炼我们的技术啊。” 这种事，李纪良很少参与，他来的也早，不过一般不会去抢这两道菜，不是他不爱吃，而是觉得这么和一帮小孩抢太丢人，要补充蛋白质也不是只有那两种的，牛肉和鸡蛋都很好用，这两样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是却不会发生争抢的局面。除了这两样，这里的奶李纪良也喝。因为这里的牛奶是基地里面自己养的牛挤出来的，有人觉得这奶怪怪的，他却觉得这才是纯天然的。 不过就算他不抢，也尝尝能吃到鱼和虾，因为杨鸽会去抢，抢回来就拿给他，还有王松，也许是觉得平时喝了李纪良太多奶，见杨鸽这个动作也会忍痛分给李纪良一些。李纪良本说不用，但杨鸽坚持，王松也不好落后，所以他倒也能过嘴瘾。 这一天他刚把汤盛好，杨鸽就端着一碗虾过来了：“小良，你吃。” “嗯，你吃什么主食？”因为杨鸽总是把自己抢到的鱼虾分给他，他也开始负责起去盛别的东西。 “我吃炒面就好了。” “不了，就先炒面吧。” 李纪良去盛了，杨鸽喜滋滋的坐在那里一边剥虾一边等着，他非常满意现在的相处模式。能和小良一起吃一起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虽然训练的量大，他的关节有些疼，累的每天睡醒了都不想起来，他还是觉得幸福的。 炒面那里已经有人了，李纪良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端着炒面回来，刚坐下，一个人就来到了他桌前——吕凯。 “不管是比什么，你都接着是吗？”没有夸夸其谈，没有夸耀得意，吕凯一上来就撂下这么一句。 李纪良一愣，没有马上回答，吕凯又道：“你们第一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这一次却是对着整个铁中的问了。四中的在他背后议论纷纷：“他想做什么？” “谁知道。” “但愿这家伙别再丢人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这样。” 这些话从他背后，像针似的扎到了他的身体里，吕凯的身体一僵，但他更骄傲的挺起了背，斜着眼的看向铁中，王松走了过来：“当然算数，不过只限于足球上的，你们要过来比什么弹钢琴写大字，那对不起，我们甘拜下风。” “当然是和足球有关的。” “什么？” “柔韧。” 他这么一说，两个学校的都是一呆，柔韧当然和足球有关，但、但，柔韧也能比吗？ 吕凯道：“我们做的很多动作都必须要有柔韧性，敢比吗？” “对，敢吗？”四中也有回过神的了，他们立刻道，“你们当然可以不比，但绝对不能说它和足球没关系。” “你们要是不敢我们也不会在意的，本来嘛，你们就是凭运气上来的。” “是啊是啊是啊。” 终于找到了一个李纪良的软肋，四中的恨不得按着他的头赶快来比一比，这段时间他们真是窝囊透了。虽然比柔韧好像、貌似、大概，是有那么点胜之不武，可是他们实在太需要这么一场胜利了。再看吕凯，就觉得这小子顺眼了很多，看来得到了点教训，人也是会变乖的嘛。 “敢吗？敢吗？敢吗？” 四中的叫着，叫出了节奏。王松看向李纪良，他们有见过李纪良拉韧带，好像是比他们强的，但拉到什么程度他们却不太清楚。因为平时和他们一起训练的时候，李纪良只是活动开，正经的拉，不是自己加练的时候，就是天不好的时候，所以现在他们真怕李纪良比不过。而他们这个表情落到四中的眼里，那都是一亮，老天有眼啊，终于让他们找到罩门了！ “还是不要比了吧。”李纪良暗暗的叹了口气，这种少年意气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还愿意卷入其中，但四中的可不是这种想法，唐家璇当下就道：“你要是怕了也可以认输。” “是啊，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都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吗？” 铁中的不愿意了，马斗跳起来：“你们好意思吗？比柔韧？这算什么和足球有关的！” “大人说话你少开口，三寸丁。” 马斗彻底炸了，身高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能容忍别人说他学习不好，体力不好，哪怕说他长得丑，品德也不好呢，就是不能提他的身高。张林夏那么爱和他斗嘴也不敢提这方面的事。 “你说什么？” “就说你了，三寸丁。” “你他妈——的！”马斗说着，已经要挥出拳头。 第二十九章 马斗的拳头没能打到四中的身上，因为早那一步已经被张林夏拦住了。他和马斗一起进的学校，一起进的球队，还是同一个班的，虽然平时斗嘴不断，其实是臭味相投的。一听四中的说三寸丁就知道不好，所以一见他要动手，就立刻把他抱住了。 “张林夏，你放开我！”马斗不断的挣扎。 “你傻啦，这时候动手倒霉的是你。”张林夏死死的抱住他。 “老子不怕！” 他一边吼着一边来回晃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愤怒的螃蟹，还是煮熟了的。刚才说他的四中的也被惊住了，这反应，未免太大了点吧。 李纪良见这个样子知道不好再拖延，他看向吕凯：“你确定要比？” 吕凯点点头。 “好，八点半咱们健身房见。” 吕凯转过了身，那边就有四中的迎上去：“你有把握吗？” “我以前练过体操。” …… 铁中目目相觑，片刻，王松拍了下李纪良的肩：“没事，你已经够完美了，有个缺陷也不算什么。” 杨鸽用力的点着头，他和李纪良一个房间，见过李纪良拉韧带，本来还觉得吕凯是自掘坟墓，现在就觉得是仗势欺人了——你一个练体操来找我们比柔韧，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那个叫吕凯的真讨厌，真无耻，真卑鄙！” 李纪良没有说什么，倒觉得有几分意思了。 八点半，两队的人都到了。此时，两人的出场场面倒是差不多的，李纪良被自己学校的人围着，吕凯被自己学校的人捧着。若放在港台剧里，那就如同是两个黑社会老大见面要谈地盘。 “哇哈哈哈哈。”吕凯一见李纪良就笑了，“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李纪良也笑了，心说这孩子还不是一般的有意思，这才有多少阳光啊，都灿烂成这个样。 “现在就开始吗？” “你要不认输，那就是现在了。” “比什么？” “这个。”吕凯说着两腿分开，身体平缓下降，最后两腿几乎形成一个一字，裆部差一点就能接触到了地面。四中的显然是见他表演过了倒没惊讶，铁中的，都暗暗的倒抽了口气。他们虽然经常拉韧带，但也就是经常拔拔筋，让身体不那么僵硬，要说吕凯这个程度，却是他们谁都做不到的，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十七八了，又是男性，骨头天生就比较硬，因为天天锻炼，柔韧什么的要比一般的男生好点，但也就是好点了。 当下就有人心里暗骂，你一个练体操的不好好练体操，来踢什么足球？ “你要比的……就是这个吗？” 吕凯一昂头：“怎么，怕了吧，你要是能做到，就是我输。” 说实在话，李纪良真不想比，他已经看出，吕凯在四中的人缘并不好，这一会儿四中的捧着他是因为他会赢，要是他输了…… “你真不要脸，你练过体操，我们小良又没练过，你这就是胜之不武！”杨鸽突然道。 “我练过体操，那是说明我天才，不能拿这个做借口。”吕凯仰着头，“你要是认输，就举三个躬，我也不会难为你。” 李纪良看了一眼杨鸽，然后也分开了两腿，他这一分，比吕凯更平更直，裆部已经完全贴合地面，两腿成完全的一字型。铁中和四中的人都瞪大了眼，不同的是前者是惊讶里带着兴奋，后者则是惊讶里带着不能接受。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吕凯，他看着李纪良，先看了他的腿再看了他的脸：“不对，不对，你怎么做到的？” “这并不难。” “不对，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一定也练过体操或者练过舞蹈，或者练过别的什么。不对！”吕凯有些慌张的摇着头，怎么可能呢？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连这个动作都能做到呢？ “喂，你刚才不是说能做到就算赢吗？现在我们小良做到了，是我们小良赢了吧，你要不要对我们小良鞠躬呢？” 吕凯抬起头，铁中的其他人也说了起来，这个说还以为学体操的多么了不起呢，原来就这种程度；那个说四中的向来是无赖不认账，这话一出来，四中的自然又和铁中掐到了一起，不过这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在那里发愣，又输了……和那一次踢球一样，他又输给这个人了。本来他以为绝对不会输的又输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又令四中的丢脸了。 他不知道四中的和铁中的掐了多久，只知道健身房只剩他一个了，腿有点酸麻，身体也非常僵硬，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又输了！一只手拍在他肩上，他抬起头，入目的先是有些尖的下巴，然后就是有点薄的嘴唇，刘蓉！ “……教练……”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就转过了头，他没有脸见刘蓉。 “起来吧。” 吕凯没有说话，刘蓉又道：“你这是认输了吗？” “我输了。” “是的，你输了。” 吕凯鼻子一酸，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教练，我、我真没用……” “你哪里没用了？” “我又输了，又让四中输了，又、又让你丢脸了，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刘蓉暗叹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吕凯再也坚持不住，一松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做点小生意，没有大富大贵，但却衣食无忧，此外他还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弟弟。 他和很多人一样度过了快乐而迷茫的幼儿时期，从小听到最多的是，这孩子真漂亮，以及男孩发育晚。 是的，早先他的身高很不怎么样，七岁了，还没人家五六岁的高。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错半岁就能有很大的差别。他七岁还没有人家五岁长的高，也就不怪人家那么说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长不高的，因为他的父母都不高。所以在他八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想让他有个特长，还是觉得他适合，大人送他去练了体操。 他真不喜欢，练体操真苦啊，要拉韧带，要下软腰，还要练平衡。他被逼着练，当然说不了什么主观能动性，练的也就马马虎虎，而他的学习，也因此很受了点影响。 就这么练了三四年，他已经习惯了，也觉得这一辈子可能真和体操分不开了。在四年级暑假的时候，他被学校推荐到了体校去试训，其实这已经等于他半条腿跨进了体校，虽然只是区体校，但没有意外的话他会顺着这条路走。区里的市里的省里的国家的，当然后两者那时候他根本就没什么想法，他的老师告诉他，能进市体校将来就有可能当体育老师。 他的父母也觉得不错，还让他弟弟也开始练体操。 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就在暑假的那两个月，他开始疯狂的拔高，在那之前他还不到一米五，但就在那两个月他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三！他几乎每天都在长高，因为骨头的急速发育，他晚上甚至疼的有可能睡不着觉，白天更不要说训练了，他的老师也非常惊讶，他的父母甚至还带他到医院去看过。 最终，他还是没能进体校，因为到五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了一米七，而这时候他还不到十二岁。 “真没想到小凯会长真么高，体操是不太适合他了，还是好好学习吧。”这是在他六年级的时候，他的老师说的，从那以后，他不再练习体操，他的父母让他好好学习，为了帮他补课，还给他请了家教，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学习。 他过去每天放学后就是练习，而不是学习，他本来的路是去当体育老师而不是考大学。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长这么高，他的父母都不高，他的弟弟也不高，为什么他就长高了呢？而且还在长！他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他每天过的糊里糊涂的，就算有家教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学，那家教算是个负责的，每天都教他写作业，所以他的作业不错，可是一到考试他就抓瞎，小学升初中的考试自然很不怎么样。 他父母想让他回读，但他不想，所以最后就上了一个很不怎么样的初中。 他依然浑浑噩噩的过着，不练体糙了，学习也非常一般，请了家教也无济于事。而与此同时他的弟弟却在体操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虽然还小，却已经是省里少儿组的冠军了，根本就没有经历区级、市级这样的过程，直接就进了省体校。他不时的能听到父母说：“小悦就是有天赋啊。” “小悦练体操就对了！” “就怕他将来和小凯一样啊。” “那不一样，小凯就不适合练体操，更何况小凯练的时候年龄已经大了。” “如果说我不适合，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练？如果要让我练了，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练？”这样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心里却是会想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他以后到底要怎么办？他到底算什么呢？继承家业也和父母一样做个小生意？对于父母的生意他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就是会有，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 亲兄弟，为什么他就没有了天赋，练了好几年最后还因为身高被抛弃？而他的弟弟不过练了两年就很有成就了？ “哥，幸亏你一早不练了，你真不适合的，我们队里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在放假的时候，他弟弟回来说的，此时，他的弟弟已经被征召过一次进过国家队了，据他母亲说之所以没能留在那里，关键还是家里的支持不够。 他母亲说的含糊，他隐隐的也觉得是因为钱。不由得就想，如果没有他，不是为他请家教，家里对弟弟的支持也许会更多吧。虽然他很清楚，每年家里都要对弟弟的教练老师花费一大笔，但是有天赋的人得到更多的支持不是应该的吗？ “你是个天才！”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刘蓉对他说的话，那时候他还在初中，会踢足球也不过是和班里的大多男生一样，没事的时候玩玩，也不怎么认真，他从来没想过正经踢球的。 “你在足球上很有天赋！”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刘蓉又这么说。 “……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好好练习，一个月后我再来，我可以将你特招到四中。” 四中！虽然不是市重点，但也是以他的成绩考不上的一个学校了，不不，这不是重要的，而是这个女的怎么看都像在说胡话，他为什么要听她的？她说能把他特招过去，就特招过去了？她说会来就一定会来了？ 他不相信，可是他却开始不自觉的多接触足球，看着足球队的其他人训练的时候，他也会停步观察。然后他发现，自己在足球上好像真有点天赋啊，在班级间的比赛上他也不再是替补了，而一个月后，刘蓉真的来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你就能达到这个地步，真的不是一般的有天赋。”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练体操的时候，他的老师没对他说过，他学习的时候，也没人对他说过。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四中，好好的踢踢足球？” 有！当然有！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他有天赋的东西了！他在足球上是天才！就像樱木花道那样，虽然从没接触过，但只要接触了就会迅速成长的那种天才！ 他，是足球天才！ 他一直是这么相信的，而实际情况好像也的确是这样。他是少有的，以高一新生的身份就进入主力的球员，而且已经成为核心。在四中的比赛里，他一共踢进过二十六个球！那些世界知名的球星在一个赛季里才能进多少个球？他一个人就踢进了二十六个！他帮四中杀进决赛，他帮四中赢了决赛的第一场——虽然是平分，但是他们掌握了两个客场进球！ 他怎么能不是天才呢？ 但是他还是输了，一输再输。第一次机会他没能把握住，第二次机会他还是没能把握住，其他球员都埋怨他，所有球员都说是他的错，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今天，他终于找到个能赢回荣誉的办法，可他还是输了，他怎么能又输了呢？ 他怎么能又输了呢？！ 他练过体操的啊！ 第三十章 刘蓉静静的任吕凯在那里发泄，她第一次见吕凯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候她到四中实习，跟着赵忠去挑选苗子，赵忠是只看那些足球队的，而她的目光却并不只局限在那里。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吕凯，当时的吕凯还可以说是个外行，所有的动作都不够规范，但非常的有灵气，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要怎么跑位，要怎么截断，虽然踢的一塌糊涂，可是那种嗅觉却是少有的。 所以她上前说了那句话，当时也没有多想，而听到她那句话的吕凯脸上虽然还带着木讷，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 那种光芒就仿佛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终于又得到了来自人类的温暖。带着点怀疑，带着点犹豫，但更多的却是向往却是渴望。 对于那样的目光她根本没有抵抗力，想也不想就发出了那样的邀请，过后自己也有点失笑。 凭什么呢？那孩子看起来对足球并不是多么热爱，会踢也是和大多数青少年一样当个游戏，他又不是足球队的，为什么要练习呢？过后说不定就去看动漫打游戏了。 虽然不相信，但过一个月后她还是来了，而那个男孩也站在球场上，然后，向自己展示了他这一个月的成果——出乎意料的好，虽然动作更加惨不忍睹了。 “教练，我有天分吧？” “教练，我踢的真的很好吗？” “教练，我是天才吧？” 我是天才！在我天才的光芒下颤抖吧！ 从最初的胆怯到最后的嚣张，这孩子的进化简直令人惊讶，但是她知道，其实这孩子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对自己太不肯定了，虽然他进步已经很快了，但还是只有靠着这种方式才能令自己安心。 “小凯，也要注意团结你的队友啊。”她也这么交代过，但吕凯只是哈哈一笑，然后说，“放心吧教练，在我天才的光辉下，他们都会臣服的！” 事情好像也的确是这样，华宇和他关系不错，朱永也能接受他，他和那些男孩子天天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仿佛关系真的很好，就算他说的话好像让人无法忍受，仿佛也没有人去和他计较。 她私底下也问过几个队员，他们都说没有问题。她虽觉得有些奇怪，也只当是自己不能理解男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了。直到这次他们败给四中，众人对吕凯的态度有了绝对的变化，她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他总说自己是天才是天才，就仿佛我们是笨蛋似的。” “到处贬低我们，他真以为自己是樱木花道了？” “而且就算樱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小日本一个！” “足球不是一个人踢的，没有我们他根本就不可能赢，但每次都好像是因为他我们才能胜利似的。” “别人就不能犯错，他自己不也会出现失误吗？” …… 每个人都有理由，每个人都有话，仿佛讨厌吕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如果这么讨厌，早先为什么不说呢？ 她不清楚，后来还是问了自己的哥哥，她哥哥听她说这些就笑了：“你平时对这个球员是不是很好？” “我对每个球员都很好，你知道，我是把他们……” “你不用说这些，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对这个球员更好一点，或者更特别一点？” “可能吧，但绝对不多。” “你是不是经常夸奖他？” “是有点，但那是因为他太需要夸奖了……” “这就是问题了。早先其他人不说是因为你，你是他们的教练，他们尊敬你。当你表现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哪怕不那么喜欢，也不好直说什么，起码不会面对你的时候说。在这个时候，一般会出现两种反应：一个，直接表现出冷淡他的态度；另外一个，就是和他友好相处。如果你们能一直胜利下去，他们真的建立起了友情，这种友好也许能固定下来。但很可惜你们失败了，而且这种失败和这个孩子有着直接的关联，那么过去积压下的情绪就都会爆发。现在就是爆发的时候。” “那要怎么办？” “那要看你想怎么解决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只是想解决目前的情况，那只需要和其他球员多交流几次，讲一些有益的小故事，再让这位同学改变一下态度应该就能缓和下来了。” “听你说还有别的方式？” “你不觉得这个球员的心理有问题吗？” 吕凯当然是有问题的，要不是发觉这一点，她也不会总是鼓励他了。 “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要让他再受一次挫，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这孩子是典型的因自卑引起的自大，要想治他的自卑，先要治他的自大。你说他现在不怎么说话了？那只是一时的表现，他赢了这么多，又经常被你夸，就算输了这么一次，也还是会想那只是一时受挫，只要他再赢回让他输的那个人，那一切都会好的。他现在正憋着劲呢。” “我怕他输不起了。” “那这样的人你还要他干什么？” “刘大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无情无义只计较利益的！” 她哥哥笑了起来：“每次你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叫我。” 她不说话，刘大福道：“我要是只计较利益现在就不会对你说这些了，反正听不听在你吧。” 她哥哥没再给她什么建议，她却陷入了沉思。吕凯的问题要早点解决，而且越早解决越好。 于是，就有了这次集训。其实她本来就有意让两校集训一次的，不过因为吕凯提前了。 吕凯哭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哭了，他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刘蓉：“教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又让你丢脸了。” “我的脸就是这么好丢的？” 吕凯一愣，刘蓉道：“小凯，你很有天分，这是我一早就告诉你的，现在我也没有改变看法，但是，天分并不代表一切。这几天，你也看到李纪良是怎么磨练自己的了？你觉得，像他那样的努力，应不应该获得肯定？” “……我也会像他那样努力的！” “不，你不需要像他那样努力。” 吕凯有些发愣的看着她，刘蓉道：“努力要有方法要有技术，要科学，他那样的努力最后的结果就是损害自己的身体。” “那……” “当然我不反对你努力。你这样的天份再加上适当的努力，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天才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公认的天才。” 吕凯看着她，两眼越来越亮，刘蓉摸了摸他的头：“能起来了吗？别坐在地上耍赖了。” 吕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虽然还有点吃力，但已经能站了起来。而此时，杨鸽正忐忑的看着李纪良，本来他是很兴奋的，一直大说特说吕凯的自不量力，但李纪良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刚才才给他来了一句，却是：“我不喜欢你那样。”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当接触到李纪良的目光后才知道他已经看穿了。 “小良，我、我就是觉得你一定能赢，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啊……对不起……” 李纪良没有说话。在刚才，他其实是想向吕凯认输的，他都多大了，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但因为杨鸽的那句话逼的两队发生矛盾，他不得不和吕凯比下去。虽然赢了，他也没有半点高兴。 “小良……”杨鸽简直快哭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算了……” “小良你原谅我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你向别人认输，就是……我以后不会了，我真不会了。”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纪良简直无语。他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帮我做决定。” 杨鸽用力的点头：“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李纪良递给他一张纸，他高兴的接了过去，一边有些害羞的擦着脸，一边想他家小良就是好，又强大又温柔又善良，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两队之间的比赛在上午十点举行，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四中的士气有些低落，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哀兵必胜，还是刘蓉说了什么，四中上下那是憋着气的和铁中磨。 你们有个全能的李纪良？我们就不让他有机会！我们防不住他？还防不住你们？ 所以虽然铁中是满怀壮志的上去了，踢了三十分钟却没见什么效果，从场面上看还完全被压制了。 “鸽子，你干什么，刚才明明有一个机会啊！”在又一次被四中截断后，马斗气的跺地。 “我……” “你什么你？跑的就像乌龟爬似的，你存心的是不是？”马斗也是气急了，刚才他带着球往前，只要杨鸽能跑到位他就能把球传过去，结果杨鸽跑的奇慢无比，他只有先等着，而就是迟了那么片刻，就被四中的追上了。 二比一，自然就把他的球截去了。 “好了好了，正踢着呢，要吵回去吵。”张林夏走过来劝说，又看了眼杨鸽，“你没事吧？” 杨鸽摇摇头。 “加把力，良子被看的紧，要靠你跑动带开呢。” 杨鸽用力的点了下头，在张林夏走后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盯着后半场咬了下牙。 三十五分钟，比分还是零比零。铁中和四中的都见过这阵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却把其他人给惊住了。 “高中生的比赛能踢成这样，真的很不一样。”刘福摸着下巴，回头看刘蓉，刘蓉不吭声。 “小妹，年纪轻轻的不要总冷着一张脸，容易找不到婆家的。” “我没有邀请你来。” 刘福哭笑不得：“小妹，我好歹也是这里的总经理。” “我交费用了。” 刘福暗暗翻了个白眼，你那一天一百块的费用是够吃饭啊够吃饭啊还是够吃饭啊？而且我来和你交不交费用有什么关系啊！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还窝在这里，咱爹咱娘怕你被妖精迷了去，所以派我来保护你。” 刘蓉扯了下嘴角，又冷冰冰道：“不好笑。” 她这种态度，刘福已经习惯了，当下耸了耸肩：“那个十二号就是你说的很有天赋的孩子吧，果然很有灵性……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他不会跟你走的。” 刘福摸了摸鼻子：“我就长了这么一张诱拐孩子的脸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场上的局势突然有了变化，这是比赛的第三十八分钟。此时两队都有点懈怠了，一个皮球踢到铁中那里，就有可能被四中的拦住，但再接下来很有可能又跑到了铁中的手里。 总之在铁中的后半场，两队纠缠在一起，杀的那是个难解难分。就在这个时候王松拿到了球，他习惯性的向马斗那里传去，这本来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传球，在前面的三十多分钟里发生过很多次。 他传给马斗，马斗再往前传，然后往往被截下来，当然很多时候马斗是接不到球的。 而这一次马斗接到了，也许是因为时间快到了，也许是太累了，总之他没有往前带，而是横插了两步，而也就是这两步，令他看到了机会——杨鸽那里，正有一个空位。 他想也不想，直接把球往前塞，这个时候杨鸽只要在位置上补上一角，李纪良就有可能拿到球，这就会是一场进攻！ 杨鸽也发现了这一点，当马斗传球的时候他就启动了，与此同时，四中的也发现了，他们虽然紧贴着杨鸽，但也离他不远，这一下几乎要和球同时到达，杨鸽要想不受干扰的传球，必须和他们拉开距离。 他迈开大步，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左腿一抽，竟然要跑不起来了。 如果有摄像机，那就能看到，此时，在同一水平线上，皮球已经要超越杨鸽，而两个四中的球员，已经马上就要杀到。 在另一边，李纪良已经开始活动，他没有向这边跑，显然，他非常清楚要怎么进行这场进攻。 现在，关键的就是杨鸽能不能接到这一球，能不能把这一球传下去！ “跑啊——”马斗在后面大叫。 “跑啊——” 杨鸽也在这么叫着自己，他要跑下去，他要传下这一球。左腿还在抽痛，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在这一刻，困扰了他几天的疲惫和疼痛好像都消失了，他在四中要赶上来的前一刻跑了过去，然后一脚将那球踢了出去。 皮球像炮弹似的直射，李纪良正跑到位，根本不需要再停球带球，在皮球射过来的同时，他已经抬起了脚。 李纪良身边是有人看的，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了，本来就没停下的皮球经过二次加速，直入球门，张重喜根本就不能有任何作为，刘福瞪大了眼，这真是高中生之间的足球吗？ 第三十一章 “小妹，那个是铁中的？” “嗯。” “大梁铁中的？” 刘蓉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下头。刘福搓了搓手，想了想道：“这个可不是你学校的人了，我要下手，你不会有意见吧。” “……随你。”刘蓉说着，身体已经动了起来，杨鸽已经倒在地上太长时间了。 在杨鸽一开始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谁都没有去在意。摔倒嘛，在踢球里简直太正常了。 但是当杨鸽半天还爬不起来的时候他们觉得不对了，马斗离他最近：“喂，你怎么了？” 杨鸽满脸迷茫的抬起头，一手下意识的捂着自己左腿的膝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就那么片刻，已经是一脸汗水了。 “喂喂！”马斗也被吓住了，铁中的呼啦围了上来，当下就有人想去搀他，却被李纪良叫住了。 “小良……”看到他，杨鸽终于哆嗦的发出了声音。 “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腿好疼，我、我……” “没事没事。”李纪良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向外面看，此时，于建学也知道不对劲了，连忙向担任第四官员的基地工作人员申请，杨鸽被抬了下去。 刘蓉到的时候，裴锦正在榜他做检查，他来回的看着杨鸽的膝盖：“没有流血啊，也没有肿，疼不疼？” 杨鸽用力的点着头。 “站起来，站起来走两步，你应该没什么事，站起来啊。” 杨鸽尝试着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因为太疼而放弃了，于建学担心了起来：“裴医生，他这是不是要到医院去看看啊。” 裴锦不高兴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他没有骨折，你看连肿都没有，就是有点红，他现在站不起来主要是心理原因。” 于建学是知道杨鸽是有点娇气的，容易脸红，说话还哼哼唧唧的，他这么一说，就信了几分：“杨鸽，站起来吧，勇敢点！良子还等着你去和他配合呢。” 杨鸽咬着牙，再次想要站起来，他哆哆嗦嗦的，几乎就要站起来了，裴锦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知道铁中的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总以为他是过来混的，却不知，再怎么说，他也要比他们专业。 “如果我是你，就好好的坐在那儿休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有点冰冷的声音，刘蓉已经走了过来。她看也不看裴锦，蹲下来，在杨鸽膝盖两边按了下，杨鸽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疼吗？” 杨鸽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什么样的疼？酸疼？胀痛？” “疼……有、有点涨。” 刘蓉点点头，站起来，看着于建学：“基地有专门的医生，先把他送到那里吧。” 于建学看向裴锦，裴锦不愿意了：“你是谁？你……” “我大学里上的是运动训练专业，拥有学士学位，前年已经考入省大人体科学的研究生，明年毕业，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要比你强。”说完她看向于建学，“现在我初步估计他应该是因为训练过量引起的关节炎或者滑液囊炎，但是我不好确诊，希望是我错了。” 于建学头已经蒙了，那关节炎他还知道，什么滑液囊炎却是听也没听过的，不过听她说的这么专业，当下也就信了几分。裴锦却已经恼羞成怒了：“于教练，这个女人是在耸人听闻，什么训练过量引起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训练过量还会引起这些毛病！她根本就是看自己的球队不行了，想调开咱们的主力。” 刘蓉冷笑了一声，也不辩解。于建学却觉得裴锦这才是在胡说八道，如果这是省赛决赛，刘蓉也许还有几分可能这么干，现在一个训练比赛，她划得来吗？不过裴锦的后台他也得罪不起，只有道：“刘教练也是好心，我们先看看吧。” 就在这时，四中那边传来一声巨大的欢呼，四中进球了！ 此时已经进入了伤停补时，四中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铁中的也有点漫不经心，两方都觉得上半场要这么结束了，但就在刚才，吕凯突然从边路杀来，抢下王松的球，一个吊射，直入铁中的大门，就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里，四中把分数扳了回来！ “哇哈哈哈，什么叫天才？天才就是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决定比赛！”吕凯叉着腰，嚣张的大笑。 …… 没有人接话，四中和铁中的都沉默的看着他，四中的固然心中怪异，铁中的也别有滋味，两队的精神在此时出奇的达到了共振——他们都想到了昨天健身房里吕凯的样子。 遭受了那样的打击，这家伙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他一定是非人类吧。 吕凯也不管别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跳到李纪良的面前：“这只是第一个，下面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李纪良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吕凯恼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昨天出糗的样子是不是？我告诉你，那只是暂时的，我会打败你！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统统的打败你！你现在有多高？” 李纪良继续沉默，吕凯拿手和他比了一下：“嗯，我现在还比你低两公分，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会比你高，不仅身高比你高，踢球也要比你好，柔韧更要比你强。我会让你在我的强大下颤抖的！” 李纪良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结束了？” “什么？” “上半场比赛结束了。” 李纪良向他身后指了指，吕凯回过头，就见四中的队友已经离开操场了：“……你们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总之，我会打败你，我会是你一生的宿敌！” 吕凯说完，大踏步的向自己的队友追去，王松走过来，看着他的背影：“这家伙精神有毛病吧。” “不是挺好的吗？” “咦？” “很年轻啊。” 王松看了他一眼：“良子，为什么我觉得你说话有点老气横秋的？你明明也很年轻吧，倒是我，有点老了。” 李纪良没有说话，王松又道：“你不要觉得我只比你大两岁，两岁就能差很多，唉，现在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说完，又叹了口气，很有点沧桑的感觉，李纪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只冒出三个字：小屁孩。 不过这种明明没有长大，却觉得自己背负了全世界的忧愁的岁月他也有过，当下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两个说着，已经来到了边上，没有走近，就听到了裴锦的声音：“于教练，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小裴，你说到哪里去了？杨鸽疼成这样，下半场也是没办法踢的了，到医护室好好看看……” “我就是医护室的工作人员，我说他没事他就是没事！”裴锦说着，有点得意的向刘蓉看了一眼，“不如我们找张校长评评理，我现在就给张校长打电话。” 他说着，就从手里拿出一个诺基亚的手机，蓝屏的不带任何花哨的手机再过十年丢到大马路上都不见得有人看，此时却是稀罕东西，于建学一直想买，本已经下定决心了，考虑到通话费用又放弃了。 这几天却是没少着向裴锦打听这手机的事。 “让张校长来评评理，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裴锦拿出了手机，倒不急着打电话，只是大声道，“于教练你这么听一个外人的是不是有理！学校的荣誉我看你是一点都不在乎了？” 在平时的相处中，于建学一直会有意无意的让着裴锦一点，虽然说不上怕，但这种有背景的小人还是不得罪的好，此时却恼了：“你要打就打，杨鸽是我的球员，我一定要让他得到最彻底的检查，绝对不能让他被二把刀耽误了！” “你说什么？” 于建学却不再看他，抱起杨鸽就向外走，杨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教练……” “没事。”于建学对他交代了一下，“刘教练，医护室要怎么走？” 刘蓉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这边。” 于建学抱着杨鸽向外走，看到王松和李纪良就道：“下半场你们两个招呼一下。” 说完，就跟刘蓉向医护室走去，李纪良追上两步：“教练，杨鸽没事吧？” “我没事，小良你好好踢球，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于建学看了眼杨鸽，还是道：“他应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刘蓉想了想，道：“于教练，我的意思是，让他一起来吧。” 于建学一怔，刘蓉道：“杨鸽受伤，应该是和不适当的加练有关系……”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意思却已经非常明确了。于建学一时有点为难，不适当的锻炼会引起运动伤害他是知道的，但，就这么巧？而且李纪良加练他也有看过，每次都会热身，哪里就不适当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他还是不由得想到了裴锦刚才的话。 “当然，咱们这次的友谊赛就先这样吧，下半场比赛等到过完年再说。”他们的集训虽然是十天，但因为中间隔着过年却是分成两次的，第一次算是五天半，第二次四天半，这也更能被家长接受。 她这么一说，于建学就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连忙说不用。刘蓉也不多话，只是道：“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他们就这么走了，可把裴锦气的不行，当下就真给张德荣打起了电话。虽然说是来陪着训练的，但张德荣做校长的，在最初露露面，关心一下球员也就罢了，还真能天天住在这里？设施再好，这基地也是在荒郊野外，周围最多的就是家禽家畜，想要找个馆子都不容易，张校长就算想做样子，呆了两天也觉得实在是无聊。 好在这基地无论是离省城还是大梁都不远，最近的一个县城开车甚至只要十几分钟，而那里正好有他几个老同学，所以他晚上虽然还回基地住，白天却是都去找同学了，本来嘛，他又不是教练又不是医生的，留在这里只会给学生们增加压力。 裴锦倒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但张德荣不喜欢他也就不乐意带他，带他去了一次就找理由把他留下来了，裴锦今天之所以有点失常，也是被压抑的狠了。 裴锦电话到的时候，张德荣还在睡觉，他昨天和老同学喝的晚了就没有回来，随便找了个旅馆住，此时睡的还香，裴锦的电话响了两遍才把他叫起来，张德荣是没看清号码，否则是绝对不会接的。 “张校长，咱们学校出事了！” 这句话顿时把张德荣给吓醒了，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什么？你说什么？怎么了？” 裴锦捂着电话向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学生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这里面免不了要夸张修饰。把杨鸽的伤势说的非常非常轻微，又把刘蓉的别有用心说的非常险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于建学一点都没有集体荣誉感。 张德荣虽然觉得这话不能深信，可也觉得受点小伤就这么劳师动众有点不妥，不过他此时也不会和裴锦说什么，只是说自己知道了，会赶回去看看的。 这边裴锦打着电话，那边铁中上下则非常迷茫。教练不在，两个主力也不在，那杨鸽也就算了，李纪良可是核心啊核心，现在他们都走了，这让他们怎么踢啊！ “队长，怎么办？” 王松心下也没有着落，但他还是道：“什么怎么办？良子不在我们就不会踢球了？该怎么踢就怎么踢呗。” “可是……” “没什么可是，咱们就按照过去的阵容，杨锐，你首发，就代替鸽子的位置。” 杨锐半死不活的应了一声。 “有点活力！” 杨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反正李纪良不在，咱们也赢不了，有没有活力也都一个样。” “你这是不愿意做首发了？” “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锐耸了下肩，走到了一边，王松气的牙痒痒的，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放下狠话，又点了其他人来做首发。只是他虽然这么布置了，心中却盼着李纪良能早点回来：“真是的，杨鸽受伤，教练去送也就罢了，你也跟过去做什么？你天天都和杨鸽形影不离了，现在连他受伤你也要跟着，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词句，只是觉得古怪。而此时的李纪良当然不知道有人在腹诽他和杨鸽的关系，事实上就算知道他也没心思理会了，他完全被基地医生说的话惊住了。 杨鸽是真的运动伤害，而他也有隐患？在这么练下去，他的症状也要显现出来了？ 第三十二章 如果让李纪良说自己上一世的问题，他会想也不想的说三个字：不努力。 他觉得自己就是少壮不努力的典型，虽然二十七八岁还不是老大的年龄，可也已经是徒伤悲了。如果他上技校的时候能够努力一点，如果他参加工作的时候能够努力一点，甚至在他意识到不能就这么混下去的时候，在自己的工作上努力一点……也许，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他的起点低？他没有能够给他铺路搭桥的父母？他没有很好的机遇？没有很好的天赋？其实如果回头去想的话，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王浩然的起点也低，他甚至只上到初中毕业，更没听说他有什么厉害的父母，甚至关于他的母亲还有一点不好的传闻。 至于说机遇……他的确是没有奇遇，但真的没有机遇吗？不如说是他没有准备好，他不够那个层次。 他们技校也有很多人一毕业就到南方去打工了，那些打工的也有回来后给父母买房买车，或者在那里安下家把父母接过去的。 他们工作的那层楼里，也真的有自己后来开店做老板的。 那些人的出身能力天赋都不见得比他更好，但无一例外的都比他更努力，都比他吃了更多的苦。 因此在他重生后，他就决定，无论他犯什么错，都不能犯不努力的，特别是他选择足球的这条路，是一点也容不得取巧和虚假的。 这是他的信仰，他更要为之付出全部。 所以无论再苦再累再难受，他也坚持着。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坚持是错的？ “……我都有热身的。” 基地医生笑了：“小伙子，并不是你热身了你就不会受到伤害，就像那些职业球员，他们每一次都会热身，可他们就有跑着跑着，把自己给跑坏的事情。” 于建学皱眉：“照你这么说，那平常的训练也有可能出现问题了？” “是的。不科学不正确的训练就有可能出现伤害，甚至正确科学的训练方法，如果操作不当，也有可能带来伤害，你作为教练，这一点不可能不知道吧。” 于建学想说自己教了十多年的人了哪来的那么多的伤害？但想到这是对方的地盘，就道：“那现在他们两个……” “这一个症状还不明显，以后只要把步调停下来，然后转变方式慢慢调整就好了。这一个……就需要理疗了。” 这时候理疗这个词还非常不流行，杨鸽一听就和什么化疗放疗联系在了一起：“教练……” 李纪良道：“不用怕，冰敷也是一种理疗。” 医生看了李纪良一眼，笑着点头：“不错，你的症状还不严重，只要好好治疗，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他这么说着，已经打开了仪器：“我先给你热敷一下缓解一下你的症状，其他的治疗等到医院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再说。至于你……也来热敷一下吧。” 杨鸽和李纪良在这里做了热敷，等他们全部做完，比赛也差不多结束了，于建学和刘蓉也不好一直在这里，就先回去了。而杨鸽和李纪良则留了下来，杨鸽是还不怎么能走，李纪良则是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他的。 虽然他现在回去还能再踢个十几分钟，但这毕竟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他不想去于建学也不会勉强，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是乱的狠，对这下面的比赛也没有多少心思。 待他们都走后，李纪良道：“医生，什么样的训练方式才算是科学的吗？” “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吗？” 李纪良点点头。 “说复杂也复杂，在国外，这有专门的学科。其实不说国外了，就我们基地，也有专门的体能教练，专门的战术教练，专门的技术性教练，为了保证运动员的安全，甚至连他们的饮食都有规定。当然，咱们国家的运动员啊……”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说远了，反正这个问题说复杂也复杂，但要说简单呢，也无非就是遵循那几种原则。比如自发性原则，全面性原则，渐进性原则，经常性原则。我看你们这两个，自发和经常是不用说了，也就是全面和渐进没有掌握好。以后多听教练的话，不要自己随便练。否则就是吃苦受累白受罪喽。” 他最后一句，带了几分玩笑的语气，李纪良却有点笑不出来，于建学从未给他说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有关运动伤害方面的，他听到的最多的也就是：“活动开，做好热身，给韧带都拉开，否则你们容易受伤的。” 他小学的体育老师说过这样的话，初中的体育老师也说过，来到这里于建学还是这么说，他也从没有想过这会有什么不足，毕竟在上一世，也是没有人对他说的。 当然上一世，他的训练量也不像现在这么大，那个时候他练的更多的是技术而不是体力。 上午的比赛结束，这过年前的集训也算是完结了。来的时候铁中上下都欢欣鼓舞，回去的时候却都士气低落。 几个大人之间的气场诡异，球员们感觉到不妥，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他们刚输了，以总分一比四的成绩输给了四中，下半场，他们竟被对方灌进了三个球！ 他们努力了，真的努力了，但他们不管怎么都防不住四中的进攻，踢到最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踢球了。 好像怎么踢都是错，怎么踢都不对劲。这种感觉比单纯的输球更令他们难受。 “你刚才怎么了？”快要到大梁的时候，马斗扒着椅背，问李纪良。 “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回来？” “找医生问点事。” “问什么？” “没什么。” “你这人……”他还要说什么，就被张林夏拉住了，“别说了。” “怎么了？我问问都不行啊？” “别问了，良子想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会说，他现在有心事呢。” 马斗勾着头看了看，怎么也没办法从李纪良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出什么心事，不过李纪良摆出了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他也不好总是追着，只有嘀咕了几句拉到。 回到大梁，张德荣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给每人发了几十块钱，直到此时，气氛才有点松动，不过也有像马斗这样比较老实的觉得他们不该拿这个钱——比赛都输了，还拿什么钱呐。 当然他们最后还都拿了，五十块，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这可不是大人给的，而是他们自己挣来的，这样的意识，无形中会让他们觉得更好一些。 李纪良也拿了，他拿过之后于建学道：“别想那么多，等过了年我们再找个好医院让专业医生好好查查。绿建的医生，说的也不见得对。” 李纪良点点头：“教练，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 他们走的时候，节日的气氛还不是那么浓。虽然有的地方已经打出迎接新春之类的字眼，但那更多的还是一些商家单位的行为，老百姓的反应，一般还比较平静。 现在大梁已经有超市了，大年三十当天都还能买到蔬菜，完全不用像过去那样提前一个月半个月就开始准备。 但是现在，很多地方的灯笼已经挂了上去，鞭炮声不绝于耳，小孩子们拿着炮到处点，发出咯咯的笑声。 大梁曾经禁过一年的炮，但大家纷纷表示没有炮声的年没有年味，所以在一年后经过投票，还是允许了大家放炮。 只是隔了一年，大家放炮的热情好像有点消退，再不会像过去那样提前一个月就能听到炮声。 李纪良走在街上，看着人们的笑脸，心情也渐渐的好转。他都重生了，这么大的幸运都被他碰上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快到小区的时候，有摊位在叫卖衣服，一个染着黄发的年轻人拿着大喇叭在那里喊：“二十五二十五，二十五一套了！走过路过您不要错过，诶，这位大姐，二十五！您看看这质地，您看看这包装，原价三百六十五的现在只要二十五，厂家赔本大甩卖。新年最后一天，您给家里带菜带肉，不如带去一套保暖内衣，保您一个冬天舒舒服服暖暖和和，不仅今年暖和了，明年照样暖和。” “啊，您带菜带肉，吃了就没了。带上鞭炮也就听个响，弄不好还会炸伤人。带上一套保暖内衣，不仅家里人穿着舒心安心还暖心，二十五的价格，您错过了今天就不会还有第二天！来来来，这位小兄弟，给父母也买一套吧，看你这么大了，也该是尽孝心的时候了，我靠，李纪良！” 李纪良抬起头，正看到王浩然，一时也有点愣了，那边王浩然已经从车上跳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我？休假，正好跟李哥来这里跑跑腿。”他说着指了指正在那边埋头收钱的年轻人，“你呢？” “我家住这儿。” “我靠。”王浩然一拍大腿，“我还说想办法和你联系呢，谁知道竟摸到你家门口了，没的说，一会儿一起喝酒。” “吃饭吧，我不能喝。” “你小子……”王浩然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已经有新人过来问是不是真的二十五，他连忙道“真二十五，二十五一套，这位大姐你看看这质地看看这做工，看看这厚度，穿上它就和穿个小棉袄似的，您看看我里面就穿个这，一件这个，一件毛衣，我一点都不冷，你摸摸我的手，热的吧，真暖和！” 那女的被他拉着摸这儿摸那儿，也意动了：“就这一种颜色吗？” “大姐实话告诉你，这就是厂家处理的，否则能这么便宜吗？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啊。再说里面穿的，颜色还不是无所谓？” “那大小号都有吗？” “都有都有，大姐您是自己穿还是送人？自己穿，大姐您这身材，穿个中号的就刚刚好了。瘦不瘦？您这么瘦怎么会瘦呢？更何况我们这衣服都是宽松式的，您穿上保准正好，要不您回家试试，要不合身在给我拿回来。” 他这一不忽悠两不忽悠那位大姐已经拿着衣服去交钱了，李纪良在旁边看着暗暗咋舌，怪不得他这个老同学十八九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车，这份口才还不是一般的了得。 他本来想给李正兴和徐金玉买两套的，此时却不好上去了，就道：“你先忙吧，我是刚集训回来，先回家一趟，一会儿找你。” “你别下来了，我这都来到你家门口了，当然要上去看看叔叔阿姨。” “他们也不见得在家。” “怎么不想让我上去？” “当然，不是，你要是方便的话，一会儿就来吧。”李纪良说着，就把自己家在哪个单元哪层楼说了一下，有道，“我一会儿回家打你的CALL机，把电话号码留下，你要找不到，就给我打电话。” “行！嘿，那位大爷——” 王浩然应着，已经转身去拉拢正要从旁边走过的一位老先生了。李纪良在旁边摇了摇头，向自己家走去。 他回到家的时候，徐金玉不在，李正兴正在吃面条，看到他，李正兴一惊，然后就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道：“我今天休假，明天晚上值班，大年初一也值班，会多发补助的。” 李纪良点点头：“我妈呢？” “你妈上班了，现在他们生意正好，提成又多，他们店里不愿意人请假，你妈自己也不想请。你吃了吗？我下的面条，还有有一点，要不我再给你下点？”李正兴有点小心翼翼的说，自他出来后对李纪良就多了几分敬畏。 这一是因为他能出来，是他儿子用自己的分换来的，那可是能用在考大学上的加分，他再混蛋也知道那分有多么重要，徐金玉更是没少说这件事。 第二也是，李纪良能将他捞出来。从看守所里捞人，那是多么不容易？那需要多少人脉？多少关系？ 李正兴自忖是没这个能力的，而他的儿子不到十八却做到了，虽然是学校领导老师帮忙，可人家为什么要帮这样的忙？那可不全是因为同情！ “我吃过了。”李纪良扫了一眼桌上，见除了面条就只剩一碟咸菜，就道，“你也别光凑合，吃点好的吧。” “吃了吃了，我有在面条里打鸡蛋呢。” “也吃点菜吃点肉。”李纪良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冰箱，里面一片黑暗，冰箱竟是关着的。 李正兴道：“现在天凉，不用开冰箱，省的费电，你找什么？” “没什么，一会儿我有同学要来，我看看家里有什么能招待的没有。” “有有有，我们昨天发了一箱苹果，我去洗几个啊。”李正兴说着，丢下碗就去里屋了，李纪良想说不忙，他已经拿了四五个苹果出来了，“你看这行不？我再去买两瓶可乐吧。” 李纪良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王浩然一头大汗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你来的怪快啊。” “我靠，遇到城管了。” 第三十三章 原来就在李纪良走没多大一会儿，城管就来了，此时正是城管最凶猛的时候，没有后世的网络监督，他们简直就是能打败外星生物的强大异形，不说小商小贩怕，一般的老百姓也有点怕。 一看到他们，呼啦一下就都散开了，王浩然和那李哥也是眼明手快，一个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衣服，一个发动起马达，骑着三轮车就跑，因为大批货物都在李哥那里，王浩然一看就是年龄还小，也没人注意他，就让他摸了过来。他还不是空手过来的，还拿了两套衣服，一看到李正兴就道：“叔叔也在啊，我是李纪良的同学王浩然，叔叔你叫我浩然就好。这大过年的，我也没什么好送给您和阿姨的，正好帮着亲戚卖衣服，就拿了两套，您看合不合身？” “浩然你好，你好。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我正说去给你们买可乐，你坐啊，你喝可乐吧，要不雪碧？” “叔叔你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正兴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自己碗送到厨房，然后就向外走，“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哎呀叔叔你别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李正兴说着带上了门，李纪良把那几个苹果洗了端出来，王浩然道：“看看你，还把我当客人了。” ……你不是客人是什么？李纪良默默的吐糟了一句：“你还拿什么东西过来？” “正好卖这个嘛，也不费事，这就是你家啊，挺不错的嘛。” 李纪良跟着他的视线来回转了一圈，怎么也看不出有哪里算是挺不错的。墙纸已经老旧了，沙发上也胡乱堆着东西，因为没有窗户，就算在这大白天，光线也有些昏暗，唯一可能还不错的，也就是都还算干净，估计是因为快过年，家里进行了大扫除的关系。 “吃苹果吧。” 他说着，拿了个最大的苹果递给王浩然，王浩然接了，一边吃一边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呢，拿了省赛冠军呢。” 李纪良笑笑：“你不是在酒吧吗？怎么又来卖衣服了？” “我还在酒吧啊，我在那里干了大半年都没休过假，这次趁过年我就把自己的假期都用了，和李哥弄了点衣服回咱们这里卖。” “那衣服算是你自己的生意？”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我这哪算是生意啊。”虽然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是带了几分得意的，李纪良看的清楚，趁机问了下去。原来这几年保暖内衣火热，造成很多小厂都跟风，但他们既没有大厂的牌子又没有大厂的工艺。衣服这东西看起来没有技术含量，其实是很有讲究的。就像那些高仿和真品，看起来好像一样，但就差那么零点几公分，那就完全不一样。 这些小厂的东西卖不出价格，为了不积压就让人家先拉走后给钱，而有的人就真不给钱了。王浩然他们买的就是这么一批货，他们卖二十五，进价却不过十块。 “那不是皮包公司吗？” 王浩然一拍手：“行啊，良子，你还知道这个？” 李纪良摇摇头，王浩然道：“我知道这事有点不地道，但那东西也不是我骗来的，我只卖二十五，也算是为咱们大梁市人民创造福利了。” “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什么？” “就是这批衣服卖完了你准备干什么？” “卖完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吧，怎么，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准备干什么，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凑个趣。” 王浩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想要和我合伙？” “那要看你干什么生意了，太大的我可没什么本钱。” 王浩然不吃苹果了，他能看出李纪良是认真的，他想了想，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合伙？” “我觉得你能成功。”最近一段时间，李纪良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尽快的改善家里的情况，一是他没有本钱，二来要做那些事的话必然要分散他的精力时间。直到今天遇到王浩然，他心中一动，这才会那么详细的留下自家的地址和电话，而在王浩然说起自己是怎么做生意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是知道很多后世的牛人，但那些牛人在现在也不是他能轻易接触的了，就算有那些还在草根阶层的，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找，更关键的是，就算找上去他又能做什么？ “某某，我是来帮助你的，在我的帮助下你一定能够成功的！”这样的话说出去说不定会被当做神经病。 但王浩然不一样，王浩然是他的老同学，而且他是知道他将来一定能够成功的。虽然他后来已经很少参加同学会了，但也能从一些老同学那里听到王浩然的消息，比如他在金元有房啦，比如他开了宝马啦，根本就不用特意去打听，在他们这帮同学里，王浩然就像是灯塔似的吸引着其他人去关注。 所以在说这一句的时候，语气虽然有点淡淡的，但字里行间都带着绝对的确定。王浩然不由得，心里就有点发颤，鼻子还有点发酸。这么多年了，他几乎从来没有获得过肯定，当然，在酒吧里还是有人会说这小子不错，会来事，但那更像黑道人物之间的赏识，而李纪良的这一句，却那么光明，那么正大。 那就仿佛他相信他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人物，而且是那种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则道：“嗨，什么成不成功的，不过是混碗饭吃。” “你不是在混，你是在努力。” 李纪良的声音很淡，王浩然则呆在了那儿：“你说……什么？” “我说你将来一定能成功的，你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的成功。”李纪良认真的看着他，“你也看到我家里的情况了，我并不想永远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不想我的爹妈像现在这么辛劳，也不想我将来想买什么都考虑再三，所以，我想和你一起成功。我没有做过生意，也没有多少本钱，但就像你一样，我会努力。”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当然我还在上学，还要踢球，可能没办法长时间的照顾生意，在这一点上就需要你多费心了。” 这样的话如果他停两年，哪怕是一年再说王浩然都不会怎么放在心上，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积累，结交的，也就是社会上的人，李纪良这样的学生，也就是他炫耀的对象。可是现在，他还刚刚起步，为了能和李哥平均吃下这笔货还找元哥借了两千块，而且所有人都不觉得他能成功，包括和他一起批货卖货的李哥也觉得生意这种事偶尔做做也就罢了，这次能有赚头，也是运气。 而现在，这个过去并没有多少交情的同学竟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能成功，还说要和他一起做？王浩然一方面有李纪良还是个小破孩没见过什么世面，现在不过是看他赚点钱才会这么说，他绝对不能当真；一方面又有终于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王浩然想了想，正要说什么，李正兴已经回来了，还拿了一些锅巴薯片之类的小吃。当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最后李纪良拿着这些小吃带王浩然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非常简单，只有一张钢丝床，一个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若说有什么装饰，就是墙角处放了一个足球。李纪良让王浩然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床上。 “没想到你这房间收拾的怪干净的。” “也没多少东西。”李纪良打开零食，递给他，王浩然拿了个锅巴，咬了一块慢慢的嚼着，“你说想和我一起做生意，你有想过做什么生意吗？” 李纪良见他神色认真，知道这话带了点考察的意思，王浩然能在三年后就给自己买辆车，运气智商和努力那是缺一不可。现在他也许还不够成熟，眼界也不能和他相比，但一定不是没脑子的。如果不能让对方认可，那么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对方也不见得会带自己一起玩，他想了想，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工业革命。人类到现在已经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了，但真正发生质的飞跃却是两次革命造成的。第一个，是蒸汽革命；第二个，是电气革命。这两次革命催生了大量的新兴产业，也创造了新的阶层，新的富翁。在那个时代，能够屹立不倒的都是和这两种革命有紧密关系的，否则必要被历史的车轮所抛弃。人们总说这两种革命的辉煌，其实却没有意识到电脑革命早已到来，当然也不能说没有意识，你看现在有多少人考大学的时候都报计算机专业？但我觉得，以后会和人们发生紧密联系的，除了电脑，还有互联网。” “互联网？” “是的，过去电脑造价昂贵，上网费也贵，一般人买得起也用不起。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一般的拼装机只要三四千，要求不那么高的话两三千也能拿到手，网费也有了包月包年的形式，你看现在大学附近的网吧多么火就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进入这个群体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从事这个行业是一定赚钱的。除此之外，手机在未来的几年内也必然大放光彩，你就看现在，很多年轻人哪怕工资不高，也愿意存上几个月去换个新手机。犹太人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是最容易赚的。这是他们的生理和心理决定的。你看，为了瘦身，女人甚至能够自残，如果你能发明一种怎么吃都能让人不胖的药，一定能成为世界首富。至于小孩，他们见什么都新奇，同时还不知道赚钱的艰辛，所以看到好玩的有趣的，哭着闹着也会让家里人给买。其实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钱，只要我们按照正确的办法有正确的目标，就一定能赚到，所差的也就是赚多少而已。” 最后一句那是相当的装X，他如果在一开始说出来绝对被王浩然打入地狱再跺上一百脚，可现在王浩然完全被他忽悠蒙了。他会问李纪良那句话的确是有考察的意思的。想看看这位老同学是不是真的想做生意，是不是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却怎么也没想到李纪良能给他来这么一大串，而且是绝对的高层建瓴，相比之下他过去的那些打算啊想法呀简直是太小儿科了。听听人家，那真是有历史有理论，有生理有心理，他再看李纪良，简直就有点高山仰止的感觉，完全没想到李纪良说的虽多，却几乎没说到什么实际上，更和他最初问的很有那么点距离——互联网和手机的生意，他们现在能做吗？ 其实这也是李纪良的苦恼，他知道的生意在现阶段都需要一定的本钱，怎么获取这第一桶金他现在还没有成熟的想法，万事开头难，他就算知道正确的路，也不是想做马上就能成的，总要付出努力和时间。不过王浩然现在已经完全晕了，连连感叹自己过去真是太小看人了，还没做出点什么成绩呢，就沾沾自喜，这可实在要不得。 “你说我们下一步卖手机链怎么样？” “唔……” “的确像你所说的，这半年来手机越来越普遍了，到我们酒吧的，十个里面都要有三四个人拿着手机。这个行业咱们现在还插足不进去，但我觉得手机链应该可以，你不也说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吗？其实男孩子也一样，你要在酒吧干过就知道了，那些小男孩臭美起来比一般的女孩都过分。唔，除了手机链，我觉得咱们还能卖手机套手机壳，弄点可爱漂亮的，一定也有市场。”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李纪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他有着后世的记忆，但想到要做生意，往往总想着要有那么点本钱，而人家王浩然呢，就听他那么一说，立刻就能想到附属产品。李纪良不知道卖手机链能赚多少，但他知道一直到他重生前，夜市上还有人再卖这些东西，而只要赚到一部分钱，他们马上就能开展下一步计划。 第三十四章 晚饭王浩然是和李纪良一起吃的，王浩然说是去喝酒的，李纪良却说谈事情还是不沾酒精的好，最后两人是在一个米线馆，一人要了一大碗米线，外加一盒烧饼豆腐。后来两人回想此事，一致赞同这里的米线是最好吃的，但那个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再去找的时候，那家米线馆也早不知开到什么地方了。 其实这时候两人都没有心思吃米线，就算这家的米线是真不错。滚的发白的鸡汤，卤的入味的鹌鹑蛋，翠绿的青菜，黑的海带香菇，再加上一勺香喷喷的鸡丁，他们去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片刻，屋里都坐满了。这附近有一个医院，很多医生护士都跑来吃，还有的问老板什么时候歇业，过年休息几天。 环境是嘈杂的，但两人都没有感觉。王浩然想听李纪良多说一点关于未来的发展，但李纪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一个劲儿的推说自己没做过生意，没经历过什么社会，很多事都是想当然的，做不得准，又夸王浩然有经验有头脑，倒把王浩然夸的心虚不止，连连说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的。 到最后两人达成一个共识，就是等过了年就到大梁和省城的批发市场去看看。 王浩然的家并不在附近，坐公交还要好几站路，李纪良把他送到车站，王浩然道：“我们家没什么事，过了初三我就闲了，到时候来找你啊。” “嗯。” “我的CALL机在这里也能用，你有什么事就CALL我。” “好，我也不会上哪儿，你平时打电话我应该就在家，就是一早一晚要去训练。” 把王浩然送走，李纪良就回去了，回到家的时候，李正兴正在切羊肉，看到他就问他是否吃了。 “吃过了。” “你刚才那同学，是你一个球队的吗？” “不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那是你班里的？” “是初中同学，爸，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他在哪儿上学啊？” “……他不上学了，在外面打工。” 李正兴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又有点小心翼翼的说：“小良啊，我说一句你别不高兴啊，你现在还在上学，这社会上的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你好好上学，我和你妈给你存着钱，等你将来上了大学……” “我是不会上大学的。” 李正兴一怔，李纪良道：“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这时候他应该是去训练的，但因为杨鸽的事他也不敢像过去那样练了，只有拿着足球来回的倒脚。他先用脚尖勾着球，一点点的把球往上颠，让每一寸肌肤都能和足球接触到，也让每一块肌肉都能随他心意的去控制球。这个练习很枯燥，他却没有什么不耐，从很久以前就是，只要能和足球在一起，他就能静下心。 他一直练着，累了，就休息一下，喝口水拉拉韧带。再练一会儿，他就躺在床上，想一想他参加过的那几场比赛，想想他做的还有什么地方不足。 时间过的很快，晚上的时候，徐金玉毫无意外的敲开了他的门，他不等徐金玉和他寒暄就道：“妈，我知道你来说什么的，但我真的不会去上大学的。” “为什么？” “我不是学习的料。” “哪有这么说的？你只要好好学，认真的钻研进去……” “妈，你有想过我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吗？” 徐金玉一怔，关于孩子的道路她很早就有想过。她想过要让李纪良当书法家当画家当翻译家，也给他报过一些班，但李纪良既没有展露出什么天赋又没有表现出过什么热情，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再之后，她下岗，李正兴也下岗，她一心挣钱自然就忽略了李纪良。但这绝不是她不关心李纪良，哪怕他们让他上技校，也是因为他成绩实在不好，想让他走另外一条路，李纪良执意上铁中，他们是不高兴的，好在总算踢出了点名头，倒也是个收获。 “不管你走什么样的路，都要上学！” “上了学之后呢？” 徐金玉笑了：“良子，只要你能上，我和你爸怎么都会供你的。你爸现在也变好了，我们俩在一起，每月能有一千七八呢！欠的那些钱，咱们过了年就能还上，以后每个月给你存一笔，专供你上学。” “妈，不是这个，而是你有想过我以后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吗？” “不管要做什么工作，总要先上学的，你看看现在大学生那么多，你不上学以后连个工作都没有。” “妈，我是要踢球的。” “当然，妈知道你要踢球，我们也支持你。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爸前两天还给你买了身球衣，本想明天再拿给你的，你要不要现在看看？”她说着就走了出去，一会儿拿了个袋子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身白色的长款运动服，打着那个他非常熟悉的类似于勾的标志，李纪良鼻头有点发酸，他知道，即使是现在这身球衣最少也要一二百，这对他们家几乎就是奢侈了。 虽然这其实不是正宗的足球球衣。 “谢谢妈。” “谢什么？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当然希望你好。你踢球自己又喜欢，又能加分，一定是支持你的，但是学你要上，还要好好上，也考一个好大学，让你妈我美气美气。” 徐金玉说着，带了一副炫耀而又向往的姿态，李纪良知道她是想到了他大表哥徐进，也就是他大舅的儿子。去年徐进考上了个一本，虽然不是什么名牌的学校，但也是大学了，他又是徐家的长子长孙，他大舅妈在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别提多骄傲了。在这一刻李纪良真有想过去好好学习，然后考个大学回来，但这种念头只在他脑中闪了一下，随即就被压制了下去。这不仅是因为他一定是要踢球的，而且是他非常清楚就算去上个大学也不会有他妈想的那种光辉灿烂的前程，现在早不是八九十年代了，等到他毕业后，大学生更是不值钱，除非他能上一个非常牛气的大学，并且一路考到国外去，但那不是他想要走的路。 “妈，我所说的踢球，是我将来会踢职业足球。” “职业足球？什么是职业足球？” “就是当正式的球员。”其实李纪良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说出来的，他知道父母一定不会同意。别说现在，就是再过十多年，大学生毕业就面临失业的时代，大多数的家长也还是觉得孩子是一定要上大学的，上了大学才有出路。 但是今天和王浩然谈过之后，他就知道要给父母说破了，因为他们哪怕就卖手机链，也要有点资金。王浩然说他在酒吧问过那些手机链的价格，贵的有三五十的，便宜的有五六块的，当然这不是批发价，不过可以折扣的大概算算。这也就是说，有的手机链他们要一两块就能拿到，而有的则要十来块。 显然，他们不可能只卖几种。而他们初步的意向是在大学附近卖，那就需要开一个店，那么就要算房租了。这么一算两不算，三千块是最少的，最好能准备五千。 这笔钱王浩然自己都有，虽然他没有说，李纪良大概算了一下，也知道他这次保暖内衣是要能赚个几千块的，可他不能让王浩然把这钱都出了。 他是要和王浩然合伙，而不是要当王浩然的顾问，王浩然可以占个大头，但他也要占到三成左右。现在他手里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百，却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就算他再不愿意，也要找家里人要一些。 “正、正式的？” “嗯，也许当不上，所以我会同时做生意的。”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你现在还小，就应该上学。什么球员啊，做生意啊，你都不要想，等你大了再说。”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楚，但徐金玉就是死咬着李纪良是一定要上学的，任李纪良再说什么也没用，最后母子俩谈的很有点不欢而散，徐金玉这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李纪良更是一直在想，要从哪儿再弄到一千多块。 一千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有点多的，但也不是说弄不到。王松、张林夏、马斗、杨鸽那里应该都能借到点，他们最近发了几次补助，马上又要到过年，大家手里应该是都有点钱的，但前几个他知道家里情况都一般，后者，他多多少少有点愧疚——杨鸽那纯粹就是跟着他练受伤的，想到这里，他又想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杨鸽了。 如果可能的话，李纪良真不想借钱，上一世他那么难，也没有借过钱，但这一次他说不定还真得借了。 第二天早上，李纪良去跑了步，因为怕受伤，他比平常跑的慢了一些，回到家的时候，不仅徐金玉走了，李正兴也走了。不过火上热着一锅羊汤，那是家里买的羊骨头，然后用砂锅熬了，一直就放在取暖的小煤炉上，昨天下午的时候李正兴就对他说了，还让王浩然一起喝，只是他们觉得有大人在不方便，这才到外面吃的。 他盛了一碗汤，把案板上切好的羊肉泡在里面，撒上盐和香菜，就就着馒头吃了起来。他一连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两碗汤，这才结束早饭。之后他把碗洗了，又在砂锅里添了点水，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按照大梁的习俗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都是要吃饺子的，不过这羊汤好好的，却不能浪费了。 做好这一切，他就换了衣服，准备去看看杨鸽，刚要出门的时候电话响了：“你好，请问是李纪良家吗？” “是的，你是？” “哦，我是绿建的刘福，能麻烦找一下李纪良吗？” …… 一直到坐在上岛咖啡屋里，看着对面西装革履，带着一抹微笑的男人，李纪良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踢上几场球就有职业球队找上来，这种事他是想都没想过的。上辈子是没机会想，这辈子是认为那不现实。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绿建基地的总经理刘福，这位是你们大梁报社的邱记者，你应该认识，他采访过你。” 李纪良点点头：“是的，我也见过您，在基地里，我看到过您和刘教练在一起。” “那就好办了，邱记者是我特意找来的，就怕你以为我是骗子。” “那应该是罗莉的特例。” “什么？” “怪叔叔骗人都是找萝莉的。” 刘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了片刻，突然收起了笑容：“我都像大叔了吗？” 李纪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吐槽，你有必要这么在意自己的年龄吗？刘福那么问本来只是有点开玩笑，但被他这么一看，顿时真有那么几分受伤了。看看对面的李纪良，十六七岁的花骨朵，而自己已经是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当然不老，事实上以他的年龄坐到现在的位置，完全当得上年轻有为，但和李纪良相比，那真是明珠蒙尘了。 邱记者道：“老刘，我儿子都两岁了，你和我一般大，可不就是叔叔了吗？” 刘福嘴角抽了一下：“老邱，你可以回去了。” “喂！” “大年三十你不回去抱儿子，陪我在这里干什么？你媳妇没意见，儿子也该有意见了吧，哪，这是给你儿子的红包，我就不过去了，省的再被人叫叔叔。” 他说着就把一个红包塞到了他手里，两人是极熟的，邱记者也没有太在意，何况他被叫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刘福的身份，现在也乐意早点回去，只是嘴里还道：“什么叔叔，别忘了你比我还大一点，是要叫你伯伯的。” “……滚。” 邱记者走了，刘福道：“大年三十还过来是有点冒昧的，但我想这件事你们家也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一会儿能不能见见你的父母？” “刘经理，你能给我多少钱？” “……啊？”饶是刘福见多识广，也被这么平淡的一句给问住了。